《十夜》
第一夜(1)
第一夜
酒吧灯光昏暗,喝酒调笑的男男女女挥洒着欲望。
舞池里,男男女女就着音乐跳着Dirty Dance,男人与女人肢体交缠,互相抚摸,场面相当火辣。
明十打了个盹,睡醒了。
他密如刷子的卷曲长睫一颤,一双静如秋水的眸子方才有了些活色。
他这一抬眸,倒是叫坐在他旁边三米处的肖甜梨看惊艳住了。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男人,看不出岁数,给人的感觉介乎于男人与男孩之间,而男人与男孩的所有优点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谜一样的神秘。
他肤色冷白,眼底有乌青,仿佛睡不醒,而唇瓣却诡异地红得妖艳。她微眯了眼看他,五色射灯下,他的五官轮廓犹如薄雾中的远山,竟是一种不真切的美。
厌世脸,冷漠禁欲系。
这张脸,真的是美到极点,近乎妖了。
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个东西混血,那眼部和眉骨间的轮廓很深,而鼻骨更是高挺,要说柔和的地方,他的眼型很漂亮很柔和,像桃花的花瓣。肖甜梨尤其喜欢他下巴上竖着的那道美男窝,性感非常。
肖甜梨喜欢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这个男人相当赏心悦目。
肖甜梨打了个哈欠,倒像是被他感染的。这里群魔乱舞的,真无聊得很。她本来是约了朋友,谁料被放了鸽子。倒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来这里却又不喝酒,不纵情,与这里还真是格格不入。
肖甜梨来这里本是会朋友,并非来寻欢作乐,是以穿着上挺保守,是黑色的紧身裙,虽然是吊带,但露出的肌肤并不大面积,裙摆也到了小腿处,是那种典雅而非性感的造型。
但她是个美人,且身材好,一米七四的高挑身材,丰胸细腰大长腿,那张脸带有点娃娃相,相当甜美,一笑时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但她睨人时那劲劲儿却勾人得很,大杏眼的眼尾是往上翘起的,看人带勾子。这样一张看似清纯甜美,实则暗藏万种风情的脸最惹狂蜂浪蝶。围上来撩她的男人很多,她厌烦了就会斜着眼看人,但那种销魂的滋味儿,使得扑上来的饿狼更多。
她那张嘴就变得恶毒了“走走走,老娘没兴趣和你打炮!”
有五官俊朗的帅哥来和她调情,手在她背上摸,她一巴掌拍开来人的手,“滚!”
“没兴趣和我搞,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艹你!”帅哥说话越来越下流,偏偏那张脸也是真的好看,惹得旁边的一群看戏的男人嘿嘿笑。
肖甜梨将酒杯往桌面一撞,骂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狗样,就敢来泡妞。”
做爱这东西,讲的是个男欢女爱,勉强来就没意思了。帅哥笑笑,不再纠缠,离开了。
肖甜梨侧过身去,继续欣赏帅哥。
感受到她目光,明十抬起眼睫瞧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性感的红唇上。明十也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他从衫袋里取出一个黑丝绒袋子,小小巧巧的一个袋子。
肖甜梨觉得有趣,猜测他要拿出什么。结果,他从黑丝绒袋子里拿出五颗朱古力,在吧台上一一摆好。他的手很美,修长、骨节分明,透着冷冷的白玉光。他的指尖在那五颗形状各异颜色各异的朱古力上拨来拨去。
肖甜梨:“……”这是什么古怪嗜好?
一把极稚嫩的童音弱弱的响起,“十哥哥,那个漂亮姐姐好可怕,她在心里说,她想一口吞掉我!”
明十回望他,桌面上,坐着一个拇指大的七岁小男孩,他样子很清秀可爱,有两个浅浅梨涡,就像那个女人一样,一眼看起来很甜。
“哦呵呵呵,”一把妖娆的女声响起,“那女人不是更想吃掉我们主人吗?你看,她盯着主人看,都快看出花儿来了。”
长得妖媚的大胸女人往吧台上一跃,坐在明十面前,一双玉腿大张,露出里面的性感。她是个正常女人大小的模样,一米六七,前翘后凸。
“漂亮姐姐只想吃我们啦!原来她爱甜食啊……哎呀,我们主人这么有魅力,居然也比不过我们哎!”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站在吧台旁甜甜地说道。
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像只懒狗一样,趴在吧台上睡觉,头已经伸到了肖甜梨面前,不过肖甜梨看不见他的。青年张开漂亮的眼睛,看了眼美人,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她的唇,“嗯,很甜。”
另一个十岁男孩太胖了,胖成了球,就直接睡过去了,还发出呼噜声。
“吵!”明十拿起一块圆柱形的朱古力,剥开它漂亮的金色糖纸,将它吃进了嘴里。
呼噜声消失了。
啧,一个男人,美成这样,还禁欲,居然吃朱古力的模样那么可爱!肖甜梨嘴角一勾,露出了两点浅浅的梨涡,“这个男人有点萌啊……”
“主人,漂亮姐姐说你吃朱古力的样子好萌呢!主人,你可以最后一个吃我么?让我再感受感受这个世界久一点点……”拇指男孩轻轻地恳求道。
明十一怔,看向女人。
只见她正盯着他的朱古力,和他捏着朱古力的手指。
明十耳尖红了,他挪了挪方向,见她还看着他的朱古力,他腰背挺得更直了,然后长臂一伸,将一只懒狗形状的朱古力悄悄地往她那边推了推。
五分钟后,明十又往她那边推了推。是阿懒选择了她,他刚才说她甜,他希望自己被她所吃。
他还要再推,指尖忽地触到了一抹柔软,是她的手心。他一僵,耳尖红透。
肖甜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块朱古力,甜甜地说了声,“谢了。”
她将画有整个横卧小狗模样的糖纸拆开,没有扔掉放进了坤包里,然后将小狗形状的朱古力含进了嘴里,奶和可可豆的比例恰恰好,好美妙。她“唔”了一声,觉得太幸福了!
她一侧头,那个英俊的男人不在了。桌面上只剩了三颗朱古力和一个黑丝绒袋子。其中一颗朱古力很特别,是心形的,包着大红亮闪闪的糖纸,而最可爱的是,糖纸在朱古力心形的顶部,吊了两条红色的彩纸出来,是两条纤细的女人腿形象,还穿着红色高跟鞋。“太可爱了吧!哪个女人能拒绝呢?!”她将红色心形朱古力拿了起来。
“我也拒绝不了你这样的美人。美人,快点吃了我吧,让我们互相拥有!”妖媚的大胸女人穿着火红的性感裙子,裙子是低胸装的,露出两个硕大半球。
肖甜梨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男人回来,她的指尖在三颗朱古力上来回点,“哎,你们这么美貌,这么盏鬼,这么好吃,他居然不要你们了咧!那我就袋袋平安啦!”于是,她将它们都收了。放进黑丝绒袋子,扎紧袋口,又放进了自己的坤包里。
她也打算回酒店了,于是把手边的酒喝完,埋单。
***
明十并没有喝一滴酒。
他会去酒吧,是因为酒吧是他朋友开的,他只是去找朋友。谁料和那个女人一样,他也同样被放鸽子了。
那个女人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因为他身边吵吵闹闹的多事的朱古力们,他什么都知道。
那个女人心思干净纯洁,在这种肮脏地,想得最多的就是吃。她想吃甜点。她奢甜如命,偏偏又极度怕胖。
一想到她怕胖,他就笑了。
明十走出酒店,夜色里风的气息清冽,带着松针的味道,很舒服。
他用力吸了吸。
然后他就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他看过去,只见不远处一排树丛里,是那个女人。她被一个男人抱住了。可是她在挣扎。
明十走过去,肖甜梨拼命呼喊,“你放开我!”可是她全身都是软的,用不上劲儿,她又喊:“你给我下药,你个狗娘养的!”
“嘿嘿,一会儿你就会爽上天的!”男人往她胸上摸,用下体蹭她,更用力地挟持她半抱着要塞进车里。
可是肖甜梨还剩最后一点意识,她死死抱住树干不放,看见有人影靠近,她用力去看清来人,是那个美貌的男人。
她心想:就算爽,也要和那个男人爽!
明十听见了她的话。
明十的脸红透了。这个女人,吃了懒狗,他居然也能听见她的心声了。
明十一把推开那个男人,扶住了女人。
那个男人就要来打他,被明十架住。明十脾气不好,他若要揍人,这个人铁定得废了。明十练散打,打架从来不讲规则,所有的东西都能成为武器。而他也很热衷于暴力,但今天,他忍了。因为他一旦尝了血,今晚将会失控。
“我不想和你打,滚开。”明十一脚飞起,将他的副驾驶座的车门踢得深深凹了进去。男人一愣,才惊觉这个人的拳脚功夫可怕。这是练家子,不是一般人。
“那个是我看上了!”他叫嚷,“她主动要和我玩。你别多事。”
明十拍了拍女人的脸,关于她的事,他知道了一些,却不知道她名字。他问,“告诉他,你想被谁艹。”
“你。我想被你艹!”肖甜梨浑身着了火,只想着能降温,她猛地抱住他的手,将他的手从裙子吊带那里塞了进去,直接塞进了胸罩里。
他一手握着她一大团乳肉,感觉到那粒红果子立了起来。
“唔。”她舒服得吐出声音,伸起一条腿勾住他腰,用小穴磨他鼠跷部。
明十隐忍着,抽出手来,然后改为握住她的腰,斜了那男人一眼说,“看到了。她想被我艹。滚!”
那个男人愤愤地走了。
她太缠人,手脚并用,明十直接将她倒头扛起,跑向地下停车库。
他将她塞进后座。然后回到驾驶位上。他问她,“你住在哪里?”顿了顿,想起这里是京都,她说的是中国话,是旅人。他仔细倾听,没再能听见她心里话,于是他又问:“或者你住在哪家酒店?”
他回头问,嘴忽然被她咬住了,而她抱着他头,将他手往她乳上按,他一惊,她已经露出了完整的一个乳房。
她极难受,咬着他耳垂说,“我被下了猛药。我要你。”
明十默了默,“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她痛苦地扭了扭,直接爬到了前座,跨坐在他身上。
这里是地下车库的最深处,十分黑暗。他甚至连她的模样都不怎么看得清楚,他拍了拍她光裸的背,说,“乖,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要被人看到,太淫荡了。”她伏在他胸口都快要哭了。她太难受了!她手直接探了下去,快速地解开他拉链,伸手进去一把握住了他的阳具。明十倒吸一口冷气。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明十喝她,按住她手,而双手一旦移开,就看见了她漂亮的一边乳房,在夜色里轻颤。
她也瞧见了,用手托起那只乳房,说,“很漂亮对不对,给你吃好不好。我整个人都给你吃。”
明十遵从了本能,含住了那只绵乳。“啊!”她尖叫一声,撸动他阳具的速度更快了。她没想到,他这个人看起来那么俊,那里却那么大。她有点害怕。
见她颤抖。他了然,问:“第一次?”
“嗯。”她眼露慌张,“我怕痛。你轻一点。”
“我尽量。”明十也不好受,那里被她双手握着,肿胀得快要爆炸。
“能忍到地方吗?一盏茶的时间。”他将她放到驾驶座上,从后座取来西服盖在她身上。
“只要你要我。”她答。
明十开车,车速飞快。
他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露水情缘而已,何必太认真呢?!肖甜梨骗了他,“十夜。我的名字叫肖十夜。你可以喊我十夜。”
明十心头一动,回她“我叫明十。明天的明,数字十。”
他带了她回他住的地方。
是一个日式庭院。这个日式庭院,遍值松木,极少见花,处处透着清心寡欲。就像他这个人。
廊道小院,滴水惊鹿,一盏小小的石灯笼。一切都很雅致。
他将她抱到了他的卧房里。
床边榻榻米上,置有一碟香片。轻烟袅袅,带了湖水的清冽气息。
十夜,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肖甜梨,她是他的十夜。她被放在榻上。她拾起那香片,放于鼻端轻嗅,是有安息成分的香。
他是一个正人君子。
他出去了,然后她听见了放水的声音。等他再回来,身上衣衫湿了。
他没有别的话,只是将她抱起,进了浴室。
他将她浸于冷水里,还拿花洒开冷水淋她。
她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看着他,明明冷得唇色发白,瑟瑟发抖,可是内里却滚烫。她难受地看着他,然后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双腿。
她的内裤,在他房间里时就脱了。
第一夜(2)
“还是没有用吗?”明十摸了摸她耳背,她的体温极低。毕竟,现在是日本的深秋了,这里的气温低。
她身贴上来,“你给我暖暖好不好?”
他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十夜看着他,说,“你不讨厌我对不对?明十,我不脏。我身体是干净的。”
“没有。”他说,“我没有嫌你脏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肯要我?”她将那条裙子,连同胸罩一起脱掉。
她赤裸在他面前。
那是一具很美的肉体。
他将手探了下去,摸到了她的蜜穴。他说,“把腿张开。”
十夜强忍害羞,照他说的做了,对着他,大开双腿。
她的小穴很美,是淡粉色的。他伸手进去,仅一指,可是她太紧了。紧得他难以抽动手指。他说,“放轻松。”
他告诉她,他也是第一次,没有什么经验,只怕她会很痛苦。
十夜咬一咬唇,“只要是你,我……我不怕。”
明十听了,轻笑了一声。
那是这么久了,她第一次见他笑。别说,他本就好看,一张厌世脸,冷漠对人时就很美,一笑时,更美了。
他笑,怪好看的。
“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就不怕了么?或许,我就是个变态。杀人,甚至吃人。”
她听了,身体颤了颤。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变态吃人魔也不会把吃人写在额头上。
他抚摸她阴唇,按了按她阴蒂,感受着她的湿润与震颤,他轻笑,“现在知道怕了?!”顿了一下,他用力地抽插了一下手指。
她小穴紧紧咬着他,她娇媚地呻吟了一声,爱液喷了他一手。
“还是不行。我进来,你会受伤的。我那里太大了,而你这么小。”他一本正经说着这样淫荡的话,害她小穴更痒了。
她的体温太低,再泡下去要出事。明十很苦恼,没办法物理退掉药效。
他将裸体的她抱回卧室,而整个过程她都很乖。
最后,他将她放于榻上,静静地看着她。
十夜心有点慌,他的眉眼太深,她不太能看得懂他。她说,“你真的要杀我的话,下手就快点。那样不痛。杀死我了再吃。千万不要折磨我。更不要活割我。”
明十觉得她可爱,摸了摸她眼睛,那里有泪,“你那么美,我吃你干什么。”
这个时候,她倒是很破坏气氛地说道,“我知道那些变态的。我接触过那些案件,也有吃人的。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吃人魔。如果是,请你下手时快准狠。”
“我怕痛。”她居然没出息地哭了,而可悲的是,下面的小穴却一直吐着水,等着面前的男人狠狠地艹她!
明十又摸了摸她眼睛,“我对杀人没兴趣,更不想吃人。但我对艹哭你很有兴趣。十夜,我一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但你令到我很有吃欲。”
他将她的双腿掰成了大大的M字型,他仔细地欣赏着她粉嫩的小穴,然后说,“你自己摸给我看。”
十夜照做了,她摸着两片厚唇,水渗了出来,她痒死了,开始往外掰两片唇,中间一颗红色的小肉豆豆悄悄露了出来,被他看见了,他从塌边小几上取来一支狼毫,在那颗小肉豆豆上扫,她尖叫着颤抖。
明十低笑:“你淫荡的身体好敏感。就那么想我干你吗?”
“说点好听的,我就来干你。”
她又咬了咬唇,她何时这样放荡过。她是连经验都没有,A片也从来没有完整看过,这一回,简直是什么都不会的。
他继续着他的调教,“说想要什么?是大肉棒吗?”
“嗯。”她全身都红了,只憋出了一句话,“小穴想吃大肉棒。”
“吃谁的?”他继续调教。
“想吃阿十哥哥的大肉棒!”她扭了扭屁股,他已经将那支狼毫沾着她的淫水塞了进去。
他怜惜她初次,只是插得浅,也并不用力,轻轻地抽插,她竟然在他的骚话和抽插下高潮了。那个小穴成了一个洞,媚肉在往外翻,红红的,糯糯的,一吸一吸,像会呼吸的肉,明十的阴茎猛地长长了。
他将阴茎释放了出来,一边操控着狼毫,一边看着她的小穴然后撸自己的棒身。她也看到了,他那里那么巨大。
见她被吓着,他又笑,声音沙沙的,磁性十足。他问:“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老二?”
她乖乖地嗯了一声。
“别怕。你不同意,我不会进来。”他忽地将手中笔一丢,将她拦腰往上提,一口含住了她的阴蒂。
她没想到,他会给她口。
她红着脸扭动屁股拒绝,“别这样……”
“你很可爱。我喜欢吃。”他抬起头来,唇瓣异常殷红,她看见了,心跳快了半拍。
“我给你舔舔,不然你会很痛。”他将舌头插了进去。
他的舌灵活得很,她死命地挣扎,想要抓紧什么,将身下竹篾抓皱了。
耳边,是廊下风铃的叮叮声,还有竹叶的沙沙声,和松的嘶嘶声。明明是很清冷的,可是他却令她发热发烫,发骚得要死。
她在他唇舌下,丢了。
她整个人傻傻地躺在榻上,双腿打开,全身一丝不挂,要多色情就有多色情。他蹙眉,“没有舔到你的G点。”
见她一动不动,他轻声问:“可以了吗?你的药,解了吗?”
她迷迷茫茫地看着他。
“我想和清醒的你做爱。”他说,“药效令人迷失,并不是你的本意。如果你清醒了,不想做请告诉我。如果想继续,我才会和你做。”
药效吗?或许过了,或许没过。
但她心里是清醒的,她说,“我想要你。”
他从她坤包里倒出了那袋朱古力。三颗。他将糖纸一一拆开,然后一一塞进了她小穴里。
她惊:“你想……想干什么?”
“让你爽。”他说。他用力推,将三颗朱古力全塞了进去,黏黏腻腻,甜味在空气里跃动,他再度用嘴含住了她的小穴,他用舌一点点舔,用牙齿一点点噬咬,他吃那些朱古力,也吃她的蜜。
红心朱古力已经告诉了他,她的G点在哪里。他专往那个点攻击,她早已溃不成军,她的嘴张开,口水流了出来,而高耸的球状胸脯在一颠颠地抖动起伏,划出一浪浪乳波。他忽然就跪直了,将巨大的阳具往她胸前送,他双手捧着她乳房一夹,就开始耸动腰身。
她看着他的阳具在她胸前作恶,闻到了他棒身的味道,带着点朱古力的甜腻,她觉得渴,很想吃,于是伸出舌头来舔,他一退开,她就追上去舔,他被她舔得险些精关失守。他低喘,“想要含含吗?”
“想。”她乖乖地看着他眼睛答。
他摸了摸她眼睛,“真不舍得教坏你。下次,下次让你吃。今夜,我想让你爽。”
她的下面全是融化了的朱古力,她的爱液很多,一波一波地涌出,她全身几乎已经被他玩遍吃遍,高潮了好几回,吃髓知味,小穴里面只觉得越来越空虚。她不安地扭动,他知道是时候了,于是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身上,他和她面对面地接吻。俩人还一直没有认真接吻。
他吸着她上面这张嘴的蜜,热铁在她腿心阴蒂上磨,然后狠狠地插入了两指快速地抽插,她太会吸了,下面那张嘴像有无数的小口,挪动着,吸引着,让他知道如果他把分身插进去会是何等的爽。
他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重欲的人,长大后偶尔也会有需求,但他自慰的次数都极少,但此刻,他只想狠狠地插进她很会咬又很温暖的小穴里。
他越抽越快,她的十只脚指全绷了起来,忽然,他停止了手指的抽插,她难受得哭了,不顾廉耻地,淫荡地叫着,“阿十哥哥插我!用你的大肉棒插死我!”
他没有再忍,将分身狠狠地一插到底。
巨大的痛楚袭来,她尖叫起来,手指甲挠花了他的背,他太爽了,甚至没有等她适应,就开始了大开大合的抽干。
他觉得不够,远远地不够,他将她猛地往榻上一压,变成了女下男上,他大开着她的腿快速地抽插,他知道她G点在哪里,就往那里插,甚至还会坏心眼地对着那一点研磨两下在她痒得不行时再狠插。
十夜有点没出息,她被他干晕过去了。
那一刻,太过于刺激,她在潮吹时,脑子突然一白,人晕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时,是睡在他怀里的。
她一动,他也就醒了。
她脸上一红,嗫嚅:“对不起,我是不是有点差劲……居然就……就晕过去了。”
他低笑,这个女人很可爱。现在,她是他的女人了。他摸了摸她眼睛,说,“是我失了克制。”
他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才那么一次,如何能够,在摸她眼睛时,那里就起来了,此刻正顶着她小腹。
她脸红得能滴血。
他将她一翻过去,开始吻她背,她颤抖得厉害,也湿得厉害。她窘,没想到自己会是那么饥渴。他发现了,头低了下去,吻她腰,吻她高高翘起的臀,然后说,“我想从后面入你。”
她低低“嗯”了一声。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忍。”他将她一腿掰开,让花穴打开,他没有太多前戏,已经迫不及待地插了进去。
外面鸡啼声起,他已经干了她一个晚上,整整三次。她整个人软了,两条腿无力地打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任由他侵犯自己。
他摸了摸她眼睛,她高潮了太多回,又哭了。他俯下,亲了亲她泪睫,再亲了亲她唇,一边抽干,一边咬她耳朵,“第一夜。今天是第一夜。我要干你十天十夜。就像你的名字,十夜。”
浮生,若此。
俩人只是初相见,
今后不知去向何处,
不如及时行乐。
他是看透了她。他能听见她的一些心声,不是全部,但偶尔能听到一些。她刚才醒来时,其实她想离开了。
她是想偷偷离开。
他听见她说后悔,因为她对未婚夫不忠。
她悔不当初。
于是,他再要了她。
他想留下她,所以,他说出十夜。
今晚,是第一夜。
第二夜
十夜是饿醒的。
她是被他干得狠了,又饿又累。等她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裙子被他撕碎了,而内衣裤也脏了。
此刻,他不在她身旁。她无衣可穿,羞得很。
忽地,卧室的趟门被推开,是他走了进来。
十夜发现,他穿的是和服。
穿和服的明十有一种优雅又含蓄的日式古典美,令她想到了美丽风雅的光源氏。
她的确诧异,开口问他:“你是日本人?”
明十摇了摇头,“我是中国人,我爸爸也是中国人,不过我妈妈家族是比利时人,但我妈妈是中日比利时三国混血,我居住在中国。因为在这边有生意,所以每年会过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他比了比宽大的袖子道:“入乡随俗罢了。”
她还看见,他将一套女式和服和一套新的内衣裤放在了榻上。她的脸又红了。
“我给你做了吃的,起吧。”他说。
十夜红着脸,用眼神示意他回避。
明十看了她一眼,忽地压近,手握住了她一边乳房仔细地抚摸,并捏住了那颗立起的小红果,“你身体,还有哪里是我没看过的呢。”
她咬着唇,才不至于发出声音,此刻真的是羞死了,恨不得钻进地缝。她拼命挣扎,一手去扯毯子想遮挡一下身体。
他看了她一眼,强行按住了她。他力气太大,她根本动不了。他说,“你身体很美,不需要遮掩。”然后取来内衣裤替她一一穿上,跟着是和服。
最后,他还替她盘头发。是那种日式的头发。
她发长而浓密,平常都是一个低马尾了事,此刻被他一双温柔的手托着,满头青丝在他手与指间缠缠绕绕,而她看着他一双动人的手,蓦地想起了昨夜,他的手是如何抚摸过她的每一寸身体。
她的锁骨红了,身上的肌肤发红,藏也藏不住。
但此刻,她隐隐约约闻见,他身上的血腥气,很淡,不仔细闻不一定会察觉,好像是从他指间渗出。她向来,对血腥气敏感。
明十将一把鸡翅木梳子插在了她浓密的发间作固定,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点头道:“的确是个美人。”
她换上木屐随了他小步跑着,来到饭厅。
他一回头,就见她婀娜窈窕的身姿,真是一个明艳又动人的女人。他说,“日本女人个子不太高,穿和服不显身段。你穿着好看。”
俩人已经入席。
她侧摆着双膝,姿态娴雅地坐在地板席上,说道:“但是真要论起来,别国的女人也穿不出日本女人的味道来。她们穿和服,很特别。那种风韵,很难模仿。”
“也是。”明十同意地点了点头。
她笑,“但你穿和服真好看。穿西装也好看。”
明十脸上没什么表情,给她夹了一块炸天妇罗。“今天是你第一次来我家。临时我也没有备别的菜。先吃日料。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日料多生冷,但他很体贴地做了热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所以地狱拉面不敢放太辣。”
她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内心却很温暖,体贴又细致。
“能吃辣的。”她莞尔。
“好。下次我给你做四川麻辣火锅。”他颔首。
他的那一碟,只有一块肉。她还注意到,是一块肉扒,血淋淋的,是全生的。他吃。只见他用锋利的餐刀优雅而娴熟地切割,将骨剔了出来。即使蘸上酱汁,他含于口中的肉,一咬下去,就是鲜血淋漓,浇了他一嘴。
十夜一怔,他冷白的脸上,嘴角流下一行血来。诡异到极致的美。他那样深邃的脸,看不到底的眼睛,染着鲜血的红唇,无一处不妖异,无一处不美。
她隔了餐桌,用纸巾替他擦拭嘴边的血液。
只是最后,这顿来自于上午十点的“早餐”也没能好好吃完。
是始于一杯清酒,他让她替他斟酒。
她袅袅娜娜地站了起来,不是她想这样扭捏故作姿态,是那件和服太紧身了,她只好这样小碎步。而当她来到他身边,执了小酒壶正要给他倒酒时,他将她一扯,她还懵着,而整个人已经落进了他怀抱里。
他将酒壶嘴灌到了她嘴里。
她被呛了一下,吞咽了好几口酒,而他沿着她喉咙舔着她洒出来的酒,一路舔进了她嘴里,他扣着她,吻她。
而他的手已经拆开了她的腰封,那条原本下摆很窄的和服洒了开来,他的手指从她大腿摩挲而过,然后狠狠地插进了她的穴里。
她闷哼了一声。
明十看着她沉浸在情欲里,他低喃:“我说过,你令我很有吃欲。”说着他的手越插越快,她死死咬紧了唇,头往后仰着,身体难耐地颤抖,她的头一下一下地颠簸,看见的全是倒过来的树影、天光与秋日里的花。
她高潮了,喷了他一手,他将她放到桌面上,将她腿大开,双手按在她双膝上,然后他将硕大炙热的阳具插了进去。
十夜疼得蹙眉,他太大了,尽管她高潮了一回,却还是痛。
他察觉到了,手扯开她的衣襟,将内衣扣子解开,托了上去,然后低下头来咬她的乳。
她极痛又爽,敏感的身体,在他舌尖的舔舐下,渐渐湿润。他仰起头看了她一眼,手摸了摸她眼睛,笑道:“真美。”他又低下头去,脸埋在了她双乳之间,舌尖轻轻滑过,将两个乳房舔得水亮,最后才将那粒红果吞入口中。
“唔。”她拱了拱身,换来的是他更为猛烈的撞击。
他用上下门齿咬那粒朱果,另一手摸到了俩人交合处,刺激她的阴蒂,她尖叫起来,而他开始攻击藏在小穴里发骚的G点。
不过几十下,她又丢了,全身颤得不行,口齿不清地求着他放过她。可是他还没有出来。他叹息,“你怎么就那么不禁操呢!”
他放下她,她整个人就软了下去,滑到了地板上。
而他那根东西还高高地站着。
她勉力爬了起来,双手撑着他膝跪直,她一张漂亮的脸蛋此刻红得如血,却又透出餍足后的迷惘与懒洋洋,他的母指腹按到了她眼角,轻轻地摩挲。
“要不我给你含出来?我下面太涨了,不太舒服。”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
其实,她有点怕他。
“不了。”他又摸了摸她眼睛,“我不舍得。”
他将自己整理好,将她抱起,“我帮你洗澡。”
尊重她的意愿,体贴她的每一处细节,其实他是个温柔的男人。她泡在浴缸里,后来舒服得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是在他怀里的。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见她醒了,他轻笑,“你好像总在睡啊!”
“哪有!”她反驳,声音和姿态都娇媚得很。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在撒娇。
第二夜,其实她和他在一起,也没有做别的事。
晚饭他做了好吃的粤菜系。然后就是干她。
反反复复只有干她这一件事。
如果说,白天,他放过了她。那晚上,他并没有那么好说话。
他换了许多个姿势。
后来,兴致起时,甚至将她抱到了屋外的庭院。
他抱着她一边走一边艹干,她身上的和服早散乱了,但又没有脱下,身体曲线若隐若现。见他要走出庭院,她吓得猛地一夹,小穴里像有上千张嘴在吸他,明十差点没忍住。他就笑,“原来你喜欢玩刺激的。”
“不是不是!”她拍他,推开他想要下来,“我们在房里好不好,你要怎么玩我都可以。别出去……”
“不要怕。这间屋子里,只有我们。下人我都让他们走了。”
他将她抱到了廊外,她的和服下,是一根红到发紫的巨根在她腿心间进出。她稍一低头,就能看见,他是怎么干她的。
她脸又红了。
明十发现了,在一株树前停了下来,将阳具轻轻抽出,只留了一个硕大龟头在穴口。他的龟头像一颗蛋那么大,铃口的每次跳动,她都能感受到。本来就差一点要高潮了,可是他突然不动了,她空虚得要命,伸手来摸她和服下凸起的粉色奶头,放荡地呻吟起来,“阿十,干我。用你的大肉棒狠狠地插我!我想吃大肉棒了!”
明十轻笑了一笑,将她抵在树干上,然后极为色情与缓慢地将肉棒插了进去,那个过程就像慢动作回放,他说,“你低下头去看。”
她看了,小穴吸得很用力,她只觉全身都痒得很,只恨不得被他插坏才好。她一手摸着自己乳房,一边扭动屁股想他快一些。
“小荡妇。”他低笑,依旧是慢慢抽干,让她看着自己的小穴是怎么吃他的那根东西的。她双手玩着乳房,可是他插得太慢,不得要领,总到不了。她都快要哭了。他将她放下,退出,将她转过去,说:“手扶着树,腰弯下去,屁股翘起来,我要像干母狗那样干你。”
她听着他的骚话,只觉小穴更空虚更湿了,只能屈服于欲望,压腰翘起臀部,露出整个花穴,他还没插进去,她的水就流了一地,他扶着分身,一手控着她腰,一插到底。她爽得整个人都要去了。
他看着炙热是如何在肉穴里进出的,一边说给她听,“你的小穴,已经被我的肉棒撑成了属于我的形状,那么大一个洞,还会伸缩,会动,会吸,很美呢!”
“不要说了!”她呜呜哭着,已经被他从后干到了高潮,她再也扶不住倒了下去。
身下是泥地,并不痛。他没够,将她身往泥土里一压,分开她双腿,从后继续干着她,就在泥地里干她。
十夜抽噎着一遍一遍地体现着高潮,那是一种爽到临死一般的窒息感和失控感,她的手指插进了泥里,而他的阳具还在她身体里搅动着,他一手伸向前,环住了她一双奶,然后用力地捏那些乳肉,她爽得晕死了过去。
但他还是没有射,将她翻了过来,大开她的双腿,一遍一遍地干她。
干了许久,他停了下来,手指从她眼睛抚下,沿着她的那滴汗一路滑至了她袒露出来的左乳上,他拧了拧那颗红果,听见她呻吟,他笑了,“真是一具敏感又淫荡的身体。十夜,我是如此喜爱你。”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四周的监控。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在这个凄清的日式庭院里,带出一丝诡异。
“十夜,我把我们做爱的每一个点滴细节都录下来了。下次和你一起看。”说着,他把住了她的腰,开始大力抽插。
在快速抽插百下后,终于射了出来。他没有内射,及时拔了出来,射了她一身。那个场景太淫荡,他才射完,半软的巨根又抬头了。
然后越来越挺,越来越硬。
明十无奈地笑了一声,“十夜,我真怀疑,你的身体就是春药做的。是你对我下了药,才对。”
他将她折迭,再一次插了进去。
她已经昏迷,但梦里还有知觉,她整个人被他艹飞,梦里她也在呻吟,喊得十分淫荡:“坏了,坏了,小穴要被玩坏了。啊,好爽,插死我吧!啊!”在她的尖叫里,他再度射了出来。
他还硬着,但将她抱起,去了浴室。他给她仔细地清理,她身上全是他的精液,白白的一大团,就像他做白朱古力时,打起的一大泡牛奶。他想,下次,他要在她身上抹满朱古力,然后由他亲自舔吃干净。
他将她大腿掰开,中间那个漂亮的粉色花唇肿了,而那个洞刚才还是他那根东西的形状,现在已经合拢紧紧闭着。他插了一指进去替她清洗,叹息道:“艹了那么久,怎么还是那么紧呢!”
他在大肉棒上涂了清洁乳,然后轻轻插了进去,做着活塞运动,替她清洗里面的花穴。他动作很慢,她迷迷茫茫睁开了眼睛,爽得又丢了一次。她惊讶,“你……你还在……”
“嗯。我一直在干你。干了很多遍。”他退了出来,用强大的意志压了那根东西下去,然后对着她笑了笑,“别怕。今晚我不会再要你了。等明晚。”
“属于我们的第三夜。”
第三夜(1)
夜里,十夜睡得并不安稳。
她迷迷糊糊醒来了一次,其实是觉得冷。
明十的家在靠近森林的地方,远处还有一条河,古木森森,即使是白天,也不太见阳光。如果,她离开了他的怀抱,她就会冷。
他没有在她身边。
十夜摸到了放在床头的手机一看,凌晨四点。
她抱着被子,坐在寂静漆黑的夜里。
她坐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十推开趟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双手插进了袖子里,脱掉木屐,走进卧房。
她还是赤裸着身体的,胸前肩颈上是被他吸出来的草莓,一颗一颗,红红的一大片。“你不冷?”他走到衣柜那里,给她拿了一套睡觉时穿的那种和服。
他倒是迷恋她换穿各式各样的和服。而他做时,花样儿也多,许多时候,都要她穿着和服,半脱不脱的,他这个状态下最来劲。十夜并没有答话,也没有动。
“真是个孩子。和我教什么劲呢?!”他替她穿起了宽大的和服,“挡着背脊,不然很容易感冒。”
他回到了被褥里来,她伸手抱紧了他,窝进了他怀里去。
十夜再度闻到了血腥味,这一次,血味浓郁了许多。
她问:“你去了哪里?”
他答:“森林里。”
“为什么挑中了我。”她问,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态,已经不太在意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海明威曾说过,情欲能令人忘记死亡的恐惧,甚至能直面死亡。她觉得,这句话很对。
他摸了摸她眼睛,“不是你挑中的我吗?”
“也是。”她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他的肌肤里有朱古力的甜腻味,也有血腥气,很诡异的一种气味。
她忽然问,“不知道血是什么滋味的。”
他想了想,从自己的枕头下摸出一片刀片,窗户没有关紧,漏了一扇月下来,刀锋在冷月下泛出幽光。
她没问他要干什么,他也什么都没有说。然后,他抬起手腕,在远离动脉的地方划了一道血口子,跟着放到了她唇边,“尝尝。”
她仰起头来,睁着一对大杏眼看他,他下巴点了点,示意她喝。于是,她伸出舌头来舔了舔,跟着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不是含,而是直接咬住,舔舐和吸吮,血液从她唇齿溢出,流进她颈项里,一路下去黏黏腻腻,血还洒到了她乳房上。
“好吃吗?”他问。
吸吃够了,十夜才放开他的手腕,“不赖。”正要去抹嘴边血,却被他吻住。是一个很深的长吻,而血一直溢出,洒在彼此身上。他放开她,然后将手腕放到自己唇边吸吮,不过一会儿,血不再流了。
他开始干她。
沿着血腥气,他寻到了她的双乳,他将她乳房上的血液尽数舔舐干净,跟着是吸吮她那两颗小红果,她动情地扭动着身体,主动地打开双腿,盘到了他腰上,他将热铁释放出来,狠狠地插进了她的穴去。
他只保持这一个姿势,从正面狠狠地入她,有时,又会将她双腿盘到他肩上,他撞得更为深更加狠。
娇吟从她唇齿溢出,一波一波的爱液喷了他一身,他连大腿也是湿的,“怎么这么多水呢?!”他就笑了。
她咬了咬唇,不说话,连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身体淫荡成这样,只要一近他身就主动湿了。
“喜欢我干你吗?”他问。
十夜没有犹豫与害羞,直言道:“喜欢。”
“我也喜欢。”他摸了摸她眼睛,然后手摸到了俩人的交合处,就着阳具一起插了进去,配合着阳具的速度,一进一出地干她。
“别,太刺激了!”她尖叫着拱起身,全身粉红,像个可怜又可爱的小虾米。
他一边狠狠地撞,一边用指腹去轻刮她那个点,和轻扣她那个很深又很会吸的洞。她哪里是他对手,就这样丢了,潮喷将席篾打湿,而她双腿颤抖着软了下去,他撑着她双膝,大开大合地操干,很快就射了出来。
依旧是射在她袒露的双乳之间。
他用指腹去抹她胸前的浓白精液,抹在她两颗艳红果子上,她尖叫着又喷出了一波爱液,浇湿了他凸起的鼠跷部。他就笑,“你现在这个样子又色情又美。”
“别说了!”她猛地捂住了双眼。
“还没满足吗?你看,你下面那张小嘴还在吞吐还在吸呢!”于是,他把硬起来的阳具再度插了进去。这一次,他不急,慢慢地磨。
十夜喘息着,脑子里全是高潮后的空白,而他可怕地将这种灭顶快感延续。
他叹息,“我还从来没有射过进你身体里呢。好想射进去。”
十夜脸红得能滴血,双手扶着他肩,温柔道:“可以的。你明天去药店给我买个短期避孕药。我每晚都给你射进去。我给你爽好不好……”她翘着屁股去扭去磨他,希望他更狠一点,更快一点给她一个痛快,而他会意,往她那个点上撞,一只手揉她阴蒂,在她阴蒂快乐得突起时,用指腹轻戳阴蒂下那团肉,这一次她失控了,尿了出来。
“啊!”她猛地将头埋进了他胸膛里,羞得不敢面对他了。
明十更加用力地插她,不肯放过她,说出的话更为下流,“傻女人,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为我尿出来的样子有多美!”
“求求你,不要说了。”
“啊,别撞了,小穴要坏掉了!”
“啊,阿十哥哥求求你了,我不要吃大肉棒了,太深了,我又要去了……”
再度尖叫后,她双眼无神地瘫软在了榻上,双腿大开,被他紫红粗大的热铁进出着,而她软得已经抬不起一根手指头,像个被玩坏了的精致又美丽的洋娃娃。
他一直操干,就这个姿势,她身体被撞飞起来,她的嗓音哑了,再也叫不出来了。后来,他终于射了,然后才抱着她去洗澡。
十夜全身都爽透了,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等她看到时间后,才惊觉,这一次,她竟然被他干了两个小时。
她缩在他怀里喘气,难得地温软示弱,“阿十哥哥,我会被你插坏的。”
他听了,轻笑,吻了吻她眼睛,“不会。我会爱惜你,不会玩坏你的。你是我最钟爱的玩具。此世间,仅此一件。”
“十夜,你是我的。”
第三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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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半时,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在森林中跑,而身后有什么在追逐。
她又闻到了血腥味。
心狂跳、怪诞不经,恐惧,所有奇奇怪怪的,抽象的,压抑的东西挡在了她的面前。
她拔腿狂奔。
当她突然睁开眼,十夜看到自己的确是在森林里。
她居然梦游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虽已是清晨,但浓雾围绕了森林,阳光根本进不来。
她伸开五指,感受风,风吹过指缝,是刺骨的寒。而五指间,不见阳光。
她觉得寒冷,却又迷了路。
她摸索着,在迷雾中仔细寻找,她发现了高矮草丛、泥土宽度等的不同。
森林的南北,她通过植物与苔藓的分布,也还是能分清。
她找到了一条小路,往一条小路走。她最终发现了林深处的木屋。
她推开门,里面灰暗无光,她小心谨慎地往里走。
突然,她踩断了一处地板,发出“啪”一声响。
然后有人动了,她的拳风忽然就冲着来人砸去。
明十并不知道,其实她也练过。那一晚,她是被下了药,全身软了,所以才会险些被那个男人轻薄。但现在不同,现在她有劲力。
那个人避开攻击,她使擒拿手就去锁他喉咙。
她的未婚夫,是刑警,她一身本领是跟他所学,真要论起来,她不比警校的师姐差。
那个人出乎她意料的高,她的手指只扣到了他的肩膀,但她借力直接从肩头骨下面的肉里扣了进去,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但那个人只是纵容她作乐一般,没有回攻只是防守,但每一下都震得她要倒退两步。
她猛地扫出一脚,但显然对方已经没了耐性,他反手一把扣住了她的喉咙,用沙哑性感的声音淡淡道:“是我。放开吧。”
他先放了手。
是明十。
谜一样神秘的,明十。
她也跟着放了手的,但他突然将她膝后盖一顶,就将她压到了粗糙的墙上。
“你跟踪我?”他问。
“没有。我梦游了。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她说。
明十的唇触了触她耳廓,说,“我信。”
但他依旧没有放开她。
十夜侧过头来,想看一看他眼睛,正巧一缕光,从侧面的窗洒了进来,他的眉眼朦胧又清淡,像雨洗过的空山,空濛又柔和,但他下巴与颈肩勾勒出的绝美线条轮廓却是紧绷的,只见他喉头滑动了一下,她再次对上他视线时,他的一对深邃漆黑的眸子淡去了那种空濛,变得危险而冰冷,像一把穿透黑夜的光亮利刃,要将她整个人剖开,这一刻的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正在张开网等待着掉进他陷阱的猎物。
她动了动,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她听见了拉开拉链的声音。
然后,穿着和服的腿心间,感受到了异样的摩擦。
她的和服早散开了。
他用炙烈凶刃在她腿间摩擦,唇含住了她的耳垂。
他没有多余的话,但也没有真的做,他只是折磨她。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像你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又或者突然间消失?”他的手伸进了她的和服里,捏住了那颗小红豆,而另一边胸部也露了出来,随着他摩擦挺腰,被撞到墙壁上,带起闪电般的快感,又痛苦,又快乐。
但他突然停止了,就在她呻吟出声时,他狠狠地插了进去。
“阿十。”她有些无助地喊了他一声。
他将她抱起,保持着从后面入她的姿势,走到了木屋中心的一张沙发上。他抱着她坐了下去。那里还有一张桌子,一个烟灰缸,烟还未熄灭,他拿起继续抽吃。
原来,他刚才一直坐在这里。可是坐在这里干什么呢?
他的那支烟,偶尔在她肌肤之上划过,但没有烫下来。空气中燃起火气。她回头,就看见他咬着烟蒂的淡漠模样,偶尔他一低头,长而卷曲的扇形眼睫如蝴蝶抖动起它的翅膀。可是,他这个人再好看,都是假象。他是一个凶狠的人,嗜血,残酷,反社会。这就是他的人格。
他换了一只手执烟,轻吐出一缕烟。
“你这个男人,怎么能吐一口烟都这么好看呢?!”她难受极了。他保持入她但又不动已经很够,他的忍耐力可怕得惊人。
他将粗大长硬的性器抽了出来,他平复了一下,将裤子整理好,才说,“你的身手不错。跟谁学的?我猜一猜,你未婚夫是吗?”
她身体一僵,没说话。
“知道了,他是一个禁忌,我不应该说出口。”他情绪有些低落。
“回吧。这里不是一个女孩子该来的地方。”他说。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和服下那道被她扣进他骨骼下皮肉的伤口,他抹了一手的血。
然后,她就看着他,他低下头来,舔舐手上的血。
他的眸光扫了过来,懒洋洋的,像餍足的豹。
一滴血滴落地板。
他再伸出舌头来,舔了舔手指上的血。
十夜身体一颤,只觉寒冷。
他体贴地问,“很冷?”
然后,他轻笑了声,“也是,这里是森林,是很冷。上来吧,我看你脚崴了。我背你回去。”
他蹲了下来,她犹豫了一瞬,轻轻靠到了他的背上。
他将她往上一托,背起往回走。
她的双手就拢在他颈动脉侧,那里有大动脉,此刻血液在动脉里正咚咚咚地跳动。只要她一握,就可以致他于死地。现在的他,是最脆弱的时刻。
那间木屋,充满了血腥味。
她闻到了。
“你在想什么?”他忽然问。
“想你。”她答,亲了亲他后颈。
第三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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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夜早已没有了睡意,但到底年轻,即使只是睡了三两个小时,只需要一个澡,又恢复了精气神。
她泡浴时,还顺带歇息了半小时,最后还是他抱她起来的,她骨子懒,眯着眼睛让他伺候。他仔细认真地替她擦拭干净身上水珠,然后替她换上了樱花粉的和服。
他给她吹干头发,并盘发时,她才睁开眼睛,道“阿十,你这个样子,会令我误会你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
他依旧是一张冷淡、无欲的厌世脸。
但架不住他这张脸美啊!她笑着,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嘴唇。
早餐依旧是他做的,给她的是一碗阳春面。
一碗暖汤下肚,舒服得不得了。
但他,依旧是一碟冷食。
是一整块厚实的金枪鱼刺身。
刺身是去了血水的,尝的是一个鲜美甘甜滋味。
他用刀优雅,切出来的每一片都薄如花瓣。他拼了一朵刺身玫瑰,推到了她面前。
她又想起了,初见时,他将一块朱古力推给她的腼腆模样。忍不住地,她又笑了。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将放刺身玫瑰的小碟再推了推。
她接过,尝了一小口。非常新鲜。
他给她倒了一小杯清酒。
他吃着吃着,突然执刀的手一顿,她抬头看他,他太阳穴暴突,额间青筋一条条绷起。
她心口发紧,正想问他怎么了,却见他执着刀,在手臂上浅浅地割了一刀,血滴下,将刺身染成一朵一朵红梅,他若无其事地用叉子叉起切分好的鱼肉,继续吃用。
她执着筷子的手一顿。他见了,继续吃着冷食,懒懒道:“放心,我不会吃你。”
他懒洋洋地瞧了她一眼,又道:“你令我很有性欲。我只会爱你。”
“做爱的那种爱,对吗?”她问。
“吃欲与性欲,爱与做爱,在我这里没有太大区别。你也可以理解为爱,字面意思上的爱,并不仅仅是做爱。”他再切了一块蘸了自己血液的鱼肉送进嘴里。
“对一个只相处了三天,甚至还未满三天的人,说爱吗?”她又问。
他执着刀叉的手再度停顿,回答了她,“我没有和别人做过爱,除了你。也没有爱过别人的经验,对别人,连心动、喜欢的感觉也没有过。我说过了,是你令到我很有吃欲。你是唯一的一个。所以,我想,是爱。不止于做爱。”
他看到,她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
他放下刀叉,说,“我带你去鸭川走走。我想,你会喜欢的。”
“外面风大,鸭川的河边很冷。”他提醒她多穿衣。
衣柜里挂了许多属于她尺码的女性衣服、裙子、大衣等。全部没有拆标牌的。只有在屋中穿的浴衣,以及内衣裤是洗过并烘干了的。
她的手从一拍大衣里划过。忽发奇想地说道,“我想披你的西装外套,可以吗?”
明十一愣,合着她一双手,替她呵暖,呵了好一会儿,她手不冰了,他才说,“可以。”
他将挂在衣架上的深蓝色丝绒西装外套取了下来,披在她身上,将她裹得紧紧的。她哇了一声,道:“好暖。”
他倒是笑了,眉眼温柔。他揉了把她的发,说,“走吧。”
她嘀咕,“头发盘得这么高,你一揉就会歪的!以后不准揉!”
他笑,“嗯,那就不揉。等你为我散开头发时,再揉。”
他的话,令到她耳根全红了。他捏了捏她的耳廓,转过身就走了。
相处时日尚短,但她知道,他现在心情很好。
她小步跟着他走,身上依旧是那件樱粉色的和服。
她走得慢,他站在一株松下回首,而他双手还是收在宽大的袖笼里的,他看着她,说道:“你是开在我家里的一株粉樱。很温暖的色彩。”
他伸出手来,牵住了她的手。
他开车载她来到了鸭川。
鸭川是京都的母亲河,水很清澈,空气是清新的,而几只野鸭在鸭川里游。游人不多,三两个而已。
悠闲而慵懒,就连跑步,和骑车的人都是懒洋洋的,跑不快,也开不快。
明十寻了一处僻静处坐下,有树垂下枝条,绿叶勾着了她的盘发,倒是惹得她咯咯笑。
她一笑一晃动,满头青丝就散了。
他牵了她坐下,他取下她簪着的樱花木粉梳子,替她梳发,还用指腹柔柔地替她按摩头皮,舒服得她还要睡过去。
她懒,不肯让他好好梳,好几次直接倚进了他宽阔的怀里,下巴枕着他肩膀,闭着眼睛打哈哈。
他无奈地捏了捏她耳珠,晒道:“你怎么能这么懒呢?”
“是你手法太好了。”她亲了亲他的唇,然后说,“我喜欢和你接吻。”
第三夜(4)
他无奈地捏了捏她耳珠,晒道:“你怎么能这么懒呢?”
“是你手法太好了。”她亲了亲他的唇,然后说,“我喜欢和你接吻。”
明十低下头来,双手松开她发改为握她双臂,唇已经含住了她的,而舌头也伸进了她嘴里,追逐她的舌。吻得很深,但不含欲望。他在这方面是可以做到收放自如的。可她已经被他撩拨得气喘吁吁,而一头青丝也因失了他手的依托,又垂了下来,铺了他和她一身,将他缠绕。
她有些恼,拨了一缕发在指尖打转,“真想把它们统统剪掉。”
他倒是认真起来,握着她双肩,要她承诺:“十夜,答应我,不要剪掉头发。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女人的满头鸦青,也是情欲的一部分。她只是怔了怔,认为只是他的特殊癖好。
他说,“无关情欲。只是我喜欢你这样子罢了。”
“女人,温温柔柔的好。”
她一愣,唇边绽开一抹笑,“想不到,你还挺大男人主义。”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好看。算了,你爱剪掉就剪掉吧。”他将脸转过一边,对着河面出神。
他那个样子,怪可爱的。
她柔柔地回,“那我不剪了。”
他转过来,对着她展露微笑。
他这个人几乎没有表情,更不要提笑。但当他笑时,像春天绽放于冰雪枝头上的一缕春樱,是绝美的风情。
她学着他模样,说道:“我喜欢你穿和服的模样。”
他嗯了一声,“我知道。”
“就这样?”她傻眼,不是应该再说点什么好听的说话么?
他忽地咬着她耳朵,说,“那以后我和你做时,我穿着和服。”
她的脸腾地红了。
他继续替她盘发,然后将木梳当发簪将她的发固定好。
河水十分清澈,流穿过京都中央。他带着她,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散步,走累了,就坐下歇息。
有时走到烤肉馆,他就点一盘子烤肉,和她坐在原始的,没有太多人为修筑痕迹的河边分享美食。
俩人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你一口我一口。到了最后一块时,他的嘴就和她的碰到了一起,然后他抱着她轻轻亲吻,一起吞咽下口中的肉食。
这样的感觉太美好,让她生出了贪婪和眷恋。让她不想再离开。
可是,这样是不现实的。更不可能!
她自我撕扯着,近乎贪婪地吻他,甚至想要尝尽他的一切,想要他的血肉,她将他的唇咬出了血。
他尝到了血腥味后变得嗜血,猛地将她一压,双手反剪,就压到了草丛里。
她一怔,问:“你想在这里?”
这里是一处低谷,背靠着一处孤单而不起眼的桥梁,草丛很深,且远离各式小食店和民宿。因为过于荒芜,俩人坐在这里挺久了,也没有经过的人。
他眸子渐深,手伸进了她胸衣里去揉搓,慵懒地回应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快些。”她也相当直接。
“是我想要你!”她再补充了一句。
莫负好时光,不如及时行乐。
他用他的西装外套将她包裹住,头埋进了她怀里,将胸衣推高,去含弄她的乳房和两颗小红果。
她咬住唇没有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手伸下去将他的热铁拿了出来,她快速地给他上下套弄,他越来越大,越来越硬,令她相当饥饿。他扶着她一边腿,将她的腿搭在他腰后,保持俩人坐着,而他抱着她的姿势狠狠地插入。
她是跨坐在他身上的,她将他整个人都盘住了,像一条粉色的巨蟒。风过,吹拂起她泛着樱粉的裙摆,偶尔可见一条赤紫色的巨龙在她腿心间出没,一下一下地抽插,一下一下地撞,最剧烈时,他死死抱住她的臀,却又用力顶住不动了。
她吸了吸气,能感受到他龙身青筋的暴突,竟似在她体内又大了一圈。就那一刻,她爽丢了,没忍住,啊地叫了一声,娇媚至极,又因为是在户外,那种刺激无法忽视,他重重地捣弄了二十来下后也射了出来。
他射精的那一刻,她双腿死死地夹着他,而花穴里上百张小嘴吸着他,她一边高潮着,一边将他的精液全数吃进了身体里去。
这一刻,他和她亲密无间。
明十低吼了出来。是从未有过的畅快与淋漓尽致。
十夜紧紧搂着他,在心里对他说:明十,我很爱很爱你。
比我自己以为的要多,比你以为的要深。我同样地爱着你,哪怕我们只是相处了三天不到。
明十,我同样深爱你。
爱你,爱到心甘情愿被你所分吃。
她抱着他喘息着,一边极缓慢地磨着,套弄着他延长彼此的高潮,一边说,“明十,我愿意被你所吃。如果你要,你下手时快些。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怕痛。快准狠,然后你吃掉我。”
第三夜(5)
(下一章,继续上高速,俩人一边开车,一边doi,超级刺激。所以林子又不要脸地来跪求一波珠珠啦!求珠珠,求收藏,求评论。)
这样浅的性爱,并不能尽兴。
对于十夜来说,远远不能解她渴。
她仿似得了皮肤消渴症一样,只想贴着他的肌肤和躯体。
他牵起她跑,鸭川在两人的身旁,河风吹拂起她的裙摆,痒痒地缠着她的脚踝,她就哈哈大笑。
他将她塞进了车里,车飞快而去,鸭川渐行渐远。
起雾了。
明十将车开进了他宅子附近的浓雾森林里。
最终,连路都看不见了,车子停在了浓雾深处。
她用力一扯,将他扯到了车后座上来。
他穿的是和服,她去解开他的裤头,“我要吃你。”她说。
明十怔了怔,止住了她疯狂的动作,“那样你会很辛苦,那种感觉不会太好受。”
“我喜欢。我偏要!”她拂开他手,将他的巨大从裤子里释放出来。
她嘶一声倒吸一口气。
是真的太大了,那蘑菇状一样的鸡蛋一般大小的龟头一跳一跳地,紫色、青色和红色的青筋凸显。其实他那儿很粉,并不是黑红色的,她斜睨了他一眼,道:“你那儿怪可爱的。”她伸出手来,抚摸马眼,那儿已经动情分泌出透明的水液,他被她一摸,刺激得他颤抖了一下。她咯咯笑,才直观地感受到他的青涩。
他曾说过的,他的第一次是她。他也的确很青涩。
十夜跪在他大腿边,匍匐而上,仰起头来,妖媚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了长长的嫣红的小舌头,她舔了舔他的马眼,他太阳穴暴突,“嗯”一声低吟,那巨物又大了一圈儿。
她是真的惊讶,不敢相信自己曾吃进去过那么粗长壮大的玩意儿。
她舔,一遍一遍,慢慢地舔。
她才开始,可是他没忍住,射了她一身。
有几滴浓白黏在她唇边,她伸出红唇来舔了进嘴里,她就笑了,“阿十,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还特别的纯情!”
她伸出双手抚摸他未软的茎身,他快速地长大,她撸动着,直至他越来越硬,然后她将阳物含进了口中。
“咳,”她感到有点痛苦,他那儿太长了,仅仅是一个头就卡到了她喉头。
“别,你会不舒服。”他想要起来,被她按住,将阳物吐出,妩媚地睨了他一眼道,“不,我喜欢吃。”
说完,她又含了进去,又含又舔,他才射过依然爽得头皮发麻,尾椎一麻,只想失控,他猛地揪着她发,将热铁塞进了她喉咙,她会意,给了他一个深喉。
车子震动得厉害,可以想象车里的激烈。
她喉道和嘴都酸痛不已。
她只好吐出,改为舔,一边舔,一边吸吮。还一边淫语不断,“好好吃呢,像吃冰激凌,感觉入口就能化了呢,偏偏还那么硬。咦,还有点像朱古力那样,黏黏腻腻的!”
他被她刺激得红了眼,手顺着她裙摆开叉摸了进去,摸过她大腿,摸到了她湿哒哒的蜜穴,然后就将手指狠狠地插了进去。
她尖叫了一声,而他将她一推,已经压到了车手扶靠上,他将她屁股提起,猛地又插进了三根手指干她,干得她汁水四溅,让他十分饥渴。
他哑着嗓音说,“乖,坐到我头上来,让我吃你的蜜。”
十夜没有了刚开始时的扭捏,大胆得很,也倔强得很,“不,我要吃你的大东西!”
他其实是不想她勉强,又哄,“那里不好吃,乖,屁股过来。”
“谁说的,我喜欢你,想吃你。你那里很好闻,不会令我难受。给我吃好不好。”她人已经从车手扶靠那里爬了起来,趴在车靠上想先喘一喘气,歇一下。
可是她的身体太美,白嫩粉红,那雪白的腰背,那纤细的蝴蝶骨,和低低凹下去的水蛇腰还有那高高翘起的臀,只一眼,他失控了,没等她说完话,他整个人压了上来,狠狠地从后入了她。
那一下太突然,又太快太狠,她一下子就丢了,泄了他一身。她软得没力气去反抗他了,只能任他掐着腰,疯狂地挺撞。
他突然拍了拍她背和臀,说,“把屁股抬高,我想清楚地看着怎么干你的。”
她听话,也是存了想让他开心的心思,把屁股抬高了,那个弧度很魔鬼,也是真的太美了。他一边退出,又一边挤入,刻意放慢了动作,刻意清晰地看着她的蜜穴被他艹翻,红红的嫩肉被扯了出来,又被狠狠插入,每次他要退出,就有上千张嘴咬着他根茎,让他只想狠狠地狠狠地插坏她。他只留了一个龟头在穴里,马上感觉到了小嘴在里面咬,那些皱褶,那些致命的挪动,一下一下啃噬着,舔吮着他的整个龟头和马眼,他没忍住又重重地一下撞到了底。
她被撞得头扬了起来,尖叫、喘息,早已含糊不清。他伸出双手环绕在她双乳之间,既是拥抱,又是抚摸,他捏,十分蛮横用力,她的乳房全是他的十指红痕,她爽得张大了嘴,只能喘气再也发不出声音,他就笑了,“比起你上面这张嘴,其实我更爱干你下面这张嘴,是个宝地呢!”
他含住了她的唇,和她接吻。他也爱极了和她接吻,而身下的速度一点不减,就保持着后入的姿势,干了她半个多钟后,终于再次射了出来。
可是不够,他太过于喜欢她,想要吃尽她的每一寸。他将她压进车座上,大开她双腿,将她双腿盘到了他颈脖上,然后他含住了她,给她舔穴。
十夜本就高潮了,却被他这样弄,丝毫不肯放过,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爽得整个人灵魂出了窍。她尖叫着哭泣:“不要了不要了。太爽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傻妹,死不了。喜欢我这么干你吗?”
她哽咽着,抽抽噎噎:“喜欢……”
第三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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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的衣服都不能穿了,全是各种体液。但那种气味不难闻,相反她喜欢他的信息素。
俩人将衣物全然脱尽,相拥着喘息接吻,接吻再接吻。
她嗓子哑了。他给她拿了水喂她喝。他拿水的手一顿,改为他喝,然后再用嘴喂进她嘴里,俩人嘴唇相贴,互相亲吻,细细碎碎的,温柔的,缠绵的,激烈的,最后又回归平静,他轻轻舔吻,吻她嘴,也吻她眼,十分温柔。
他再度喂她喝了半瓶水。
他再吮了吮她嘴角,才舍得离开她的嘴。
十夜脸色潮红,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们这样赤裸着,怎么回去呢。”
他轻笑了一声,“没关系。这边从来没有人到。也没有任何监控。家里面也没有人。我开车回去。”
他还真就是光着身回到驾驶位上去开车的。
她从后挤了上来,裸体跨坐在他身上,抱紧了他,头埋在他怀里,说,“我一刻也不想和你分离。”
他又轻笑了一声,将暖气开大,说,“那你就抱着我。”
可是她总用性感的臀,和湿漉漉的花穴摩擦他的性器,还不时调皮地拿双腿夹紧他,用温热又湿哒哒的小穴吸他,不过一会儿,他又硬了。
“别闹了。”他说。
十夜唇贴了下来,吸他乳尖,他一震,差点就将车开进了沟里去。
她咯咯笑,用指尖点了点他另一边乳尖,嗔道:“好好开车!”
他只好硬着头皮,将车开回去。
而她已经自己扶着他那根东西坐了下去并全根吃了进去。“唔,好胀,阿十,你好大!我好喜欢吃你这根东西。”
他咬着后牙槽,没答话,车也开得极稳。她只是缓慢地套弄,但她也从他身上学会了许多技巧,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那个点,就往那里磨。
他问她话,声音清冷,仿佛他真的只是在开车,而不是在做这么香艳的性事。他问:“找到点了?”
“嗯,”她极低地嗯了一声,爽得不行,喘息已经越来越激烈。
他说,“那就对准了狠狠地磨。”他挺腰,往那个点狠撞了几下,再一把按住她腰,不让她再弄套,只专注于全力辗那个点,她又丢了。但他没到,高高地挺着,不允许她退出,他又重新插了回去,抱着她保持插入的姿势开车。他还使坏,将车轮辗过石头,车身狠狠地颠了一下,她再一次被送上了天堂。她娇嗔,“阿十,你怎么可以这么坏!”他低下头来吻了吻她肉欲的唇,“因为我喜爱你。”
他车开得不快,抱着她,将车开进了自家宅子的车库里。然后,他抱了她回到浴室,和她一起淋浴。
热水洒在彼此身上,他给她轻轻揉着脸,亲了亲她眼睫,温柔地哄道:“累了吧?”
她抱着他,将下巴搁到他肩膀上,嗯了一声,“还好,下午还可以继续和你去街道上玩。京都很漂亮呢,我很喜欢。”
顿了顿,又说,“京都很漂亮,但因为有你陪着,所以我很喜欢。”
他嗯了一声,说好。
“我下午带你去玩。”
她十分狡黠,忽地从他身上滑了下去,说,“我给你含含。”
他就笑,“你是想我精尽人亡吗?”
她张开檀口,将他含住,吸得啧啧有声。
在她的玩弄下,他很快就硬了。
但这一次,她伺候得很他很好。
在车里时是第一次,她还没有经验。现在有了,他一蹙眉,她就知道是牙齿刮到他了。她就该为抿,一点一点地抿着茎身,有时则像含棒棒糖那样,又含又套弄又舔,还妖媚地抬眼觑他,一头青丝尽数散落,一张脸蛋艳光四射。她的唇微微偏厚,唇形异常的美,而略为厚和柔软丰弹的唇使得她十分性感,带着肉欲,但杏眼却是又大又圆的,透出一股天真,是纯欲的完美结合。被她这样的美人注视,被这样的一张性感的唇含弄,他无法控制,很快就高潮了,这一次尽数射进了她口腔里。她当着他的面吞食了下去。
她唔一声,像餍足的猫,唧唧笑道:“明十,我将你吃透了呢!你我不分输赢。你也是完全属于我的。”
她这个女人,野心很大,胃口也很大。什么都不肯认输,在性事上也要和他比个高下。
他默不作声,将她拉起,给她认真清洗。
她也是累了,揽着他肩,唇贴着他耳,嗓音透过他耳膜进入大脑沙哑又性感:“你好好吃,是朱古力味的呢,很甜,还有点咸和苦,令人回味无穷呐!”
他忽然抱紧了她,说,“十夜,我爱你。”
她怔了怔,没作声。
他说,“我爱你。别走,别离开我。我们在一起。”
她依旧没答话。
明十十分失落,手垂了下来,道:“我明白了。”
他关掉水,先离开了。
可是到底不甘心,他站在浴室门口,没有回头,只是说,“还有七天。七天后,我再……”他的话没有说完,顿了顿,还是走了。
十夜明白他的话,他是给她选择,用余下的七天时间去做选择。选择走或留。
如果,她坚持要走呢?
他会否杀掉她,吃掉她,将她永远地留在这里陪着他?
爱你,就要吃掉你。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第三夜(7)
午餐是日料。他做的
他递了一只热乎乎的炸天妇罗手卷给她。
她侧躺在榻上,接过手卷,腻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很会做吃的。”
“日料、法料、比利时菜,中国菜我都会。你喜欢我的手艺,我多做给你吃。”他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穿的是一套白色的和服,红枫叶纹缀于雪白之间,是艳丽到了哀婉的姿色。就像他这个人,有一种物哀之美的忧郁态轻缀他眉宇。
冷漠、厌世、艳丽哀婉、英挺、含笑凝睇时难以一窥的柔和,很复杂的东西在他那里混作了一团。
是极致之美。
没有哪个男人,有这样美态。
十夜看着他,有时候不知道自己迷恋的到底是什么,或许仅仅是一张皮囊,而皮囊下或许藏着恶鬼。
他举起霜银色折扇轻轻打开,半掩着下半着脸,只露出高挺的鼻骨与深邃却又柔和的眉眼,“何解这样看我?”
她调笑道:“你穿和服是绝色。”
她吃完了一只手卷,又抿了一口清酒,懒洋洋地趴在那里。
他睇她一眼,她吃东西很干净,绝不漏半点食屑,而她身旁还放了一部厚实的书。
是他书架上的《源氏物语》。
他拿起,用日语给她朗读了一章,她静静地听。
“你嗓音也很好听。”她说。
他睇了她一眼,放下书,没有作声。
他读的是光源氏青少年时的篇章,他们一帮贵族子弟,互相作和歌,比剑,簪花出行,总之风雅得很。
她咯咯笑,“光源氏真是美丽又风雅,他每一次推开席帘,进入各式女子房中,将她们直接推到,那一霎性感风流极了呢!”
她看着他眼睛放光。
明十用暗含警告的眼神看了她一下,说,“性事适可而止。你身体受不了。”
“不过,”他玩味了一下,“你倒是喜欢被用强的。”
“很刺激呀!”她伸出脚尖撩拨他垂下来的宽大衫袖。
“你和光源氏一样美。”她赞赏道。
明十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羞涩,半晌道:“谢谢。”
她施施然爬起来,将各种寿司都夹到了自己的大碟子里,然后把碟子又放到了榻上,她继续躺着吃。
他看了她一眼,她身姿秀丽修长,并腿横着,曲线起伏优美,每一处凹陷与凸起都是恰到好处,青翠色的和服在她身上,闪着艳光。
她只是在屋中随意一躺,就能令人忘了今夕何夕。
偏偏她那个人还极为懒洋洋的。
她吃了好几个饭团,好吃得她在那舔手指,像猫咪一样。
她的舌头嫣红,在老旧的日式宅院里,像一种不能散去的执念。
是艳鬼。
他想到这里,轻笑了一声。
她将手指上的饭粒和酱汁舔干净了,说道,“日本人很神奇,什么都能物化人,他们将‘念’和‘执’实化,强烈的念会形成咒语,而强烈的执会拟人化、使物拥有人体。”
“我记得,我看过的《阳阴师》书里的一个片段,一个和尚在寺院抄经修行,抄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在夜里见到一个女人跪坐在他的卧室门外,每次他出入,经过廊道都会见到她。她起初是突然出现的,低着头。然后他看她,她一抬头,没有口。非常吓人。把和尚吓坏了。但那个女人天天在回他卧室的廊道上等着他,没有口,非常的恐怖。和尚请来晴明,最后才知道,原来他每日抄写的佛经里,凡是‘如’这个字,他都有笔误,都漏了一个‘口’,所以这些执念幻化成型了。他后来改掉了‘如’字,那个无口女再也没有出现过。”
趟门没有关,廊道外是一个圆圆的大沙盘,沙盘上有几块排序井然的石头。而沙盘的另一头有一株花树,开着灼灼的粉色花,这是他家唯一的花朵,别的植物都是树。
风吹过,有点冷,明十打了个寒战。
惹得十夜哈哈大笑:“原来你怕鬼啊!”
“我不是菩萨,更没有慈悲,我渡不了鬼。我不是怕,只是不喜欢,不渡鬼。”他说。
她耸了耸肩,“你应该种点菊花,金黄金黄那种。就种在庭院里。晚上我们可以趴在廊道上赏月赏菊呢!很有意境,也很风雅!”
“人在世间沉浮,太苦,别说渡鬼,自己尚不能渡,但总要找点乐子呀!自娱自乐挺快乐!”她笑眯眯地又抿了杯清酒。
明十劝,“别喝那么多。下午还要去逛逛呢。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可以带你去买。”
她指了指他说,“你。”
他将她手边酒壶没收了,道:“我不用买。”
“已经是你的了。”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说:“有《源氏物语》的老版吗?”
他轻笑:“你这个贪图美色的女人。我大概知道你的喜好了,选些香料如何?日式香,很美妙。也有源氏物语系列的。”
“好好好,快点带我去!”她高兴地跃起,头却又晕又重,她脚软了就往地上栽,被他抱住了。
他说,“你醉了。”
她仰起头就来吻他。
她非常喜欢和他接吻。
明十耐心地和她亲吻,直到她自己憋不住气了,才放她离开。
她的唇瓣饱满嫣红,被吻过后,那抹艳色更甚。
这个女人是落在他生命里的艳鬼。
而他,不会渡鬼。
他要将鬼留在身边。
他带她去了位于清水寺外面的叁年坂二年坂,那里有许多名胜古迹,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旧的,因为她说过,她喜欢那些古老的建筑。
一路连绵着保留了红壳格子,和虫笼窗式的古老町家建筑,极具韵味。她从红壳格子门前走过,头顶是挂着的油伞,她穿着青翠色的和服,招引着骄阳,光色潋滟,她蓦然回首,对着他嫣然一笑,她身后所有的景物皆已失色。
“哎,走快点呀!”她对他招手。
明十走到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说,“今晨和你游鸭川,现在想起有点遗憾。四月的鸭川最美,因为河堤旁绽放如烟火一样盛大的粉色樱花。可惜,你我无缘得见。”
十夜一怔,依偎在他身边,“会有机会的。”
他领了她进了一处小巷,老建筑很漂亮,门前就是庭院,有石灯笼立在一旁,而松树傲然站在门前。
是一家香店。
她仰头,只见上写:松鹤堂。
“他家的香道很妙。”他说。
他引了她进去慢慢细看,一一挑选。
他懂香道,给她介绍,哪些是自然香,如森林香、大海香,苔藓香,哪些是果香,哪些是花香。
他引了她嗅梅花香、水仙香,玫瑰香,她笑着比划欢喜。
他又领了她去挑选了沉香木,一根根取出让她细闻,还点燃了一支。
是很舒服很幽的木质香调。
他说,“适合清心神用,头疼时点它也可缓解。睡眠时点,也可睡得更香。不过它们这种类别多少带点药味,女孩子更喜欢花香。”
于是,又引了她到一角,“这里全是源氏物语系列。你仔细挑选看看。”
“有什么很好闻,又很清幽,还清甜的么?梅花的香气太沉,我欣赏不来。水仙挺好的。”她说。
明十想了想,取来了一盒花散里,“打开闻闻。”
其实也无需打开了,花散里是最香,最清幽,最甜的,能将清幽与香甜融合得恰到好处,是一种妙。就像他这个复杂到了极致的人。
她将盒子拿起,封面很美,是源氏物语里面的人物,名字也是光源氏其中一个情人的名字。不争不抢,独自美丽的花散里。光源氏和她在一起时说过,很舒服,和她相处是亲友那种,无压力的舒服。
这款香也很舒服。
看到出她欢喜。明十拿了几盒,他说,“其实,这里没有含珍贵的材料,不算贵。真要论,芳轮、沉香这种的珍贵香料才昂贵。”
他还给她挑选了几款花果香。
她则拿了一盒沉香,“听你的没错。其实这个木质味幽幽的,很舒服。我很喜欢。”
他还给她要了几个香囊,“放在衣柜里很香。”
她的指尖划过一个可爱的小猫香炉,他便拿起一并送给了她。都是些女孩子会喜欢的玩意儿。
“记忆会骗人,但味道不会。”她忽然说。
“这些香料会令我记住你。难以忘记。”她直直地看着他眼睛。
他抿了抿唇,没作声。
她马上明白了,他的确是有这些私心。
其实,她也很明白自己的心,她不想走。
她不想离开他。
他还带她去了金阁寺,金色的寺院被红艳艳的繁花围绕,俩人只是站于庙宇前,没有进去。
她笑着提到了那部有名的文学《金阁寺》。
然后还聊到了《伊豆的舞女》《潮骚》《雪国的列车》。
明十微一颔首,“你对日式物哀之美有独到的见解。”
她笑嘻嘻地摆手,谦虚起来,“没有没有。只是总想到你。你的气质是这样。太过于艳丽的东西,过于美好,往往容易哀伤。哎,你得放宽心哦!”她想活跃一下气氛。
他顿了顿,蹙着的眉头松开,“你这是在耍宝。”
“能逗得你笑就是耍宝成功!”她邀功。
明十对着她微笑。
他的笑,是春日绽开的樱花,也是雪下的一株青松。
哪一处都是美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钱包里的硬币。
她打开钱包,翻翻找找,终于被她找到了。
她拿着那枚五日元硬币时,那么高兴,还合在掌心里,在金阁寺大殿前许了个愿,然后把那枚硬币给了他。
“喏,给你呀!记得收好它!”她将留有她掌心温度的银币放进了他手心里。
他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十夜合着他双掌,认真地讲道:“五日元在日语里是和‘缘分’的‘缘’,‘愿望’的‘愿’的发音‘GOYEN’一样,能带来好运呀,是保留缘分和愿望的意思。明十,各种钱币数都好找,只有五日元难寻。我将它给你。”
“谢谢。”他反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回家了好不好?”她向他撒娇,“我想试试你送我的香料。”
“好。”他牵着她手,往家的方向走。
第三夜(8)
她的指尖在那些花香料上流连。
花散里、水仙,她所钟爱的气味凝于她染着紫色蔻丹的指尖,她将香料放下,又置于鼻端轻嗅,香得不得了。
她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睫。
当明十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她睁开眼来睇他,娇滴滴笑道:“你真神奇,一个下午的时间,居然就有了满园的黄菊与金桂。”
“今晚你我可在廊下赏月。”他的双手笼在袖子里。
他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有淡淡的薄荷松香味,带着雪的冷冽。此刻,他穿的是一套深黛青色的和服,衬得他一双胧月似的眉眼越发的深邃,五官中的柔和被敛去多了一抹英挺冷厉,就如一株立于高山上的雪松。
他脱了木屐,走进来,坐在她身边,拿起她的手,放在鼻翼旁细闻,跟着他伸出了舌头来舔,从指尖舔到了她的掌心,与手腕。
满满的情欲。
他睁开眼睛来看她,她脸红了。
“今夜,我不要你。你身体受不住太多欢爱。”
他继续舔舐着她极香的指尖。
他看着她,将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十夜眨了眨眼,拿手指去追逐他的舌。
他灵巧的舌,又压了过来,卷着她指尖。
十夜凑了上来,亲他嘴唇。
他抱着她,慢慢地亲吻,舌尖卷起她舌,又去扫她一粒粒的贝齿,一场吻,被他吻出了千百种花样。
等她回过神来,唇早肿了。
他轻笑,指尖点在她艳极的性感肉唇上,“艳鬼。”
她听了,先是一怔,然后是笑。
他居然这样想她,他居然这样可爱。
她笑伏在地上。
他很守诺,果然没有再碰她。极难克制欲望时,他只是亲她嘴唇,尔后慢慢平静下来,是温柔又不带欲望的含吻。
甜甜的轻烟,袅袅升起,盘旋于俩人之间,是最清甜,最舒服的花散里。
甜得就如她,
也如她心中的他。
他的吻也是甜的,吻去了她心中所有的焦躁。
她想,这一辈子,怕是永远也忘不掉他了。
这样的气味,她记得。
一辈子,记得。
第三夜(9)
夜色里,廊下风铃声音清脆叮咚。
明十抬头,只见十夜手托着托盘,袅袅娜娜地小碎步走了过来。
远远地,他已闻到酒香,还有朱古力的香醇浓香。
她没有穿木屐,只着白色罗袜,一只只有拇指盖大小的金色风铃串了红绳轻缀于脚踝间,行走时,和廊下风铃一“叮”一“铃”,是摇曳不尽的风情。
她在他身边停下,将托盘放在廊上,才坐了下来。托盘上,还有一把和琴。她说,“在你书房找书看时,居然发现了这个。阿十,你会弹的对不对?”
“会。”他将和琴放在膝上,抬起手,宽大的袖口如一缕缕碧色的春水,在月色下荡漾开去,然后他勾起指尖,弹奏起来。
音色其实是和中国的古琴差不多的,但他弹奏的是日式的曲目。她托腮听着,偶尔替他斟酒。她问题还挺多,从“是什么曲子啊”到“好像某个日本古装剧听到过呢”再到“哎呀,意境冷寂,但很好听,是什么名字啊?”等等。
明十一直没有说话。倒是她吱吱喳喳,像只雀儿。他双手一顿,然后左手一拨,另弹了一曲。
很熟悉的旋律了,即使再不通音律的人,只要是看过日本电影,也知道这首是什么曲子了。是《樱花》。
十夜忽然凑近,唇几乎要贴着了他的唇,可是她没有亲下去。她轻轻喘了一下,低笑起来,嗓音沙沙的,夜里听来近乎魅惑。她伸出舌头,极轻地舔了舔他下巴那道竖酒窝,沙沙道:“阿十哥哥,你是不是嫌我太吵了啊?”
她丰满的胸脯摩挲着他的手臂,他弹琴的手一顿,淡声道:“没有。我喜欢听你说话。”
“那这首是什么曲子啊?真好听呢!”她笑嘻嘻地问。
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答:“《樱花》。”
她说,“阿十弹着真好听。”
她又离开他一些,仔细看着他,他今夜穿的是浅粉渐变的和服,只在双袖和交领处渐化为碧色,而樱花瓣似雨,摇曳飘洒在他的双臂和后背之间。
她摸了摸他眉眼,轻叹“你就是春樱。”
像春樱一样俊美却阴郁的男人。
她的唇移了移,攫住了他的唇。
和琴被她拨到了另一处,她整个人坐到了他身上来。
面对她的热情,明十脸有点红,抱着她亲了好一会儿,拍了拍她丰满肉肉的屁股,道:“你安分点。”
“难道你不想?”她手伸进了他裤子里去,已经握住了那处蓬勃。
他说,“你身体受不了。十夜,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她当着他面,将它释放了出来,那么巨大。她张开檀口,将他炙热狂盛的欲望含了进去。
她与他皆是衣冠楚楚。
她的衣服甚至一丝不乱,可她伸出又长又灵巧的舌头,舔着他茎身,他只需看上一眼,就乱了气息。
她得意地夸口道:“阿十,我的舌头可以将含在嘴里的樱桃梗打结呢!可厉害啦!”
她给他舔,给他吸,双手也爱抚着两个圆形硕大,他的愉悦达到了极致,而她看出来了。她的舌尖从他马眼上的敏感沟壑上卷过,而再度给了他一个深喉,她用力地吸气,借力用喉头夹他、吸他,明十难以忍受,一口咬在了她雪白颈侧。
他“唔”一声低吟,随着她的吸吮,他的喉头上下滑动着,吐出性感又淫糜的低低喘息。
她嘴放开了他,改用双手套弄,她唇贴着他敞开了的交领,魅惑地钻了进去,一边舔着,一边寻找,然后用牙尖轻轻咬住了他的乳尖。“唔啊!”他一手钳住她腰,一手按住了她的手,低喘着说,“够了。”
他半抱着她,将浓稠的白液射进了庭院。
他将她头按在他怀里,不让她看见这样淫糜的一幕。
这个女人,简直是妖媚。
是落在他暗黑生命里的艳鬼,在地狱里烧起红莲业火。
火光冲天。
他甚至有一霎怀疑,她是不是从地狱里爬了上来,来夺走他的命。
待他平息了,她才从他怀里仰起头来。
夜色里,她一张艳鬼脸,美得张牙舞爪。
她对着他笑,有点冰凉的手指点了点他唇,说,“阿十,你真是纯情得可爱。”
她和他身上还是干净清爽的。
他用手帕擦了擦她唇,然后以指腹沾酒,将她嫣红双唇轻抹了一遍,沾了酒色的朱唇红艳润泽得可爱。
他含住她唇,亲了亲。
他依旧抱着她,说,“我们赏菊赏月。”
她将自己那杯酒拿了起来,风起,树影舞动,在她杯中注入秋意。她望了望,今晚的月亮依旧很圆,又明亮,又盛大。她喜欢这样的夜,静谧得不可思议,只有风声、叶声、与默默的月声。
她说,“你家的景致真好。在夏海这样的国际大都会,哪里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里安静得不似人间。阿十,你也不像人间人。”
他说,“不是人,只能是鬼了。”
“阿十,我喜欢你。”她抱住他,再度似得了重度肌肤饥渴症的人,只想贴着他。
他搂紧她腰,“我也是。”
她想,或许长久而平淡,琐碎而温馨的感情,是集聚不起浓烈的激情和爱意的。越是短暂的交汇,越是浓烈,越是化不开。她和他,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于是,他遇见她,就如烟花绚烂,越是绚烂,也就更加短暂。
她知道,自己是会走的。
她再度亲了亲他唇,说,“阿十,我的爱全部给了你。不仅仅是激情,或是肉体上的欢愉。我没有爱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阿十,我想你明白,我热烈地爱着你。”
明十抱着她,许久没有再说话。
第三夜(10)
明十抱着她,许久没有再说话。
她给他倒了一杯酒。
明十执起,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十夜从他身上爬下来,坐在祥云型草垫上,但她坐也不是好好坐,坐得歪歪斜斜的,坐累了干脆就侧卧着。
而明十背倚着一根廊柱,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或许是无聊了,她脱掉白袜,走到庭院里,双脚踩着微微潮湿尚算暖润的泥土上,走到草丛最深处。
他一直凝视着她。
待她分花拂叶,从一片龙胆、女郎花,金菊和胡枝子花中走过。
他提起脚边一盏琉璃灯走了下去,走到她身边。俩人在及膝高的草丛里站着,她的膝盖碰着他的小腿,她的手碰着他的手臂,她就笑,“阿十,你家的野草可长得真疯。”
他接过她手中的金菊。
花碗金黄硕大,上面还沾着盈盈欲坠的露珠,和她一样招人爱。
她说,“你家的花好漂亮!”
明十牵了她手回到廊上,他去取了一个素白的水缸,将金菊放进去。
明十拿起和琴,再度弹奏起来。
而她自得其乐地一边赏花赏月,一边喝酒。
肚子饿时,就拆了一袋朱古力来吃。
这个红色锦袋装的朱古力也很有意思,每一颗都不同形状,糖纸也很漂亮,上面印有日式物语里不同的人物。
他说,“这个系列,是专门为这里的文化而特设的。销量很不错。不单止日本人喜欢,就连外国人来到这里旅游,在挑选伴手礼时,也会选这个和风系列的朱古力。”
她拆掉了《鹤的报恩》的糖纸,一颗红色的方格型朱古力含进口中,丝丝清甜从舌尖一点点渗了进去,最后竟还能尝出一点日本清酒的后调来。
她啧啧几声,又用力抿了抿唇来加深味觉的体会。
见她那贪嘴的模样,明十忍不住笑了。
这是这一夜里,他头一回笑。
十夜很喜欢。
她又拆了一颗《取竹物语》,是一粒似竹子版修长纤细的碧色朱古力。她含进口中,又是低回地、性感地,娇喘似的“唔”一声。
明十的耳尖红了起来。
这个女人总是想着法子挑逗他。
一身碧色,高高瘦瘦的二十岁青年坐在俩人中间,他拿起一支竹笛,吹奏起来。
明十指随心动,轻轻抚过琴身,指尖一拨一勾跟着竹笛音色合奏了一曲。
叫竹君的男人放下竹笛,说道:“这个女儿想要你的一颗心呢。她说,她想要你的心。”
顿了顿,竹君的脸也红了,斯文雅正地说道:“她还说,她喜欢看你笑。所以,一直在吃朱古力。她……她想逗你笑。”
竹君太纯情,脸红过了火,整个人嘭一下,在夜空里爆炸开了。
明十一手撑着下巴,低低笑。是这个女人太热情,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得了的。
十夜看他笑了,十分高兴。
她哒哒哒地跑进他书房,又哒哒地跑了回来。
手上捧着一本书。她献宝似地递给他,说,“阿十,你给我讲故事呗。”
“好。”他接过书,是“阴阳师。”
他用圆润动听的日语,说着清明和博雅的故事。
她听得如痴如醉,还一边听一边拆朱古力吃。
一袋吃完了,她又哒哒哒跑进他零食室里去找,那里放了许多不同包装,各种各样,总之一看就很好吃的朱古力。
其中一个看得出来,不是工场出的,应该是他晚饭后趁她去洗澡时做的,是一个外观异常漂亮的血橙白朱古力慕斯甜点。蛋糕面子上的那层浅粉、白、澄粉色渐变的慕斯,漂亮的就如春樱,令她爱不释手。
她将两个女人巴掌合起来大的血橙白朱古力慕斯拿到廊上,一口一口地挖着吃。哎呀,太好吃了!她一对大杏眼都眯起来了,当再睁开眼睛时,她拿勺子狠狠地往下挖了下去,甜香滑嫩的血橙慕斯以及下面夹着的一层白朱古力,和再底层的浸透了血橙糖汁的蛋糕被她挖了出来,再被她一口塞进了嘴里。无数种味觉瞬间充斥了她的整个的口腔。
她居然落泪了。
“太好吃了!”她一边流泪,一边吃,“简直治愈了世间一切啊!”
明十一愣,再也忍不住,第一次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女人……真的很有趣,也很可爱。
她捧着蛋糕也是笑。
但是当蛋糕吃了一大半,她笑着笑着,就想哭了。
一个粉嫩嫩的苹果那么大的八岁可爱小女孩跳到了十夜肩膀上,说,“漂亮姐姐说,她要肥死了!”
另一个同样肥嫩,和小女孩长得一模一样的龙凤胎男孩跳到了明十的膝盖上,说,“小姐姐的心中,魔鬼和天使又在打架啦!”
明十垂眸,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她一直在吃,根本忍不住口,她的确是很奢甜。他将她手中叁分一蛋糕拿起,用勺子勺着,慢慢地吃了起来。
啧啧,这个男人吃甜点都那么优雅那么赏心悦目啊……
她给他倒酒。
明十说,“你不胖。多吃一点没关系。下次别一次吃那么多就是了。”
她忽然说,“阿十,你会做好多好多甜点呢!不仅仅是朱古力,西点你也会做。”
“嗯。”
她:“还会做各种好吃的饭菜。”
“嗯。”
“明十,我除了贪钱,就爱吃。我爱死你啦!”
明十忍俊不禁。
她看着他说,举起手指,戳了戳他脸颊小小的笑靥。
“真的。我爱你啦!”她也笑。
第四夜(1)
“待会,我教你做朱古力可好?”他问。
她刚吃完早点,其实还没完全睡醒。此刻,她懒洋洋地看向他,他脸上没有表情,但声音是带了笑的。
她十分惊讶:“你会做朱古力?我只知道你挺会做吃的,你还会做这个?”
“会。”他点了点头,“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的事吧。我是做食品行业的。开精品朱古力店,在全球应该是有五六百家朱古力店。虽然食品生意不大,但钱还算好赚。”
他轻拨她耳垂。想了想,于是他又说,“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可以送给你。十夜,我这个人不太会表达,但我想对你好。”
她哈哈笑,“我要一座金屋也可以?”
“可以。”他执着她手,“在日本、欧洲、国内任何一个地方的金屋都可以。你是想要我将你藏起来吗?如果是,我会将你藏得很严实,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找到你。”
十夜一怔,斜睨了眼看他没说话。
她的眼神,刺伤了他。
明十又说,“或者你有什么喜欢的可以告诉我。女人都挺喜欢买名袋和高鞋跟。我妈妈就喜欢这些。你要喜欢,我也可以为你买来。”
十夜叹息一声,手合在他手背上,说,“我喜欢吃你做的朱古力。你送我许多许多的朱古力吧。”顿了顿,道:“还要附带一个甜蜜的吻可以吗?”
“可以。”他含笑凝睇她,然后俯下身来,给了她一个不带欲望的,温情的吻。
原本,她已经换过了宽松的和服,还特意系上了围裙,就是为了跟他学做朱古力的。
可是,才半个小时的功夫。他刚才说要去整理做朱古力的工具和机器,他先去工作间;可是现在,他不见了。
十夜很诧异,他不像那么没有交代的人。
突然,屋内传来一阵很沉闷,似被刻意囚了起来的尖叫。
那种尖叫还尖利,凄厉,已不像活人,或者说是活物发出的声音。
她腿一软,摔倒在地。
可是,她又控住不了好奇心,一步步地往发出尖利声音的地面走去。
她的确是分辨出是从地下传来的声音。
她找到了后院的一栋廊房,那一处她从来没有到过。现在她进入了屋子,日式屋宇本就空旷,四面推开时,非常赏心悦目。
她见到地板上置有茶席和茶具,香茶已经泡好,传来袅袅香气。她拿起美丽的青瓷杯子一看,茶面上是幻化出来的茶百戏,是红枫图,一如她面前入目的一片红枫。红枫处于他家后院的一座小山坡上的冬面。
真是绝美的景致。就如他这个人。
她抿了一口茶,已经凉了大半。
明十曾在这里出现过,但又走了。
他到底去了哪儿?
她在地板上躺下等他。
大腿似是被什么磕了。起初她以为是石子,于是隔着席去播它,突然“嚓”一声响,她不远处的一面墙角下蹋了下去,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洞口。
十夜很紧张地站了起来。
是要复原一切,静静离开。还是……
走下去!
她选择了后者。
她本来的职业就是一名侦探,她有十足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她和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不同,景明明有强大的正义感,是个热血的小太阳,但她这个人一向暗黑,只是她伪装得好,人前依旧是个叁好青年。实则,她做侦探,只为了满足爱好。
十夜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下面分为许多间房间,她并没有看到活物。
甚至,她也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可怖的景象。
她再走,一丝冷气从地底最深处渗了出来,深入骨髓的冷。
她脚步停止了,但下一秒又坚定地走了下去。
是一道冷白的门。
她轻轻推了推,没有锁。
只是一道门缝,她已经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第四夜(2)
明十留她十天。
她喜欢他吗?
答案是喜欢的。
她整个人被他深深吸引。
所以,她不想破坏了目前的关系。
她打算退出去。
她回到了地面上,并将一切复原。
她回到了主屋,看着廊前的一大片枯山水发呆。
“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无聊了吧。”明十从后方的廊道绕了进来,站于她身后,也看着眼前一片充满禅意的枯山水,与那一株迎风而舞的粉色花树。
十夜回眸,巧笑倩兮,“没有。坐在这里看风景,是一种写意。”
他牵了她起来,替她系好松掉的围裙,“你穿着挺适合。”
她又是一笑,“那就赶快教我做朱古力。”
“好。”他答。
她仰起头看他,他的唇色绯红而妖冶,而一张脸肤色冷白,白与红奇异又和谐地糅在了一起,成就了他的绝色。
她伸出手来,指腹按压在他唇角,轻轻一摸,那点血迹被她抹掉。他见着了,先带她去洗手,“做甜点前,先净手。”
她将沾了血的指腹含进嘴里,“唔”了一声,“好甜。”
他说,“是野浆果的汁液。那种浆果泛出紫或红的色泽,像有魔力一般的光。很迷幻,尝起来也很甜。”
但还是含了血腥味。野浆果的甜味混进了血液里,她尝到的的确有血液。
“今天我们做什么味道和模样的朱古力?”她问。他走在前面领路,而她黏着他,从他后背抱着他,黏着一起走。
他问:“你喜欢什么味道的。”
“酒心好不好?”十夜道,“我喜欢喝酒呢!”
“那就酒心朱古力。”他答。
“君度橙酒、朗姆酒、白兰地你喜欢那种?想要辣一点的也不是不可以,对刺激性辣味感兴趣可以尝试加进龙舌兰,但以我个人经验来看大部分不喜欢。”明十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大家都喜欢偏甜的口味。白兰地、威士忌、朗姆酒口味上偏甜,比较受大众欢迎。”
“酒心朱古力为了好保存,选择的全是烈酒。”明十对酒十分在行,一一分析比较道,“我在国内出售的精品款酒心朱古力,甚至还用到了茅台酒,当然造价不菲,但很好吃。”
十夜忽然就饿了,她对美食根本没办法抵抗,更何况将要做美食的还是个美人。她舔了舔唇,“辣的,甜的我都爱!刺激好!”
明十不急着带她去料理工作间做朱古力,反倒是先带她去看他贮存的美酒。“威士忌里,也并非所有的都带甜味,但有一款除外,叫‘白色闪电’,这款威士忌很甜,喝着很舒服。但后劲很大,毕竟都是烈酒。喝的时候,常会因为它太甜,而被它所欺骗,那酒液也很美,是纯白色的,所以叫作白色闪电。”
他的恒温酒窖就在主屋宇通风朝阳的东北角。他的料理工作室也在那一处。
他将酒窖的绿门打开,走进纯白的世界。并非欧式的那种酒窖,带着点和风。他指给她看,在哪一排酒柜里,然后替她取下。
瓶身很漂亮,还带着一个刻有马头的橡木塞。“每一瓶‘白色闪电’的酒瓶橡木塞都是独一无二,你找不到相似的两个马头。全是纯手工制作。”
“真漂亮。”她接过,细抚瓶身和马头。她回头,看到酒窖深处立着的一排一排的橡木桶。
她莞尔,“看来你每年留在日本的时间也不会少。”
他惊讶于她的细心,和对细节的把控,点了点头,“这里风景独特。我每年会有两至叁个月时间在此冥想。红枫期尽,就是我离开的日子。”
她啊了一声,“忽然觉得你很感性嘛!”
他听了,没答话。
“可以送一瓶‘白色闪电’给我么?”她抱着瓶身,喜欢得不得了。
“当然可以。不是什么为难事。”他抿唇,嘴角勾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摸了摸她高高盘着的发,和露出的光洁饱满的额头,轻声叹息,“十夜,若这点事我都不能为你做到。那我在你这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握住他的手,然后将脸贴向他掌心。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收起了平常的精明、泼辣和犀利。而他也放软了脸部的表情,默默地陪着她。
俩人这样依靠着,在酒窖里静静地感受时光的流逝。
最后还是他打破了沉默,“这里冷。你穿得少。”
他又走到酒柜架深处,取了一瓶金黄色洋酒出来,牵了她手,离开了那道绿门。
十夜是真的很爱吃,她对酒心朱古力有偏爱,感觉就像回到了童年,很喜欢包着各种五颜六色漂亮糖纸的朱古力,将它们拆开往嘴里一抛一咬,好家伙,是有酒液流出来的。甜甜的,又带点呛口,和朱古力相融完美。她最爱偷拆父母的酒心朱古力吃,等到他们发现,一盒各种口味的酒心朱古力就被吃完了。为此,她没少挨父母的老拳揍。而她也是真的皮实,左右打滚地逃开,不让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她把这些趣事说出来给他听。
他从来没有搭口,只是听,但她知道他喜欢听,因为他的嘴角始终是翘着的。
“哎,阿十,你说那种便宜的酒心朱古力是不是假货啊?毕竟烈酒成本都不低呢!”她对做朱古力的模具很感兴趣,东摸摸,西摸摸。而他的工作间,也是纯白色的,只有几株兰草点缀在洁白的趟门上。而工作间的正中,还有一张超级巨大的纯白大理石料理台。
这张料理台非常漂亮,是一整块大理石出来的。石质温润,泛着玉石光芒。她手触上去,十分冰凉,但过后生温,就如玉石一般。是快要到达玉石级别的完美的大理石。
涉及到专业知识,他十分有耐心地告诉她:“进入现代,做酒心朱古力的技术一直在革新,已经掌握了用低度酒和朱古力融合,且不影响保存时间的技术。所以会出现用成本低廉的利口酒来做酒心。并非是假货,但味道上、以及纯粹度的确很一般。我不做,不吃,不出售。在我眼中,这些是残次品。但不代表它们没有市场。它们是喜酒心,又处于中下游阶层的最佳选择。利口酒或清酒是做廉价酒心的材料。为了延长保存时间,会加重糖的成分配比,这样,朱古力原本的苦味,纯正的朱古力味会被掩盖;同时,酒的味道也会因为不是烈酒,而被朱古力同化显得毫无特色。但倒是适合入门级的酒心爱好者。”
她忽地踮起脚尖,亲了亲他性感的下巴,那里有道竖着的美男窝,是她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呢!她咯咯笑,点着那里说,“博斯普鲁斯海峡!”她的食指腹按压进他那道涡里,她轻声说道:“阿十,谢谢你这么详细地解释给我听。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的这份耐心。”
明十握着她手腕,“也并非每个人都是你。十夜,你只有一个。仅此一个。”
第四夜(3)
明十问她,“你知道朱古力的来源吗?”
“可可豆呀!”她答。
“是。”明十从墙角取来一袋已经经过发酵、和干燥过的可可豆,打开给她看。
“大家通常看到的,顶多就是朱古力块加热,融化后入模具,冷却凝固,变成食用朱古力的阶段。但其实,朱古力是从可可豆一步步转变来的。”
“我可以看见你怎么制作出朱古力雏形吗?感觉很神奇!”此刻的她,对什么都好奇。
明十点了点头,“我当时就想,你应该是会对从源头变作成品感兴趣的,所以让人从最近的东南亚那边的可可种植园里运了一袋可可豆过来。我在委内瑞拉、墨西哥、西非和东南亚等地都有可可豆种植园,向全世界提供优质的可可豆。可可树很漂亮,她的花小小的一朵,像羞涩的小女孩,可爱得很。但她结的果实却很大,起初是青色的小小的,生长在粉色或淡黄色的花旁,然后就慢慢越长越大,等果实成熟时,是深粉红色的,像个肥滚滚的椭圆形球。啊,对,像橄榄球。你有兴趣,以后我带你飞去看。”
十夜一怔,他总在承诺以后。
可是,她是要走的。
她和他也不过是露水情缘。
但这一刻,她不忍心打断他,说,“好。”
“可可豆大约有百分五十五的可可脂,剩下的是固体成分。”明十丢了一把可可豆在她手上,然后把一堆可可豆取出备用。
十夜细嗅可可豆,有一种特殊的刺激性气味。这种气味不冲,有了发酵、干燥后醇化的感觉。而明十将备用可可豆经过挑选,再进行烘烤,去除了表皮,他开始研磨。他说,“研磨至可可碎粒即可。”
他在一块暗红色的石板上,用擀面棒手工研磨可可豆,他指着被压出的浆液说道,“这些是可可豆的胚乳部分。”他将可可碎粒擀成了细末,其中有暗褐色的脂体溢出,他又解释说,“这些是软化了的可可脂,也就是可可泥。”
“纯正的可可豆很苦,做成纯正朱古力价值高,是因为可可含量高,贵的其实是可可这个成分,但吃起来绝对不好吃。我现在会加入别的食材,例如奶牛和香草荚。”
他从暗红色石板里把融开的可可泥铲进了一个不锈钢盘里,然后把少量细砂糖、牛乳,破开的香草荚,放进去一起搅拌。他又从可可液块里取出一部分可可脂备用。“制作食物用朱古力,需要用到调温朱古力。普通朱古力没办法做蛋糕、甜点等食物。”
他继续保持搅拌,长时间搅拌后又开始调温,不让它们冷却。
等最终做出来的,就是混合好后的可可液块。
调温好后,味道变得更浓郁深厚。十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肺腑里都是可可脂的香气。
明十调温时一直有留意时间和细节,当他看到可可脂形成稳定的结晶,他就倒入模具中,冷却凝固。他说,“单是冷却就需要很久的时间。所以,我会直接用别的成品朱古力来做酒心朱古力。而这里的顺滑浓稠的可可液泥冷却后就是成品朱古力了。也可以直接吃用。或用来做调温朱古力进行别的朱古力造型。”
亲眼见证了可可豆是怎么变成朱古力的,十夜觉得好神奇。
明十从一个保险冰柜里取出了一个保鲜盒。
他打开,从里面取出他早前备好的牛奶朱古力。
十夜看见,那些朱古力是一大板的,上面是同意规格的一小块一块。就像平常可以掰开一小格就能立即吃用的朱古力。只不过这里的朱古力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有成分比例、生产年份、大小克数等等的标签。
明十说,“好的朱古力的叁种特质,凝固、收缩和光泽。这些全是调温朱古力。调温和简单的加热软化不同。单单软化就直接制作,是做不出味道香甜、质感顺滑的朱古力的。所以说,调温是必不可少的过程化。”
他开始做调温前的切割。他取来切面包的那种刀,放在洁白的大理石面上,然后他直接将大板片的朱古力放在洁白的石面上开始切割。他一边做,一边说,“做调温朱古力,想要高品质,最好就是选用大理石台,这样才能减少空气的进去,做出来的朱古力液才会更细滑。”
他切得很快,动作麻利。
十夜问:“那你的朱古力加工场也是选用大理石案板吗?”
“是。”他答。
“那成本会很高啊!”她叹。
他听了,点了点头。
“有些朱古力是没有可可脂的,这些不能用作调温朱古力。我们必须选取含有可可脂的朱古力来做调温朱古力。”他说。
她吞了吞舌头,“好多讲究,真复杂。”
他说,“其实不算复杂。习惯就好。”
“朱古力不好切。切的时候要找到一个点作为开端,斜着切,切的面积越小越容易切开,也越容易软化搅拌。”
他切得又快,大小又统一,简直和机器出来的没两样。“如果切得太细碎,成了粉末状也不可以。因为会导致加热时温度上升过快。切成拇指甲大小最合适。”
“我也要试试!”她跃跃欲试。
他让出位置,放下刀示意她来。
十夜以为很简单,不就切朱古力嘛,可是真上手了却不是,朱古力又硬又黏刀,她试了许多次和许多个不同的角度,切出来的简直像被猪啃过的一样,惨不忍睹。
有一次,她还差点滑了手,把自己手指头给剁了。幸好他眼尖手快,一把抓住了刀背,才没有一刀削下来。
他把刀尖移开,低声道:“小心了。”他从后环着她背,双手执着她的手,教她怎么切。
十夜的心跳蓦地快了。
咚咚咚!
她自己都觉得大声,他肯定听见了。
可是他没有别的话,依旧教得很认真。在他的带领下,她越来越娴熟,切得是越来越快,虽然切得还是不怎样,但也还在合格的范围内。
“好了,开始加热软化了。”他把所有切出来的朱古力碎拨作一团,然后取了叁分一倒入不锈钢碗内。再把装了朱古力的碗放在比这个碗略小一号的锅内加热。
是隔水加热,热水只倒在锅里。他说,“要注意不能有任何水碰中朱古力,而锅里的水也要保持在即使沸腾也不会碰到这个碗的碗底。”
第四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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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里还会有许多甜点美食哈~~大家期待一下子!
他一边开火加热,一边搅拌,不一会儿,朱古力开始慢慢软化。“调温时,不管用何种方法,都一定不能加水。即使只是极少量的水,都会使得调温朱古力变得厚重,难以操作,和产生斑点。而且,每一种朱古力的调温温度都是不同的。黑朱古力是50度-55度,牛奶朱古力是45度-50度,白朱古力是40-45度。我们要时刻注意温度计的变化。当叁种朱古力调温到了相应的温度时,所有的结晶都会消失。”
他搅拌,当发现没有颗粒了,就将大理石上的二分一朱古力碎加进去,一边搅拌,一边继续加热,等又完全融化后,再将石面上剩下的朱古力碎全加进碗里,搅拌加热。
“叁个步骤,提温-冷却-再提温,这就是调温的过程。我们使用的是牛奶朱古力,你看已经到了48度了,我们可以开始冷却。”
“这个过程,有什么讲法吗?”她好学。
明十想了想,从物理和化学的角度来讲解给她听,“这是由朱古力里的可可脂来决定的。因为可可脂里含有六种不同结晶形态,它们从16度到35度,拥有不同的熔点,且结晶形态也会产生不同的变化。所以在加热时,它们的熔点不同,也就是时间上的不同时。但最终作为固体凝固时,要想结成最好的结晶,就得先凝固,再收缩,最后出现光泽。所以说,调温的真正目的,是要将不同的结晶连接起来,形成稳定状态下的最佳结晶。”
“如果不这样做呢?”她已经听明白了,但还是想他再多说点。这样,她可以更了解他。
“如果不调温,是得不到最佳结晶的。不是最佳结晶状态下凝固的朱古力,第一会需要更多的时间;第二表面没有光泽,非常干燥,入口涩滞,别说什么丝滑的口感了,只会相当粗糙;第叁两叁天过去后就会出现白色斑点或白霜现象,而这些斑点就是浮出朱古力表面的可可脂。第四使用模具时,无论怎么弄,都很难把朱古力从模具里脱离出来,甚至会崩塌毁坏,就算完整弄出来了,也是粗糙的,浮斑点的失败品。”
“真的好复杂啊!”她再次感叹。
明十:“牛奶朱古力已经冷却到26度了,你看,现在的朱古力质地十分粘稠,内部已经开始了再次结晶的化学过程。为了不让它凝固,而停止结晶,我们这次只需加热到29-30度,注意,绝对不能加热过了30度。至于黑朱古力冷却至27-28度开始加热到31-32度;而白朱古力则是冷却至25-26度,再加热到28-29度。从化学上来说,第二次提温是要将结晶状态变为V型,这个就是最佳状态。”
“在二次加热前,我们要做一个搅匀。”他补充道。
明十将叁分一巧克力留在碗内,然后用剩下的直接倒在大理石台上。为了不让空气混入朱古力中,他取来专业的叁角刮板摊开液态状朱古力,让朱古力液和大理石台紧密贴合,不留空气和缝隙,他认真地说道:“观察气泡,不要让气泡产生。那些就是空气。”
他在专注地搅拌台面上的朱古力液,手不停歇地说道:“贴近大理石台的那一侧朱古力温度略低,而面上的朱古力温度略高,所以要将它们翻面地搅拌,直至温度保持一致。”
他花了不少时间,才将台面上的朱古力整体搅拌均匀,摊在那里,好漂亮那里的一片棕咖啡色,还极香。
她好吃,趁他不注意,偷偷拿手指蘸了一点朱古力含进嘴里,呜呜好好吃!现在的感觉就是有点喝热可可时的味道,但又比热可可饮品要浓稠有质感。真的是又甜又香!尤其是他加进的香草十分加分!“那剩下的怎么处置?”她指了指不锈钢碗里的问道。
还剩了叁分一,他全部取出,直接倒在了已经搅拌均匀的朱古力上,说“继续搅匀。”
他将叁角刮板交给她,示意来做。
她再次“磨刀霍霍”!
她一边学一边当是玩,做得极认真又十分得趣。
他取来干净筷子,蘸了一点来尝,她的确很好学也很有天赋,搅拌得很均匀。
他示意让他来。他把已经搅拌均匀的朱古力液,刮入碗内,由他亲手人工处理,就是快速地搅拌。
当他搅拌好了,把碗里的牛奶朱古力液再次加温至30度。
然后最后一步就是保温。他在等到温度降到29度3时,调温完成。他把朱古力液倒入保温器隔水加热,始终保持在30度左右。
“可以做酒心了。”他取出做酒心的模型。
模型千奇百怪,并非是死板的统一的做酒心的造型。
“你喜欢什么?”他指了指模具。
十夜看到了一只抱着爱心的熊的造型,下巴往那里俏皮地一点,“就那个爱心熊。”
顿了顿,她又说,“我要自己亲手做呢!你只能教,不准代我做。”
“好。”他颔首。
“因为这个模型需要精准,其实是有难度的。所以你拿大号滴管注入外壳包裹,心形的地方加酒。就用这款酒,禧钻干邑,带有鲜花的甜香,和榛子的果香。味道非常独特,比白色闪电还要富于层次和华丽。”他将那瓶从酒窖里拿来的酒打开,先是给彼此倒了一小杯。
她抿了一口,果然口中似有繁花盛放,香甜得不可思议。
“我好喜欢!”她陶醉地抱起了瓶子。
他就笑。
这个姑娘,奢好酒!
他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倒入牛奶朱古力,将浅表部分填满,然后静置两叁分钟,等朱古力冷却定型,再将未凝结的朱古力倒出,然后把经过了处理的禧钻干邑倒入模具的中间部分,再将杏仁碎也加入去,和干邑搅拌均匀,只简单冷却了一下,等它稍作定型,然后明十教她把朱古力粉洒在酒心上做一个简单的隔离,形成封闭的一个酒心内陷。最后,他教她把热朱古力包裹在酒心内陷上,基本步骤也就完成了。
他说,“进行冷藏定型,再脱模,就可以了。到时候,我可以教你将心形涂作红色的。十夜,等明晚。我们的第五晚。”
第四夜(5)
料理台上,还有他做多了的调温朱古力。
那些朱古力泥就摊在雪白的大理石上,香喷喷的。
十夜是真馋嘴,她趁他转身再去拿装调温朱古力的容器时,她就趴在石桌上直接用舌头舔。
明十拿着保温碗一回头,他倒吸一口气说,“十夜,你怎么这样呢?!”
她一抬头,他脸色更黑了,只见她白如瓷的脸色,沾上了好多朱古力泥。
他走过去,取来热毛巾给她擦嘴,“花脸猫。”
十夜使坏,往他脸上贴,他脸上也满是朱古力泥,而她双手往朱古力上一抹,就摸他身上来,手直接从他交领那里伸了进去,摸到了他肌肤上。
明十生气了。
他忽地站定,不动地看着她。
她舔了舔唇,吃吃笑,“要不我给你舔舔?”
他还是没动,没说话。
她就坐在料理台上,晃动着双腿,然后伸出手来,将他的和服脱掉。
他裸着上身,仅穿了长裤。
他的身材是真的好。
十夜舌尖划过他胸膛,将他乳尖上的朱古力泥一遍一遍地舔,而手已经伸了下去,将他的巨大阳具释放了出来。
明十隐忍着,任她随意玩弄,身体颤抖得厉害,而喉头上下滑动,性感得一塌糊涂。
她见了,吃吃笑,沿着他坚硬的胸膛,舌头舔了上去,她一把含住了他的喉头,用力地深吸,她一手揽着他颈,一手挑逗着他的乳尖,而双腿夹着他的热铁,用屁股和腰扭着,给他套弄着。
明十猛地将她一按,“嘭”一声,她的腰背撞到了冰冷的石台上,她就嗔,“明十,你那么粗鲁干什么!”
痛死她了嘛!
明十早已失了控,将她双腿分开,用力一扯,那片可怜的丝料就碎了,他看到,她早湿了,粉红粉红的,还对着他吐出香甜的汁液,她笑着邀请他,“想吃吗?还是想直接干我?”
明十俯下身,将她的花穴含住,她整个人颤抖得厉害,但更为热情地迎向他,想给予他更多。
他灵活的舌头插进去,用力地刮擦着,手轻轻摸着阴蒂,感觉到她剧烈地颤抖时,一指插了进去,“啊!”她尖叫起来,他加快了手指的动作。
她在他手上高潮了,但还没等她缓过来,他就将巨大的阳具挤了进去。
“痛。”她抓紧他手臂,十指全扣进了肉里。他缓了缓,没动。他知道,她那儿太窄小,即使她很动情了,依旧会在刚进入时感到疼痛。他将料理台上的朱古力全摸到了她身上,她丰满挺翘的乳上,然后他由他来舔吃,保持着入她的姿势,他先是舔她可爱的菱形肚脐眼,但没想到她呻吟连连,居然就又高潮了。
一直没说话的明十轻笑声,捏了捏她耳垂,看着她眼睛说,“十夜,你很可爱。你的肚脐眼那么敏感,和你一样可爱。”他的唇移了下去,含住了一边乳房,她动情得厉害,水湿透了他的鼠跷部和彼此的阴毛,沿着他大腿流了下去,一室的香甜腻人,她双腿盘到了他腰上,红着脸道,“阿十,可以了。你动一动,我难受。”
他每一次撞击都很凶猛用力,全根退出,再全根插入,不过二十来下,她就爽得上了天堂。
明十地喘着,“叫出来。”
他更为用力地捣弄。
“啊!”她失控,再度尖叫失声。
本是她起了色心,挑逗他在先,但这场战争,她是先投降的那一个。
她荡漾地叫着,一边是愉悦到了极点地吸着他夹着他,一边又推挤着他,娇媚地喊着,“不要了不要。”
明十笑她口是心非。将她抱起,摔到了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在料理台上要她,爽的是他,她给他极致的刺激,那种白炽灯的光芒照在她和他身上,让他看清她身上每一个毛孔,还有她动情又荡漾的表情;让他看着,他是怎么干她的,她的那一处,也完全展露在了他面前,她给他的,是没有保留的爱与性。那种爽,是视觉、触觉、感觉与精神上的双层愉悦。但台面又硬又冰,他知道,她不舒服。
她被他拍到了沙发上,背对着他。他强行捞起她腰,压低她后腰,让她屁股翘起,从后猛地插入,他太用力,她跪趴在沙发上,差点被他撞飞,但又被他箍着腰,狠狠地压了回来。
依旧是全根出,再全根撞入的狠厉。
她的背部曲线很美,起伏是惊心动魄的艳丽。
他的吻落在她背上,滚烫却又轻盈。
就在他吻落下那一刻,她就丢了。
她转过头来,娇柔地笑道,“阿十,吻我。吻我好不好。”
他俯下过来,和她亲吻。她的嘴含着他的嘴,俩人忘情地接吻。
这样的温情,与甜蜜的爱意交织,他再也无心去研磨彼此的欲望,爱早超越了一切。他射了出来。
十夜是累坏了。榻着腰扒了下去,深深陷进沙发里,而他压在她身上,一下一下地动着,缓慢而坚定与温柔,延缓彼此的高潮余韵。
他抱着她,躺在沙发上,俩人拥抱了许久许久。
他捏了捏她耳珠,说,“累吗?”
她嗔他一眼道,“你说呢?你都把人家里里外外吃透透了,我连骨头都是酥的。啪一下,就能断掉啦!”
她这是什么比喻……明十揉了揉眉心。
她就是这么古灵精股的,但他内心实在喜欢。他亲了亲她眉心,而她闭上了眼睛。
她将他抱得很紧很紧。
明十只能用更热情的拥抱回应她。
她觉得困了,砸吧了一下嘴,无意思地低喃:“真想永远和你抱抱,抱在一起呀!”
他一怔,抱得她更紧。他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第四夜(6)
这样做朱古力,十夜饿了。
她肚子咕噜噜响。
这个室太安静,她自己都听见了,有点尴尬。
明十见她耳尖红红,他捏了捏她耳尖说,“我做一份朱古力甜品给你。”
其实,他耳朵里吵哄哄的,因为这里有无数朱古力,它们在直接开小会呢!
由于,这里存放的大多是半成品,所以他所看到的景象就是,他和她的身边围了一群小动物。
有毛色鲜艳的鹦鹉,甚至笨重又胆小的鸵鸟,还有猫狗龟和兔子,鱼也在空中游,这里成了一个动物园,或是这些“小精灵”们的游乐场。
一只光溜溜的脑袋从料理台下探了上来,然后是它的两只爪子扣住了台面。明十睨了它一眼,是一只巨型陆龟的造型。
它的名字叫阿旺。阿旺说:“美丽的小姐姐很想吃一锅热热的朱古力呢!可是她又怕胖,心里在纠结着呢!”
“两个小人在争斗,一个是十夜小天使,一个是十夜大魔鬼!”鸵鸟把头从地板里抽了出来,眨着大眼睛道。
明十嘴角微微地勾了勾。
他的手伸过来,在她腰上拧了拧。
她一下子就软了,很妩媚地斜了他一眼,嗔:“想什么呢那你!”
明十很认真地回答她,“你不胖。别太在意。你身上的骨与肉刚刚好。”
十夜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开始准备食材,有蛋清、细砂糖、过筛的杏仁粉、糖粉和面粉,黑朱古力、鲜奶油、淡味蜂蜜,室温回软的无盐黄油,以及叁个香料水犁,四分一个柠檬,肉桂粉、丁香、肉豆蔻粉,胡椒,红酒,八角等。
十夜一看到这么多材料,还有两个黄橙橙,味道清香甜蜜的熟梨就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做美食了。
她搬了个凳子来,就坐在大石台前,双手撑着桌面,托着下巴,瞪着一对大杏眼看他,仿佛一头大号拉布拉多犬。
他垂下眸来,只一眼,就笑了。他的手沾了食材,此刻不能再揉她头了。他就说,“看来你是很饥饿了。我尽快。”
这话说的……她脸又红了。
“你要做什么啊?”她看到他在预热烤箱,好奇问道。
“先做达克瓦兹。”他说。
是一道和马卡龙很相似的甜食,但没有马卡龙那么甜。十夜舔了舔唇。
她喜欢看他做甜品的认真模样,他先是将蛋清和细砂糖打发,再慢慢倒入过筛的杏仁粉、糖粉和面粉。再将它们通过裱花袋,沿着直径6厘米的慕斯模具玩几个圆圈,将烤盘纸翻面放入烤盘。再用裱花袋从圆心开始挤压并向外绕圈直至将模具填满,再将最外圈加厚做成了鸟巢状。
她看着他把这个微型鸟巢放进烤箱,她舔着嘴道:“一烤出来肯定很焦脆又奶香黄油满满!”
二十分钟后,他把烤好的鸟巢拿出来,在网架上放凉。
他继续第二道工序,开始切黑朱古力,他切得极快,一边切一边说道:“现在是要做个朱古力淋酱。上桌时热热的,像在喝热可可的感觉。可以当做甜汤喝。我知道你极奢甜。”
她又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小时候可爱甜了,结果牙齿坏了好几只,治虫牙太痛太可怕了,所以我后来就开始节制些啦!”
他觑了她一眼,“我就是知道。”
他将切碎的黑朱古力和鲜奶油、蜂蜜一起倒入平底深锅煮沸,再反复浇在朱古力碎上,用橡皮刮刀轻轻刮和搅拌,直至顺滑,这个时候,他才加进无盐黄油。
当她看着他将朱古力淋酱均匀地倒在做好的达克瓦兹上,她觉得做高级甜品真的是太需要时间,太磨人了,她现在巴不得不用等,可以直接把朱古力甜汤倒进嘴里和肚里了。
他又听见了她的心声,说,“你这个急性子。”
“这碗朱古力汤静置至等到汤里的食物变硬。”他说。
他开始处理香料水犁。他先是水梨去皮,每个切成两半,留梗去核。再用四分一柠檬涂抹水梨,怕她不明白就解释说,“这个并不是为了调味,而是为了防止水梨表面氧化变黑。”然后他又将无盐黄油、蜂蜜和香料在平底深锅中煮沸,放入水梨煎煮十叁分钟,他一边煎水梨,一边说,“除了煎煮,还一定要记得搅拌。”
“还有一个酱汁。这次需要用到红酒提味,酒和朱古力永远都是那么搭,就像酒心朱古力那样,还能去甜腻。”他将朱古力切碎,将红酒和八角先放入锅中以中火加热,煮沸到原190毫升的红酒收干一半,再依次加进朱古力碎、水和细砂糖,等到煮沸至朱古力完成融化,用漏斗形晒网过滤汁液,备用。
“这个是什么酱汁?”她趁他不备,悄悄拿手指蘸了点酱汁含住口中,唔……太美味了!她好想吃。
“不准偷吃!”明十说,“是酒香朱古力酱。因为你喜欢酒心系列,所以给了我这个灵感。这款新品,你是第一个吃到,然后我会在我的美食店内做试吃推广,为后续的新品上市做宣传预热。”
“你真的用了好多好独特的香料。”她含着手指道。
明明是个成熟性感的都会女郎,可是在吃面前,她简直是娇憨得像十足的俄罗斯套娃。一层套一层,层层拨开,她内心还是一个纯粹天真的小女孩。
这样的十夜,格外令他心动。
“你喜欢什么装饰?”他问。
“缤纷迷你马卡龙怎么样?”她灵感大发,“和达克瓦兹做对比嘛!”
“好。”他答。他的保鲜冰柜里的确有许多新做好的甜品。他取来几个迷你五彩马卡龙,然后准备了两个一大一小的盘子。他在每个盘子里放入两个达克瓦兹,再在上面放两个切半的热水梨,再将朱古力淋酱倒进去,然后她那个大盘子放了四个不同色马卡龙,他的小盘只放了两个马卡龙将,然后再在四周淋上适量酒香朱古力酱。再把两片八角放在水梨上,还有一些香料的茎梗也原汁原味地保留了。
“十夜,做好了。”他将一大一小两个盘端到外面的饭厅去吃。
当他把大的那盘放到她面前,她脸又红了,她那盘真的太大了!她猛地一把捂着脸,羞死了,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她就是个大胃王。
她捂住了双眼,看不见,却听见了他的一声轻笑。
“马卡龙香料水犁达克瓦兹红酒朱古力热汤。吃吧。”他说。
捂住脸的十夜,她脑海里的两个小人又跳出来了。
大魔头十夜:“你吃完会变大肥妹的!”
小天使十夜:“不怕不怕,和我们家好看又好吃的明十小哥哥多运动运动就瘦了。”
明十执着汤勺的手一顿,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吃吧。吃完我陪你多做运动。不会胖的。”
他难道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她猛地抬头看他,咦,咦?为什么他脸红了?!
等等!怎么那么诡异呢?就好像……好像他知道她在心里想什么!
他勺了一个马卡龙喂到她嘴里。看着她轻启檀口,一口一只马卡龙,他就觉得很渴,一股邪念与热意从心底蹿起,他的手指忽地伸出了她口里,去追逐挑逗刚才还若隐若现的舌尖。
她嫣红的舌尖是那么的漂亮。
“嗯?”她看着他,停下了吞咽。
他抽出手指,含进自己嘴里,将属于她的甜吞咽进去。
十夜眨了眨眼睛。
她低低地说,“你想要是吗?”
明十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小嘴,沿着嘴唇摸索下去,捏住了她下颐尖尖玲珑可爱的下巴,“等你吃完。”
第四夜(7)
他勺了一个马卡龙喂到她嘴里。看着她轻启檀口,一口一只马卡龙,他就觉得很渴,一股邪念与热意从心底蹿起,他的手指忽地伸出了她口里,去追逐挑逗刚才还若隐若现的舌尖。
她嫣红的舌尖是那么的漂亮。
“嗯?”她看着他,停下了吞咽。
他抽出手指,含进自己嘴里,将属于她的甜吞咽进去。
十夜眨了眨眼睛。
她低低地说,“你想要是吗?”
明十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小嘴,沿着嘴唇摸索下去,捏住了她下颐尖尖玲珑可爱的下巴,“等你吃完。”
只是,他也没能等到她吃完。
当夜雾里,深林深处传来阵阵凄厉的叫喊,吓得正在将达克瓦兹咬得啪啪脆的十夜,将达克瓦兹掉到了热朱古力上,沾了自己一脸。
她整个人都懵掉了。
尽管像隔得很遥远,很模糊,还不真切,但她确定,她听见的是女人的叫声。
而明十太阳穴突突地跳,忽地执着勺子的手往桌面狠狠一拍,那张木桌被他拳头砸出一个小坑来,碎木屑扎进他手心里,一片鲜血淋漓,可是他一闻到血倒像是平静了,他慢慢地将手中碎屑取出,然后舔舐,直至将血舔尽。
“十夜,乖,哪儿也不要去。你在家里等我。工作间里,我刚才还做了一份小蘑菇肥牛意面。你除了爱甜,还爱吃肉。在我这里,管饱。”明十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下。”
他很兴奋,原本湛然冷情的眼睛里,此刻灼灼火热,流动的是嗜血的亮光,似一把出鞘的利刃,那种光很冷,既狂热又冷酷,是十夜从未见过的,属于明十的另一面。
他大步走至中庭,身上穿的依旧是一套和服,衬得他英挺漂亮,如雪山上的一株青松,而他从主屋的正方位上,取下了一把武士刀,匆匆融进了夜色里。
她其实知道,他要开始狩猎了。
他的和服,是狩衣。
坐在夜色里。
十夜冷静地吃完了那道甜点,还将鲜香甘美的意面也吃完了。
意面里还有一小段烤得很香的羊排。肥牛被他片成薄薄的一片一片,和意面混在一起,一口下去时,肥妹的汁液渗出,将小蘑菇的鲜,和面食的质感提升了一个层次。而那段小羊排只有一口,精致得令人食指大动。
她一口一口吃着,空气中涌动着不安的气息,风入松,声音萧瑟。
庭院外影影绰绰,被风吹得乱摆的树木投影在洁白的墙上,犹如群魔乱舞。
她好像还听见了笛子和古琴的乐音,一切颠倒了时空。
仿似这处不大的日式屋宇,回到了古时。
她翻开了他替她从酒店里拿过来的行李。
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迭资料,打开,仔细研究起来。
上面,是她和犯罪侧写师姐姐一起撰写的追踪报告。
这个令人恐惧的食人魔,在夏海犯了叁起连环案件,每一起,受害者都是年轻貌美打扮时尚的女性,她们的心脏、大脑、或是大腿上最嫩的那块肉被吃掉了。
吃欲,分吃,本来就含有性犯罪成分。但奇怪的是,这些女性并没有遭到性侵。不过她们全身赤裸,被放在铺满了玫瑰花的森林里,像躺在了玫瑰花床上。发现她们的,都是登山者。
经过搜索比对,除国内夏海和香港外,在日本,还有英国、比利时等地也出现的类似的案件。所以,这才是她专门跑来日本的原因。她们社和日本本地警备厅有合作,她去酒吧就是为了见那个在当地当刑警的朋友。
这里并非没有网络,只是信号不那么好而已。她早已收到了小野丽子警官发来的资料。目前,在日本锁定了叁位嫌疑人,其中一名是一个叫高田澄的男人。而她和犯罪侧写师姐姐肖甜心的看法时,经过心理画像,这个人能同时往返多国,并对当地相当熟悉,应该是个做外贸、或合资生意的高层或者是老板。甚至有混血的可能,外形上容貌出众,善于交谈,能把受害目标带走,他会拥有自己的车,一到两部,以及不止一处住处。
善于交谈吗?明十好像并不善于。但如果一个男人本身已经相当出众,他也就无需花言巧语也能将女人带走。
但,无能是她和姐姐肖甜心的侧写,还是日本警视厅方面的侧写师给出的画像,都是吃人魔拥有异于常人的扭曲的性欲,但不一定能人道。吃人魔无法进行正常的性行为。
“明十,你会是吃人魔吗?”她摩挲着电脑屏幕里,明十那张漂亮深邃却眼神内敛的脸。
明十的档案资料,是今天早上才七点才建立的。小野第一时间发给她,也是希望借助她和姐姐甜心的能力。
她曾在英格兰场接受了犯罪心理学培训整整两年。这两年里,她还练了射击和搏斗。但当她回国后,她并没有进入景明明所在的警队。她甚至还做出了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辞职,而改去开侦探社。
外人不明白,但她明白自己,她没有姐姐肖甜心,和竹马未婚夫景明明那种正义和大爱。她内心的暗黑时常会反噬,她要很努力才能去克制。
她和明十一样,是个心理变态者,她和他都是反社会人格。她只要一眼,就能看出明十是和她一样的人。
哪怕他开的是星级甜品店,做的是甜腻腻的西点美食。可是,他的而且确就是反社会人格。
以上,就是她的档案。
她,肖甜梨,是反社会人格。
而明十的档案……日方今天才仓促建立,证明日方是刚刚开始怀疑到他身上。
“明十,你到底会怎样做呢?”她对着照片里的人,低喃。
指腹在他寸照的脸上抚过,她是爱他的。
因为,他们是同类。
第四夜(8)
(肉肉章,特别香艳,让明十小哥哥继续吃肉。这章还是剧情肉,剧情也很重要)
浓雾森林里,浮现出一栋粗狂的林中木屋。
这一带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任何人,随身携带的电子机器到了这里都会失去信号。
因为这里山谷的谷底埋有一种奇怪的矿石,飞机越过这里上空容易出事。电子导航系统会时令,卫星也略过了这里。
森林很原始。
狂草乱摆,风很猛烈。
有一个女人死死屏住了呼吸,努力地朝前跑,想跑出这迷雾森林。但她的鞋跑掉了,身上的衣服全都破破烂烂,几乎要遮不住身体。
她的样子极度恐慌,是被狩猎的惊鹿。
可是,这里地形复杂,猎物迷路了。
她从地窖里逃出,本以为是变态者一时疏忽,忘了把门锁死,但……当她听见蛰伏在阴暗夜色的声音,她才明白,是变态者故意放她出来,好方便他狩猎。
女人被石头一绊,猛地摔飞起来,但她忍住剧痛爬起再度往前跑。
前面好像有光!
她猛地跑了过去,喊:“救命!”
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她惊惶的眼球里,这个向她走来的男人,是披着绝色皮囊的魔鬼。
“啪!”一把小刀猛地插入她心窝,再抽出,那张有着光源氏美丽容颜的脸,那个男人,轻轻舔舐着从刀尖下滴出的鲜血。
“你真不乖,怎么就跑出来了呢?不听话,是会受到惩罚的。”他对着女人睁着的恐怖双眼说着日语。
秀雅的日本姑娘没能发出声音,她离死不远了。可是,偏偏这个魔鬼知道人的身体构造,知道怎样下手,人一时叁刻死不去。
她眼睁睁看着,他取出她的心脏。那颗心脏还在跳动,那是自己的心脏啊……女孩在极度惊恐中死去,睁着一对纯真脆弱又无助的眼睛。
绝美的男人一口一口将那颗心脏吞吃入腹。
他的手上、脸颊和下巴上全是血。
他走到溪边,清澈的水里倒映着一轮月。水里还有明十那张绝色的皮囊。他把手上脸上血洗净,轻笑道:“这样才不会吓坏我的小女孩。”
身后有脚步声,他不慌不忙地回头,那个人仇恨地看着他,手里执着刀。
“你不会杀我。你也杀不了我。”他说,语带调侃。
“下不了手,就滚。”他低骂。是一句中文。
脚步声走远了。
男人无所谓地笑了笑,对着溪水看着这张干净纯粹,看起来只是有点冷淡却又无辜得很的脸。
“十夜,十日之期后,你会怎么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其实,你才是我最想吃掉的那个人。你令到我最有吃欲。”
“可是,我却得克制。”
“十夜,你知道吗?克制吃欲,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
***
十夜闻到了血腥味。
她坐在裹了布幔灯箱的灯下,那种光很柔和。四方形的布幔灯箱上,每一面都画着一幅优美的画,是取自《仙鹤报恩》的故事。
十夜特别喜欢这盏灯,所以是坐在这赞灯旁看资料的。
资料里的内容血淋淋,被害人的照片钉在文档上,其中一张心窝处空了,鲜血溢出,但四周又布满玫瑰花瓣,诡异妖娆到极致。女人的妆容完美,乌黑长发铺洒,不明真相看到的人,还会以为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她一边研究照片中的每一寸细节,一边吃他留在冰柜里的朱古力蛋糕。她有点懊恼,她这次肯定会爆肥,毕竟她吃了那么多甜点。
“原来,你有这样的爱好吗?”
明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他的手在她纤细的天鹅颈上收拢。
她一侧头,他的唇就含住了她的。
而他的手沿着和服的领子摸了进去。
“唔。”她咬紧了唇,手攥紧了席子。
他的手在她身上随意作恶,随处点火。
她隐忍着,喘息着,而他更为得寸进尺。
他一掌托住她硕大而挺翘的乳,两指捏住那颗红果研磨、轻扯,她被激得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他唇沿着她敏感的耳垂一路亲了下去,她一手抚着他后脑,极力隐忍着,而他唇已经滑到了一侧肩膀,他亲了亲她肩,然后是乳肉,一点点亲下去,直至将那颗硬挺的小红果含进嘴里。
十夜早已轻动,身体颤得厉害,如大海里的一叶孤舟,随他兴致颠颠簸簸,浮浮沉沉。
她一手探下,猛地握住了他的热铁,同样惹得明十震颤。
她将巨龙释放出来,双手给他套弄着。
俩人互相这样挑逗着,却没有真的做。
等到她感到身上肌肤一凉,她才惊觉,她身上的和服早松开了,但束腰依旧束缚着她,可裙摆早已开到了腿根处,而她的领口开得很大,后头的领子往肩胛骨处坠了下去,原本柔粉白渐变的端庄柔美和服早化作了艺伎才会穿的那种款式。
他倒像是玩弄她双乳着了迷,上了瘾,他将她调了一个方向,让她正对着他,他轮流亲着那对大白兔,将两颗红果噙进嘴里,用舌尖挑拨,用牙齿研磨,然后是嘴唇吸吮,她将他头紧紧抱着,压在胸口上,他一手按了上去,用力地揉着。捏着一边乳,将它捏成了各种形状。
十夜湿得厉害,提了提腰,将吐着蜜液的穴口对着他的热铁磨蹭着,舒服得她发出咿咿呀呀的呻吟声。
他放开她乳,将她一边腿搭到了他肩膀上,这个角度方便他看着她那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个宝地,如此令他着迷,又是如此的美丽。他狠狠地插进一指,她“啊”一声尖叫起来。他一边看着,一边用手指干她,那些香甜的汁液四溅,随着他速度越来越快,水声更响,她羞得猛地咬住了唇,闭上了眼睛。
她那模样太可爱了,太性感了。明十说,“十夜,我渴了。”然后,他猛地将她双腿打开,折迭成M型,他脸埋了进去,疯狂地舔弄,抽插,吸吮着她的花蜜,没几下,她就高潮了,双腿抽了抽,他感觉到了,更为用力地吸吮,将她的蜜液全数吞咽。
他的确喜欢干她。
也喜欢这样干她,干得她汁水淋漓,干得她心里脑里只剩下和他做爱,与他欢愉这件事。
她早已瘫软成一滩春水。可是,他还没有开始体验他的性爱。
于是,他将她抱起,按到他身上坐着,他就已经强硬地挤了进去。
他那根东西那么粗,那么壮和长,是别的男人的加大倍,一开始时,她并不舒服,她那里始终太小。
她痛得扭了扭,想要提起屁股,他用力地死死按住,而后又将她移了一个位置,让她背靠到了桌子脚柱上,而他将她一边腿搭到了他肩后,强行令她小穴大开,可是还是太紧了,他双手将那两瓣粉粉的、肉嘟嘟的阴唇往外掰,然后将巨大的龟头往里再纵身,深埋了进去。那一下,爽得她脑里像炸出了无数烟火,她尖叫着,抖动着,就又高潮了,这一次更丢脸,她直接潮吹了,喷了他下身一大滩的水。
他双手捧住她臀,一边看着,一边快速地挺腰干她,一边问她,“喜欢吗?喜欢我这样干你吗?!”
她哪里还能答,整个人已经溃散了,只有连绵迭起的高潮,他眼神晦暗,又沉溺于和她的欲望之中,他是喜欢看她这样迷乱的样子的,他下面插着她,上面也伸了两指进她嘴里干她。
“十夜,给我舔。”他命令道。
十夜舔了舔滴下的津液,然后开始舔他,吸他的手指,下面也快速而剧烈地收缩着,吸着,咬着。夹着他的粗长性器。
明十低吼了一声,将她整个人一提,压到了桌面上,依旧将她双腿大开,只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入她。不需要太过多的姿势变换,他更喜欢男上式。几乎每一次,他都用这个体位干到她潮吹不断。
十夜受不住了,哭着哀求,“阿十,不要了,不要了。我受不了!阿十,我用嘴给你含含好不好。”下面身体里的感觉爽到要爆炸了,她是真的承受不住了,她已经感觉到胸腔里的一颗心,因为极高速快感的剧烈性行为,而发出了抗议。他给的高潮和愉悦太过于强烈,她失控了。
“十夜,你知道的,我没那么快射。你给我好好受着!”他再度拔出性器,然后又狠狠地插进去。
他的性器不仅粗大,特别长,甚至有比欧洲人尺寸还要大的龟大,龟头和茎身粉粉红红的,只有在做时,才会颜色变深,刚开始她把玩时还会爱不释手,可是他一干起来,他那尺寸,真的是令她欲仙欲死。
十夜惊恐地发现,他的性器又大了一圈!
她惊慌失措,小腹与下体阴道被干得爽翻,一边剧烈收缩着,一边滴着水,可是她不想要了,一脚揣在他大腿上,他吃痛,停了一瞬,她趁机就推开他,跳了起来,想要躲进卧室让他冷静冷静。
但他将她一扑,扑倒在地,压着她后腰,逼她翘起性感诱人又丰满的蜜桃臀,他掰开桃瓣,从后直抵桃心,十夜尖叫一声,只能趴在榻榻米上,让他肆意妄为。
她咬着手指弓,只知道自己已经爽翻了。
这个世间,也只有她爱的人——明十,给她如此激烈,又如此快乐与和谐的性爱。
第四夜(9)
(继续肉肉章,求猪猪求评论求收藏!你们的热情,确定着明十的性福呀!没有留言和珠珠,那林子就全走剧情啦!)
他在她体内,真的,竟有大了一圈。他龟头本就硕大,令她特别地敏感,现在更是后入,她爽的同时,还是有点难受的。很胀很胀。
“痛。”他还压在她背上挺腰,她转过头来,一口咬住了他的颈,那里跳动着的是他的大动脉,血流突突,十分凶猛,一如他这个人。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给她任何缓冲,更加用力地撞击。
她的思想早溃散了。她双手早已撑不住,趴了下去,长发上都是汗湿的水珠,铺洒了一地,而她光裸的背上,也是晶莹剔透的,性感的汗珠。
她的确是累坏了。
明十到底是怜惜她的,又将她抱了起来,让她正坐在他怀抱里,保持着插入的姿势,他搂紧了她,双手捧着她臀,一下一下地送进去。
而她只能抱着他,任他肆虐。
他刻意放缓了速度,偶尔浅浅地插一下,又研磨两下,渐渐地她的身体苏醒了,淌出更多的汁水。于是,他突然就不动了,只是紧紧抱着她,和她肉贴着肉,感受着她双乳在他胸膛上颤动,她的一对小红果磨蹭着他的硬挺的乳尖,而她开始不安地扭屁股,他虽然不动,但他茎身跳了跳,她感受到了,小穴居然吸他吸得厉害,他“嘶”一声,险些就丢了。
“还痛吗?”他亲她唇,一边含着她唇和她接吻,一边问她。她睁开了眼睛,一对妩媚流丽的大眼睛凝视着他,眼尾忽地往上翘去,笑了:“不痛,现在爽得很!”
她这个妖精,下面那张嘴现在正饥渴得对他又吸又咬呢!他轻笑,“要我快些是吗?”
“明知故问!”她拧了一下他乳尖,说,“现在,你甚至可以更粗鲁些!明十,我爱死你了!”
他忽地将她抱起,又转了一面,她才留意到,这里侧前方有一面巨大的镜子。他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开的双腿,靡艳的腿心,与他粗硬的性器,一起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她抱着他肩膀,视线停留在镜子里,看着他的性器是怎样一点一点打开她的两瓣肉唇,再怎么挤进去的,那种感觉很刺激,她叫床叫得很放浪,他低笑:“十夜,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他没再留力,粗鲁、快速、强壮而有力地一遍一遍撞击她,占有她,感觉到她穴里因愉悦而凸起的那颗小豆豆,他全力只往那里捅,她双腿猛地一夹他臀,她再度潮喷,当热液刺激到他茎身,他没忍住,猛地往前再一撞,直接撞开了她本就兴奋得大开的宫颈。
俩人宫交,这是第一次,于她而言并不痛,还很爽快,很神奇;于明十来说,却太紧了,爽得他早已承受不住翻倍的刺激,她宫颈那里有无数的嘴在吸吮着他的龟头,舔着,咬着,又像生出了一百对小小手,在一遍一遍摸着他的马眼,他的皱褶,他太爽了,死命抱住了她,低吼到:“十夜,我坚持不住了。”
她早已强烈欢愉的性交,而忍不住哭了起来,越爽眼泪就越汹涌,她的眼泪滴落渗进他颈大动脉处,那一处,血液澎湃的地方阵阵冰凉,他一颗躁动的心才逐渐平息下来。
她温柔地说,“那你射给我好不好?!”
他开始寻她唇,仔细地吸吮,她回应他,渐渐地随着他的节凑而再次感受到了灭顶的欢愉。
极致愉悦时,她含着他唇,发着呜呜的性感慵懒嗓音说,“我爱你,阿十我爱你……”
他抱紧她,更为猛烈地爱她,咬着她下唇回应:“我也爱你,十夜。”
异常激烈的性爱,使得他嗜血的焦躁得以抑制。
但他那里太过于巨大,即使已经射精了,却卡在了她那里,拔不出来了。
明十第一次如此尴尬,可是他每一动,她的敏感就翻倍,她恼了,喝止他,“阿十,不要再动了!你动一下,我就要死了!太爽了,太丢脸了!”她猛地捂住了脸,下面却还在一吸一吸,挪动着,夹着他的性器,竟使得宫交更为深入,明十也是爽得头皮发麻,骂了她一句妖精。
俩人干脆双拥着抱着坐在一起,他依旧保持着深插,就在她宫颈里。她偶尔扭一扭屁股,俩人都很爽。
明十就笑了,“真想一辈子插在你身体里。”
他怀抱着她,一边保持着插入,一边将散乱在地上的文件拣起翻看。
十夜看了一眼那些文件,他的那份档案,她已经放进行李箱底暗格里去了。
她首先打破了沉默,“你已经和我讲了你的故事,你是一名西点大师。阿十,而我,我是一名侦探。”
明十问:“所以,你是特意去那家酒吧的吗?为了接近我?”
“不是。”她立即否认,“我去见警视厅的朋友。我的客户,是国内一位富豪林先生。林先生富可敌国,但他最爱的小女儿却残忍被人杀死。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长达叁年之久了,警方破不了案。而我从警校毕业,也在英格兰场学习培训,专攻犯罪心理。但我离职后,开了一家侦探事务所。在夏海我帮助警方破了好几桩刑事连环凶杀大案,有了点名气。所以林先生找到我,给了我巨额资金作为报酬。让我去查找细索。让我去尝试追踪疑凶,他知道我擅长这样做。所以我才会过来。但那一晚,我被你吸引,阿十,我是爱你的。我太注意你,转过身来凝望你,渴望你也能转过身来凝望我。可是你只顾得吃朱古力,还留下一个袋子就走了。我根本没注意到,在我背对着身只顾看你时,那个贱男给我的饮料里下了催情药。”
明十低笑连连,她依靠着他,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那里是一颗用力跳动的,健康强壮的心脏。他说,“你还真是一名有点蠢的侦探。”
可不是嘛,差一点就要被人下药给迷奸了。她红着脸嗔,“我是蠢,那也是因为你害的!”
“是,我害的。”他执起她下巴,唇贴着她唇。
他将她换了一个姿势,抱着让她更舒服些。他轻轻挑起她散落的发,在指尖打转,而后沿着她光裸细腻的雪白肩膀摩挲,发丝一直撩着,她痒得很,频频低笑着去躲,那姿态真是风情万种,哪个男人能不爱呢。他也是愿意死在她石榴裙下的。
“没想到,你爱钱。”他说,声音淡而慵懒,像没睡醒的白狐,微微眯起眼睛。
她就笑,“谁能说自己一点、绝对、不爱钱?那是因为堆在他面前的钱还不足够多!阿十,我告诉你我的一个小嗜好,我爱现金,所以林先生搬来我办公室的是一堆美金钞票。全堆在我面前,从我脚堆到了我头顶,那么大一堆。我从细到大,还没见过这么这么多现金呢!还是美金。”
她咯咯笑,妩媚得不可思议。
明十也是笑。
她越说越来兴致,拉着他手说,“阿十,我们去夜逛鸭川,去居酒屋买醉狂欢好不好?!”
“好。”他执着她手,吻了吻。
“哎,那我先得去洗个澡,打扮打扮!我认识一家店,伽蓝。楼下是居酒屋,楼上是很有特色的百年老町屋,在民宿的这头往下看可以看见柔和的日式庭院,从那头往下看又可以看见鸭川。我们去那里住一晚好不好?好不好嘛!”
她对着他撒娇,抱着他胳膊摇。
明十色授魂与,只懂得点头。
他说,“好。”
“可是……”她脸红了起来,“你那里还插着我呢……你先出来好不好?”
“出不来了。”他脸一红,没想到自己也能淫荡成这样,“你吸着我,说了那么一大堆,我那里早又硬回来了。宫交很爽,我们再来一次!做完,就陪你去夜逛鸭川。”
第四夜(10)
这一次,明十没有开车。
他从屋宇里的杂物间找出一辆单车,载了她去。
俩人沿着鸭川而去,月夜下的鸭川并不平静,奔涌湍急。
她坐在单车后座,双手抱着他腰,将头也靠到了他背上。
他回头来看了她一眼,温柔地问,“是累了吗?一会儿就到了。”
“不累!这样欣赏鸭川不知道多美!”她轻轻晃动着双腿。他再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她雪白的一双精致脚踝从玫红色的和服裙摆下露出。而和服裙摆上是一圈一圈的落梅花瓣,宛如落在了她脚上。
是一种极致的美。
他忽然喊了她一声,“十夜。”
“嗯?”她懒洋洋地。
“我爱你。”他说。
十夜心中一动,将他抱得更紧,她脸贴着他背,说话声嗡嗡地:“我也是。”
再过了二十来分钟,伽蓝老町屋就到了。
伽蓝的木门是以百年以上老树制成,透出经过时光磨砺的味道。古意浑然天成。而大门前几棵修剪得十足风骨的松树,就站在那里,等客人走近。门前一对石狮子,是唐代遗落的余韵。
推开厚重的百年大木门,明十牵着她走了进去。
石灯笼下,古朴的光,晕着青石、砂砾、滴水惊鹿,而禅意沁骨而入,是典型的静谧日式庭院之美。或许是怕庭院显得太过冷清,一圈一圈的青石砂砾后,植有一排花树。花色淡雅,不会过分艳丽,而几株金菊花碗硕大,点缀其中,美得明丽又雅致。
十夜轻声叹,“金菊很美。”她哒哒哒地跑过去,趁人不备,嗖的一下摘了一朵,又哒哒哒地跑回他身边,说,“阿十,我送你花!”
他抽起花枝朝她脑袋轻打了一下,金黄重重花瓣落了她一声,“小心老板揍你。”
她头上像下起了花瓣雨,她咯咯笑着转了个圈。
而他也是笑,她太美,自黑夜里走来的妖媚,不是艳鬼是什么。
他一手执着花,一手牵了她进了大厅里开着的居酒屋。
“我不是第一次来日本啦!但这家店我来住过好几次呢!这里的佐酒菜也超级好吃!”她其实更为熟门熟路,反倒是领了他走到一处靠鸭川的卡座上,叫来老板一口气点了好多吃的。
等老板走了,他颔首道:“看来你的确是大胃王,是我小瞧了你。我做得不够你塞牙缝。”
她的一张芙蓉脸瞬间红透,拿去筷子敲了敲他手背,说,“不准这样说一个LADY!”
“好。我不说。”他看出窗外风景。
木窗外,鸭川奔流不息。
一株嫣红的花树居然开于晚风里,无数的粉色花瓣随风飞舞,嫣粉了一小段鸭川。有几瓣飘了进来,沾于他雪白的手背上。
他将一个木碗盛了水,将数片粉花瓣与那朵半败的黄金菊放进水里。
花瓣与花,浮浮沉沉。
当她捧了一本《源氏物语》过来,就看到这极美的一幕。
这个男人,真是妖。
她将书搁于古朴的木桌上,抿了一口清酒问,“要不要我给你读故事?”
“好。”他说。
一大盘刺身很快就上来了,一片片,殷红的一片,却又不见一滴血。
她将柠檬挤出汁液均匀撒开,夹起慢慢品尝。
跟着上来了还有一个一个极为精致的寿司。寿司都是后厨现做,并非一上来就一盘好几样那种。由侍者一小碟一小碟地送上来。每次两只,他和她一人一团醋饭。
“醋饭做得太鲜了。在国内,即使是最正宗的日料店,也和在这里吃差太远。”她唔唔两声,恨不得把手指也吞掉。
“对师傅很讲究。老一代的,传统的日料,甚至不准女厨师来担任。因为要保持双手更低的温度,女人的温度天生比男人高。而即使是男厨师还要一边做寿司,一边把双手插进冰盘里降温,过程也很苦。女厨师做不来,即使做得来,从前的日式料理界也歧视女性。国内,一切都要快,并不会有时间让双手降温。”他说。
她听,听得津津有味。
又一盘新鲜的鱼肉刺身送了上来,那纹理肌理简直令人食指大动。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凑到他身边,说,“你会做刺身么?”
“会。”他答。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听说有一种人体盛。”
他看了她一眼,看得很静,很深。
她咬他耳朵,“我给你吃好不好。”
他执着筷子的手一顿,然后道“好。”
她惊讶地发现,他耳尖红了。有时候,他这个男人,还真是纯情得可爱,明明他和她之间什么都做过了。
她很喜欢逗他。
她吃了半饱后,将碎花布袋打开,将一份文件取了出来。
是对高田澄的侧写报告,以及他多年来在日本-中国-英国等地的行踪。
里面的受害者照片鲜血淋淋,但目前他只是嫌疑人。
“还工作?”他很诧异。
她嘴贫:“你想象一下啊,一堆比我还高的美金现钞堆在我面前啊!”
他抿了抿唇轻笑。
两边都是开放式的,虽有各种屏风阻隔,但也能看到近桌的人和事。
此刻,十夜的目光,被一个男人吸引。他的手上,也刚好是一部日版的《源氏物语》。
十夜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膝盖,想起临来日本时,景明明的交待。景明明说过,夏海那边为了尽快破吃人魔案,已经从苏格兰场请来了一位犯罪学家。本来景明明是想亲自过来会一会这位犯罪学家,和他一起破这起跨国犯罪案的,但在景明明临行前的五天里,夏海连续发生两单凶杀案,犯案手法一样,隔间时间仅仅是两天,这个凶手马上就要成长为新的连环杀手,所以带队的景明明根本走不开,他只好也同样请了她出面,过来和这位犯罪学家汇合。他们约定好的暗号就是,在伽蓝,各手捧一本日版《源氏物语》。
此刻,看来,她对面的男人就是那位犯罪学家了。
那个男人只是安静地坐在那,低头看书,气场就出来了。
四处的一切,似乎都沦为了那个男人的背景。
他身后是居酒屋的蓝色印花帷幔,与一棵盆景罗汉松。衬得他剑眉星目,有一种冷硬的刚毅美。
男人的气质是硬的,轮廓却是精致的,有酒窝,看书认真时,一抿唇,酒窝就出来了。
而且,他的酒窝很深。
他喝了一小口清酒,又翻过了一页书。
十夜想,他看起来倒像个风雅的文弱书生……
“阿十,我遇到了一位刚从英国回来的朋友。我过去坐一会儿。你等我一下,好么?”她没打算瞒着他。
“好。”明十看了一眼对面,那是一个相当英俊的男人,举手投足的那种风华并非一般人。
明十忽然一把握住她手腕,尽管他已用尽全力去克制,但手劲仍是巨大。
她吃痛,眉头皱了一下。
他问,“是你未婚夫?”
十夜一愣,脸色有点白,耳尖却红了。她说,“不是。阿十,他在国内。”
明十知道是自己多心,更失态了,低低道:“是我糊涂了。你去吧。”
顿了顿,又道,“早点回到我身边。”
十夜心尖一抽,软得一塌糊涂。
她弯下腰来,脸贴了贴他脸,说,“我马上就好。”
她捧着那本《源氏物语》向那个男人走去。
第四夜(11)
十夜,在那个男人桌子的对面坐下。
她将那本书,放到了桌上。
慕骄阳一抬头,就对上了她探究审视的目光。
慕骄阳一怔,但很快恢复过来,“我一直以为景队是位男性。”
十夜听到景明明时顿了顿,然后说,“明明是我的竹马。我们从小玩到大。我是十夜侦探事务所的老板。你可以喊我肖十夜。我也曾为警队效力,在苏格兰场进修过犯罪心理学,对刑事案熟悉,对连环杀手也很了解。慕教授,当年,是你给我上的课。不过你的犯罪心理学课太受欢迎了,每一堂课,你的学生都多达几百人,所以,你不知道我。不过以前,我每周叁次,都有按时交作业。”
慕骄阳听了,又是一怔,低笑了起来。
慕骄阳在书页上摩挲,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的学生中,我记得有一位姓肖的,是个女孩子,但不叫十夜。她的心理测试,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所以,我记得。”
肖十夜一顿,脸烧了起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不需要那么拘束。你虽然上过我两年的课,但我们之间可以说是陌生人。不过,甜梨,早在几个月前,我和你姐姐肖甜心在一起了。我会成为你的姐夫。所以,你可以喊我姐夫。”他单手托腮,指腹按压在下唇中间那道浅浅的竖纹上,一脸的胸有成竹。
“咳咳咳。”十夜真的是被呛到了。
“姐……姐夫”她犹犹豫豫地喊了出来。
“乖,我和你姐姐很快就会结婚的。”慕骄阳笑容一收,“好了,我们可以开始谈公事了。”
十夜简直无力吐槽,这个令全球变态闻风丧胆的男人,她的老师,会是这么……奇奇怪怪的男人。一副完全吃定她姐姐的模样。
见她神色,慕骄阳说,“会的。我很快就会和你姐姐结婚。你这声姐夫,叫得绝对正确。”
十夜:“……”
慕骄阳看见她手腕间一圈青紫,目光便转了过去,和对面穿着和服的俊俏男人视线碰上了。
慕骄阳玩味起来,“我闻到了犯罪的味道。”
十夜的心一紧。
她的情绪变化也没有逃过他眼睛,他眸色渐沉,“那个男人,是和你一样的人。一个冷酷的,没有同理心的,一直在变态发展中的反社会心理变态者。”
“反社会型人格,不代表真的就会去杀人。”十夜岔开话题。
“也是。”慕骄阳玩味着,收回视线。
她浅抿酒液,而他又翻了一页书。
她这位老师还真是看得津津有味。奇葩!她在心里再次吐槽。
“你对杀人怎么看?是不是特爽,特别有快感?”慕骄阳头也不抬地问她。
十夜:“……”
“我没杀过人。不知道什么感觉。不过我看到令我不爽的人时,的确很想掐死他/她!”十夜耸了耸肩,“不过也就想想罢了。毕竟,杀人要力气的。我懒得动。”
“扼杀吗?……”慕骄阳沉思。
他说,“扼杀需要很大的力气,手腕、手臂的劲力要很大。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有些男人,如果是矮小瘦弱的,甚至掐不死人。所谓的扼杀,多数是将喉道的气管扼断造成的窒息死亡。充满暴力美学。女人很少会选这个方式。十夜,你是连一点同理心都没有的人。你冷血得相当彻底。”
十夜的视线随慕骄阳的望了过去,慕骄阳在观察明十。
只见,明十拿起尖刀,正在一片一片地片出更薄的刺身。他的刀道甚至比过了做刺身的师傅。
慕骄阳说,“他擅长用刀。你却和他恰恰相反。他暴戾却冷静谨慎,而你则暴力和更为直接。”
“好了,回到案件上来,”慕骄阳说,“关于心理变态者,我认识一位。他是我的病人,也一直在压抑杀戮因子。他和高田澄的个案有相似处,他没有犯案,他的成长经历和高田澄很像。都是原生家庭带来的扭曲。他们都有淫荡的父亲,住进家里来的父亲的情妇,还会故意让年幼的他们看到,情人和他们父亲苟合的过程。”
慕骄阳一一分析说,“我问过,我那位病人,如果是他,会怎么做。我问他,是扼杀吗?他说,他想撕开那个女人的喉咙,直至她吐不出声音。”
十夜挑了挑眉,“也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是。我这位病人是。但他心地善良,他在变态,却极力压制阻止自己变态。”慕骄阳说,“我通过了解变态者们的心理,从而去捕获更多的变态连环杀手。夏海和日本之间,不仅仅发生了吃人魔案,还有玫瑰杀手案。英、日、中叁国当地警察以及叁国的国际刑警都在合作破案。但他们中有人认为玫瑰杀手与吃人魔是同一个人。我有不同看法,我认为是两起不同的连环案件,与两个变态连环杀手。”
慕骄阳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下,是关于他那位病人的。他以L来称呼他的病人。“L在国内夏海时,有一次夜里,L从公司回来,被一个男人撞到了。一般撞到人都会有所反应,但是那个人只是扣低了鸭舌帽跑了。他跑过时,L说闻到了一股玫瑰香水的味道。后来第二天,新闻报道出来,就在那段路附近,出现了女死者,死因是被奸杀,用丝袜勒死。而且死者身边,还放有一枝被掰光了花瓣的玫瑰花;但身体上没有缺少了的部分,甚至是头发,连环凶手也没有取走。而我们的吃人魔则要变态得多,是将受害者放进了特意布置的玫瑰花床里,还取走了她们的身体一部分进行了吃用。当然,也可以说是玫瑰杀手的行为升级了,但从我审视了所有的案件后得出的结论:并不’!他们是两个不同的变态。”
十夜思考了一下,问道:“两个变态杀手都是在京都、上海两地作案的多?我想先听听关于玫瑰杀手的。我想分析比较这两个变态相似和不同的地方。”
慕骄阳说:“玫瑰杀手的画像,我已经画出来了。童年时,见到过父亲与情妇的事情,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变态。普通性行为无法令他勃起,只对用玫瑰香水的年轻女性有反应,所以演变为奸杀。他应该是童年时,还受到过父亲情妇的虐待。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爱用玫瑰香。尤其是,每次虐打幼小的他时,令他记忆最深刻的,必定是疼痛、仇恨、心理折磨,以及代表以上种种的属于她的味道——扑鼻的刺激玫瑰香。关于玫瑰杀手,他本人具有高学历,从他的作案布局,再到他事后的地毯式清理就可以知道。而且他作案的过程不单止戴套,还用了清洁剂来冲洗死者下体,不给警方一丝线索。应该是个对化工了解,又或者是个侦探剧爱好者,具有反侦察的能力。这个变态杀手还很有钱,和有比较充裕的时间。目前推断,他只对用玫瑰香的女性才会动杀机,所以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随便杀人的,他挑选猎物更具有特定性。还有一点就是,他的作案时间没有规律可寻。但碰上了,就一定会找机会下手,决不放过目标。”
然后,慕骄阳回答她刚才的问题:“照推断,玫瑰杀手应该是中日合资企业的高管或者老板。而且相貌不差,谈吐不俗。从他带走猎物的方法来看,女性对他是没有抵抗力的。应该说,在现实生活中,他还是挺有异性缘的。但他不近女色,会给人一种,他不喜欢女性,甚至有同性恋的可能。但其实是,只有通过杀戮,他才能获得性快感。”
慕骄阳接着说,“两位变态杀手,在这点上都相似。他们的确从行为模式上来说,很接近。这也是这次我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因为我们需要抓住的是两名变态,而非一名。十夜,我需要你的帮忙。你的侧写,同样至关紧要。”
“目前警方已经掌握了多少证据?”十夜又问。
“凶手太狡猾,而且根据凶手的作案手法,串联起早五年的一些未破案件。发现,在英国伦敦也曾出现过类似的案件,根据目前划定的,有一家中日合资公司,是有英国分公司的。英国那边的控股不低,所以高管们经常需要叁国跑。”慕骄阳说:“范围在缩小,但是嫌疑人却有不在场的证明。凶手相当谨慎狡猾。而且是绝对的冷静。这样的凶手最可怕。”
慕骄阳:“我已经锁定高田澄就是玫瑰杀手。十夜,我需要你找出吃人魔。你这样的女人,对吃人魔有致命的吸引。”
十夜听了,再度挑了挑眉头。
“你们是一样的人,这点最吸引他。”慕骄阳则展开了他的侧写描绘。
十夜对吃人魔的案子相当了解了,所有的文档几乎都在她脑子里了。
她反问,“可是吃人魔抓住并杀害吃掉的,在已知的数目里是12个,中日英比利时皆有。这十二位受害者性格各有不同,有懦弱的、自卑的、热情开朗的、活泼的,自私的,善良的不一而足。只有一个共同点,仅仅是青春美丽。所以可以推断得出,吃人魔的大致年纪,在27-35岁之间,他也同样年轻,身强力壮,事业有成,他是有一定品位的人。他挑选的十二位受害人,并不冷血。”
“老师,就如你所说的,我是冷血的人。我甚至对受害者们没有共情。我仅仅希望的是,如果噩梦与灾难无法幸免,在受害者遇害前,尽量快地死去才能解脱痛苦。我只希望吃人魔下手快一点,不要有虐待的过程。仅此而已。”十夜将自己也剖析明白了。
慕骄阳说,“今天下午,就在这里又发生了一起案件。是个日本女孩,心脏不见了。被人在靠近鸭川的一座孤桥的荒草堆里发现。京都是旅游胜地,治安一向好,鸭川边本来就是景点。所以,被定性为严重恐慌事件,警方第一时间清理了现场,政府也盖了媒体的口,知道的民众不多。今天发现的受害者,面容身段和你有六分相似。十夜,你将会是他下一个目标。心理变态者对待和自己一样的人,有异乎寻常的热情,他们也是需要同伴的。没有一个冷酷的心理变态者遇到另一个同样冷酷的变态更令人激动的事了。更何况,十夜,你是一个相当美丽的女人,你能勾起他的吃欲。”
“你令到他,很有吃欲。”慕骄阳深深看着她,一对眼睛里是不见波澜的静水深流。他轻轻敲击桌面,“十夜,你现在同样危险。他要得到你,将你变成他的同伴,你们一起狩猎;或者是,如果你们无法同行,他就会将你吃掉。十夜,你是不同的,你和所有的猎物都不同。他会将你整个人完完全全吃进肚里。这个世间,再没有人可以找到你。而从这一点,可以侧写出,吃人魔是对解剖有一定了解的人。能精准用刀,具有一定医学知识。从青少年期开始,保留了在森林打猎的嗜好,也直接解剖过猎物,为长大后的狩猎‘人’做准备。”
十夜有些恍惚。“你令到我,很有吃欲。”这句话,明十说过。
现在,慕教授说了同样的话。
她的这位老师,他的侧写和画像是精准到百分百的可怕的。
“我想去看看那位受害者。”她提出。
“现在?”慕骄阳一愣。
“嗯,现在。”十夜起身,走到了明十身边,她说,“阿十,我现在需要处理一些工作,我需要去殓房。”
“我陪你一起去。”他握着她手说。
十夜有点为难。
慕骄阳走上前来说,“无妨,一起吧。”
第四夜(12)
慕骄阳借口说自己没有车,硬是搭上了明十的车。
车里的气氛,别扭而怪异。
两个男人都很沉默。
十夜坐在副驾驶上,她手搭在明十的手背上,轻捏了下他手腕。
坐在后面的慕骄阳忽然说,“十夜,景队是我好兄弟景蓝的小侄子。景蓝也是一位权威的犯罪心理学家。他和我提了下,他的小侄子说过,会在年底和他的小青梅完婚了。景蓝还说,他小侄子很高兴,说他等待了十多年,终于等到了。”
十夜的手一僵,明十回握住了她的手。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
十夜想,无论她和明十结果如何,当她回到夏海,她还是要和景明明解除婚约的。
她家和景家是世交,她从一出生,会爬开始,就跟在景明明后面爬了,景明明大她叁岁,他们之间没有代沟,是真正的从小玩到大,亲如手足。而双方父母很早就给他们定了娃娃亲。她一直以为,景明明对她,也只是妹妹和童年玩伴的情分。但她觉得就算嫁给他也没什么,毕竟大家知根知底。父母们还那么要好。景父景母也是对她像对女儿那样,将她从小宠着大的。反正女人都是要结婚的,遇到这么好的婆家,她一直想不到要拒绝这门亲事的理由。但直到她遇到明十,才发现,原来一切是不一样的。她爱眼前这个男人,而景明明也值得更好的。所以,无论她和明十如何,她回到夏海都会斩断和景明明的一切。
“冷吗?”明十打破了沉默。
十夜看着他,摇了摇头。
明十将暖气调高,从后座捞过大衣,放在她膝上,“冷就披上,不冷就盖着膝盖。”
十夜对着他粲然一笑。
明十一怔,嘴角微勾,手伸过来,一把揉乱了她的发。
她赶忙闪躲抗议,“你给盘的发太容易掉了。不要再拨了!”
慕骄阳心中一叹。突然,电话响了,他接过说了几句。
十夜耳朵尖,听出是和案件相关的。等他挂掉电话,她问,“怎么了?”
“发现了一些新出现的瘀伤。”慕骄阳说。
当叁人到达敛房时,尸首已经等候在解剖室里。
小野丽子也在。
小野一见了十夜,先是一愣,然后说,“十夜,你转了性了?居然打扮得这么淑女!”
十夜学着明十的口吻道,“入乡随俗罢了。来到京都,不穿一下和服,就好比没有来过。”
小野被噎了一下,又问道:“这位是?”她下巴朝着明十那边点了点。
十夜说,“那晚,被你放鸽子。我喝多了,他拣我回家的。”
“噢噢噢。”艳遇嘛,她懂的。
一行人换过了衣服,但明十被留在了外面。但解剖室有一大排玻璃窗。他看得见里面。
那具尸体,被处理得很干净。
慕骄阳之前就看过一次初步解剖了。
十夜问法医官,“受害者的原始状态也是这么干净吗?”
“是。”法医官说,“干净、整洁、严谨。”
“还充满艺术性,”慕骄阳补充,“凶手还有洁癖。”
旁边的法医助手调出文档,递给十夜。
十夜看了,受害者就连头发都纹丝不乱,显然是死后被认真整理,和梳过头发的。且还手法相当娴熟,梳得一丝不苟。
蓦地,她想到的,就是明十的五指温柔地穿过她的发缝,他替她梳理,替她盘发。
她抱紧双臂,忽然觉得冷。
慕骄阳说,“她的头发被剪了一部分带走。”然后戴着手套的手指,指了指堆在受害者左肩的头发。
“咦,”小野惊呼了一句,“这样直观地看,她长得和你有点像。”手肘撞了撞十夜。
十夜“嗯”一声, “是有点。”
小野一脸“你好惨”的表情看向十夜。
十夜淡淡地说着话,仿佛一切与她无关:“心脏代表情感。女人的头发,和性欲有关。凶手对这位受害者有超过别的受害者的感情。因为他同时收藏了‘心脏’和‘头发。’心被他所吃,而头发成了他的纪念品。”
“因为她最像你,接近你,所以是你的替代品。受害者没有被性侵,但剪掉头发,就是对她,以及对你的性欲控制。”慕骄阳开始描绘画像。
小野一惊,“什么?十夜成了吃人魔的目标?!”
“很不幸的,就是这样。”慕骄阳说。
他脸侧了侧,看向斜对面站着的那个男人。
明十的视线,是在受害者的脸上逗留的,然后是头发、以及空了的心腔。
一般人,见到尸体,是会本能地害怕的。但明十没有,他平静到近乎冷漠。但他死沉沉的眼睛里有一处暗暗跃起的火芒。慕骄阳不会看错,他感到兴奋。这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心理。
“观察出什么来了吗?老师,”十夜忽然喊他,“一般情况下,你不会这样邀请外人到来。你在试探明十。”
“你是我教出来的,甜梨,你能察觉到的,我早知道了。”慕骄阳忽然转了过来,以他高大宽阔的身影和后背挡在了她身前,也隔绝了明十的视线。他忽然拿出一支微型针在她手腕上一刺一推,就将微型追踪仪植入了她的体内。
剧痛过后,十夜摸了摸此刻多出来了一个红点,像一颗痣。
慕骄阳说,“当你察觉到了危险,按那颗红点,我们就能追踪到你。红点下就是一个开关。”
慕骄阳又说,“国际刑警那边,十分钟前把最新嫌疑人范围名单发给了我。关于吃人魔,目前在日本的有两位嫌疑人,其中一位是明十。”
听他这么一说,小野丽子也说,“早上是我上司给你直接发的嫌疑人追踪资料,里面有明十是吗。”
十夜极轻地点了一下头。
小野丽子声音都高了起来:“十夜你搞什么?!为了破案,你已经做到了和他上床的地步!”
十夜额头青筋跳了跳,平淡地说道:“我和他做,是因为我想。不是为了破案。”
小野丽子丢了一个,你好可怕,你好重口的眼神给她。
法医官无视众人的谈话内容,机械地说道,“慕教授让我从头到尾再检查一次。我刚才发现,受害者的一双脚踝全碎了。”
慕骄阳示意十夜跟着他,一起去摸。
俩人感受碎裂的骨头。
十夜问:“下午解剖时,没发现吗?”
法医官说,“当时骨头没有碎开。后来,搬动了一次,因为震动,才全部碎裂开的。”
十夜十分冷静地说道,“证明凶手对人体,对骨骼异常熟悉。他知道用什么样的工具,拿捏力度到了何等程度才能把脚踝的骨头全部敲碎,却又保持不散。这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起码已经具备了骨科医生的专业知识。”
这一点是相当大的发现。
第四夜(13)
法医官已经在割开脚骨上的肌肤,要看清里面的情况。法医助手一边拍照,一边语音记录。
而小野刑警则说,“这样能为我们缩减搜索范围。”
慕骄阳心细,对受害者的头发有异样精准的发现。他不断拨开女死者茂密的重重迭迭的乌发,终于在头发深处找到了一些青苔。
他本就是植物学家,他说,“这是生长在森林里,特有的苔藓。”
法医官说,“还有她刚来时,尽管已经处理好一遍,但她的脚趾缝里发现了泥土,潮湿的泥土。和鸭川边的泥土成分不一样。法政那边的报告,好像出来了一份。工雅,你将电脑里的报告调给他们看。”
法医官的助手工雅,马上照办。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小野不是太看得懂。
但慕骄阳懂,他说,“的确和鸭川边的泥土成分有很大不同。因为受害者处得出的泥土里含有一种绿铜,还有一种菌素,是森林泥土。”
“鸭川边是移尸现场,而非第一犯案现场。毕竟,那里不方便,即使地段再荒僻,也还是会有出入的人。不能在那里处理尸体。凶手有能独立处理尸体的地方,又或者说,那片森林荒无人烟,能让他不被打扰地进行‘工作’。最后才移尸到那里。鸭川边,是公众地,他在渴望关注。”十夜做出了部分侧写。
“不是要挑衅我们警方吗?”小野挑眉。
“我认为不是。”
“不是!”
十夜和慕骄阳同时说起。
十夜一怔,道:“老师,你说。”
慕骄阳说,“这样富于艺术性的手法,带有表演的成分;也有一种,凶手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的意思,他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也就没有所谓的挑衅了。他本质不是在挑衅,而是在寻找关注的眼睛。一种情感上的共鸣。他在向他的目标——既是猎物,又是同类的那个人传递信息。”
小野更不懂了,“那为什么要弄碎她的脚踝。”
“因为她不乖,她想要逃跑。所以,他拿走了肉眼看不见的——受害人的‘腿’。没有腿,怎么逃跑呢?!”十夜补充。
“好变态!”小野简直抓狂,“我最怕就是遇到变态。破什么案,都是有原因的。但变态没有,没办法用正常人心理去分析他们。”
“所以需要我们啊!”十夜说,“只有我们了解变态。”说完,她看向慕骄阳。
慕骄阳点了点头。
法医官像是发现了什么,进行心腔解剖。下午时,他进行的是胃,也就是身体内部器官的剖腹,以及心腔的初步解剖检查。
“是活着取出的心脏。不过对方动作迅速,受害者没有太多痛苦。真正的冷血又残忍,但下手的确快准狠,极快地结束了受害者的痛苦。死因,就是心脏一刀。”他将头彻底埋了下去,在那里用手指摩挲,用力往里探,最后,他用镊子,取出来一条头发。四厘米长的短发,黑且粗,看得出来是男人的头发。
助手将证物袋递过来,法医官把头发放进去,说,“待会结束了,送去法证部。”
工雅:“是。”
“这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法医官一边翻那些血肉,一边取来小刀,剔除部分腐烂的肉。
小野丽子什么都好,就是在面对解剖时,难以容忍。
此刻,令人呕吐的血腥味、尸臭味,以及血淋淋的一幕,使得她的胃翻江倒海。她没忍住,拿起证物袋狂吐起来。
倒是十夜镇定从容,肚子忽然传来咕咕叫,在小野和工雅古怪的脸色里,她无奈道:“晚饭吃了一半,跑过来了。我也不想。而且我本身是大胃王。”
小野又是一阵吐,吐得几乎虚脱。最后,她说了一句,“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和你吃饭!”
十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慕骄阳看向玻璃那一面。
十夜也看了过去。
这里视线不受阻隔。明十能看到法医官的工作。
他作为一名普通的市民,同样不受这么恐怖恶心、血淋淋的一幕幕影响。他平静得不像一个正常人。
小野也发现了,再度吐槽:“这位的心理素质也是够硬的了。即使,作为刑警队长的我,每一次都要看解剖,也受不了。他却这么麻木。”
十夜的心,紧了紧。
如果,他也是见惯了的呢……
小野继续吐槽:“不过他嫌疑真的好大,这样想,也就不奇怪了。”
慕骄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低声说,“甜梨,如果是你,你会站在哪一边呢?”
他没再喊她十夜,而是她的本名肖甜梨。
“老师,抱歉,我不知道。”她别过脸去。
慕骄阳:“和他上床,快乐吗?”
这是很尖锐的问题,和对她的分析了。
十夜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明十没有任何问题。他是正常的男人,正常的性爱。吃人魔存在性欲扭曲,无法勃起,甚至是根本不能人道。”
慕骄阳说,“描绘画像的过程,是精密的,需要一次一次地纠正。并非一步到位。甜梨,别急着马上下决定。吃人魔或许和他的同类,才会产生感情上和身体上的共鸣。他不是不能,而是根本不想碰除了你以外的女性。我说过了,他有洁癖。他有他感情上的洁癖,和贞洁感。”
小野丽子觉得头很大,“所以,你是被彻底盯上了?”
小野又点了点头,“行,我们盯着你就行。你就是诱饵。”
慕骄阳赞同:“的确。十夜就是最佳的诱饵。明知道她就是诱饵,吃人魔也不会想放弃的。这就是他们这一类变态的心理。正常罪犯会因被警方盯着而放弃犯案。但变态不会。”
法医官在做缝合的工作。
一众人也就离开了。
当脱掉消毒服和帽子,十夜觉得自己身上也沾了尸臭。她想要清洁。
明十很了解她心思,牵了她手道:“我带你去洗澡。”
十夜说,“你在伽蓝订了房。我们还去哪里。晚上,你陪我看鸭川。阿十,我难得来一趟日本。”
明十说,“好。”
第四夜(15)
在靠近鸭川边的一条商业街道上,有属于明十的甜点店。
离伽蓝并不远。明十问她,想不想去他的店里看看。十夜一听,很感兴趣,马上跳起来穿鞋子。
她没有再穿和服木屐。运动服运动鞋,把长款深蓝色大衣套在外面。她把长发束起,扎了一个高马尾,整个人的气质一改,眉眼间多了抹凌厉和英气。
明十看着她拢于石灯笼光晕里的美丽脸庞想,这个才是真正的她。
一个如此精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被下药,不过是顺水推舟,好来到他身边罢了。
日本方和国内警方,已经怀疑到他身上来。
药,她是真的吃下了。但他相信,以她的本事,既能自己解,解不了也能忍下去。如果他不出现,那个男人只怕也被她打废掉了吧。一开始,他以为是偶然,但其实是她处心积虑。她从进入酒吧开始,就知道他是谁,她目标明确。
果然,最精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大家都在赌。
明十想,可是他爱她。
他从一开始,就输了。
不过,如果没有证据,那任谁也奈何不了他。
明十打开衣帽柜,取出西服和大衣换上。
一如,他和她初见的时候。
十夜走到他身边,挽着他颈项,踮起脚来,亲了亲他唇,“阿十,你真俊!”
他听了,没什么表情,只是牵着她手就出去了。
关上门后,他从门旁拿了一把伞。
见她疑惑,他说,“我闻到了风的味道,风里有水汽。会下雨。”
“真的假的?”她挑眉明显不信。
他耸了耸肩,“就当以防万一。”
她哈哈笑,“下雨也挺浪漫的呀,我们可以雨中游京都。”
他说,“这么冷。我怕冷。”
她啧啧笑。
沿着河一直走,没多会儿,当看见立在鸭川边的一棵百年老花树时,他就说,“马上就到了。”
夜色里,那树粉色的花太过于招惹,太过于惊艳。令人怀疑,她会不会一转身就幻化成了美丽的女人,穿着粉色花瓣和服,静静地等候在鸭川边。等候着情人,或是下一个猎物。毕竟,夜里的艳鬼往往是会吃人的。
他牵着她走,一边走一边给她说《鹤的报恩》的故事。
她家中有一册这个绘本,她高兴地说画册很美,仙鹤化为美丽的女人嫁给她的恩人,仙鹤穿一袭红色和服,真的是绝美啊!
“和你家的灯笼上的画差不多。都是大红色的和服。”她比划着,“你家里那盏灯,四面布幔上画的就是《鹤的报恩》。”
明十想了想答,“既是和服,也是嫁衣,她是新嫁娘,所以穿的是红裳。其实还有另一个隐喻。她拔光了自己的毛,来织出绝美的布,将卖得的钱给了丈夫。她拔毛,其实是一个血淋淋的过程,红裳就是隐喻了血,与注定人与鹤无法相守的哀伤。”
其实是一个哀伤的故事。但里面的男人与女人都很善良。男人不在乎她是人还是鹤,只知道她是他的妻,可是她却飞走了。
十夜听了这个故事,有点哀伤。她也是要走的。
突然,天空下起雨来,明十打开了伞,将她圈住。
雨很大,一把伞,俩人皆湿。又阴冷又潮湿,的确不浪漫。明十干脆一手撑着伞,一手揽着她腰就带着她跑了起来。
风雨更大了,几乎要将雨伞吹掉。
他忽然问她,“你说,这个故事改一改好吗?鹤不走,鹤留下来,当男人的妻子。”
十夜一怔,借着风大雨大,反问,“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明十没有再说话。
店铺终于看见了。
夜雨里,流动的水波中,立着一间很精致古朴的老町屋,挂有一个牌匾,上写:十色。
店的庭院前,立有一棵老松树。老松或许和老町屋一样的百年之岁了,非常古老,非常壮大,也没有怎么修剪,几乎遮了半边天。但老松上挂满了裹着五光十色玻璃糖纸的朱古力。当然,那就是糖果类的模型,不是真的朱古力,但看着非常漂亮,和有趣。
她高兴地大叫,“我喜欢那些朱古力,也好喜欢它们的名字,‘十色’。”
她是十夜,而他是十色。
店里的朱古力非常多,各种各样的造型。有可带走或送人的袋装、盒装的,也有现做现吃的。
下面一层只买伴手礼的礼盒朱古力,而二层则是品尝和休息区。西点师傅在二楼透明的厨房里做甜点,游客可以在那里吃。还能在二层的平台上观鸭川。
她东摸摸西看看,喜欢得不得了。
又因他就是老板,她看中了哪样,直接拆开盒子就吃了。
不同的口味,她都品尝了一遍。每样咬一口,剩下的塞他嘴里。
二十分钟后,明十按住了她的手,“不允许你这样浪费!”
“你如果喜欢,我每样那一盒给你,或者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我给你寄回国内。这里的品种,国内不一定有,每个国家的口味和造型各有不同和各有特点。”
顿了顿,他走到一个竹子做的货架旁,从中取了一个小篮子出来。
小篮子包装精美,里面有一座日式的木屋,旁边绿色的布景看得出来是湖,湖旁有垂柳,湖里是两只白鹤。两个穿着和服,手指版大小的偶人坐在湖旁。
他说,“木屋的门可以打开的,没打开一次,出来一颗仙鹤造型的朱古力,造型一样,但有二十种不同的味道。你会喜欢的。这个是《报恩鹤》系列。”
他将包装有丝绒红色玻璃纸,扎着红色缎带的小篮子递给她,说,“送给你。”
十夜吸了吸鼻子,说“阿十,你也太会哄人了吧。感觉你就是个老手,很会哄女人那种。”
明十蹙眉:“我不会哄人。对女人没有经验。你不是都知道吗?!”
她笑着咬他耳朵:“是哦。你第一次时简直差劲透了,弄得我很疼呢!不过后来很爽。看来你很有天赋嘛!”说完,亲了亲他耳珠。
明十的耳朵尖红了。
他牵了她往楼上去。
二楼坐有不少人,甚至有一家叁口在吃朱古力火锅。
这个吃法还真是新鲜,她还看到居然有把炸得酥酥脆脆的肉里脊,或炸鸡球,炸鸡翅放朱古力火锅里滚的。
见她在望,他说,“那个朱古力火锅是甜辣味的。我加了秘制辣椒酱进去煮,和朱古力的甜刚好协调。”顿了顿,他又说,“还有一个鸳鸯锅吃法,你看那边,一半是朱古力火锅,另一半是芝士火锅,把炸好的大虾、肉丸沾进芝士或辣朱古力里,尝试不同的风格。”
十夜比了个大拇指:“你好绝!”
当然,也有相对简单的甜点,例如她品尝过的达克瓦兹香梨红酒朱古力热汤,以及血橙白巧克力慕斯甜点。
在二层也有一个玻璃冰柜,里面放着全手工雕刻的朱古力。每一个造型都栩栩如生。
她趴在那里看呆了。
明十走到她身边,问:“喜欢哪个?我拿出来给你吃。”
她看着一个个五光十色的漂亮朱古力,这些朱古力简直像五彩糖果一样神奇。什么造型都有,有各式动物、飞机游轮等,也有玩偶娃娃造型的。用的是植物色素上色,那些穿各色和服的娃娃漂亮的跟真的一样。
“天啊,和服娃娃做得最漂亮了!”她惊呼。
明十颧骨红了一点,说,“其他的是别的甜点大师做的。但我在日本期间,和服娃娃是我做的。这个展示柜里的朱古力是纯手工做的,所以很费事,人力物力,成本很高,且保质期只有两天,所以是在官网上提前预订做的。每天限量一百份。这里展柜的,全是客人们预订的。他们今晚十一点前来拿,或明天上午来拿。”
“那如果我拿走了一个娃娃,你岂不是给不了客人了?”十夜跃跃欲试,巴不得马上扑上去咬一口。
明十抿唇,露出一只尖尖的虎牙,此刻看着倒像个少年。只听他说,“是我今天多做了几个,放在这里。我本来就想带你过来的。这里有五个娃娃都是你的。我想你会喜欢。”
她仔细看放在黑色小木方格上的五个娃娃,以及标签。原来是《报恩鹤》系列。这五个娃娃就是仙鹤雪子。其中一只穿着红色和服的雪子身后长出了一对长长的雪白翅膀。
“妈妈,这组娃娃朱古力好漂亮,穿着不同的和服啊,脸蛋圆圆的,雪雪白白的。我想要那个!”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也学十夜那样,趴在柜台上看。
那位妈妈有些为难,说,“这是这位姐姐的呀。妈妈先预订,后天来拿好不好?”
小姑娘含着手指,不愿意走。
太可爱了嘛!
十夜用日语回道:“姐姐一个人吃不完。我要叁个,送你两个好不好?可是长翅膀那只娃娃是我的,不能给你!”
小姑娘一听有两个,乐开了花。
那位妈妈要给钱,十夜拒绝了,摸了摸小可爱的头说,“我和她投缘,我送她呀!”
于是,十夜赶忙的给这组报恩鹤-雪子朱古力全方位拍照,然后送出了两个,她一人一口就吃了两个,把最漂亮的长翅膀那只给了明十,和他一人一口分吃完了。前后不过五分钟。她那贪吃的模样,简直有如牛嚼牡丹。
明十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你不怕肥了?”
她备受打击:“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和你一起才两天,已经肥了叁斤了!”
他听了抿唇轻笑,“肉都长到你胸脯和屁股上去了。你的肉很会长。”
“明十!”她脸爆红,气得踮起脚尖来咬了他唇一口。
他下唇破了。他伸出嫣红的舌头,眼睛紧盯着她,然后将下唇的血舔舐干净。
她啧啧两声,“阿十,你这个模样,简直是妖。”
他哼笑了声,没答她,径直往开放式厨房去。
她也屁颠屁颠地跟着去。
第四夜(16)
他先带了她去消毒室从头到尾消毒,然后才正式进入厨房。
他换上甜品主厨的白色制服,戴上白色高帽,拿了一件围裙给她套进头里,再绕过她背去替她系好。
她又抱住他,贴着他亲亲,“我家阿十小哥哥真贤惠。”
明十觑了她一眼,没作声。
厨房里有一直热着的调温朱古力,他在做准备。
他灵感突至,想做一款新朱古力甜品。
十夜说,“我刚才看到,你我一起研究出来的达克瓦兹香梨红酒朱古力热汤很好卖呢!二楼上,居然有叁十多位顾客都点了这个汤,他们还搭配着蘸手指饼,或者曲奇饼吃,有些则搭配切开的法棍、与酥皮面包条吃。我们的朱古力热汤果然功能强大啊!”
他打断:“明明是我研究的。”她就只顾得吃!
十夜漆黑的大眼睛转了一大圈儿,狡黠得很。她说,“是我给了你灵感呀!你也是特意做给我吃在先的啊!我分明是你的缪斯女神。”
他捏了捏她脸颊,“是,我的缪斯。”
他把四个半边的心形模具,以及其他配件模具准备好,她看见心形模具大呼可爱,她简直不是在帮忙而是添乱来的,她扯着他衫袖轻声嚷嚷:“阿十,你是要做好多小心心送给我么!”
明十像看小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
她不满了,就嘟嘴。他俯下身来,咬了她嘟着的嘴一大口,然后趁她呼痛张口时,将舌尖上的调温朱古力卷进了她口内,俩人忘情地交换着津液。
她吃吃笑,一边吻他,含舔他唇齿舌,一边哑着声撩他:“你吻得这么情色,如果不是在这里,我肯定要扒光你的衣服,把你吃干净。”
明十唇离开了她,呼吸很重,他喘息着换了好几次气,然后用鼻尖刮了刮她鼻尖,动作十分的亲昵。
一个留着可爱锅盖头,有一对大眼睛,雪肤红裳的八岁小女孩扒拉着她衫袖,说,“姐姐,明十哥哥是要做一对爱心啦!四块心形模型是为了合在一起形成一整颗立体的心啊!也是将他心和你心合二为一呢!是明十哥哥特意为你做的爱心朱古力!”
穿着红色和服的小女孩声音好清脆,她的样子好可爱,十夜的心被萌化了。她猛地侧着抱住明十的侧腰和一边手臂说,“阿十,她好可爱啊!哎呀,害我好想生一个这么软萌的女孩子了。阿十,你也喜欢女孩子对不对?”
明十一怔,耳尖红了,半晌才问,“十夜,你是说,你是想和我生孩子吗?”
十夜愣了愣,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她尴尬地笑了笑,半侧过身去,将碎发别到了耳后。
气氛一时静了下来。
又静又冷。
明十握着要做调温朱古力的长抹刀的手一顿,说道,“十夜,或许十天过后,我就后悔了。我会将你囚禁起来,将你锁起来。我知道你身手厉害,所以我不会掉以轻心。我会将你四肢全都锁起来,就锁在床上,直到你生出孩子来为止。我才会放开你。有了孩子,你就不能走了。”
十夜惊愕,猛地抬头看他,却被刀背上的寒芒闪了闪,她猛地闭上眼,移开了视线。
当她再睁开眼睛,只见他已经开始低着头工作了。
刚才的话,仿似没有发生过。
十夜蹲下来,摸了摸小可爱的头,问:“小可爱,你叫什么呀?”
“我叫小雪。”小女孩软萌萌地答。
“啊!和报恩鹤雪子的名字一样呢!我好喜欢!小雪,姐姐喜欢你!”十夜好奇道:“小雪,你怎么会进这里来?你爸爸也是这里的甜品主厨吗?所以你偷偷进来,看爸爸工作呀?”
小雪看了看明十,她是明十创造出来背上有一双翅膀的雪子朱古力,自然明十就是她爸爸呀!“爸爸”她软糯糯地喊。
十夜很不可思议地看向明十,因为小雪就是对着他的方向喊的。
明十太阳穴一跳,这个要解释起来很麻烦,还很诡异,估计没有几个人会相信的,为了避免麻烦,于是他侧了侧身,指着远处的甜品主厨说,“那个工藤信是她爸爸。”
小雪两眼泪汪汪,她爸爸不要她了!
眼看她要哭,十夜慌了,连忙来哄她,还拿朱古力给她吃。可是她摇头不肯吃。
明十知道,朱古力的形象只能维持24小时,如果是被吃用的朱古力,它们的形象维持更短,大概只有四个小时。小雪很快就会消失了。没必要给予太多的感情。
不过十夜能看见小雪,明十也很吃惊。从前,吃过他做的朱古力的人,从来没有能看见或是听见朱古力说话的。但十夜是一个例外。
“你爸爸很喜欢你的。”明十说。
小雪甜甜一笑,马上很开心了。
明十又说,“她是我干女儿。”
小雪马上会意,牵着十夜手说,“妈妈,你那么喜欢我,你和明十哥哥都给我当妈妈和爸爸好不好?妈妈爸爸……”
十夜脸红了,心道,这小家伙成精的吗?而且她真的是工藤信的女儿?
为了不要使得谎言越来越复杂,明十赶紧说,“工藤信只是她名义上的资助人,她是孤儿院里的孤儿,明天,她就要去美国了。工藤送她出国读书。”
“这样子啊……”十夜摸了摸小女孩子的头,觉得她好可怜,这么小就要自己一个人离乡背井了。为了不打击小朋友,十夜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说,“好呀,那今晚就让我来当你的妈妈吧!”
原来,十夜喜欢女儿。明十长久地望着她,甚至忘记了工作。
十夜示意他,调温朱古力液快冷却了。
明十赶紧收敛心神,他说,“帮我把四个模具扶好。”其实也不是真的需要她帮忙。他只是不想她的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
“好咧!”一听到待会有得吃,她就特来劲。她把四个心形摆好,防止它们动。而他则把白朱古力液灌入4个长度为5厘米的心形模具。
这个时候,十夜又开始大惊小怪,“啊,你看,还有小手手,小脚丫,天啊,原来这些模具是手脚呢!心还有手脚,太可爱了吧!”
明十无视她,填好后,又通过翻转并敲击模具,让多余的朱古力液流淌而下。再用铲刀将朱古力液刮干净,放在烤架上。跟着时间够了,又把一应模具放入冰箱冷藏几分钟。取出后,又要重复刚才做过的步骤,跟着再放入冰箱冷藏定型。他说,“这一次,需要等待半个小时,待朱古力造型定型。脱模后,室温贮存就可以了。当然,我知道你是忍不住的,待会给你吃。”
然后,他要将黑朱古力加热进行调温,等调温结束了,他把黑朱古力液,倒进造型是两个平面雨伞的略复杂的模具里去,然后翻转,并敲击模具,用刚才处理白朱古力液的方式把雨伞模具也处理干净,放在烤架上,也用同样方式重复刚才步骤,再放入冰箱冷藏半小时定型。
半个小时的等待并不漫长,趁着这个时间,明十拿了一个迷你火锅盘,做了一个迷你朱古力小火锅,俩人就在厨房吃,他给她做了油炸大虾、海星,还做了表面炙得焦脆的和牛,但一咬下还带血的,里面只是叁成熟,而裹上了辣朱古力汤吃,简直是顶级的人间美味。
十夜吃得几乎想把手指头和舌头都吞掉。
而无论她给小雪夹了多少肉和朱古力,小雪都没有动过筷子。她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微笑着看他们吃。
明十知道,随着时间的过去,小雪可以说的话将会越来越少,她也会慢慢透明,直至消失。
明十忽然问她,“小雪,快乐吗?”
“嗯,快乐!”她重重地点了下头。吃甜点,尤其是朱古力能给人带来好心情,因为它们身上具有的苯乙胺可以帮助调节人的情绪,所以吃了朱古力会开心,甚至感到幸福。它们是给人们带去快乐的朱古力啊!她和大家都是快乐天使呢!所以,她能被喜欢的自己的人类享用,她很开心!她也超级喜欢人类呢!因为是人类创造了她呀!正因为有了人类,她和大家才来到这个世间。
半个小时到了。
明十将朱古力模具从冰箱拿出,开始做组装。
他将半边的心形朱古力边沿极轻微地加热,并两两拼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心。既是他的心,也是她的心,做这一切时,他万分虔诚,仿佛只要这样做了,他和她就能永远在一起。
十夜看了眼他紧抿的唇,她的心又软了。她头贴在他背上,她温柔地说,“阿十,我很喜欢你做的朱古力。它们有名字吗?心心相印?”她尝试着笑着打趣,想将气氛调动起来。
明十等两颗心冷却定型,不会再分成两半了,他开始黏上手和脚。他说,“刚才我和你在雨中漫步,那种感觉很好。仿佛可以一直走下去,路没有尽头,我们相爱就够了。我给它起的名字是‘雨中之爱’。这款作品,纪念你我的相遇。也会在各分店、体验店、旗舰店里上架。”
她莞尔,“看来,我真的成了你的灵感女神了。”
“是。我的缪斯。”他也是笑,他一笑,解冻了方才的冷硬。她实在是喜欢看他笑。她亲了亲他唇角和下巴,和他喁喁细语:“我爱你,阿十。很爱你。”
“我现在就可以教你上色了。等你学会了,你甚至可以自己给家中的酒心爱心熊上色了。”他说。
“好呀好呀!”十夜再度满血复活。
明十取出调色用的小小喷枪,说,“家里也有喷枪的,你拿出来就可以用了。”他把开关打开,先是在石桌上喷洒一些,感受流出的力度,然后才开始在心形白朱古力上喷。出来的是红艳艳的发亮的喷砂液,他将红色朱古力喷砂液均匀地喷在朱古力上,将在画布上作画一般。
做甜点,尤其是那种法式甜点,或者别的西点,是很讲究卖相的,其中或缤纷、或绚丽、或鲜嫩与娇艳欲滴、或深邃、或深沉神秘的颜色就很难以调和出来。颜色美学,在里面的学问很大。
她早通过谷歌了解到,明十开的六百间店里,其中有80家米其林一星店,30家二星个店,与6家叁星店,其中这家就是二星店之一。所以,明十以及这里的甜点大厨做出来的甜点绝不简单,没有一丝一毫的妥协,每一道都是全力以赴,是艺术品。任何大厨都是怕会被降星的。明十将美学用到了极致。
十夜说,“这个上色看着随意,其实不简单吧。同一管枪,我喷出来恐怕令人没有吃欲。”
他听了,轻声笑,“没关系。你做的。我会全部吃完。而且,你也只能做给我一个人吃。”
雨伞是黑朱古力做的,黑与红已是最佳搭配,所以不需要再做色。两颗心四只脚,它们是拥抱着站在一起的,明十捏着加热器,在其中一只拥抱着另一颗心的那只手上加热,待它表面的两根手指和掌心开始变软,他把已经组装好的雨伞插进被拥抱的那颗心与作为拥抱的那颗心的手掌里。
明十打开冷凝剂罐子,对着它们均匀地喷遍。等它们完全自然冷却下来,就完成最终造型的定型了。
十夜哇了一声,“真的好漂亮。你看,一边撑伞,一边抱着另一颗心的那颗心是你呢!被抱着的心是我。你撑着伞,为我遮风挡雨。就像刚才,我们在鸭川边漫步,下着夜雨,你给我讲报恩鹤的故事。”
小雪听了嗤嗤笑,“爸爸妈妈好浪漫。小雪很喜欢这个故事。”
明十听见,笑了。
十夜看着他,他笑得很温柔。
这里一室温暖,没有风雨寒冷。可是,十夜知道的,这一切不过是幻象。幻象总会消失的。温情脉脉背后,真正的明十,是否就是吃人魔?他的心,是不是比外面的风雨还要冷?
明十又拿起一把粉尘般细碎的白色霜糖说,“你可以录一个视频。挺有趣的。”
她笑着打开了手机,不知道他要玩什么,调到录像模式,她说了声,好了。
然后,他就把霜糖源源不断地洒落。淅淅沥沥的声音响起,果真像在下一场雨。
“天!”她惊讶地叫了起来,“阿十,你太绝了!”
这个视频,太漂亮了!
早有店里的专门做摄影的摄影师开始了叁百六十五度,无死角拍摄与录像。明十又拿了一把霜糖来泼。
而摄影师想了想,拿了一块全红的背景板放在纯白大理石台后,然后继续拍摄硬照和动态录像。等他完成了,并恭敬地对明十说道:“明先生,我制作好后,会在十色的官网播放,店铺里,也会挂上海报,墙上屏幕也会换上这款新品。”
“辛苦你了。”明十点了点头。
知道她早已馋死了,等摄影师走了,他拿起那抱在一起的两颗心说,“十夜,吃吧。”
第四夜(17)
明十突然感觉身体的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甚至控制不住了。握着切朱古力的长抹刀的手一抖,他忽然往手背上割了一刀。不是往常那种浅浅的划痕,这次有点深,血瞬间倾泻而下,染红了雪白的石桌。
十夜一怔,说,“医药箱在哪里?我给你止血上药。”
明十指了指旁边一个巨型冰柜的顶层。那里放有一个红十字医用箱。
止血、上药,包扎。十夜的动作非常麻利。她说,“你再用多一点力,就该缝针了。”
他说,“你在这里慢慢吃。我做了好多,这一盘烤肉,很酥脆,你沾热朱古力吃。我去去就回来。”
明十往这座百年老町屋的地下冰库走去。这里在古时,是贵族夏日里存冰的额地方,地形独特,热气不易进来,冷气凝聚不散。存冰不会消融。现在,是贮存食物的地方。冰室分为两层,上面那层是存放酒的。做朱古力很多时候都要用到美酒。这一层是恒温,温度不算低。再下一层存在冰激凌和朱古力,所以温度很低,甚至去到了零下五度。
明十走进去,四处寻找着什么。
他觉得愤怒,无形中有一股力量的控制着他。
他发了疯地喊:“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他将一排排竖着的货架推翻。
突然,他听见“哒”一声响。
明十猛地冲到门边,再去推门,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了。
他感觉到“那个人”贴着门的另一边,在低低地笑,笑声嘲讽。
明十沉默了下去。
他伸出手,去摸索门的边沿,与锁孔。
他知道,这里气温很低,再不出去,他就会有危险。
脱水、出现幻觉,开始脱衣服,然后被冻死。
“怎么?想杀人吗?杀人是那么令人快乐,你不是很喜欢吗!现在,你可以杀死你自己!”门的另一边,传来低低的诱惑。
明十不放弃,他让自己冷静下来,驱赶那源源不断进入他脑海里的魔音。
***
“想要杀戮吗?”十夜一手拿着小勺,吃着热乎乎、甜甜的美食,一边开始侧写。
回忆开始倒流。
其实,在酒吧时,并非十夜第一次见到明十。
她是在两个月前,和明十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她是为了追踪高田澄,而来到了日本。
严格意义上来说,高田澄才是她一开始怀疑和追踪的对象。
高田澄在国内夏海也有一套长期居住的屋宇,是属于他在中国的不动产,毕竟他的公司在中国,他的重心也在中国。所以,当知道高田澄回到日本时,她赶紧追踪了过来。
她暗中跟踪,弄清楚了高田澄在日本的几处落脚点。而且,她还专门拜访了高田澄童年时期的邻居。
随着她的深入调查,她发现,高田澄对猎物的挑选是十分严格的,应该说,这些猎物身上都有他那淫荡继母的影子——就是都使用玫瑰香。
然后,她仔细探访了那些受害者的家人朋友和工友上司,发现她们本身并不放荡,唯一的触发点,是玫瑰香水。
通过走访高田澄童年邻居时,她知道,高田澄的继母很喜欢玫瑰香水,几乎每天都涂。是一个相当风骚的女人。而且还继续毒打他。凭着自己的高度敏感,与对犯罪心理的熟稔、与运用自如。她早过国内和日本警方,锁定了高田澄,但她欠缺的是证据。于是,她继续跟踪。
跟踪的过程中,她去过几次当地酒吧。
在酒吧里,她不仅见到了高田澄,还遇见了明十。
像明十如此出众的容颜,令她一见难忘。很难说得清楚是什么,或许就是别人说的一见钟情。但在那家酒吧里,她并没有和明十搭讪。她依旧紧盯她的目标。
在她锲而不舍地追踪下,她终于找到了高田澄童年时期的另一个老家。在他童年时,有两处老房子,都是他曾长时间待过的。
另一家早已荒废,那里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一切都物是人非。但她还是找到了。
而且,高田澄所住的老旧的老宅就在这条酒吧街的背巷里。
有一晚,她从酒吧出来,正坐在路边一棵老树下仔细研究高田澄在酒吧里的表情、以及对视的人时,她发现了一点端倪,通过观察他的肢体语言与脸部表情,她发现,尽管他全程没有和一个人说话交流,但他和一个绝色的穿和服的男人是认识的,他们有一次对视,但过程很短,只有两秒,甚至连对视都称不上,但他们彼此之间用手指敲打玻璃杯的节凑是一样的,十分默契。
通过别在她包上的微型摄像头拍到的录像,她重复会看,终于发现了这些细节和秘密。
后来,她每晚都去那家酒吧。
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两个男人又同时出现。经过七天的调查,她已经知道另一个绝色的男人叫明十,拥有无数间高级精品甜点美食店,囊括了一星至叁星米其林星级荣誉,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会是一个变态。
一个雨夜,她喝了两杯酒,可能是因为空腹,觉得肚子难受,她跟踪了高田澄50天了,中途她也回了几次夏海,去和警队里的人景明明、以及侦探社的会员,还有为报女儿之仇让她去追踪,给她很多很多钱的大老板林先生汇报进度。
国内,也在加紧搜集发生于夏海,以及夏海周边地区的和吃人魔以及玫瑰杀手案有关的一切情报、细节、以及内容。但双方警方都是苦于没有证据,即使抓了人,也达不到满足起诉的要求。
于是,她再度返回日本,她开始画像,侧写一旦开始,就会根据各种线索逐步修正完善,这个时候,她发现案子别有内情,吃人魔案与玫瑰杀手案重迭了,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但假如这两个变态是互相认识,存在交流,甚至比较谁的犯罪更完美呢?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那另一个男人,明十,会是吃人魔吗?
她站在树边干呕,直至呕了出来,才感觉好受些。忽然,她听见后巷尖声凄厉。
是疑犯开始作案了吗?
她忽然感到兴奋,身上所有的血液开始沸腾,她往黑暗的、别开监控死角的后巷跑。这里她踩点无数回了,有一条巷的分叉道很黑暗,曲折,避开所有的天眼。
如果……如果能在疑犯出手时抓到他,那就马上能破案了!不不不,如果他才开始出手,就喝停他,他完全可以推说只是想劫色或劫财,甚至只是喝多了想玩刺激点的。她得等!
十夜压下狂热的心跳,屏气凝神,收敛呼吸,继续展开跟踪。
然后她听见了笑声,竟然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学生在虐猫,他们用尖刀利刃在猫身上戳,十夜闻到了令人兴奋的血腥味。
这些小小年纪的反社会,他们比起可怜孱弱的猫,更得她的心。
反正不是目标作案,她不妨和这两个小渣滓玩玩。虽然,她也是个反社会变态,但老实说,她倒是挺喜欢可爱的小孩子和小动物的。
她捏了捏手骨,准备上前。
但黑暗里传来拳头到肉的声音,她又闻到了血腥味。
她加快脚步,只见那个绝色的男人不过几下,就将两个高壮的男人打趴在地。
她亲眼看着他,一拳一拳砸向那个学生的头,鲜血溅了一墙壁,再这样砸下去,就算那渣滓不毁容,也要爆头毙命了。
十夜故意发出脚步声。
明十停止了虐打。
她听见他呸了一声,“只会虐待流浪动物的蛆虫。滚!”
那两个学生想爬起来,但爬不起了,越挣扎就越爬不起来。
十夜走了过来,那两个人大喊救命。她从一个人的身上走过,然后高跟鞋踩在他握刀的手腕处,她猛地一用力,“咔哒”一下,那人的手骨裂了。
明十有点惊讶,抬头望向她。
黑夜里,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红色高跟鞋,美得像妖像鬼的女人,停在了他脚边。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的脸庞透过夜空星芒,发出淡淡的辉光,美丽得像要一触就碎。
但女人说话的声音很冷,她啧了一声,“可怜的猫。”然后她双手咔哒一下,拧断了猫的头颅。
明十再度眯起眼看她。
她极无辜地笑了一下,“它伤太重了,救不活了。与其让它痛苦地熬着等死,这样做更为慈悲。”
她听见他说了一句话,“慈悲不渡鬼。你我是一样的人。”
他和她,都是这黑夜里的鬼,都嗜血、好杀。那两个傻逼刚好送上了门来解他们嗜血的渴。
明十又说,“那只母猫的肚子刚才在跳动。它怀孕就快生产。可惜了。本来,我想剖腹拿出猫仔。但你一下下去,死光光了。我难得想做一次好事,果然,我不是做好人的料子。”
十夜挑了挑眉。她伸手去摸猫妈妈的肚子,细细感受了一下,说“肚子还在动。快些。它们或许能得救。”
她用俩人的手机照明,而他用尖刀避开层层要害,抢在猫仔窒息前给猫妈妈剖腹。
当他利落地避开了所有的猫仔,并取出来后。只有一声极脆弱的猫叫。叁只猫仔活一只。
十夜解开围巾,说,“包进来呗,我马上带它去宠物医院。希望能活得下来。”
她抱着猫急匆匆跑出后巷去拿自己的车。反正她吐了一阵后,已经完全清醒了,她也不怕被扣车扣分的,无所谓。
等她上了车,又把裹着围巾的小猫放进她的坤袋里,她才问道:“你叫什么?怎么联系?”
他笑了一声,“怎么,问我名字和联系方式,是想约炮?”
她睨了他一眼,“以你的容色,也不是不可以。”
他怔了一下,才说,“明明。你可以喊我明明。至于联系方式……”他笑了,笑得十分艳丽与勾引,“我经常来这里。你可以在这个吧找到我。”
十夜脸色有些苍白,明明……她喊她未婚夫明明……
他也叫明明。
第四夜(18)
回忆止住。
十夜又回到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
她从这里望出去,外面的鸭川奔腾不息。
二楼的这个平台真的很妙,躺在这里看风景是种享受。
此刻虽然大风大雨,但明十把透明的玻璃屋顶打开了,遮挡了雨意。无雨时,顶棚是收起来的。
十夜吸了吸气,叹了出来。
这次重逢,她看得出,明十没有认出她。而且明十的气质也和之前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会不会是双重人格呢?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一个作恶,另一个不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虽然,她从未遇到过双重人格的案例……
她正想着,忽然电话响了。
她接起,“喂?”
“甜梨,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从日本捡回来的那只小流浪,你居然还喊他小明,小明每晚对月长鸣,成了一只猫神经,我快要疯掉了!”
十夜怔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手机号,才想起是景明明的来电。
她的确是陷入回忆里出不来了。
见她没有回答,景明明苦笑了一下,又说,“是我不会说话。十夜,是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十夜的声音有点哽咽,“应该就快了。明明……”她叹息了一声。“明明,等我回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手机被抽走,直接按了关机键。
她抬头,对上的是似笑非笑的一对眼。
一样的五官,一样的触感,他的指腹按压在了她唇上,戏谑道:“明明?”
一样的声音。
她听见他说,“十夜,你是在喊我吗?真是不敢相信,那只猫仔被救活了,还带回家养。小明?看来,你一直没有忘记我。”
不装了吗?十夜说,“阿十,你记起来了是吗?我们一个多月前见过。”
明十递了一盒水果朱古力给她,说,“快尝尝看。我刚做的。”他摸了摸她额发,温柔地说,“我想不想得起来不重要。十夜,重要的是,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她没答话,打开盒子,一共五个,分别是红色、绿色、蓝色、金色和白色的心形朱古力。每一只心形,都吊着两只同颜色的细细的腿,像五个可爱的小孩子。
他说,“是草莓牛奶味、猕猴桃布丁味、蓝莓焦糖味、橙子薄荷味,和牛奶玉兰花味的。每种味道都不同。很好吃的,你尝尝。”
十夜拣了一个白色的吃,一入口,奶的鲜味就充溢口腔,跟着是玉兰的清香气在整个口腔缭绕,这么独特的配比,还带着中国式的味道,真的是完美。她爱极了味。“很好吃。”她眼睛都眯了起来,然后她尝到了一点冰冰的、清清的薄荷味。他的唇已经含住了她的唇,然后将金色的朱古力渡进她嘴里,一边吻她,一边分享她和美食。
他的呼吸重了起来,拉起她手,放到他身体最硬的地方。
这里是观光的二楼,当然还有别的客人。
十夜脸有点红,抽回了手。
明十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她觉得,今夜有点看不懂他。
明十忽然又问,“那一次,你跟踪了我十天。你喜欢在酒吧里时,安静地坐着,凝望我。你喜欢我对不对?”
她看着他似会说话,拥有魔力的眼,只能本能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你就在渴望我。可惜……”明十窥叹,“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她以为,他指的是景明明,没有说话。
“十夜,去叁楼好不好?那里有我的工作区,和一间卧房。”他继续诱哄。
他的意思,她很明白。
她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将她抱了起来,往叁楼走去了。
进了卧室,他没有往常的狂烈,他将她放在阔大的沙发床上,先是吻她。
他吻得很深入,很细致,也很温柔,并没有平常的攻击性,明明他那里已经硬如铁。
“放它出来。”他一边含着她唇,一边哄。
她听话地照做了。
他将她压在身下,她双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茎身,那种感觉很好,他也极尽温柔地亲吻她,勾着她唇,一遍一遍地吸,一遍一遍地舔,他双唇贴紧她唇,用力地吸吮,她情动,咬他下嘴唇,他的舌又卷起了她的舌,更为深入地缠吻。
她喘息着,而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他诱,“弄快一些。”她手更为快速地为他套弄,而拇指更是在他马眼上轻刮,快感太过于强烈,他没忍住,射了出来,全射到了地板上。但是很快,他又硬了,硕大的蘑菇状龟头抬得老高。这一次,他没有再忍耐。他将她压得更紧更死,不留一点空隙。
他吻她,抚摸她,她情动得厉害。又深陷于今晚,他的不同,与温柔中。
她闭着眼,头后仰着,他一边亲吻,一边将她所有的衣物脱尽,彼此的衣服被他丢到了地上。他看着她美丽的胴体,深深为之着迷。他吻她锁骨,尽管他想吃她的乳,但他并不着急,他慢慢地舔,沿着锁骨,一点点地舔下来,落在胸颈上时,又在她丰盈的乳肉上吸吮。
他从来没有这样折磨人过,十夜太难受了,死命咬着唇呜咽。他将那粒早已站立着的可爱小红豆含进了嘴中,他先用两边唇抿,她没忍住,“啊”的一声尖叫,他一手按在她小腹上,将她往上推了推,一双美丽的乳房在空中颠簸起伏,他将脸埋了进去,而他的阳具贴着她湿润的阴唇一下一下地蹭着,慢慢地摩擦,他没有急着进去,但偶尔重重的一撞,使得摩擦更为敏感,还没有开始进入,她就喷了。她被他撞得在沙发枕上颠簸,身上有点凉,毕竟今夜很冷。她打了个寒战,而他温暖的肌肤贴了上来。
他握着她手,放在他脸上,说,“十夜,睁开眼睛看着我。”
她睁开眼,他摩挲着她手背,“喊我明明。”
他的这一声,使得她渐渐清醒过来。
他的身体和她已经很贴近很亲密了,但他没有进去,她难耐得厉害,像身体里有一百只一千只蚂蚁在咬,她忽然问,“明明,是你的别的人格吗?”
明十一愣,摇了摇头,“由始至终都是我。你爱上的不是一开始见到的我吗?”
他想进入,被她拒绝。
十夜挣扎着坐起,推开他,将衣服紧抱于胸前。她的脸色很苍白,“阿十,我们停一停好不好?我有些混乱。或者,我们谈一谈。”
明十没有进一步动作。他裹着纱布的手,抬起,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他光裸着坐在客厅里,头顶是一扇透明的玻璃顶,天幕黯淡的光渗下来,他的身体完美无缺。每一处,都是她看过,摸过的,和记忆里的是一模一样。
“阿十,我说过,今晚,我想在伽蓝住一晚的。那里的氛围很好。”
明十笑笑,“我知道你喜欢那些历史古旧物。这家店本身就是百年老町屋。去不去伽蓝,又有什么重要呢?这家老町屋也有名字的,十色是店,它本身叫‘听居’。”
十夜倔强地咬着唇道,“听居是听居,伽蓝是伽蓝。”
“好吧,我愿意对你妥协。我们现在回去好吗?”明十给她穿衣服,就像第一晚第一次那样,给她一件一件地穿戴好。
他握着她的手,他的手那么暖,令她心生留恋。
“小明还好吗?”他问。
“挺好的。是一个能吃能睡的可爱小男孩,就是有点黏人。说起来很神奇呢!”她挽着他手臂,兴高采烈地说,“他除了喵喵叫,还会发出类似‘ming’‘ming’的发音。而它总令我想起你,所以我叫他小明。”
他叹息,摸了摸她头,低喃:如果那时候,我没有离开日本就好了。就一直坐在那家酒吧等你……
“阿十,你说什么?”
“没,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罢了。”
她笑道:“他真的是个好可爱的小男孩,我想你会喜欢他的。”
明十促狭地对她挤了挤眼,“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女孩。”
走到转角时,他电话响了,她放开他手,他走前一步在说电话。
她忽然就看到了蹲在角落的小雪。小雪的精神看起来好像不太好,难道是感冒了?她走过去,温柔地问:“小雪,你怎么在这里?冷吗?要不要加一件衣服。”
小雪抬头,看着她,但没有说话。
小雪的一张脸,已经苍白得不似活人的脸。可是她哭了,她眼睛一直在流泪,还像在说什么话。
小雪的嘴型张合:快去救他!
可是十夜看不懂。她的日语很一般,说出来的话,可以勉强交流,但现在这样她不行。十夜也急了,“小雪你是嗓子疼吗?”
小雪忽然指着地下,然后她跑了下去。
明十一回头,就见十夜蹲在走廊的另一头,那里也有一条楼梯通往下面。他看见她对着空气说话?
明十眉头皱了皱,走过去说,“我们去伽蓝。”
但突然地,他手机又响了。
明十很烦躁,他说,“你等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他走到尽头的那间房去说电话。
十夜犹豫了一下,往楼下跑。
楼道变得越来越长,好像没有尽头一般,还黑暗无比。
她一个怔愣,只觉寒气从脚底和后背蹿出……她会不会是遇鬼了?世上究竟有没有鬼,谁又说得准呢?日本还是挺多那种传说的。
蓦地,她后背发凉,她想回头,可是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走到了地下,一层层的木栅栏与栏杆,这里的木很粗大,很壮,看得出是很坚固的百年老树木,屋梁的木头更为粗壮。
突然,她看见前面的黑暗中闪现一团红影。
她猛地站住,一个穿着鲜红和服苍白到极点的女孩低着头站在那里。
女孩的头始终低垂着,保持了有几分钟。十夜不敢走近。
女孩的头发很浓密,乌黑一团,盖在脑上,仿佛是一顶假发,更甚是或许会随着头颅突然脱落。
恐怖的幻想,在这个黑暗的、泛着百年腐味的空间里,弥漫。
女孩忽然指向了右边叁点钟方向的深处。
女孩的手白得仿似虚无。
聪明的做法,应该是赶紧逃!
但她还是一步步地走了过去,沿着女孩指的方向走了下去。
当走到尽头,是一扇门。她打开,走进里面,并没有什么可怕恐怖的景象。这里是一间酒窖。
她的心松了一点。
她又走下去,那里有一道门,门缝处透出丝丝寒气,像从地狱渗出来的……
“妈妈,我的玩具掉里面了。你帮我开开门。”
她一惊,猛地回头,是小雪。
她说了,“求求你了,妈妈。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是我爸爸!”
都怪自己胆小,自己吓自己吓出毛病来了!真可怜,小雪的亲生爸爸留给她的信物,可能她不小心掉里面了。
她赶忙去扳门把手。“咔哒”一声,门锁解开了。
小雪说,“谢谢妈妈。里面放的都是食物,朱古力等物。你回去等吧。”
十夜点了点头。
她再一回头,小雪不见了!
她再看,旁边有个走廊,太黑了,刚才她没留意。
估计小雪又跑去那里了,她刚才好像听见有什么珠子滚过去的声音。
地板上有一枚发卡,就是小雪头上的,发卡上少了一颗珍珠。
难怪……
十夜拿起发夹,就往上走了。毕竟明十还在等着她。
第四夜(19)
明十从店里的车库里取了一辆车,外面的雨太大太冷了。
十夜在店铺里找不到他,突然她听见外头的车喇叭声,她探头去看,明十摇下车窗对她招了招手。
十夜又从二楼匆忙往楼下赶。
明十打了伞跑出车来,将她挡住,带进了车里。
等车子发动,沿着鸭川往伽蓝开去时,她才发现,他又换了套衣服。他手上的纱布渗血了。十夜说,“待会我给你处理。”
等到俩人回到伽蓝,明十拿大毛巾给俩人擦干头发,然后他脱下湿了的外套,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厚绒大衣套上。他整个人冷得在发抖。
十夜察觉到了,将暖气调高,然后拿来医药箱替他处理。
一打开他的布条,她才惊叫起来,“都化脓了!”
“难怪你发冷,看来是发烧了!我们去医院看医生好不好?我开车。”
明十一把抱住她,此刻倒脆弱得像个孩子。他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固执地只抱着她,而头枕在她肩膀处。
十夜叹,知道他是不愿去。
“那就不去吧。我照顾你。你放心睡。现在先处理伤口。”十夜取来清创用的消毒药水,先给他洗。
然后是拿消毒过后的刀清创,一边用针在伤口注射消炎药。
他痛得颤抖,但她手没有一丝一毫停顿,看也不看他,不过几分钟就处理好了。
她上药,等吸收得差不多了,才薄薄裹了一层纱布。
“不再发炎的话,明天你就能好了。”十夜说。
他点了点头。
屋外风大雨大,鸭川咆哮蹦腾,风吹乱了一树红花。
她抱着被子,坐在阳台看风雨。
明十没睡着,躺在榻榻米上出神,似有无限心事。
十夜在房间里搜搜刮刮,居然找到了一盘安眠的熏香。她打开小巧的炉盖,将熏香点燃,置于小炉内。
淡淡的烟气缭绕,将有生命似的,旋出好看又飘逸的弧度。她居然看熏炉和烟气,就看入迷了。
别说,这个有点催眠。她说,“阿十,你别想那么多哦。小心失眠。你现在最需要休息。”然后她说着说着,头一耷拉,就睡着了。
明十坐了起来,他手按在她衣领处,微微拉开,她胸前有几枚新鲜的吻痕,是刚刚印上去的。
明十猛地闭上双眼,双手紧握成拳。
***
等她醒来,她是睡在他怀里的。他也睡安稳了。十夜摸摸他额,不烫不凉。他身体果然很好,只要休息够了,一切都不是问题。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雨已停,鸭川的声音温柔,而树木扶苏也是一副吸饱了雨水的盈润感。屋另一边是街道,楼下楼下街道植有松树,在蟹壳青的天幕下越见挺拔葱郁。
已经有小店铺开门开始做生意了,不过开得这么早的多数是早餐店,在洗刷器具,准备做早点。还有一家香铺居然也开店了,阵阵幽香传来。
十夜猛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清新得她想大声叫喊,把它们都吸进肺腑。
在国内车水马龙人烟密集的夏海待久了,这样宁镇的小城真是可爱。
她给明十换药。
他的伤收拢了。
将药换还时,他五指忽然一动,握住了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她一抬眸,就见他睁开了眼睛。她笑得两眼咪咪,喊了声,“早。”
“今天天气很好呢!外面空气好清新!”
明十起床,“那我陪你在外面的街道上走走。这条街也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老街了,你会喜欢的。”
“好呀好呀!”她高兴得跳了起来。
他带她到了一家昭和时代的建筑处,说道:“这家店昭和时有的,做的点心很好吃。茶水也很特别。不过不用吃太饱,我带你慢慢逛,慢慢吃。”
进到小食店,他给她要了一份利休心、古都辉夜。是卖相非常精致的点心。
她看每样只得一件,砸吧着嘴说,“不够我一口啊……”
明十笑着道:“你吃。我不吃。”
然后他说了声,稍等。他就出门去了。等到五分钟后回来,他便说,我给你在隔壁食店点了一份鳗鱼饭。那是一家专门做鳗鱼饭的百年老字号。
没多久,鳗鱼饭也送了过来。
一并送过来的,还有别处的热面。
他选择的都是不大的份量。
她咬了一口鳗鱼,唔一声赶忙去扒饭,饭被汁液熏得松软,一口下去,饭的香气,汁的美妙全数在唇齿间炸开。她猛地端起碟子,狂扒起饭来。看得一旁的吃客都笑了。
还是早上七点的光景,客人不多。
十夜只爱美食,形象已经不重要了。明十拿纸巾提她擦拭,戏谑道:“原来你除了爱钱,还爱美吃。”
她眨了眨眼睛,调戏道:“还爱绝色美男子哦!”
明十低低地笑。
半个小时后,她就出门了。她还要继续觅食呢!
沿途的街道也很有趣,韵致十足。
有卖伞的。伞配和服是绝配。
今天,俩人都是保暖的大衣,但架不住她喜欢,在店铺前东看西摸的。明十给她要了一把粉色的樱花伞。
她笑盈盈地撑开伞,仿佛有无数粉樱飘落。她咯咯笑,明媚娇艳。明十的心一动,手握在了她拿伞柄的手腕上。
两两相望。
她忽然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一部老版《倚天屠龙》,小昭唱的歌很动听。她是记得的。她对着他轻声唱,“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日与月共消长,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浪滔滔,人渺渺,青春鸟,飞去了,纵然是千古风流浪里摇。风潇潇,人渺渺,快意刀,山中草,爱恨的百般滋味随风飘。”
四周已有人围了上来。那是多么好看绝配的一对情侣啊!那家卖伞的店家,也卖和服,此刻,老板走了出来,把一件浅樱色的和服送给她,说,“难得遇到这么美的客人了。唱的这首歌,虽然我听不懂,但很好听。伞是要配和服的。美人怎么能没有相配的衣服。”
十夜笑着摇了摇手,明十说了声“谢谢”替她接过了。
“老板一番心意,收下吧。”他说。
有一家露天的做和果子的店,明十带她过去坐下,点了一壶热茶,要了一碟和果子。
他说,“金庸先生的江湖。曲子有种哀怨的感伤,俩俩相忘,也并非好事。”
她轻笑,“原来你看过。”然后夹起一只莹绿色花型茶果子吃,一咬开,里面的馅是抹茶味的。很清香。
“没有华人不知道金庸。”明十叹息,因歌词的道别之意。俩俩相忘,相忘于江湖,“小昭有小昭的无奈。”
十夜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更喜欢赵敏。”
明十忽然说,“爱人太苦。爱而不得更苦。十夜,如果真的要忘,我就会忘得彻底,连你是谁都不再记得。”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她没再作声。
俩人吃吃逛逛,都没再提刚才的事。
后来,又坐地铁,从这头逛到了那头,不知不觉间,逛到了左京区南禅寺门前。
“这里的菜肴也很丰富。我们可以接着吃午饭了。”他说。
她脸有点红,敢情她就是从朝吃到晚了。
“这里的豆腐是一绝,很细滑。南禅寺顺正创立于1839年,这家的豆腐之所以好吃,是因为南禅寺一带的水质优良。我们可以在这里一边吃现做的豆腐和腐皮,一边欣赏着日式庭院风光。”明十不急着去点菜单,只不紧不慢地领着她在红枫点缀葱郁的日式庭院之间行走。
他带她走到一处小湖边,四处郁绿,而一树树红枫倒映翠湖上,景致静雅,小而美。他在湖边坐下,忽然说,“十夜,我还想听你唱刚才那首歌。”
她则说,“你不是不喜欢吗?”
“没有。你唱得很动听。”他答。
“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海连天走不完,恩怨难计算,昨日非今日该忘。”她看着他眉宇间的皱褶,唱道。
明十怔了怔,放松了蹙着的眉心,“你很独特,难怪如此吸引着我们。”
“我们?”她怔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明十岔开了话题,“过去吧。菜应该好了。”
汤豆腐清淡喜人,飘出淡淡的香气。
他给她夹了一块。
她笨手笨脚,无论怎么夹,豆腐都是碎的,只好用勺。可他不同,他可把整块整块的豆腐夹起来,放进她碗里,再时不时地给她洒上一勺子豆腐汤。
可是这顿饭也并不能好好吃完。
穿着粉色和服,樱花伞放在脚边的十夜,正在夹鲜红美味的大虾,却突然被手机铃声打断。
她一看,是慕骄阳打来的。
她接起,才喂了一声“老师”,就被叫走。
饭店门外已有当地的警车等在那里。
明十看着她离开,她对着窗外的他比划了一下,让他回家等她。
小野见到明十时,险些气死。
她居然又是一副要去恋爱的和服打扮。
十夜也很无奈,揉了揉太阳穴,用英语疯狂爆粗口,“见鬼!你那什么眼神,需要我冲锋陷阵,我把和服脱了不就行了。”
小野连忙摆手,“免了。我警队大把好手。”
慕骄阳很急,他说,“我朋友也是病人,L,他的女朋友被玫瑰杀手挟持了。现在我们根据侧写知道,高田澄躲回了老家,可是那一处第一老宅颇多,第二也经过了多年的全方位的改建,第叁据我们查到的他的两处老宅都换了几趟屋主。有一处屋苑,我们甚至不知道方位了。我们现在需要你。你曾长时间根据过他!”
“那赶快吧!”她直接报出了地址。
电脑人员马上用卫星搜索慕教授和十夜给出的犯罪心理地图。在京都下面的的一个小小的地方,那里在改造商圈,起高楼层的屋,许多老屋宇,由于不是什么百年老屋,没有什么历史都进行了拆除。
已经很难说得上,高田澄的老屋还在不在。
小野将警车开成了飞机,十夜则说,“跟据老师您的推理,高田澄由于是来自童年期的变态,所以会选择回到童年时还拥有这亲生父母,以及后来的继母的那个家里完成最后的最完美的犯罪。犯罪完成,他甚至可能会自杀。所以,我们现在去的就是他最初始的家。”
中途,还有另一个男人加入了。
慕骄阳亲自开车,载着她和那个男人。
十夜看见,那个英俊又眉眼忧郁的男人哭了。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讲了更多关于玫瑰杀手的事,以及他的画像描绘。
慕骄阳作了大概介绍,他就是L,和自己师从同一个心理学家,所以L也会犯罪心理学。同时,被抓的是L的女朋友。L本身是四重人格。
听到多重人格时,十夜的手紧了紧。但她很快恢复过来,冷静从容地说着,她在跟踪时见到的一切。
第四夜(20)
(肉+剧情章)
根据卫星以及天眼的多重雷达式搜索,高田澄的车被找到了,他一路开车往北面偏僻的森林跑,但很快就失去了线索。因为他弃车逃跑了。
要带着一个人,即使弃车也只是意味着换了一辆车,却避开了天眼,又因换的车又汇入了别的车流,所以彻底失去了追踪的目标。
幸好,慕骄阳早有准备,所以请来了十夜。当慕骄阳听小野提到,十夜因为别的案子,机缘巧合下跟踪了高田澄达两个月之久,所以,他找了她来。
小野那辆车上有一名当地的刑警,以及一名熟悉地形的地方警。小野通过对讲机说道:“我们根据十夜提到的路走,可是地方警说,这一边因为在改造,地形很复杂,犹如迷宫。”
十夜定了定心神,闭起双眼,仔细地回想,然后说,“退回到一家叫‘心’的现代酒吧,是酒吧,不是居酒屋。”
“然后从酒吧的后巷拐去,再往东北走,穿过一片森林,跨过老旧的区,有一处像‘城中村’一样的地方,起了许多大楼,在那个地方往西走,在靠近防空洞的山体处,再往下走。就是我跟踪到过的荒废地,那里就是他的旧址。地点有点远且偏僻。希望来得及。”
一众车辆加速前进。
后来,进入废弃的宅院时,是特警先冲了进去。然后是慕骄阳众人。
高田澄不过两下子就被制服了,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个身体曼妙又纤细修长的女人倒在血泊里。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就连慕骄阳也紧张得握紧了拳头。L早扑了过去,小野身为女人也充满同情。几个懂医理的人全上去施救了。
当听见“她还活着”时,慕骄阳才松了一口气。他一垂眸,就见到十夜没有表情的眼睛。
此刻的十夜,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没有同理心,没办法感受到我们的焦虑、伤心、生气、难过对不对?”慕骄阳虽是反问,但其实用的是笃定的陈述语气。
十夜点了点头,“我的确感受不到你们所有人经历过的那种千转百回的感受。我的感受更加直白,死了和活着。幸好,她还活着。我虽然感受不到难过,与她活下来了的快乐,但我还是庆幸,她活着,而L也不需要再那么难过。”
慕骄阳才留意到,她的裙摆被铁丝等物划破了,而她的小腿在出血。
慕骄阳拿了医药箱,坐下,给她仔细地上药。然后说,“还剩下一个了。还有吃人魔。”
十夜眸光闪了闪。
十夜是借了慕骄阳的山地车,开回了明十的家。
天空又开始下雨了,明十一直站在庭院的大门外等她。
等她停好车,向他跑来时,手一摸上他肩膀,才发现他衫湿透了。
“你应该在家里等的。”她牵了他手回去。
然后她拿了衣服给他换上,再拿来毛巾给他擦头发。
一遍一遍,轻软温柔,仿佛永远不会厌烦。
像想起了什么,她说,“小明居然是只体态庞大的缅因猫和本地猫杂交的猫呢,所以他也很巨大!还像我,特能吃。”
她仔细观察他,她在临走前,找到了L,L已经冷静下来了,她问他关于双重或多重人格的事。L说,明十很可能是双重人格,明明或许是他的另一层人格。而明明知道明十的所有的事,但明十可能会存在不知道有明明这个人格的事,也有可能对明明早已察觉。
所以,她在试探。
“我还以为你喜欢女孩,原来,你也喜欢男孩啊!”
无论有没有多重人格,这句话,都是明十反反复复说过的话。而且他能理解,能直接对上她话里的所指,所以,他知道她在心酒吧带走了一只小猫,而那只小猫是他从死去的母猫肚子里剖出来的。
明十贴着她颈,几乎是靠在了她怀里,一个有点虚弱的姿态。
她忽然推了推他,“你站在雨里多久了?”
“自我回家,自你离开后。”他说。
那就是从中午站到了现在晚上八点。
十夜忽然觉得心疼。
她觉得难受得想要哭,可是又不明白这种感觉。她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疼。她是没有同理心的反社会人格。她是没有办法体会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的感受的,尤其是L的那种心痛到绝望的感受。可是,现在,她感受到了……
她的眼泪,忽然滴落。
明十全身一震,抬起头来,注视着她的脸,她的眼睛。
他的指腹抹在她眼底,将她泪水抹走,“你怎么了?”
十夜说,“只是突然觉得心疼。阿十,你我是一样人,应该理解我的意思。我们不可能产生感情,也不会有这样的感受和情感。”
“但你现在落泪了。”明十含吻她的眼,她的泪。
她地喘着吻他唇,“你站在松树下等我时,你在想什么?”
他答,“我也很难过。十夜,我感受到了难过,因为你不在我身边,因为我怕你不回来。”
“所以,你感受到了‘难过’是吗?”
“是。就像你感受到了‘心疼’。从前,我也从来不知道‘难过’,也体会不到‘开心’等情感。”
衣服早散开了,他要她要得急切。
就在地毯上时,就架起她腿,进入了她。
原始的性爱,是他和她最早感受到的,然后才是别的接踵而至的别的复杂的情感。
彼此连衣服也没有脱。
她依旧是那件和服,只是早已散开了,裙底下,一根极为粗长壮观的紫黑色热铁,一遍一遍地在她裙底下出入。
她的水很多,汁液淋漓,随着他阴茎的进出,溅出越来越的水,将裙子,和地毯都滟涟成了更为鲜艳的色泽。
他换了个姿势,跪着,跪在她身两侧,将她腰一扯,将她的花穴更为贴紧他。他看着她眼睛,一遍一遍地干她。她的胸襟也被撞击得散开了,一只雪白的乳房跳了出来,他手用力捏住,她一吃痛,下面那张嘴咬得更紧,他嘶一声,俯下头去含住了那只丰满的乳房,他又吸又咬,下身却丝毫没有减速,十夜被他干得吃不住,一波一波地喷水,十指插进了他发里,花穴将他咬得很紧,尤其是每次他全根抽出时,她就本能地吸他,噬咬他,他便狠狠地撞回来,她爽得叫了出来。
他将她双腿掰得更开,撞击得更深更狠,仿佛想要整个人挤进她灵魂里去。
她觉得痛,咬住了唇,他将她一翻,让她上半身趴在沙发上,而他贴着她背压了进来。他将她花穴往两边扯,更方便从后面弄她。她的快感越来越强烈,身体吃不住,往下滑,他拍了下她屁股,一手托住她小腹将她屁股往上翘,另一手掰开她丰满的半边臀肉,再度将阳具从她抽搐着的粉红阴唇里插了进去,他是看着自己的大家伙怎么一点一点干她的,那些粉色的媚肉挪动着,是那么吸引,他托着她小腹的手往下收,食指和拇指已经捏住了她的阴蒂,一边用阳具插她,一边揉搓她的阴蒂,他心眼儿坏,已经找到了她花穴里的那颗小豆豆,阴茎只管往那突出的点撞。
“唔……”她再度咬住了唇,是剧烈的极致的愉悦。
他又改为抱住了她,和她深深相拥。从背后拥抱,他和她仿佛一对连体婴。的确也是连体的,他的阴茎还在她身体里,她很兴奋也很热情,已经为他打开了子宫口。
他一下一下地挺腰,偶尔坏心眼而地研磨,她惊觉他竟然又大了一圈,往她宫口更里钻去。她有点慌,怯怯地喊他,“阿十,我怕。你出来好不好?”
他停了下来,双手依旧抱着她,只是偶尔在她胸腹间抚摸,他亲了亲她背和肩膀,然后说,“你放松,我会让你爽的。”
她是信任他的,于是放松了下来。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唇,他和她接吻,温柔地磨蹭着宫口,偶尔用力挤进去,再慢慢地摩擦弄套,渐渐地,他感觉到了她哪里有无数张嘴在咬他,他就知道,她有感觉了,她的感觉来得很迅猛,他加快了速度,在宫颈里抽插,她想要叫,唇却被他咬住,她全身的快感堆积,越来越敏感、尖锐,她无法承受,一边哭一边喘息,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潮喷了,却还在拼命地咬他,越咬越紧,越咬越用力,他腰椎一麻,用尽全力射了出来。
最后,他压住她腰,全身的重量仿佛连同灵魂的重量都交到了她身上来。
她贴在他怀里,汗津津的。
俩人拥抱了许久许久。
他就在地上,抱着她,俩人压在沙发上。他还在她身体里,可是这样的感觉也很好,就像血脉相连一样。她动了动,他意会,便缓缓地给她,延续彼此的高潮。她咿咿呀呀地哼叫了起来,他就算只是半硬也让她舒服得不得了。
十夜难得撒起娇来,“阿十,我想要抱抱。”
他退出,然后将她面对面地抱在了怀中,然后俩人只是不带欲望地亲吻。
俩人身上都黏黏腻腻的,但都很喜欢彼此的气息。衣服早在刚才最激烈时,都脱掉了。此刻,他和她赤裸相拥,那就是时间最美妙的滋味。她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汗滴落在她身上,她轻笑,“你该去洗澡了。淋了一天雨,你冰冰凉凉的。”
他也是笑,“既然要洗,刚才何必给我擦干净头发。”
她听了也是笑。
“我给你洗吧,你的手不能进水的。注意一些。”她又说。
“好。”他乖乖地答,将一切交由她。
她给他放了满满一大鱼缸热水,他乖乖地坐在里面。当然手早用塑料袋封严实了。不过当看到他举着一个手,安静地坐在浴缸里的样子,十夜还是忍不住笑了。
见她笑,他嘴角的弧度也极微地扬了点上去。
她拿毛巾给他擦洗脸庞。他的肤色白,轮廓深,由于太白,眼底的乌青显得更甚,她细细给他擦拭,温柔得很。她贴上去,唇吻了吻他眉骨,被他的卷翘眼睫弄得唇和鼻痒痒的,她就笑。
“阿十,你现在这个样子,安静又乖巧,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了就令人心软啊!”她嗤嗤笑。
明十将头搭在她光洁细滑的肩膀上,她一手抱着他腰,一手给他擦背。后来,她给他洗头。她按摩的力度适中,舒服得他像只大猫一样眯着眼睛,又是惹得她阵阵笑。
“阿十,你慢慢泡着,去去疲劳。水温很合适很舒服呢。我去给你拿衣服来。”说完,她站起跨出浴缸,水滴了满地。她取过衣架上的大浴袍将自己包裹好,胡乱揉了一下,就不再滴水了。
她看了他一眼,他将受伤的手挂在浴缸外,而身体仰躺着,闭着眼泡在浴缸里。
十夜往他卧室走。
她早前就检查过了,他的衣服主要放在卧室;书房也有几件,但都是挂在衣帽架上的,一眼可以望完。
倒是他卧室里的衣服很多,五扇到顶的衣柜,全是他的衣物。
慕骄阳没有告诉她,但小野不同。小野不认为她恋爱脑,小野说,“你去找找明十的衣橱,有没有少了这样一个扣子的和服,很好找,是现代简洁款式狩衣。十夜,我相信你。我们合作了也有叁四年了。我们一同在英国受训,你的实力、你的理智与理想在哪里我很清楚。”说完,小野给她看了在受害者胸腔里找到的证物钮扣。
刚才那么激烈的性爱,以及他本来就受了伤有发热的迹象,他泡在浴缸里应该不会那么快醒来。
十夜心里清楚。
但她指尖在那些衣服间流连时,却轻笑了一声。小野相信她吗?连她自己都不信她自己,找到证据又怎样,找不到又怎样?!即使找到了,她也可以当做没看到罢了。
“天真!”她冷笑了一句。
笑小野的天真。最了解她的,这世上除了和她是同一种人的明十,也就只有专门和他们这种人打交道的慕教授了,她的老师。
摸索了一遍,她大致已经知道了所放衣物的类型,她快速走到一处专门放和式衣物那一扇衣柜前,快速而高效地找寻。
但手指腹抚摸过一处花纹时,她将那件深棕色的衣服拉了出来。刚好袖口上刺绣有暗红色的凤鸟暗纹,与鸟眼睛不见了。那处就是一颗纽扣。
她拿起那件衣服的衫袖、腰腹和下摆等处仔细嗅,已经经过了洗涤,并且还曾用过消毒水消毒,即使曾经留有血迹,现在肯定没有了,冲洗干净了。洗得非常彻底,即使拿出最精密的鉴证器具,也照不到一点血迹。
她放下那件衣服。一回头,就看到明十浑身淌水赤裸地站在卧室门。
他看着她,那一眼看得很深。
她莫名地有点慌,心跳快了一拍。本能地往衣柜门上一靠,一个防御的姿势,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攥紧了拳头。
明十身手是很好。但她绝不弱,之前是她装弱而已。真要动手,还说不定谁会输呢!
明十忽然说,“我下午一直在等你,所以没做到晚饭。你也饿了吧。我让人送了外卖,刚才电话响了,是送外卖的到了。”
“哦。我去拿吧。你快穿衣服,别再感冒了。”她放松下来,攥紧的拳暗暗松开,几步跨了过去,去开门拿吃的。
当她要和他擦身而过时,他的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铁钳一样。
她吃痛,正要去看他,他忽然又松开了手,然后将门边沙发摆手的一件大衣套她身上,“外面风大。”
“是你爱吃的麻辣火锅,中国城的老师傅做的。去吧。”他越过她,去拿衣服穿。
她吊起来的一颗心,再度放了下去。
由于明十白天里才退的烧,但晚上又淋了雨,不能吃辣。所以要的是一个鸳鸯锅。
客厅里,两人围着被厨师整锅端了过来的巨大鸳鸯火锅,她就哭笑不得。
明十说,“两个汤底都用了鸡汤吊味的,很鲜。你尝尝。我这个白汤锅还可以盛汤喝,你多吃点。之前一直吵着要吃麻辣火锅,其实我也会做,但现在你先吃这个吧。”
她直接拿勺子从他那里勺了一勺汤,正要喝,被他扼住手腕。她抬眉看他,隔着热气,他眉眼柔软了开来,他说,“烫,吹吹。”
她吹好久才喝,果然还是烫的。
他叹气:“像你刚才那样,舌头熟透可以下锅了。”
她听了,嘿嘿笑。
等喝了小半碗汤后,她开始夹辣锅里的肉。明十给她夹了鸡肉和排骨。她尝了尝,果然滋味独特,即使是在日本吃到的也是最正宗的中国菜。
“好辣好鲜!”她唔唔唔地,又夹了一大块刚唰熟的鱼肉和羊肉。她将肉吞咽,滑肉滑过喉头,是一种极致的愉悦。
果然,吃欲是一种难以描摹的感觉和本能需求。
“肉都好鲜啊!有什么秘诀吗?”她问。
明十答:“自然是有的。”
可是才说了一半他就不说了。
十夜挑了挑眉。
明十说,“你亲亲我。”
第四夜(21)
明十说,“你亲亲我。”
十夜笑歪在榻上,等笑够了,才爬起来,双手攀在他肩,他也半揽着她,低垂下视线,与她对视。
十夜的唇轻轻地落在他唇瓣上,他唇瓣软软的,其实她很喜欢。
明十想,她的唇有花椒的辣和芳香,一如她这个人,是辣的,甚至有毒。
她回到座位上,斜睨了他一眼:“可以告诉我了吗?”
明十则答:“调制火锅汤卤时,加入了醪糟。醪糟,是用糯米酿制而成,米粒柔软不烂,酒汁香醇,甘甜可口,稠而不混,酽而不粘。是能增鲜压腥去异味的,还能使汤卤产生回甜味,和辣味更好相呼应。这道汤底,除了别的酱料,与海椒、干辣椒、花椒等材料外,还有这道秘制的醪糟。”
“既然是秘方,你又知道得怎么清楚?”十夜惊讶,毕竟这是商业秘方。
明十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说了, “我在日本居住时,是非常怀念中国菜的,所以基本是去中国菜馆吃饭。后来,发现了这家的火锅,太香了,我受不住引诱,最后躲在老板厨房里,蹲了叁夜,偷学了他的汤底和做法。”
“啧啧啧。”
她笑,想不到明十还有这么可爱,孩子气的一面。她又蹭过来,亲了亲他唇,说,“阿十,我又更爱你了,怎么办?!”
明十脸一红,整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双手撑着双膝上,紧了又紧,还是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惹得十夜哈哈大笑起来。
这样的明十,是她所深爱的!
当吃完晚饭,他对她招了招手,“我们可以去把酒心熊朱古力做好了。”
对呀,她都忘了,今天是第四夜了。
时间过去得很快。
一到了第五天,所有的时间都像按下了快进键。十日之期,很快就要到了。
在十色时,她已经掌握了制作朱古力,给朱古力上色的方法。所以,这一次,她不再需要明十手把手地教了。
在明十雪白的工作间里,那只冷凝固定的爱心熊模型被他拿出,摆在白色石桌上。
他告诉了她脱模的技巧。
十夜很聪明,试了两遍,再用巧力,就把完整的爱心熊拿了出来。
朱古力的色泽很美,泛出诱人的丝滑光泽,牛奶朱古力,是棕黑色的,那种黑偏黄,而爱心处是白朱古力,可以上红色。
十夜拿着喷砂枪,对着爱心仔细地喷洒描摹。尽管她已经很用心了,可是毕竟是第一次,那个红色的确上得有点惨不忍睹。
她回头,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哎,看来要送个看起来有点“烂”的爱心给他了。果然,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明十握着她手,教她再“涂”一一遍色,虽然已经无法达到发色均匀的水平了,但好歹是还能入眼了。
明十说,“以第一次上色来说,你很不错了。在厨房里跟着甜点大厨第一次学上色的学徒,还不如你。”
“你这是在赞我吗?”十夜很高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
明十点了点头,“嗯,我是在赞你。”
等成品全部完工,十夜拿出手机对着爱心熊左拍右拍,还放到了朋友圈去,写明:我自己做的!厉害吧!
这里的信号很不好,她发了十多分钟才发出去。
后来留言的人很多,她刷时,他无意中看到了叫住明明的留言:亲手做的,是要做给我吃的吗?我的小青梅婆老大人!
上面有景明明的头像,就是他本人。板寸头,一对眼睛乌黑明亮湛湛有光,英气逼人。是一个五官硬朗干净的男人。因为干刑警这一行,肤色较深,但不遮掩他的俊秀。
明十吃醋了。
他抢过她的手机扔了出去。
手机撞到墙,碎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点僵。
明十隐忍着垂下头去,她和他,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过一场艳遇,他没有管束她的理由。而且更可笑的是,或许他之于她,连艳遇都算不上;毕竟,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带着目的接近他。
十夜去把手机拣起,按按敲敲,还能开机,只不过是屏幕碎了,但还能用。
十夜说,“阿十,这个爱心熊是我特意做给你的。所以我才选的爱心。”
“我们一起吃。”他将爱心熊拿起先是喂到了她嘴里,她咬了一口,他跟着咬一口。
她又咬了一口,“唔”一声,尝到了酒液甜甜的又美美的味道,她将唇含住他的,将一口酒与微融的丝滑朱古力送进他口中,俩人一边接吻一边分吃这口酒心。
她微喘着,软软地哄他,“阿十,不要生气好不好?”
“好。”他含住她唇,加深了这个吻。
很快地,俩人就消灭掉了这块巴掌大的朱古力。
“真好吃啊!”她已经被他抱到了石桌面上亲。她晃荡着临空的双脚,抱着他颈项,仔细回味美妙的朱古力。
“真是怎么吃都不会腻。”她还在回味着。
明十说,“朱古力的确好吃。但吃多了,还是会胖的。你爱美,还是管管嘴比较好。”
十夜继续晃荡着双腿,“那如果我变成了大肥婆,你还会不会爱我?”
“会!”他答。
她一怔,抱紧了他叹息,“阿十,你真好。”
这一晚,俩人其实都很疲倦。尤其是她还跑了案发现场,所以她沐浴过后,早早就躺下了。
他怀抱着她,给她讲《源氏物语》的故事,她听着听着,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睡着了,就像个纯朴可爱的小女孩,脸红红的,而小嘴嘟着,有时候还把脸颊给嘟鼓了起来。
他看得欢喜,低下头来亲她红脸颊,她梦呓:“阿十。阿十。”
“我在。”他将她抱进。
她整个人彻底地缩进了他怀里去。
如此的放心,丝毫没有芥蒂。他想,或许,她对他的感觉,已经超越了他是不是吃人魔的身份。
他亲了亲她唇,“十夜。我爱你。我愿意死在你手上。”
这一场互为狩猎的游戏,他输了。
而这一夜,
第四夜,也结束了。
明十抬头,只见窗外泛出蟹壳青,而第一声鸡鸣,响亮又激昂。
提醒着,这一夜已经结束了。
第五夜(1)
六点的光景,她就醒了。
一看天尚未亮,她又躺了回去。
其实,从前她这个时候早起来了,先去跑一小时,然后在相熟的全天候不闭馆的拳击馆里练拳一小时,洗澡后去吃早餐,然后九点到俱乐部去烧枪(练射击),到了十点半才会回到侦探社跑业务。
说起来,她也是睡得早的。没有案子跟时,她九点半就睡下了。她是半个老板,很多时候,各类业务也不是她跑,是下面的人去跑。她一般躺倒数钱。只是,这次的吃人魔案……林老板给了她很多很多的钱,正确地说,多到她完全可以年纪轻轻就退休了。而且无论是景明明还是小野都找到了她,所以最终她接下了这个任务。
她闭着眼,却再也睡不着。
明十不在她身边。
他一向行踪不定。
她又想起了在英国最后半年的培训,她作为优秀交换生又去了美国FBI。在美国,她特训的是体能、格斗甚至是绝杀。她被扔到了丛林里去,还有一些晦暗难明的特训,半夜在漆黑无光的下雨天,被教官从床上赶起来,要他们负重过独木桥,所有人都不许停下,不许慢半拍。有一次在雨夜,过一根仅仅只有小孩一脚宽的烂木头样的“独木桥”时,她的身边都是队员,他们和她一样脚步不停;而这时,教官突然手电筒一照,一对对幽绿的光在水下等着,他们所有人才知道,独木桥下全是鳄鱼。
一想起这些,十夜就彻底失眠了。
她就是在那一段时期,和小野丽子交上了朋友。因为她们是唯一的女性。他们那个队伍,也会做野外生死搏斗演练。当然,不会真的要人命,但结果也差不多,会去半条命。那种感觉就像《赤裸特工》里的那种惨绝人寰的地狱式特训了。
但十夜知道,她内心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被选入那种“特殊部门”去培训。她在那里杀红了眼,许多男队员都打不过她。她和小野是一组,她们野外求生、格斗、藏匿、用“毒”都是一等一好手。
她在那次荒岛求生里,获得了胜利,但断了一根肋骨。小野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女人互相支撑,夺了标。小野也断了一条腿。休养好后,十夜代表中泰日叁国联合行动到金叁角执行任务,救出一位密码学家。
在那里,黑暗的经历使得她内心崩塌得厉害。最终,顺利完成任务后,她递交了辞呈。
她曾见过活生生的卧底被野狗吞吃。
也见过那里的女人被毒枭如何凌虐,用毒品毁掉后再扔去毒窟替他们赚钱。
也见过一名卧底,被开膛破肚扔在街边。那时候,那名卧底身份并没暴露,但她敏锐地看出他是接受过训练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是暗中通知了那里的村长。那名村长救了那个男人。她来到金叁角,救不了任何人,任何人都是活在地狱里的,她唯一救出的只是一名密码学家和救了那名卧底一命。
但看了那么多,一直麻木的心,原来也会崩溃。她一直以为自己没有情感,但其实她也会害怕。
她的过去,就算是连景明明都不知道。
她没有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相反,在京都,在明十的身边,她居然寻得了宁静。
她披衣而起,从衣柜里拿了一套黑色运动服换上。她想要去探一探迷雾森林里的那间木屋。
她想要完全看清,明十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指南针。那里手机等于是失效的,为了以防万一,她戴上了安全套,必要时刻可以装水。还带了一柄锋利异常的匕首。以及打火机、火柴等。
她整理好小背包,往那边走去。
她可以一天一夜行走,这些完全不是问题。
她抄近路,从山坡下直接爬上去,到达森林里。
她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仔细摸索,心细地发现,有一条道的草丛看起来比别处稀疏,因为经常有人走过的原故。
她沿着那处草丛走去,爬了许久坡,忽然在靠近溪边的一块尖石头上看见了血迹。那块石头还占有苔藓,以及一种铜绿物质。大致上来,和受害者指甲里的铜绿、森林苔藓类似。
她把那块石头收进了塑料袋里,然后放进保暖内衣里贴身带着。
走了许久后,她到达了当初的木屋,明十也曾在那里出现过。
她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很黑暗。
她四处寻找,明十不在这里。
木屋只有两层,废弃已久。从木料和建造的样式来看,是一百多年前的木屋。这里很冷,被冷雾围绕。明明已是上午八点,依旧不见阳光。
她走过来时,刻意清理掉了鞋印足迹等。也给明十留了函,说她到警局找小野说些事。所以,今天,明十不会过问她的行踪。
她将木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了。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但这个地方萦绕着血腥味。
她觉得,或许会有暗室,地窖之类的。
于是,她再度找寻。后来,他在一层的一间偏房里,在一处地板上找到了暗格。然后通往地下的暗道开启了。
她怔了怔,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并将可容一人过的暗格复原,以防万一并夹了一块纸皮在暗格缝,她又推了推,从里面也能推开。然后,她走了下去。当走到一处,她将装了满满一大袋水又打了结的安全套放在靠墙壁的地方。再继续往下走。
这里很黑。
她没有打开手电筒。
她忽然闭上眼睛去感知,听、闻、嗅先行,然后再睁开眼,用五感去感知。以她的经验,这里没有人,且有风,这里将会通往外面,有一处很静,空气都是滞留的,且有别的味道,所以的确有一间是作房间,或者说是工作间用的。
她往那间房的位置走,然后又闭上眼去感受,她听见了一种老式电流的声音。如果猜得不错,那间房有电。
她终于摸到了一扇木门。她将门推开。
那里有一个案板台,台上有大型切割机。还有另一张台,台面上放有许多锋利的刀具。
她的呼吸猛地停顿了。
她小心翼翼上前,然后看到了案板凹槽里残留的一点血。她撕了一点衣服沾上那些血,然后同样放进了塑料袋里。依旧是放进线绒的保暖内衣里。
墙壁上还挂了许多刀具与工具,甚至连弓箭都有。
还有许多动物的头颅经过防腐处理后挂在那里。
是凶猛的野兽。她上前,仔细检查,是近五年内的成品。并非古董。
这里阴森森的。
还有垃圾桶。
她走过去看,有发出蓝色磷火的白骨。
骨有许多,粗粗看都是动物的骨头和骨碎。十夜正要放下时,一枚闪着冷光的戒指出现在她视线。
她将那些骨头全部倒出来,然后还看见了一截人指骨。她不会看错。这不是动物骨头,是人指骨。她将所有东西复原,只取走了那枚戒指。她记得在警察厅解剖室时看到的。最新近的那名受害者,中指上有一道很深的戒痕,她曾长时间佩戴过戒指。但弃尸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戒指。
或许,这就是吃人魔带走的除了头发外的纪念品。
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中指。她曾订过婚,景明明将订婚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她是直到这次来日本,为了方便工作才解下的。
有时候中指上戴的戒指是装饰,但有时就是订婚戒指。作为纪念品,没有被吃人魔珍藏,反而扔进了垃圾桶……
那是吃人魔的妒忌和恨意,是对她的直接映射。她的中指,现在依旧有戒痕。
她又摩挲了一下中指上的戒痕。
这一间室,已经不能查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但如果她将那两件证物交出来,加上她看见的那根人骨,就能申请到搜查令。
十夜回到原处,取走水袋,正想推开那道暗格,才发现纸皮不见了。
所以,她现在无法从里将门推开了。
但十夜并不慌,因为这里有风,意味着有出口。
她提着那袋水,向前走去。
她并不惧怕,即使明十或是吃人魔忽然出现在这里她也不怕。
她是顶级的犯罪侧写师,她很清楚吃人魔的傲慢、自信和志在必得。
甚至,就连这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太过刻意。以他的谨慎,以他的时间,怎么可能处理不及这支人手指骨。戒指,他可以说是随意拣的,扔在那里;也可以说是别人栽赃嫁祸故意放在他这里;甚至这里就不是任何人的产业,不是明十的,也不是吃人魔的,只是废弃的没有主人的一个地方,谁亲眼看到是明十或是吃人魔将人手指砍下来放这里了?没有人!也构不成证据!
所以,这是吃人魔故意留在这里的,他在和她玩狩猎的游戏。也是他向她传达的信息。
以吃人魔的骄傲,他是会光明正大走到她面前的。所以,他不会待在这个黑不溜秋连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伏击她。
她忽然听见了竹笛的声音,是一首和风的曲子。极为优美,不藏杀气。
起码,这一刻,明知她就在这里,吃人魔也没有动杀心。
她沿着风涌起的地方走,摩挲着,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走了出去。这里通向的是一条地下排水渠。这里,在以前的日本,应该是个小村庄,所以会有排水渠设施。
她从排水沟的小铁网洞口钻了出来,把小铁网再原封不动按了回去。
“哎呀,有点糟糕啊!一身臭臭的!”她轻晒。
她爬上坡去,忽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这里是森林的腹地,原始茂密,森林里雾霭重重,几乎看不清森林走向,而古木太高,遮天蔽日。很难想象,这么灰暗的地界,其实头顶的已经是中午的阳光。
她鼻翼轻嗅,闻到了水汽。
她寻找到水源,是一条贯通森林的小溪。溪水干净,有喝水的小鹿,但森林背后,她还能听见狼啸。
她脱掉衣服,也不顾寒冷,先洗了一遍,然后再上岸。
等到她上岸,衣服裤子上的味道去得差不多了。她赶快穿上,是真的冷。习惯野外求生的她,也不想再去折磨自己,保暖再说。
她再度听见了竹笛声。
她沿着笛声走。
原来,森林腹地里还有一处竹林。
景致很好。
竹叶潇潇。
她看见,明十站在一丛翠竹下吹笛。
第五夜(2)
“十夜”明十向她招手,“我的小姑娘。”
听他这样亲昵的叫唤,十夜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
她仰起头来,笑说,“我老师还喊我老妖精呢!我不是小姑娘了,阿十,我内心很苍老了。”
明十摸摸她头,说,“叫我明明。”
竹林后就是一间小竹屋,明十领了她进去,“我给你点茶。”
这里没有电,用的是最原始的木柴烧火。明十往小火炉里又添了一把木枝烧火煮茶。
这里还有石臼等物,明十将茶叶磨成茶粉,等水滚了,冲了六七泡,开始点茶。
他的茶百戏出神入化。
一杯茶汤里,居然可以幻化出叁四种变化,就好比前一刻还是枯山水,他挥挥茶勺,下一秒又变成了青翠山景图。
她托着下巴,看得认真仔细,他看她那好学生一般的模样,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茶果子就好啦!”她砸吧着嘴。
明十从竹做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盒点心来,“热朱古力馅的茶果子你试试。”
她迫不及待将绘有淡雅花纹的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装着四只碧绿色的茶果子,茶果子顶部有捏成碧色荷叶的,有做成碧桃子形状的、还有做成绿柿子,和顶部捏成绿枫叶状的茶果子。每一个都很精美,还香喷喷的。
她咬一口绿柿子,想要来个柿柿如意,抹茶的细腻粉状入口即化,而跟紧着而来的是带了薄荷口味的热朱古力。热朱古力是流动的,但腻稠性很高,所以不会一口下去洒到到处都是。“唔,太美味了嘛!而且你居然想到了中西合璧,太绝了!”
明十将绿色茶汤移到她面前,“配茶喝,味道更好。”
“每一个都不同味道吗?”她好奇地问。
“是。还有牛奶朱古力味、焦糖咖啡味朱古力、椰蓉红糖朱古力味。”他答。
明十忽然握住了她手腕,说,“甜梨,今天留在这里陪我一天,好吗?”
她忽地看向他,他喊了她的名字,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他对着她笑,一脸灿烂。
十夜忽然说,“我可以留在这里陪你一天,但是,明明,我不会和你上床。”
明明一怔,看着她没有说话。
“你很爱笑。”十夜说,“但明十不爱。”
“有区别吗?你爱上的,不是在高田澄老家X县里遇到的我吗?你同样忘不掉我,那只叫小明的猫就是证明。”明明站起,双手又收进了宽大的和服里。
这件和服是暗红色的,纹饰简洁,只在交领与袖口用金线绣着一种兽,一种专门吃掉梦的兽,梦貘。这件衣服穿在明明身上,俊秀到了极致。他拥有精致绝伦却又英挺的五官。他和明十在于,他明媚,而明十阴郁。 若用一种花来比喻,明十像春樱,他却像艳丽牡丹。这一件衣服,明十的衣柜里有,而明十也同样穿过。
果然是双重人格吗?
十夜说,“明明,我曾对你心动。和你一起救小明时,我对你心动。但心动往往只在瞬间,难以长久。我爱明十。”
明明坐下,摸了摸她的头。
竹舍里有一把古琴。
十夜看了一眼,想起的是明十在月夜菊下抚琴的情景。她又取了一个荷叶形的茶果子吃,“唔,好吃,是椰蓉的!”
明明将那把古琴拿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指尖在弦上勾勒,清幽的古音潺潺如流水,他说,“你倒不怕我。”
“既来之则安之。而且,我知道你目前不会对我怎么样。”她说。其实,她也很好奇,真要对打,究竟是自己还是他更技高一筹。
明明弹奏了一曲《樱花》。
他和沉闷内敛的明十不同,他边弹边唱。
十夜没想到,他音色是如此之好。他低首敛眉,嘴角是淡淡笑意,也是如此美好。
当他唱到,看花要趁早时,很有那种“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意思。“你有惜花意。”她说。
他停止唱歌,但抚琴不断,低声说,“所以我不会碰你。除非你同意。”
十夜好奇,“你究竟喜欢我什么?”
“我们是同类人。”明明答。
阳光开始收敛,已经是下午叁四点光景。
明明将琴随意地抛到了一边竹榻上,又来抚她的发。
他不带欲望,倒像是在摸猫一样摸她。
她被摸舒服了,半眯着眼,居然还会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噜噜声,又惹来他一阵笑。
十夜睁开眼睛, 说,“你还真是爱笑。”
傍晚六点时,他煮茶,点茶绘画,他弹琴,而十夜饿得肚子咕咕叫。
他听了,又是笑。
十夜抗议,“明明,我不像你,你可以修仙,餐风饮露。我比较想大口大口吃肉。”
明明走到外面去,她好奇跟上。
只见他在一块堆着柴火的地上烧火,打火机点着干柴,一支一支燃烧,不过一会儿,他就将火弄起来了。
她瞬间就有点明白了。“你在地下埋了鸡?”
明明点了点头,“也腌制了几个小时了,应该会很入味,很香。”
听得她口水不断冒出,又被她不断吞咽。
她这个模样真是可爱,他一笑,忽地站了起来,搂着她就吻了下去。
他的舌长驱直入,她被他捏住脸颊被逼开嘴。
他一手揽在她背后,一手以及抚了上去,按住了那团滚圆。腰贴着腰,跨贴着跨,火焰烤着,她瞬间就觉得了热。
他手已经完全探进了里衣里,他抚摸得趣,她早颤得不行,可是仅剩的理智让她推开他,她喘息着说,“明明,你说过不强逼我。”
他笑,“可是你身体明明很乐意。”
她咬了咬唇,撇开脸去,“那是因为你的脸,明明,你和明十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如果你想将我当成明十,也不是不可以。”他道。
“不同的。你终究不是他。”她倔强道。
明明放开她,摸了摸唇上被她咬出来的血。他转过身去,继续摆弄那些柴火。
他从屋里拿了几个红薯出来烤。
她再度流口水。
他见了,嘴角翘了翘:“你真是……无论如何不忘吃。”
十夜一怔,说,“明明,其实我挺爱看你笑的。”
“你等我一阵,我去河里,给你捕两尾鱼,今晚我们还可以吃烤鱼。”明明走出两步又回头,“我会信守承诺,晚上零点前让你回到明十身边的。十夜,别跑了。不然被我抓回来,我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我不跑。我猜,晚上躺在这里,听竹吟,赏星星应该很不错。你这处地真好,是唯一能看见天空的地方了。”
他听了,哼笑了一声,走了。
“哎,多抓几条鱼啊!两条不够饱啊!晚上还可以当宵夜烤来吃啊!”她大喊。
明明肩膀笑得颤抖起来,背对着她举起手来挥了挥,意思是:知道了。
抓鱼需要时间,十夜坐在拿看烤红薯,时不时地给红薯挪挪地。
她想,会不会在这深不见底的森林的另一头,还存在着更为隐蔽的木屋?而这间木屋才是明明真正的老巢?!
极近身时,她在明明的身上闻到了类似硫磺的味道,以及带有竹叶味道的水汽。她猜测会不会是一处温泉呢!温泉通常会带有硫磺的气味。
她展开侧写:明明看似很爱笑,很温柔,实则冷酷麻木,他掌控欲很强,远远超出了明十。他已经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她面前来,他已经不再想掩饰。如果,五天后,她选择离开,那么他……
“啪嚓”一下,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抬头,明明提着叁条鱼回来了。
他看见,她正在剥红薯吃,吃得一脸津津有味。
她说,“很甜。”
“我知道。”他答。
“最大那条鱼留你晚上夜宵,管饱!”他又说。
她剥了一只甜红薯喂到了他嘴边。
明明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更乐意你嘴对嘴喂我。”
十夜笑着睨了他一眼,“有得吃就不错了。”
他张开口,吃了一口红薯。是有生以来,最甜。
他开始烤两条鱼,这里倒是备有酒、盐、糖、蜜糖、辣椒、胡椒粉、孜然等各种调味料。他给鱼做了各种调味,尤其是洒了很多的辣椒,他捧着两条鱼对着火堆美滋滋地烤了起来,他这番孩子气的举动,倒是惹得她吃吃笑。
等鱼烤完了,他把堆着的木柴拨了拨,露出一片地儿,开始挖。
不多会,他就挖出了两个油纸和一个荷叶包裹的东西。
很烫,他手捏了捏耳朵,显然是被烫到了。
她又是笑。他的确很可爱。
还拥有者如此绝色的皮囊,女人要不被他迷惑,很难。
所有,那些女人都是心甘情愿跟着他走到了森林里吧。
明明把两个油纸包打开,很浓郁的香气漫了出来,是摸了秘制调料的烤鸡。
“那个是什么?”她指了指荷叶问。
明明把荷叶揭开,里面是很清香的饭,饭烂软,汁液很够,还有几片金华火腿与鸡肉粒。“做法比较有趣,我在中间包了糯米进去的,但外面是米饭。你试试。”他把饭一分为二,用另一个盘子盛了给她。
一人一只烤鸡、烤鱼、烤红薯加荷叶饭。十夜实没想到是如此丰富。
她捧着烤鸡和饭,大快朵颐。
“唔唔唔。”她恨不得剁掉舌头。明明的中式菜肴做得比明十还要好吃!
“这世间,只有吃欲和性欲最令人快乐,是吧?!”他笑着,也学她那样狼吐虎咽。
听见他提到性欲,她被呛了一下。
他看着她,温柔地笑了一下,“甜梨,要满足你的胃口可不容易。你在这方面也是天赋异禀。”
“咳咳咳。”她赶紧打住,“吃饭吃饭!”
饭后,他去煮茶去腻。
不觉间,已经七点多了。
她吃得很饱,躺倒在竹林正中。
翠绿的竹子挺拔向天纵,星空闪耀,远离城市灯火,星星亮了百倍。
听松涛竹声,这一刻,她的世界安静极了。
不远处,是水沸了的声息,还有冲盘茶叶,撩拨茶汤的声音。
偶尔还有秋虫鸣。
她喜欢透这里了。
明明煮好茶,又开始烤鱼。但这一次,鱼被他处理成了一段段,其中两段拿来炙烤,另一段拿来片鱼生。
她细看他刀工,比起明十还要凌厉、细致、迅速。
不一会儿,他就片好了一大盘红艳艳,又不见血的鱼脍。他把碧色的芥末挤出,在盘子上画出一朵又一朵碧色的花。
一切弄好,才递给她。
“简直是艺术品啊!”她也不坐起来,直接翻了个身,改为侧着躺,一手拖着后脑,一手夹吃的。
明明啧啧两声,“你说你怎么懒成这样。”说完又摇了摇头,干脆把茶盏也直接放到了她面前的地上来。
她吃完鱼生,才吃烤鱼块。都极为美妙。
他则坐在一侧抚琴。
她吃完最后一块肉,忽然说,“我想听你吹笛。”
于是,他放下琴,拿起竹笛吹了起来。
“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不会闷呢!”她说。
明明放下笛,笑着问,“明十很闷吗?”
她答,“是有点。可是我爱他。”
她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吃掉我?”
明明看了她一眼,不答话,继续吹笛。
她找话撩他。
明明说,“你不用试探我。我不上当。”
她笑,“你怕什么?我又没录音,还能把什么证据交给警察吗?!”
明明没有答。
他不承认,自己就是吃人魔。
“说说你的事呗。小时候的也行呀!”她开始诱哄,方便她展开侧写。
犯罪侧写师,最迷恋,最醉心剖析的,是变态者的童年。
第五夜(3)
“天生变态者,不需要讲究童年时期变态的环境、条件和过程。”明明说道。
他又说,“其实这点,你应该了解。你我是同路人。”
十夜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也不一定。有一种人,他们一直是好人,直到遇到了意外事故,例如车祸,被撞到了额前叶,前额叶受损,这个时候才会造成后来的同理心丧失,突然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明明脸上无悲也无喜,许久后才说,“我童年不错。我不是环境造就的变态。也没有出意外事故。我从一出生,一睁开眼就这样了。”
这一类孩子,从小到大在同龄人以及家长长辈的眼里都是怪异的,不会有人理解他们。他们也是孤独的。所以,才会如此疯狂地渴望同类。
忽然,对面山坡上传来响动。
明明和十夜同时屏气凝神。突然,一只巨大的灰影从对面的山坡竹堆里扑了出来。
十夜看清楚了,噗嗤一笑。
居然是只憨憨大野猫。
不过拉布拉多那么大的野猫后腿受伤了,此刻是拖着一只瘸腿的。
十夜舔了舔唇,“你是来给我舔餐的?”
明明无语道:“你前世是饿死鬼投胎吗?这只家伙凶猛得很,惹它,你没好果子吃。”
十夜看出来,它是很饿了,明明那么大的身躯,却肚皮薄得像纸。鱼头鱼尾一点没吃,还挺多肉的。她吃的烤鸡,贴着骨头的肉也挺多。她把这些拨一堆,指了指,说,“喏,都给你。管饱!”
惹得明明低低笑。
明明吹笛,是很宁静,不带杀气的那种婉转动听,夹杂着一丝他独有的风流韵致。
这样静心的曲子,连那只大猫都仿似被催眠,只是俯下头乖巧地吃东西。它又锋利的尖牙,居然将鸡骨头都咬得噼啪作声,尽数咬碎吞咽。
看得十夜吞了吞口水,这牙齿咬合力比狼狗都强!她再去瞄它小爪爪,嘿嘿,一把把小刀一样锋利。
明明忽然问:“没有枪,只有石头、木棍、小刀或者赤手空拳,你的胜算有几大?”
她歪了歪头看那只兽,视线上移,又对上他眼睛,她道:“野外求生,别说这个,老虎豹子也是能搏上一回的,不说杀掉,打跑没问题,不过估计自己也会很惨。我和我的组员,也是女孩子,徒手杀过鳄鱼。”
明明嗤一声笑,“你不去干女特工是种浪费。难怪,警局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她发现,他对她十分了解。不像明十,明十除了知道她叫十夜,是侦探社老板,会犯罪心理,别的一无所知。
这只大猫吃饱了,没走,居然趴在那里鬼叫。
十夜无语,“还饿?”她指了指明明,“要不你再去捕两条鱼喂它?”
“你以为是喂宠物?!”他翻了个白眼,“它是痛的。后腿是捕兽夹弄伤的,它都挣脱活着逃走,已经是大幸。”
明明回到竹屋,翻找了一会儿,拿了云南白药,主板和麻绳过来。
她一看云南白药,就知道他肯定在中国待了一段时间,是从中国带过来的,而不是在这边的唐人街买的。
明明对着它后腿一通喷。起先,那只大猫还嗷嗷叫,在那疯狂亮牙齿和咆哮,后来云南白药镇痛的药效上来了,它居然不叫了,老实让他摆弄。
他动了动它后腿,发现可以接回去,于是“咔”一声给它复位。它痛得暴怒正要咬人,被他用手刀在它后颈处一砍,它就晕了过去。
他给它用竹板固定,在取了纱布喷洒上浓浓的云南白药敷到它伤处裹了几层,再用麻绳绷好固定竹板。
“啧啧啧。”她赞,“你身手真好。”
她技痒了,想和他打上一圈。
他斜了她一眼,“真要动上手了,我就不会再约束了。我会直接要了你。哪怕用强的。不要试图激起我的血气。十夜,我是男人,不禁激的,尤其是我面对的是我一心喜爱想要的女人。”
十夜移开了视线。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问:“这家伙体型这么大,不会是豹子,而非猫吧?”
“不是豹子,但也差不多了。惹了它,少不得兜着走。”他说,“野猫来的。森林野猫和城市的野猫不是一个概念。”
她走过去,戳了戳它黑润润的鼻子,喊它,“大明!”
他听了,笑了一声。
“十夜,我是真的爱你。留在我身边好吗?”他看着她眼睛,说道。
这个时候,他和明十无限接近。
十夜别开脸。
末了,她又说,“你对动物明明很有同情心。但对人却没有。明明,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女孩何其无辜。她们在惊恐中死去。”
明明没有答她的话,而是说,“十夜,明明你和我一样,冷酷、麻木不仁,怎么现在偏偏像耶稣传道一样,来和我说什么‘我爱世人’呢!”
“我对人是没有任何感觉,也厌恶他们,这些都是实话。我也没有否认,我是反社会变态。但我的确没有伤害过一个无辜的人。我对此,能克制。并非说我明辨是非,但我懂得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我没有杀过任何人。我是守法公民。”她说。
明明像听到什么极好笑的话,笑得前仰后合。他斜睨她一眼,道:“虚伪!”
明明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九点了。
他说,“走吧,我送你回去。我最近都会在这里,当你想要找我时,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他用了点力,在大明身上点了几处地方,奇怪的是,那只大猫居然醒了。
他说,“大明,走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然后又把一颗止痛药丸塞进它喉咙里,他动作很快,是直接捅进它喉咙再抽回手来的,前后不过两秒。
她又惊奇道:“你会穴位?”
“嗯,以前因为兴趣,跟着老中医学过一点。”他走在前面领路。
奇怪的是,大明居然跟了他们一路。
明明很苦恼,回头瞪放它,药效起来了,大明不再痛,此刻被瞪了委委屈屈地嘤嘤嘤。
十夜哈哈笑,笑得几乎半伏在他怀里,她说,“估计半夜它就变成美女来你竹屋里向你报恩了。”
他嗯一声,“如果它变成你的样子。我可以接受。”
她简直无语,正要离开一些,被他揽在了怀里,他鼻尖碰了碰她鼻尖,道:“你倒是一点不怕我。”
“你我是一样人。”她直直地看着他眼睛说道。
真要交手,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她体内好斗狠毒的因子确实被他勾起来了。
他牵着她走,抄的是近路,就是需要不断地爬山,直直地从山坡上滑下去,又再爬山,靠这样翻越,来缩短路程。
十一点多时,离明十的家不远了,翻过那座小森林就是了。
他只送到这里。
他忽然就站定了,双手又挽进了袖口里,是道别的姿态。
她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和他面对着面,她说,“你对人体结构很熟悉。看你刚才给大明后腿骨复位,在骨道里,你也是好手。”
他这个人,对动物尚且留有温情,那双给大明复位的手,却卸掉了无数女人的双脚。
明明很谨慎,依旧没有答她的话。
整个晚上,哪怕她将话说得那么白,他依旧没有承认自己就是吃人魔。
明明看着她,温柔地问道,“甜梨,如果我和明十,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会选谁?”
十夜一怔,他的语气明明那么温柔,看着她的眼睛也是温情脉脉,可是她依然察觉到了他的杀机。
他会对付明十!
她咬了咬牙,没回答。
她直接转过身去,走了。
她要回到明十的身边。
或许,等她走到明十家门前,明十也回来了。
明十会在这具身体里醒来。
为了她,即使挣扎得伤痕累累,明十也会回来的。
因为,她约了他今晚一起赏月的。她说过,她十二点前,一定会回家!
第六夜(1)
当她回到明十家时,刚好零点。
已是第六夜。
明十的家中来了许多人,而明十整个人都很乱、很狂躁。
直到见到她,他整个人才安静下来。
十夜发现他眼眶全红了,而他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暗红的,绘有专吃梦的梦貘的和服。
明十快步走到她面前,握着她双手,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她轻拍了拍他手背说,“阿十,我很好。”
小野也在。见到她时,小野和一众警官虽然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与庆幸。
“你们,这么劳师动众干什么?”十夜嗔怪道。
小野说,“我们是怕你出事嘛。你老师今天下午一直打你电话,可是打不通。他很急,就让我们过来。他已经坐飞机飞比利时了,他说,可能发现了一些线索。”
送走他后,我们就赶过来了,在这里守了许久,才等到明十回来。可是明十说你和我在一起。但我明明没见到你人!
看来,小野他们也是把明十当犯人一样审问了。
十夜说,“我没事。辛苦大家了。都散了吧!”
当所有人都离开了,明十一把抱紧她,嗫嚅:“十夜,我今天一整天都很害怕。既害怕你离开了,回到那个和你有婚约的男人身边,再也不要我了。但我更怕你出事了!”
十夜拍了拍他背,温柔地安抚着,“我答应了和你赏月,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此刻,户外起风了。
刚才还很美的月色,瞬间变幻为阴云密布,天幕漆黑无光,一声雷响后,没多一会儿,雨就下来了。
明十已经恢复冷静,他去泡了一壶茶,俩人就在廊道下坐着。
他轻声说,“听阑风长雨也不错。”
他递了一杯茶给她。
她接过,抿了一口,倒是很豪气万丈地说道:“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
他笑了笑,没答话。
十夜沿着廊道,像只猫咪一样,姿态优雅地爬了过来,直接窝进他怀里去。
明十也只是抱紧她。
她伏在他心上,在他胸口画圈圈。
廊道外风雨盛大,将菊花打落,深青碧黛色的庭院染上一抹绮黄。
他喂她喝了一盏热茶。
她就嗔,“阿十,此刻,你应该喂我喝酒,”她爬起来,双手撑在他肩上,唇咬着他耳垂,低声说,“嘴对嘴喂。”
明十只是抱紧她,但内心一片安宁,无论如何,此刻她还在他怀中。
风大雨大,庭院衰落一片,很适合讲一个有点哀怨的故事。
明十从书房里挑了一本书给她读。
她则从他的收藏里,挑了一瓶日本酒仔细品茗。
他说的是《春琴抄》。一个失明的富家千金,琴技高超,性格古怪,为人傲慢,更刁蛮刻薄。但穷小子爱上了她,也爱上了她的琴音。当穷小子知道眼盲的她需要一个贴心跟随时,他终于有机会来到她的身边。但这个憨直美好的仆从却受到了春琴的无穷尽的折磨,却始终对她忠贞不二。在春琴被毁容之后,佐助为了在自己的脑海里永驻她的美艳姿容,并能与她生活在一起,竟用针刺瞎了自己的双眼。
十夜听得入迷,啧了声,“这个春琴和仆从有点意思啊!她就连洗澡都是这名仆从伺候的,而她也是他的老师,教他弹琴,那种关系,即使主仆、又是师生和夫妻。他们还有过一个孩子。春琴一边享受和他的性爱,一边又总是想尽办法地折磨他。”
“是。”明十说,“爱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小仆从爱她远远多过她爱他。”
十夜叹息,“或许,她只是因为眼盲,没有得选择吧。生活上,她就离不开他。但换了我,没有任何人,值得我用眼睛去交换。我最爱自己。”
明十没有说话。
“这是一部说琴的题材。也很有意思。自从听过你弹琴,我就迷上了古琴。”十夜给他舔酒。
于是,他继续讲故事。
明十为她说了一整夜的故事。
直到太阳出来了,十夜才合上了他手中书,说,“阿十,剩下的我自己看,或者你记着念完它。今天到止为止吧!”
他便抱了她去睡觉。
俩人相拥而眠,直至艳阳高照才醒转。
已是中午时分。
十夜有事要出去一趟,她承诺一定会回来的,让他不要再慌乱。
明十点头答应,说等她回来了煮好吃的给她吃。
十夜走到庭院门前时,似有心电感应,回头看他。
而他也正看着她,可是他眼神哀伤。
其实,他是知道她去做什么的。
昨晚回来,她一身灰尘,先去了沐浴。而她在森林里找到的证据在脱衣后,就拿出来放进了公文包。
她也并非一般人,心又特别细,自然能察觉出他没有碰触过她的公文包。因为只要有一毫米的移动,她都能看出来;且,她还特意放了一根头发在包着证物的塑料袋上,和上包时,在包的纽扣上也放了一根头发。
但明十又不蠢,即使他不看,也知道里面放的是证据。更何况,他一早就察觉到她在跟的其实就是吃人魔案了。
他什么都知道,她怀疑他,她调查他,可是他什么也没有干预。
此刻,他的眼神哀伤,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的心感觉到很痛,剜心一样的痛。
一个反社会,居然会爱人,居然会心痛!她自嘲地笑了笑,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会露出这样哀伤的神态,证明他并不是对明明的行为一无所知。他多少都感知一些。
十夜坐的士离开,她直接去的警察厅。
是小野丽子接待她。她老师飞比利时了。
小野丽子一见面就警告她,“慕教授交待了,明十现在很危险,让你一定要尽早回国!”
十夜什么也没有说,她把两个证物袋放在小野的桌面。
一个袋子装有石头,石头上沾有森林苔藓与血迹。
另一个袋子,里面装有一枚戒指,上面有血迹,但她早早检查过了,没有发现指纹;而袋子里的另一带血的布条,是她从大型切割器刀锋下抹走的血迹,是人血还是兽血有待鉴定。
第叁个证物袋,是一根头发。严格来说,是明十的头发。
有了这叁样,可以和鸭川边上的受害者留下的证据作比对了。
十夜知道,自己是很爱明十没错。但她有她的责任!
她可以不再插手,只到此为止,这是她给彼此留的最后情分。但这些证据,她必须交出来。她不会亲手逮捕他,一切教给老天。
见小野想要拿过证物袋,十夜忽然又收了回去。
小野眯起眼睛,“怎么?又反悔了。”
十夜说,“我希望,如果确定了真的是他,能遣回比利时国受审。”
小野再度眯了眯眼睛,“日本和中国都是有死刑的,但比利时没有死刑。你真是爱他入骨了。慕教授没有说错你。”
“置身于阴影里的人,更容易互相吸引。我和他,是一样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明白我们。”十夜如是说。
她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当她表现得和一般人不同时,他们对她的欺凌;他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公然地羞辱她,欺凌她。
她甚至被一群孩子扔进下水道。
那里那么黑暗,全是老鼠,以及污水。他们还盖上盖子,让她无法求救。
幸好,那个地方是下宽上窄的,窄的地方仅仅有一臂的距离。而且还有一段是有攀爬的那种一格一格的栏杆的。她沿着栏杆爬上去,到了更顶一点的地方,她就双手双脚撑开,一点一点往上爬。那时候,她才十岁,体力有限。她很不容易到了一大半,但还差两米,她开始打滑,她拼命地大叫,企图引起上面路过的人注意;过程中,她还摔了下去,她摔断了手腕骨,再也不能往上爬。
但这个时候,盖子被掀开了,一个男人打量手电,探头下来,然后他又绑了一条绳下来,将她半抱着,俩人一起用力,慢慢爬了上去。
这个时候,消防车才来到。年轻的男孩说,“我给你叫了消防车和救护车。”她上到来才看到,他把麻绳绑在路边的大树上,就下来救她了。
这个男孩比她大一点,看起来像个高叁生。
他穿着本地国际学校的校服,模样也有点混血。
他救了她,就马上转身离开了。她甚至来不及表达感谢和问他名字。
十夜永远记得那张脸,十八岁的明十。
明明他也是冷漠的人,却在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
所以无论如何,她不会放弃明十。
哪怕世人唾弃他,她也要拯救他!
明明笑她,学耶稣爱世人,其实不是的,她并不爱世人,她只爱明十!
小野又眯了眯眼,是在思考问题。毕竟,他们为着吃人魔这件案子太久了,且还根本找不到任何线索。如果不是十夜的到来,如她出的力,根本连吃人魔的影都抓不准。
小野给领导打了个电话。
电话谈了四十分钟之久。
最后,小野放下电话说,“好吧,十夜,如你所愿。”
于是,十夜将极为重要的证物递给了她,“给你们一个提示,明十屋后那座森林占地面积极广,在还不算中心的地带,有一间百年前的废弃木屋,里面有暗道,还有一间类似屠宰房的暗室。那里的垃圾桶里有一根人手指骨。是我昨天发现的。你们现在去搜证,应该还来得及。”
小野用英语骂了一句“该死的!”然后马上带队搜山去了。
要找到那间小木屋不难,但要找到明明的竹屋,没有专人指导,找不到。
不过也不紧要了,看得出来,那间竹屋的确就是明明消遣的地方。那里不是囚禁地、也不是“屠宰场”。
第六夜(2)
她回去得早,五点半就到明十家了。
她看见,他正围着围裙,在给她做吃的。
他做的是中餐,煲了粤式靓汤。
她很惊喜,从后抱着他,脸贴着他背,和他又黏在了一起。她说,“看不出来,你居然还会做粤菜啊!”
明十回头亲了亲她,“我学过几大菜系。你要吃红烧狮子头也是可以的。鲁系、淮阳菜系我也会一点。”
“上海粉蒸肉呢?”她打趣。
“会。”他答。
她和他一起做菜。
他还擀了饺子皮,打算包饺子的,她就和他一包。
他看她包得还不错,就给她端来小凳子,让她坐在一边慢慢包。他则去忙其他了。
她又探头,偷偷往锅里瞄,原来一个锅做着清蒸鱼,一个锅做白切鸡。
哎呀,明十小哥哥太贤惠了!她细细笑,说他贤惠,讨他便宜。
他听了一怔,说,“我希望能再给你多做几次菜,喂得你肥肥白白的。但又怕时间无多了。”
十夜站起,抱着他,也不顾满手的饺子馅。
她的头埋在他怀里,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你可以自己煮给自己吃呀!你吃的好,我也很开心。”
“包饺子吧!”他拍了拍她头。
他继续去做菜了。白切鸡为了皮脆肉滑,对火候很紧要。刚到时间,他就起出来了,然后是过冷水,让它保持弹牙的滑与脆。
鱼很快也蒸好了。
他没煮饭,大家吃菜和饺子。
他握着她手,把最后一只饺子包好,一边捏封口,一边说,“饺子,在中国有团圆的意思。”
所以,今晚,他才会特意包了饺子。
渴望和她团团圆圆。
缘起缘灭,缘聚缘散,本不必过于强求。十夜哽咽,只是点了点头,“嗯,团圆。”
他又摸了摸她头,“你端菜出去先吃,鱼冷了就不鲜了。我把饺子下了,很快的。”
他一个锅下饺子,另一个小点的锅在做配饺子用的酱料。
等到他把饺子和汁端上来,她闻着就馋得不行,啧啧道:“阿十,你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还能在这边的中国城找到酸笋!”
她自己勺了大大一勺酸辣汁浇在饺子上,吃得美滋滋。
见他看着她吃,她乖巧地也给他洒上酸辣汁,勺了一个最大的饺子到他嘴边,献宝似地说,“阿十,快吃!这个是我包的呢!是一个超级大元宝!”
他笑得温柔,张开嫣红流丽的唇,将饺子咬进了嘴里。
她托着腮,完全一副小迷妹样,笑眯眯道:“阿十,你真帅。”
他拿起一杯酒喝了一口。
她闻到了清香的清香味,好奇地问:“什么酒?”
他给她斟了一杯,“桂花酿。”
她一口气喝完了面前的,又拿筷子去沾他的喝,“淡淡桂花香,好好喝。”
他拨开她筷子,“别皮!”
她又托着腮,眨巴着迷妹眼:“阿十,你真是惜字如金。”
他低敛眉目,轻声说,“很无趣是吧。”
她笑嘻嘻地答:“可是我爱呀!”
“你再无趣,我都爱。”
“你再坏,我也爱。”
“无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我都爱。”
明十看向她,“那为什么十天之后,你不肯留下来?”
这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他和她虽然是一样的人,但他们身处的世界还是不同的。他家世好,是有钱人,是豪门。她家境一般。而且,她已经对不起景明明,她可以离开景明明,但不能和他一起,再惹景明明伤心。这是景明明对她的付出,她所要坚守的底线。最重要的是,她不能为了他,而不要自己的家人。
她,并不会,也不愿意,跟着他到天涯海角。
“好了,我不问了。”他及时地终止了这个不讨人喜欢的话题。
***
十夜忽然说,“阿十。你走吧!回比利时。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明十看向她,看了许久才说,“那你会跟我去比利时吗?”
十夜摇了摇头。
她说,“我的家人在夏海。我不能离开。”
“你不走,我不走。还没到十天。我还在等,我要等到十天。”他说。
十夜收起了所有的温情,冷冷道:“何必拘束于一个你可能永远也要不到的结果呢!你现在就走。比利时有你的妈妈,有你的外婆外公,兄弟姐妹。你回去。”
明十执着于那一个约定,“没有够十天,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哪里都不会去!”
“阿十,你这样是不是傻……”十夜哽咽。
他抱紧她,“只要现在,你还在我这里,我还能怀抱着你,就是值得!”
他做菜沾了一身油烟,他去洗澡。
十夜在大厅那盏仙鹤报恩的布幔灯笼下等他。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那本《春琴抄》,倒也多多少少看了好几章去。
她耐心尽失,直接翻到了结局。
原来,男主佐助的师父,也就是春琴,早逝。他为她,刺瞎了双眼,只守着回忆而活。他弹琴,授徒,最终也成为一代名师。但他独自,孤单地生活了二十一年之久。在八十叁岁高龄去世。
十夜一声叹息。
一曲《春莺鸣啭》是春琴所作所弹奏,而她去后,佐助每每忆她,便弹奏这曲《春莺鸣啭》。明十在她身边坐下,背诵着小说里的句子:“只要不失却记忆,人就可以在梦中见到已故之人。佐助求仁得仁,你不必为此惋惜。”
“佐助只是太过可怜了。他的爱太卑微。”她说。
她对里面的一段情节印象深刻,于是说道:“有一段时间,佐助换了蛀牙,右脸颊肿的厉害,入夜后苦不堪言。可是他仍旧小心翼翼服侍春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打扰了她。后来,春琴躺下叫他揉肩搓腰,佐助忍着痛给她按揉,末了春琴又让他给她焐脚。佐助是应声就躺倒,把她双脚放进怀里焐的,可是他胸口还不及他脸烫,于是又把她的脚放到自己脸上,用自己的脸来焐暖。他本就脸肿痛,还处处为着她。可是她嫌弃他,用脚踹他的脸,还说什么‘不焐也可以了!叫你用胸焐,并没有叫你用脸焐’。然而,佐助直到晚年,依旧沾沾自喜地摸着自己的脸说,‘春琴就连脚后跟的肉都比他脸柔嫩滑嫩。’”
“是啊,春琴在佐助眼里,就连脚后跟都是美好的。”明十说。
“但也只是求仁得仁罢了。最低限度,他得到了春琴。他很满足。这就是佐助的快乐。”明十摸了摸她的头,说,“你能留住这里,我也很快乐。哪怕只是短短六天,我也很快乐!”
他去拿茶具出来泡茶了。
十夜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看了他一眼,他还在厨房等水沸。
她走到庭院的花木丛中去接听电话。
这里的信号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甜梨。你有危险,马上回中国。”这一次,慕骄阳的语气相当严肃了。
十夜反驳:“老师,你应该看过我在FBI的评估,我的格斗技术不差。我是在死人堆里杀出来的。”
慕骄阳语气很急,“甜梨,你听我说。明十的情况有点复杂。我在比利时发现了一些情况,也找到了认识他的人进行询问。有人见到过,在不同的地方见过两个一模一样的明十。这个才是我急着亲自飞比利时的原因。他们这些老外对亚洲人尤其是中日韩的面孔都是分不清的。开始不当一回事,后来通过大数据反复比对,存在着另一个明十有百分之七十的机率。而他们十色集团的员工反馈,很多时候,他们的老板明明刚出现过,布置下了任务,转个头回来又取消了。可是明十很多时候又回答不上来,他总是存在不记得事的问题。现在我们怀疑,是另一个‘他’盗用了他的身份。经过大数据,还找了一位华人地下骨科医生,他和明十一模一样,但在他们老外眼里以为是别的人,没有和明十联系到一起。这位华人骨科医生,游走在灰色地界,给非法打拳的人治疗。他本身是社会底层的人,靠这个发的财。另一个人才是吃人魔。十夜,你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我的侧写就是,你不成为他的同类,他就会吃掉你。但第一步,为了逼你就范,逼你离开明十,他会先杀死明十。我推测,接着他就会把所有的事都嫁祸到已死亡的明十身上。他用别的身份逍遥法外,毕竟,他这一类人在黑道里讨生活、多个假的护照、身份证,以及利用高科技易容术离开中国,回到欧洲,是非常容易的事。但目前第一步,他要明十的命。然后会是你的。”
“所以,明十不是吃人魔,他的同卵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才是,对吗?!”十夜很冷静。她庆幸,她没看错人,明十是一个内心柔软的人。所以,那时候,会爬下下水道救她的人是明十!不是明明,是她的明十。
她的明十,一直在努力抵抗自身的黑暗。哪怕,他是个心理变态者,但他一直很努力地想要救赎自己。
他和她一样,身处黑暗,却渴望阳光,渴望救赎!
这也是,她、明十,和明明不是同路人的原因。
明明,选择了彻底堕落,永坠黑暗!他放纵了欲望,甘愿受欲望所驱使,干着堕落的、随心所欲的事。
慕骄阳很急,“是。如此地相似,本质上,他应该就是明十的同卵双胞胎。但当年的事,没有人知道明明为什么会被‘扼杀’了,家族的人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他是被偷走的婴孩。而当年的医务人员,全体消失了。27年里,或意外身亡,或病故。总之,没有活口。明明背后的事情不简单。”
“所以,你马上给我回中国!”他说。
十夜叹气:“老师,回去有用吗?他可以追到中国来。”
“我和国内警方已经做好部署。我们设下了天罗地网。”慕骄阳只劝她这一句,“回来,我们才能真正保护你和明十。”
“我想想。”她说。
“时间要快!”慕骄阳答,“随着时间越来越短,明明的心里临界值将会越来越短。”
十夜挂掉电话,站在夜色里出了许久的神。
第六夜(3)
整个晚上,她心不在焉。
明十给她弹叁弦琴。
琴音动听又凄美。
十夜仰起头问他,“这是和琴,中国的古琴,你会弹么?”
“会。中国的古琴才是我真正擅长的。”顿了顿,他又说,“我有一个堂哥明雪,他弹奏的《长相思》《长相守》非常动人。他靠这两个曲子,追到了心上人。”
十夜听了嗤嗤笑。
她忽然说,“阿十,明早我们回国好不好?我带你去我家,我给你买一把古琴,你弹给我听,好不好?”
“好。”他没有丝毫犹豫,他甚至很高兴。他以为,她完全地接受他了。
俩人马上上网订票,订了七点的飞机。
“那要五点半就起来了,去机场有段距离。”明十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
突然,庭院外传来兽吼,十夜捂着耳朵不敢相信。他家不会是进了走错路的豹啊,老虎了吧?!
她往外走,明十很焦急,赶着护在她身前。
那只兽见了十夜,先是很高兴,在地上打滚露出肚皮,是求宠爱的味道了。但一看见明十,就猛地跃了起来,向他露出锋利的犬齿和利爪,它还对着明十咆哮。
果然,明明和明十是两个人。对于人来说,靠视觉去分辨,很难辨认;但兽不同,兽第一眼就知道谁才是明明。
十夜安抚地拍了拍明十,将他拉回自己身后,倒像是她保护他一样。见大明冷静下来了,她才转过身来,说,“阿十。你先回屋睡觉吧。我出去一趟就回来。很快的。”
明十执着她腕不放。
她再度安抚他。
明十忽然说,“你和他上过床了是吗?他还真可恨!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顶着那张脸,以我的身份出现。”
“他也在诱惑你。”明十眼睛红了。
十夜一怔,气得一整张脸都红了。她指着他骂:“明十,你当我是什么人?看到个男人都可以上吗?!”
明十脸上也是白一阵,红一阵。
她撇过脸去,“我没有和他上床。即使他假扮你时,我本能察觉到不对,我拒绝了他。我从来都将你和他,分得清清楚楚。”
明十懊恼极了,一拳砸向旁边的廊柱,木质廊柱深深地凹了下去。
他无力道,“别去。你会有危险。”
“不会。他不会轻易对我动手。你忘了,我是侧写师吗?!我会读心术。”她哄,“你先去睡。我保证零点前回来。”
***
明十不好打发。最后,她用了迷药。
她将药藏在嘴里,忽然吻了他,用舌头将药塞进了他喉咙。
明十睡着了。
他在睡梦中依旧不安稳,她才动了一下,他就抓住了她的裙摆。他抓得很紧,她在他耳边说了好多话,才哄得他放手。
十夜俯下来,亲了亲他的唇,告诉他:“明十,我叫肖甜梨。甜梨才是我的真名。当然,你也可以喊我十夜。我是属于你的十夜。但很可惜,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不能令景明明难过,更令景家蒙羞。明明和他父母对我真的很好很好。我不可以对不起他们。令他们蒙羞,更令他们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十夜随大明一起进森林。
进森林前,趁着还有信号,她给慕骄阳的卫星电话打去。这个号码,哪怕他在飞机上上,也能接通使用。
“老师,我有一个要求。”她开门见山,“我和明十明早七点飞夏海的飞机,估计四个小时后到。”
“说。”慕骄阳言简意赅。
十夜:“我希望你调另一个辖区的刑警和专案组来跟这个案件。我会引明明回到国内。请你将景明明调开,别让他知道我和明十的事。我希望来办案的是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景明明,彼此以后也不会有太大交集的人。”
“可以。”慕骄阳说,“我昨天就已经调了他去泰国,跟军火和毒品的交易。他擅长军火,我调他去跟这条线。他也没怀疑。”
十夜听了,轻笑了一声,“景明明从小就是这样,轴得很,还缺根筋。”
“看得出,你对他并非没有感情。”慕骄阳叹息,“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值得吗?”
“姐夫。你应该最能理解情有独钟这个道理。”十夜换了个称谓,“明十不是无关紧要的人。我喜欢景明明,亲人那种喜欢。所以,等案子完结,我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但对外,我不希望景明明和景家被人指手画脚。”
慕骄阳说,“我明白了。”
已经接近森林了。信号断了。
十夜将手机放回别在腰封里的手机暗袋里。
大明发现的近道很有用,能缩短不少路程。她只管跟着这只大猫走。
无聊时,她也会逗逗这只大猫,故意去抓它尾巴,它就“猛虎回头”作势要咬,兼嗷嗷叫。
她无视之,又拽了拽它尾巴,发现它没有大大的蛋蛋,她眉开眼笑,“嗳呀喂,大明姑娘啊,原来你真的是女的啊!你爱上明明了对不对,甘愿作他伥鬼,哦哦哦不对,这样说话不好听,做他小跟班怎么样?你是女的好啊,你去报恩啊!化作美女就对了。啊,别用我的样子。我一想到这个就恶寒!”
大明像看白痴一样看她。
她又趁机捏捏揉揉它柔软的肚子,“不得了!他居然喂得你这么好。才一天,你肚子就鼓起来了!难怪甘愿作伥鬼!”
她突地一跳,避开了它扫过来的大掌和几根利爪。被它拍中的巨大石头,碎成了四五块。
她眯眼,“你这是向我示威?小心我红烧猫掌。你那掌肉挺厚,估计很好吃!”
十夜是特意穿的和服。
将自己柔软的、女性化的一面展示,也可以说是示弱,这样能减轻明明的戾气。现在不能刺激到他。
今晚这一步,很关键。
慕骄阳说,明明会杀了明十。
她还是不信。他们是同卵双生子,他们之间彼此其实是有感应的。他们不仅仅亲兄弟,还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血脉在那里。她还是不相信!
当穿着和服和刺绣布鞋的十夜走近竹屋时,明明呼吸一窒,只觉她的艳丽,为萧瑟的竹林增色不少。
“你居然真的会来找我。”他说,放下竹笛。
他转身进竹屋,搬了一个竹桌子和两个竹凳子出来。然后,他再拿了好几碗精美小点心出来。
十夜一看,双眼发光。
明明看了,抿唇笑,露出一对狡黠的,充满少年气的小虎牙。
明十内敛又克制,从来不会这样笑。
而明明看起来,少年感很足,他更像弟弟。
“这个是松露朱古力冰激凌。这个是朱古力雪芭配红色浆果和水果酱,我拿来装饰的是五颗整颗的叫不出名字的红色浆果以及覆盘子,都很甜。你尝尝。比血还要鲜甜甘美。”
“这叁个是盐之花朱古力马卡龙。还有一个辣朱古力火锅,我已经把和牛片好了,你喜欢潮汕手打牛肉丸,我也备有。这个是蟹肉棒,大虾在这里。沾辣朱古力吃,味道很不错,一点不腻。你试试。”
十夜坐下了。
明明替她沾和牛,沿着辣朱古力液绕一圈,再夹一个炸爆米花鸡肉球,再裹两裹,放进她碗里。
他将朱古力里辣椒的度调得很辣,不仅有花椒、藤椒、还有巨辣的外国魔鬼椒,以及提升味觉的龙蒿。
一咬下去,先是外焦里嫩的鸡肉球炸开,里面的汁液油脂渗出,好吃得不得了,跟着是辣味和甜味的混战,丝滑的朱古力融化开后就是只有叁成熟的和牛。
十夜没什么出息,平生最大爱好就是吃。她被美食感动得流眼泪。
明明一脸嫌弃,“你真的就是饿死鬼投胎!”
十夜瞪他。
想了想,她觉得要挽尊,于是怼道,“你去打劫十色了?”
“我?”他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我还需要打劫十色吗?十色就是我的。我傍晚时,在十色的厨房里做好了,特意拿过来的。不过,其实我没想到你会过来。”
风清月朗,今夜依旧是个好夜。
她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赏月赏竹。连她自己都叹,心境竟平静若此。居然可以和吃人魔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同台吃饭!
“尝尝松露朱古力冰激凌,不然就得化了。”他说。
十夜勺了一小勺放进嘴里,又是“唔”一声,松露和朱古力的配搭,还有和冰激凌的融合,太绝了!
“我很好奇,你居然会做这么多西点美食。”她开始了她的“有效套取信息”。这是谈判学里的一个技巧。她的老师、慕姐夫就是全球有名的谈判专家。她选修犯罪心理时,还选修了谈判学。
“明十会做的,我全都会。他跟着法国蓝带学院的老师学习,我也跟着。他学什么,我也学什么。而且我们是双胞胎,我们会有强烈的感应。”
她从他的那碗冰激凌里勺了最大的一个红浆果,吞入腹中,的确是甜!她又问:“说说你小时候呗。我还是挺有兴趣的。”
明明放下勺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唇边的笑意消失了,他说,“你真的会有兴趣知道?”
“当然。”她答。
明明将手放于膝盖两侧,忽然说,“吻我。”
“吻我。我就告诉你。”
第六夜(4)
明明将手放于膝盖两侧,忽然说,“吻我。”
“吻我。我就告诉你。”
十夜挑眉。
他刚才说,“十色就是我的”,“他学什么,我就学什么。他会的,我都会。”
十夜隐隐开始感到不安。明明,他在企图取代明十!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就不止是要明十的命那么简单了。
死去的人,别人怎么说都可以。如果死去的是真正的坏蛋吃人魔“明明”呢?那活着的就是明十,拥有无数资产,坐拥金钱的帝国,以及社会身份地位。明明何必还要去嫁祸明十?!既然大家都认可他就是吃人魔,那他“死了”就可以了。
真正死去的人是谁,有什么重要。同卵双胞胎连DNA也是一模一样的!从一开始,明明就想好了,他要明十以“明明”的身份死去,做成畏罪自杀的模样;而他,明明,以“明十”的身份重生。
嫉妒、报复,夺回。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一切令他妒忌明十的东西,他都要夺回。
侧写是要经过多次修改,才会无限贴近真像。
所以,身在比利时的慕骄阳才会出现了偏差,但大致方向是对的。
十夜敛下了杀心,爬到了他怀里,他将她抱到了腿上。
她张开嘴,含吻他,将舌头伸了进去,然后将那粒小小的浆果也一并送进了他嘴里去。
这个吻,吻了很久。
明明很渴,并不甘心于接吻。他将她和服拆松了,手伸了进去,一把握住,然后是揉搓。
十夜咬紧了唇。
他察觉到了她的拒绝。
他停止动作,只是抱着她喘息。
她就在他怀里。一米七四的个头,并不娇小,但她躯体是曼妙多姿的。他喜欢此刻无比贴合着他的身体曲线。他亲亲她发,说,“我从一出生就被抱到了一对比利时夫妇那里。因为妈妈是个中国女人,爸爸是比利时人,一开始时我也真的以为自己是他们的孩子。”
他开始讲述他的过往。
但渐渐地,他长大了,开始表现得怪异,父母看他的眼神也不再温和。有时候,他们甚至嫌他是麻烦精。
总体来说,他们对他还是不错的。
妈妈在唐人街美食城里做会记,而爸爸是医生。他的前十年,处于平和的阶段。家里状态也是,风平浪静。直到他十岁后的一年,他的爸爸因为一次手术意外,不仅赔了很多钱给病人家属,还失业了。
他们被逼搬了更小的家,更差更乱的街区,但卖掉房子的钱还是不够还钱的。那时候起,他爸爸脾气变得很差,开始酗酒,并会在喝醉时揍他们。于是,女人走了,从此再没有回来。
他跟着爸爸。
爸爸在黑市当医生,也教给他本领。
但家里太穷,他读不起大学。于是,他工作了一年自己赚到了学费进入了医学院。
他却又和社会大众格格不入的,医学院里的所有师生都不喜欢他。哪怕他成绩其实很优异。
最后,他还没有毕业就离开学校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被孤立,在学校里,他就是怪物。
于是,他融进怪物堆里去,学他爸爸一样,在黑市当医生,居然就赚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他渐渐有了名气,来找他的都是“大人物”。他的财富在积累。
但当他无意中在电视屏幕里,看到财经类的新闻访问了那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面孔的人,他才发现,他过的,全是虚假的人生!
可是那个叫明十的男人,却如此高高在上,坐拥最好的一切,坐拥能令所有人都喜爱的甜点王国。
是啊,谁能拒绝甜点呢?!
“我看过他和妈妈的相处。他妈妈很爱笑,也是一个爱吃甜吃的美妇人。他们在一起,一家人在家看电影,做美食,分享美食,连笑都是甜蜜的。即使爸爸缺席,但那个女人,很爱她的孩子。”明明眼睛里露出哀伤,“后来有一次,我把明十打晕了,关在食品仓库里。反正里面有吃有喝,饿不死他。我关了他一个月。我在他家,在他公司,我就是明十。妈妈很爱我。我感到很开心。但有一次,我问妈妈,我出生时,是不是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妈妈却说没有的,她只有明十一个孩子。医生只给她抱来了明十,却把我换走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此刻,明明再度变得暴戾。
十夜忽地抱紧了他。
原来,明明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放软了声音,“那你知不知道,究竟谁抱走你的?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卖婴儿吗?毕竟有些外国夫妇患有不育症,只能领养小孩。没有什么比婴儿更好了,什么事都不记得,是一张白纸。”
他一下一下地顺着她发,将她盘头拨了下来,披散一身。他又亲了亲她的发,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表面上查到的是这样。我的领养夫妇的确是不孕不育的。他们支付了医生叁十万美金。只是我没有如他们的愿。我不是一个好孩子,甚至是一个怪胎。”
她叹息,“后来,你爸爸经常打你是吗?”
他手忽地紧握成拳,又松开,“我十二岁那年,曾被他打断叁根肋骨。后来,福利署的将我送进了孤儿院。直到我十八岁成年了,又被赶了出来。我去找他,问他要钱读书,被他赶出了家门。还骂我本就是野种,杂种。我为了生存,不顾脸面,继续去求他,没有钱给我也没关系,教我医术。于是,他就将我带去墓园,失业后,他在那里工作,最低等的工作,但有许多现成的尸体。他教我解剖,教我各种医学知识。我在大学时,也曾是脑神经外科,和心外科最顶尖的学生。但他们所有人都妒忌我、排挤我!他们也骂我是杂种!”
“呵,一个是杂种,一个是人人敬慕的甜点大师。世间何其不公。”明明冷嘲。
十夜的心紧了紧,她正要离开他一点,却被他再度按回了怀里。她只好仰起头来,看着他眼睛,认真地说,“明十一直想对你好。是你推开他。你们是亲兄弟,是一模一样的一双人。明明,自首好不好?”
“为什么要自首!杀人的是吃人魔。”他嗤。
他的怨恨无法化解,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用日本人的风俗传统来说,他已经入了魔。
“你一定要对付明十是吗?”她冷冷地问,已经挣脱他,站了起来。
明明只觉怀抱一冷,失去了她的温度。
他是如此渴望拥有她,紧抱她啊……
他向她伸出手,“甜梨,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我们拥有整片王国,可以活得逍遥快活,有用不完的钱。我妈妈也很喜欢我。她也会喜欢你的。你跟我去比利时好不好?”
十夜并没有试图激怒他,那不是最好的方法。她已经完成了对他的侧写。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说,“上一次,你为了当明十,关了他一个月。那这次呢?为了永远成为他,你要杀死他是吗?”
明明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十夜忽然靠近,他一喜,以为她回心转意。
她半搂着他,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说,“明明。用回自己的本名,做回自己,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也并没有忘记你,和我相识时的那个明明很爱笑,很温暖,他还救了小明。”
顿了顿,她退后两步,然后道别,“明明,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好吗?无论是你,还是明十,你们的名字不应该被互相取代。你就是你啊,明明。”
为了逃脱,她不介意使用美人计。金蝉脱壳,也是讲究策略的。
她要稳住他,她和明十才能顺利回到国内。
走到森林边时,大明还跟着她。她蹲下来,摸了摸大明,说,“大明啊,你回到森林里去吧。无论是我,还是明明,都不是你的归属。你属于大自然的。下次别这么蠢上当了。看到捕兽夹,逃得远远的,知道吗?!”然后从提着的袋里拿了一大块肉脯给它,又说,“特意给你留的。从明十的厨房偷的最大一块干肉脯呢!快吃!管饱!”
大明叼着肉脯,万分不舍地对她蹭了又蹭。
她说,“走吧!别回明明那了!”
等她离开很远很远了,大明吞咽掉那块肉,再度回到了明明身边。
竹屋里的明明抚摸着那把叁弦琴,轻声叹,“你是动物,动物比人忠心。十夜的心,早变了。”
他露出悔恨,如果那段时间,他不离开日本回比利时去处理十色生意的事,就一直留在日本,或许,这个时候,她爱上的就是他了……
他抚琴,琴声愈来愈急,最后紧绷的那条弦断了。
他将琴摔作两半。
“既然,你不愿作我同伴共同狩猎,那你就是我的猎物了。十夜。我爱你,自然要得到完整的你。从头到脚,即使是一根头发,都是属于我的!”
第七夜(1)
长途飞机无聊。
十夜看了一部电影。
他探头过来,看到的是赤裸交织的肉体,姿势也很一言难尽,调得音量不算大,但呻吟声就很突出了。
他整张脸都红透了,劝她,“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看这种片。”
“说得你好像没看过似的。”她嗔。
十夜爱美,即使是初冬了,她也打扮入时。今天,她穿的是一条黑色的紧身长裙,上身很腰处很紧贴,但下裙是到脚踝的蓬蓬裙,她衬一对红色尖头靴,而妆容也很艳丽,是烈焰红唇。
她的裙子并不保守,看着是一身黑,开胸却很深,也得是她身材有料,才衬得起这条裙子。她戴的是一套链子,第一条链坠细细,刚好卡在她锁骨处,是条锁骨链;然后吊了一串流苏型钻石链坠下来,璀璨一片,落在她雪白的胸口肌肤上,一切恰到好处,沟壑若隐若现。
穿时装的她,是那种勾引人的、攻击性十足的美。
果然,头等舱里的男人视线都集中了过来,一会儿看看她电脑屏幕里的露骨内容,一会儿又来看她的脸,和她的身体。
明十有点恼,那些男人的龌龊思想他很清楚。
她察觉到了,还故意逗他,“看得你硬了吗?是电影,还是我呀?”
旁边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明十更恼了,他想要来关她电脑,她说,“别闹。这是犯罪片。”
“本能。你没看过吗?”她问。
“没。”他答。
“那就一起看。”她把耳机拿出,插上,和他一人一只耳塞。
他干脆就揽着她看,隔绝了那些男人灼热的视线。
她调皮地亲了亲他,还调戏他,将他手拿起来,放到了她的那团饱满圆润上,吓得明十险些跳了起来,她伏进他怀里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说,“阿十,你怎么那么纯情呢!”
“好好看戏。”他板着脸,推开她一些。
她嗔他,“无趣。”
他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还是闭紧了嘴巴。
他是无趣,有趣的那个是明明。只要明明想,他可以讨任何人的欢心,无论男女老少。
一开始就很刺激。
刚开始还以为是情/色/片,但的确转过头来就变成了凶手片。手法偏偏还极度残忍。
那个美丽到极点的女人,莎朗斯通,她全身/赤/裸,手持冰锥,对着她身下的男人疯狂地刺入,鲜血喷了一床一墙,场面非常血腥。
“感觉如何?”她问他,“女性连环杀手,其实比例是非常非常少的。有女性罪犯并不奇怪。但女连环杀手极少。”
“她是个心理变态者。”明十说。
“对。”十夜回答,“她为了犯罪,与完成完美犯罪、以及了解罪犯、警察的心理,她在大学时还选修了心理学。她还是控制型人格,一切由她控制。男人之于女人是‘插入’的,但她控制一切,做时,将男人双手绑在床后,用尖利的冰锥完成了对男人的‘反插入’。”
“你的观点很有意思。原来这就是你的世界。”明十答。
十夜说,“我在苏格兰场和FBI受训时,讲师都以这部片最为例子。还让我们去剖析女主的行为和心理。外国的审级制度和我们不同,《本能》以及《沉默的羔羊》,作为变态杀人犯的两位主角,都是逃脱法律的制裁,逍遥法外的。他们要突出的就是犯罪的魅力。犯罪美学。”
明十听得很认真。
她轻抚他脸,“和你简单、纯朴,还带着点甜蜜的工作很不同是不是。明十,你是生活在光明里的人。”
但明明却没有光明的人生。他的人生是一场虚假笑话。
明十说,“你爱明明是吗?”
十夜摇了摇头,“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我承认,自己是对他心动过。但我又遇到了你。我想当猎人,却将自己陷了进去。无论是你,还是明明,其实令我相当痛苦。”
“我明白了。你不想明明死。”明十说。
十夜叹了一声,“世间对他不公,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抵抗黑暗的力量。你不同,你还有爱你的妈妈和亲人。他们一直支持你,陪伴你。所以你能抵抗黑暗,不被黑暗吞噬。我只是希望,明明也能有一个机会。让他在比利时受审,这是我的心愿。”
戏已经到达了高潮,死去了许多人。而女主更成功嫁祸警局的女心理学家,让女心理学家死掉,并让警方以为她就是女杀手,而结案。到了这里,又出现了最后的经典一幕,女主又和负责逮捕她的警察男主滚到了床上,激情过后,女主从床底拾起冰锥。
就在大家以为她会刺下去时,冰锥又被她放回了床底,全剧终。
她又问他,“什么感想?”
明十说,“女主通过和警察调情、上床,从而完全地控制了他,从心到身,警察最后也知道了她就是杀手,也选择替她隐瞒。她也爱上了他,所以在一起了。”
“一开始,你怀疑我是吃人魔。十夜,你有想过放过我吗?”
十夜一怔,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才说,“明十,这十天不到的时间里,我的确爱上了你。但我希望你能回比利时受审。只要你还活着,我可以等你。”
明十轻嘲,“你远没有电影里的警察爱得深。”
十夜说,“明十,爱情不是全部。”
她又说,“你刚才说的,代表一部分人观点,真爱至上。警察放过她,不抓她;而她也放弃了杀他。但其实这不是正解。没有什么爱情至上,警察只是服从于自己的欲望,从她在警局审讯室里对他交叉双腿,他想到的只是和她上床;而最后,女人已经完全掌握了男人,她完全明白男人早知道了真相;作为一名警察,他为她做到了这个程度,完全臣服于她,她已经失去杀死(掌控)他的兴趣了。”
“不是她爱他,而是她已经成功完成了‘反插入’,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反插入’。不是从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十夜轻声唤他,“阿十,这个女人就是个反社会,她怎么可能感觉得到爱呢!”
“可是,阿十,我感觉得到爱。”她偎进他怀里,“所以你不必对我们的结果耿耿于怀。”
第七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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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途中,十夜拉着他在家附近的超市,买了许多菜。
超市里,她还在挑挑拣拣,挑了一只阿拉斯加帝皇蟹。她笑着说,“每次都是你做好吃的给我吃。今天我做菜啊!等我来料理这只大块头!”她让店员给剖好。
明十敏感,在她耳边说,“我感觉有人跟踪。”
十夜随意扫了下四周,是派来保护他们的便衣。
她安抚他说,“没事,是警察。不过太夸张了,这么多人一起保护我们。换了我是明明,我也不出现了。”
她从不喊他吃人魔,而是略带亲昵的明明,明十就知道,明明在她心中是不同的。明十胸口痛,他知道,自己是在吃醋。
她带他回家,俩人爬六楼。
明十有点无奈,“你这连电梯都没有啊……”
“年轻人,要什么电梯,而且才六楼。阿十,你别那么夸张!”
等他进了屋,他就明白她为什么情愿每天爬楼梯了。她那里是个小复式,大概130个平方,二楼也有两个房间,更妙的是,带天台的。这个天台,只有住在顶层的人能上到去,所以说,一整层都是属于她的。
她在上面种满了植物,一片苍郁,居然还有几株桂树与玉兰树。此刻,桂树开花,四处香飘。她搭了棚,还置了沙发、躺椅、桌子和凳子。
她又指了指另一边种着的芭蕉,笑嘻嘻道:“等下雨了,还能躺摇椅里听雨打芭蕉呢!”
“不过和你家比,是差远了。你的庭院那么大,还到处都是树木,花草,还有廊道与石灯笼。”
明十捏了捏她耳垂,“我在夏海也有一栋房子,就在海边。不过是西式的,但布置得很温馨,你喜欢,我也可以带你过去住的。”
十夜眼睛黯了一下,微笑着说,“等下次。”
“好。”他执起她双手,放于他掌心然后合了起来,“下次带你去我家。”
“这里远离市中心,所以房价不贵。我一眼就相中这里带天台,所以早早包下它了!怎么样,这里是不是挺可爱!”她站在围墙边,看流云。
此时是中午,阳光很好,晒得人暖洋洋的。
她干脆摘掉了艳红色的大衣,只穿着那条黑色紧身裙,看得他发热。
但他克制下来,也走到围栏边,与她肩并肩,他看着风景,轻声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很可爱。”
突然,按门铃响。
她“啊”的一声,哒哒跑下去开门。
她一边下楼一边说,“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帮我接小明回来了。它是只个头和胃口都有点大的猫,额……希望不要吓到你。其实它就是个嘤嘤怪,见到谁都讨好。”
但当阿姨请人将句型宠物箱推进家门,十夜将笼门大开后,明十还是震惊了。这只简直是头巨无霸,而且还对着他咆哮。
十夜有点尴尬,它明明对景明明就很热情,各种翻肚求抱抱。
明十淡淡道,“可能,我和猫科动物无缘吧。它们都讨厌我。”
“嘿嘿嘿,”十夜干笑,“待会吃饭时,你喂它肉肉,它就立马嗲你啦!”
明十笑了笑,“你嗲我就行了。”
家里剩下两人一猫,小明围着他打转,一脸的虎视眈眈。
“小明!”十夜喝它,它马上跳到沙发上,对主人亲亲宠宠求抱抱!可是它太巨大,直接把沙发掀翻了,穿得一身优雅性感的十夜,被一只猫扑翻到在地。
明十抿了抿唇,极力忍笑。
她瞪他,“你没有同情心。”
他便将她扶了起来。
俩人都还没吃午餐,十夜换了居家服,系上围裙到厨房里去做炭烧长脚蟹。
明十无事可做,便站在门口,眷恋地看着她。
十夜一回头,就对上了他略带忧伤的眼睛,她笑了笑,说,“你累的话,可以洗个澡,到我床上躺一躺。我做好菜了喊你。还有几道菜的,不急。”
其实,有得选择,她不会带他回家。而是会选在日本,结束他们的关系。
明十说,“我不累。我给你打下手。”
“行。那你可要听我吩咐。我没叫你动手,你不许乱搞我的厨房!”
“好的。”他也走了进去,拿一个围裙系上。
这个是男性围裙,是她未婚夫用的吧。明十如是想着。
十夜先处理蟹脚,先把所有的蟹脚一一砍下来。然后,从蟹腿的顶部中间从上往下轻轻切开,露出大块的蟹肉。再除掉蟹腮胃囊,再把蟹膏里的排泄物去除,最后就是把处理好的蟹腿蟹黄放在烤炉上,隔着一层铁丝网用炭火慢慢烤。
她侧过头来对明十说,“我烤的时候,更喜欢什么都不加,品尝最原始的海鲜的鲜与甜,因为原汁原味离不开炭火的加持,等会儿一入口简直是细嫩甘甜呢!当然,我会调一个秘制酸甜酱汁,你不喜欢什么都不加就蘸酱吃。我发明的酱料也是一绝呢!”
“我拭目以待。”明十嘴角噙笑。
十夜还做了一份烤章鱼腿。
章鱼腿有她那张鹅蛋脸那么大,烤得肉眼可见的焦脆,明十看见她是用蛋黄酱调的味,两种食材的触碰,擦出别样的花火,香气四溢。
她还做了东海鱼饭,用干瑶柱粒、海米和腊肉增鲜,鲳鱼的肉特别的鲜嫩,她用淡淡的甜味辣酱汁浇饭,米饭入口软糯,好吃得不行。
她还体贴地把“精华”——就是锅巴,铲到了他的碗里去。
俩人坐在客厅吃饭,她还放了古典音乐。用音响来送饭,是极致的享受。她做菜是真的可以,明十吃得很香,居然和她争最后一口饭。
后来,她气鼓鼓地跑进厨房,把一份叉烧包从烤炉里端了上来,豪气地说,“喏,管饱!”
明十听了,低低笑。
不是粤式的那种蒸得绵绵软软,又甜得软软绵绵的白胖胖叉烧包,她在蒸得差不多时,又别出心裁拿来炸。成了一道酥皮叉烧包。他咬了一口,咔嘭一声,外壳酥到一碰就碎,皮倒是非常的薄,香甜的奶味浓郁不腻。叉烧里的汁液甘美,是淡淡的甜,甜度很克制,但酱汁却浓稠,而且还加了洋葱来提升它甜度的层次。
见他埋头猛吃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咯咯笑,还站起来亲了亲他顶着头露出的发心。
明十再抬头时,脸红了。
他她说,“我做的菜好吃吧!”
“嗯。”他答。
“下次我给你做帝王蟹西班牙海鲜饭!那叫一个香!”她拍心口。
“好。”他答。
而巨无霸小明,在被他拿肉包子贿赂后,已经不对他呲牙了。
他知道,这是暴风雨要来前的宁静。
是他和她能偷来的片刻安静时光。
明十会加倍地珍惜。
“甜梨,”他忽然喊她,在机场时,他已经知道她的真名了。
肖甜梨怔了怔,笑着问,“怎么了?”
“碗我来洗吧。你做了一大桌菜,也很辛苦。”他说。
“好呀。”她笑着应。
他说,“甜梨,我爱你。”
她温柔回应,“我也是。”
第七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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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夜去洗澡了。
明十穿着下机时新买的内衣裤和居家服,在她卧房里轻轻踱步。
这是属于她的世界,他很喜欢。
他一直渴望,离她可以近一些。
她的卧室充满女性的柔美风格,带着点浪漫的西式风情。欧式的梳妆台和欧式的大床。梳妆台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香水瓶。
明十手指腹在妆台上划过,心道,十夜是个极爱美的姑娘。
他又打开她衣橱,里面是各式礼服裙,或性感,或端庄、或火辣,或高贵。
他将一条暗酒红色的深V礼服裙取出,居然是有点像007无暇赴死里年轻女特工那条裙的那种味道。
前胸与后背都是深V。
他的指尖在那条丝质长裙上划过,长裙如水一般抖,可以想象她穿在身上时的曼妙。
十夜裹了浴袍出来,如云如瀑的长发也全套进了浴帽里。
她见了,轻笑,“怎么,想我穿那条裙给你看?”
明十脸有点红,将长裙又挂了回去,淡淡道,“布料太少!”
她嗤笑,“阿十,亏你还是出生成长在欧洲的,怎么思想上那么老古板。”
她把浴袍与浴帽脱了,说,“我穿可好看了。”
她就这样走了过来,明十红着脸退了一步,默不作声看着她。
十夜将那条裙子取出,姿态优雅地将它穿了起来。
是艳绝的那种美。
兼她个高,不需要高跟鞋,也把整条裙子架了起来,胸是胸,腰是腰,腿是腿。她斜睨了他一眼,说,“好看吧!”
“好看。”他说。
她贴了上来,抱住他,说,“我们做吧!”
她一条腿已经挽到了他腰后。
可是,此刻他想到的却是,如果穿上高跟鞋,她一米八了!如此的一个尤物!
仿佛想到他心思,她含住他耳垂,咯咯笑,“阿十,就算我穿上高跟鞋,还是矮你半个头呀!你太高了!我得仰望你。”
她一下一下地磨着。
她并没有将它释放出来,只是用腿心一点一点地去磨,而胸前的两团软肉也在磨蹭着他,她的唇贴了上去,咬开了他衫纽扣,含住了他的殷红乳尖,动情的声音响起,她吸吮着他,腿心渗出爱液,他早硬如铁,被裤子束缚着,凸出那么大的一块,她越磨越快,呻吟声再也止不住。
他握在她腰上的手,掐进了她的肉去。
他将她一抱,一提,她人就凌空往衣帽间的门背上撞去。他甚至没有给她缓冲的机会,就撞了进去,疼得她蹙起眉来。
他始终是太大,即使她情动了,但还是不够。他越撞越快,越撞越狠,可是她太窄,他被箍得也极为难受。
一下一下,门“咚咚”响,那条裙原来是高开叉的,性感得无与伦比。他将裙分得更开,他双手箍住她腰,不断地往下按,让她承受不了。
她借着旁边的穿衣镜,看到他用尽全力地撞击,每一出都是齐根拔出,然后又狠狠地插了回去。那具火热烙铁,一下一下地在她腿心进出,她这样看着,很快就达到了高潮,那一下,喷出了太多的爱液,烫得他险些就守不住。
为了惩罚她,他将她撞向镜面,要得更深,她全身都红了,诱人得很。
他含住她乳,一点一点地吸,她尖叫着,双手插进了他浓密的发里。
可是他很坏,他知道她的点在那里,更知道她已经达到了,却还死命地攻击着那个点,他甚至已经撞开了她的宫口。
十夜并不想认输。
十夜盘紧双腿,用力去卡,他窒息,被她一把摔倒了地上,模仿的是007黄金眼里绑女郎的必杀技,用双腿夹死人。实话实说,这招很有用,也适用于力量型的女人。
明十有点狼狈。
他爬起,将衣裤利落地脱掉,然后和她在房间里格斗起来。
他死命将她往地板上压,腿跪压在她背上,以膝盖制住她,一手还反剪她手,按在她胳膊上,她改用柔道,不知使的什么劲,将他又甩了出去。
俩人打斗,难分输赢,最后她嗲他,“明十,我也想试试电影里那样嘛,把你在床上绑起来。”说的是俩人刚才看的《本能》。
他一怔,脸瞬间绯红,而她再一次把他摔出去,他刚好倒在床上,她飞快地将他压制住,拿出麻绳将他绑在了床上。
明十的脸更红了,看着她爬坐了上来。
她轻笑,魅色夺人,“你放心,没有冰锥。”
他想说什么,她指腹轻按在他唇上,魅惑道,“你享受就好。”
果然,她就穿着那袭性感的裙,和他做。
明十猛地闭上眼,色授魂与。
她就插在他身体里。
女上位,她每一下都要得很深,明十忍不住,低声呻吟。她俯下身来,舔他喉结,低低道,“阿十,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多么性感。”
他想狠狠地要她,可是他猛地一提身,双手却被缚着,而她借力,腰和臀在绕了一个八字后猛地迎向他,要他,吸他,用花穴咬他,明十闷哼一声,又摔回了床上。
她俯下脸来,在他胸前樱粉上舔舐,他双腿一撑,腰往上顶,狠狠地入她。十夜泄了身。她就恼了,在剧烈的快感与收缩里,她将他越咬越紧,彼此已经爽透了,而她往后压腰,肉体相连,而她用力往脚的方向坐,明十快感堆迭,呻吟起来,他喊,“给我,十夜,给我!”
她猛地一扑,插着时向他扑来,快速的套弄,使得他射了出来。
但他依旧半硬着,十夜抱着他,扭动腰,延缓了他的高潮。
她喘息着,很快再次高潮了,她将缚住他的麻绳解开,她亲了亲他唇,正要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臀。
她嗔,“累死了,不要了不要了。”
他不语,再度挺动腰身,每一下都插得她极重。
她捶他,推他,咬他,却推不开他。
她就嘟唇,发嗲,“阿十哥哥,人家真的累了。你不是射出来了吗?”
“我还想要。”他咬着她耳,声音低哑而性感得一塌糊涂。
她心尖颤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攻城略地。
他撞击得她理智全无,全身泛起性感的红。他退出,将她抱起,按在沙发上,将她腰一提,胸膛撞击着她背,从后干她。
没多久,他就发现了在沙发上干她的好处,两人的头顶是玻璃镜子。他贴着她背,再度放慢了速度,他说,“十夜,抬头看看。你会喜欢的。”
他说完,离开她背,用力地一下一下撞击,退出,撞入,退出,再重重地撞入。她咬着唇抬头,就在镜子里看见,他是怎么弄她的,一下一下,那根壮硕的紫红在她丰满的臀后出入。
她身体深处猛地一抽,将他咬得抽气。
明十倒吸一口气后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这个坏女孩会喜欢的。”他将手指插进她嘴里,搅动。
她唔唔地,呻吟着,用上下两张嘴吸他,咬他,舔他。明十低喘起来,另一手用力掐她丰满的臀,“别咬那么紧,我快要被你咬断了。”
她被他言语刺激,双腿颤抖着高潮了。双腿全是软的,跪都跪不住了。
明十体贴她,退了出来,将她放在沙发上,从正面入她。他将她双腿掰开,那条高开叉裂到了她腿根,性感得一塌糊涂。
他用力捏着她双膝,加快了速度。
十夜尖叫、喘息,哭泣,可是他没完没了,并不射出来。
十夜丢了太多会,全身早被他干软了,只好嗲着声去讨好他,“阿十哥哥,你射给我好不好?”
明十难得像个孩子般赌气,他咬了咬牙,说,“不好!”
“阿十哥哥,十夜受不了了。你轻一点。”
他知道,她这是在使手段了。他一口咬在她乳尖上,惹得她发了狂地尖叫。他说,“轻不了。轻了,你就不爽快了!十夜,你这个坏女人,我知道,你干不坏的。”
他抱着她,用力地抽插,一步一步,从卧室走到客厅,然后上楼梯,走到了顶层的阳台上。
天光太刺眼,她又太爽了,被太阳刺得眯起了眼睛。她咬他颈,“你疯了吗?!”
“我想在你家的每一个地方,看一个角落干你!”
他不是爱说话的人,平常在床上骚话也不算多。此刻,她真的是被他干成了一汪春水。
这里是独栋楼,的确不会被人看到。她被他放到那张摇椅上,一下一下地干着。她只能张大腿,承受着他的操干,一次又一次地丢了身。
后来,她终于醒悟过来,他这是惩罚她刚才对他的挑逗。
十夜抱紧了他,喘息着问,“阿十,你不喜欢,我做主动是不是?以后,我都很乖啦!”
明十一怔,只是亲了亲她唇,说,“没有。我很喜欢。无论你怎样,我都很喜欢。”
她脸一红,想到,这估计是在床上听到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她再度高潮了,一吸一吸地咬着他,他都知道。
他摸了摸她唇,温柔地说,“十夜,快乐吗?”
“快乐!”她咬住了呻吟,认真回答他。
“我快了。”他喘息着,呼吸都喷到了她脸颊上来。
十夜缠了上来,深深地吻住了他,俩人唇舌纠缠,而他毫无保留地都给了她,她被一波一波的浇灌,紧抱着他,和他一同达到了顶峰。
***
当他午睡醒来,只见她披散着发,裹着厚厚的绒大衣,坐在书桌上敲电脑。
明十走过去,问:“在工作?”
“嗯。”她别了别头发,思索了一番,又快速打字。
他看到,她在写侧写分析过程。
侧写对象是明明。
她忽然抬起头来,说,“说说你吧。从你身上,我可以进行对明明的反侧写。我看得出来,你有杀戮的倾向,每次你想要鲜血和杀戮时,你会割自己的手来压制。”
他搬了张凳,在她身边坐下。
她看了他一眼,又说,“当初在京都你的宅里时,我一直以为那是你想杀人前的征兆。但其实不是,是你在极力抵抗杀意。我在寻找,究竟你的刺激源来自哪里。”
“聪明如你,不是已经先找到了吗?!”明十不答反问。
“是。”十夜答,“每次你出现嗜血情况,其实都是明明在犯案。”
明十有点艰难地回答,“我和他是同卵双胞胎,连DNA都一样,所以感受非常强烈。每每我无法控制杀戮意志时,我就自残。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天生变态造成。但我小时候虽然冷漠和怪异,但不会有想杀人的冲动。直到十年前开始。”
十夜马上接上,“那是因为明明第一次杀人,那一次他还砍断了女受害者的一双脚,将脚就摆在她的的身旁。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故技重施。”
“因为我们是双胞胎,那就感觉就像真的是自己杀了人一样。我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觉得自己根本停不下来。我的确想狩猎。我们这种人,说道德是不通的,因为我们没有共情力和同理心,但理智约束我,犯罪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且我妈妈也还需要我,我是她的依靠。我不可以走错一步,于是,我开始打猎,把杀意转化。可是,明明每次杀戮的快感,都传给了我,我要很坚难地去抵御,才不至于被他同化。一开始,我觉得,他要找的同类和同伴其实是我。”明十剖析。
十夜点了点头,“从你们的侧写来看,说得通。”
“又回到了明明的最初。”十夜继续展开分析,“他和玫瑰杀手有根本上的不同。玫瑰杀手是童年环境造就的变态,玫瑰杀手真正憎恨和想杀的其实是他的继母。所以玫瑰杀手存在无法进行正常的勃起,和无法进行正常的男女关系。但明明不同,他功能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变态的继母,他遭受的是家暴,家暴其实存在于许多家庭中,也并非所有的孩子大了都会变态。明明是天生变态者。那他挑选猎物的准则是什么?年轻貌美的女人?我觉得并非那么简单,这些女人身上应该还有别的共同点。玫瑰杀手针对的是像他继母一样喷玫瑰味香水的女人,那明明呢?那些女人身上有什么吸引他的点共通?”
十夜从书桌上拿了一瓶黑色的香水瓶子,打开喷上。
很性感的味道,如同她的标签一般。
他多少知道一些,连环杀手都讲标签的。
这是,视频会议发了过来。
十夜接起,是日本的小野、和在比利时的慕骄阳,还有夏海负责这起案件的重案组与专案组组长邢剑锋。
四人一起开会。
慕骄阳马上进入主题道:“我在比利时,通过溯源追查,查到了明明的养父,也了解到了,他小时候,十二岁那样,被他在墓园干活的爸爸塞进了停尸间的尸柜里。被关了一整晚。那晚停电了,所以他没有被冻死,但被吓得半死。有些尸体因为没了冷气,而发出剧烈的尸臭。明明的童年,远比我们想象的残酷。他的变态是必然。”
明十呼吸一窒,心难受得快要碎裂,他哽咽,“难怪十二岁那年的一晚,我会有一种强烈的绝望厌世感。我感到很恐惧,我险些失控,从家里的五楼顶层跳下地面。原来……”
小野也说起了日方鉴证科得出的结果,他们找到了人指骨,经过比对,正是是前一起发生在夏海,委托十夜追踪吃人魔的林先生的女儿的。而从鸭川边女受害者胸腔里找到的头发,经过比对,是属于明十也就是明明的DNA,而她指缝的苔藓和十夜在森林找到的石头上的苔藓对得上;石头上的血是鸭川女受害者的,和人骨一起发现的戒指也是属于她的。至于木屋里的大喜切割器刀下的血是动物血。那间木屋经过搜证,全是动物血,没有人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吃人魔给大家出了一个难题。
邢队也提到了这边的警力布置。十夜要求撤掉大部分便衣,她极力反对,“人太多,太明显了。换了是我,我也绝对不会出现。我情愿等。一年两年叁年地等下去。吃人魔有这个耐性。你们别逼他走到这一步。”
慕骄阳说,“我们需要引他出来。”
明十明白过来,马上提出反对,“不行!我不能让十夜冒险!你们不能这样……不要拿她当诱饵。”
十夜拍拍他手背,“阿十,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我也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会去日本。我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去,就是当饵的。经过侧写,无论是玫瑰杀手还是吃人魔,他们喜欢的猎物就是这个样子的。在我遇到你的前一周,我国的国际刑警就把怀疑的对象名单发给我了。里面有你。这份名单,比日本警方发给我的时间还要早。”
“现在到了这一步,我没有得回头。”她说。
慕骄阳沉默了一下, 说,“你会有危险,这个任务你可以不接。这是你的权利。”
“不,我选择接。”十夜一锤定音。
十夜已经想好了,“阿十,你选一个地方,开十色的新品发布会吧。新品你可以定名为‘十夜’,灵感来自我们的相识相遇,十款口味的朱古力马卡龙,马卡龙象征爱情。你在广场上投入视频广告。他看到了,会出现的。”
明十沉默。
慕骄阳说,“是个很好的主意。”
小野看着鸭川女受害者的实践报告,突然“咦”了一声。
十夜问,“怎么了?”
小野挠了挠头道:“她原来有绝症,你等等,我让我同事马上打电话问她的主治医生,在调查她的社会关系时,记录有的。”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大家都很吃惊。
十夜眉头一沉,沉声道,“我记得看到她的印象,脸颊丰润,整个人都很修缮整洁。不像是被囚禁、虐待虐打的样子。她从失踪到遇害,一共多少时间?”
小野打电话去了,她的副手告诉十夜:“一共七天。算起来,如果遭到过非人的虐待,七天已经可以摧毁整垮一个人了。更何况她也没有遭受性/侵犯。她的脚踝碎裂也是死后伤。起码她生前没有遭人虐待的痕迹。尸检报告上有提到。从她胃里提取到的食物来看,都是营养性食物,还有一些能令人开心的甜品。”
十夜喃喃:“明明,你和她在一起七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野终于回来了,她很兴奋,是发现了什么的那种激动。她说,“受害者的主治医生说,‘她是脑瘤活不久了。最多不会超过叁个月。’医生还提到,她经常头痛,痛不欲生那种痛,打吗啡才能缓解。她多次表露过想死。我们的技术员从她电脑里发现了她在自己的推特上也写过想要死来解脱的话。”
慕骄阳马上明白过来,“行。我马上翻找比利时这边的女性受害者有没有自杀倾向。邢队,夏海这边就靠你了。”
“没问题。我马上去查!”邢队说完,率先下了线。
慕骄阳说,“我明晚零点的飞机,大概明天中午一点到。你们别弄险,一切等我回来。”说完,也下了线。
十夜整个人震颤起来,明明……明明可能并非那么的冷酷残忍,毕竟他对动物尚有温情,她始终不信,他是那么恶毒的一个人……
明十沉默地看着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抚着她发,将头贴到了她的头上。他闭上双眼,没有让她看见他的泪水滑落。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捕获到她的心。
这场博弈里,他从头到尾都是失败者。
第七夜(4)
十夜没有如慕骄阳的愿,她有她的调查方向,不可能只坐在家中,让警方保护。
她让明十在家等她,可是明十怎么也不肯。她只好让他一起去。
十夜去找林先生。
林东家在闹市中心的黄金海岸高级公寓里。是一整栋的单独别墅,且靠着海边。
开车的路上,明十问她关于受害人林氏的情况。
十夜说,“林琳是个活泼漂亮的女大学生,人缘很不错。她没有富家千金的那种刁蛮任性,平易近人,还是个学霸。但她在叁年前,在夏海的一家搞艺术出名的音乐酒吧的后巷里消失。再被发现时,全身赤/裸倒在夏海海岸边后山的山脚里,她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伤痕,但舌头被割走了。且满头青丝被剪成支离破碎的短发。死因是机械性窒息,是被凶手用从她脚上脱下的黑色丝袜勒死。她身体上还有叁枝玫瑰。”
明十问:“她有遭受性/侵吗?”
十夜答,“有。而且多处撕裂,情节非常恶劣,疑凶的手段很凶残。这点上其实更符合高田澄的侧写。”
“那何先生和你,当初为什么会认为是吃人魔?”他十分疑惑。
“因为,经过法医后来的复检,林琳的大脑不见了一部分。但表面看不出来,所以需要复检时才意外发现到这点。”她怕他不明白,补充得更为完整。
明十点了点头,“人已经死了,身后还遭到如此破坏。可以理解林先生的愤怒。而且大脑和人的心脏的分量是一样的,所代表的也大致是‘情感’这一类东西。由此联想到吃脑也不是不可理解。”
明十也明白是怎么做到的。和处理木乃伊差不多,拿特定的工具,钩之类的,从鼻孔直接插入脑去,会有脑液从鼻孔流出。
“所以你也想明白了吧,这还是需要一定的医术知识的。”十夜一叹,“其实严格来说,高田澄从事化工、医药工作,这类医学知识,他也能掌握,毕竟他也是相当聪明的人。经过多方侧写,现在的我,更倾向于,林琳的这起案子里,是玫瑰杀手高田澄做的,而非明明。”
“不过,我还需要更多比对的证据。这次去找林先生的目的,就是这个。”十夜说。
十夜敲响林先生的门时,林东有点意外,还带着对某种期望的激动。
“肖小姐,是有了吃人魔的消息了吗?!”他略带激动地问,并迎了俩人进去。
林东带了他们去书房谈。十夜坐下后,斟酌了一下,说,“我想知道林琳出事前的详细信息,包括她所有的事情,最好是事无巨细。因为,我在调查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一些别的事。我看到了她在出事前半年的看心理医生的档案。这些你当初没有跟我提到。”
林先生有点为难,只是道,“这和她出事没有关系。更何况这是她的隐私。”
十夜连忙解释,“林先生,你别误会。我没有和她的心理医生过问她的任何情况。更何况,心理医生有他们的职业操守,不会随意对我和警方说。请您放心。我想了解,我会直接来问您,而非拐弯抹角。现在的情况是,犯罪侧写,不仅是对疑凶的,还是对受害者的。我们可以从受害者身上,寻找到某种特质。太抽象的我就不说了,但通过对受害者的彻底了解,有助于捕捉到罪犯。我对挖他人隐私完全没兴趣,我只想破案,而林琳的身上吸引凶手的特质,才是我要捕捉的。”
林冬这样的大实业家,有钱人,自然不是一般人的视野,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十夜突然又问,“林琳平时擦香水吗?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香,或是固定香?例如玫瑰花味道的?一般女性都喜欢玫瑰。好闻又代表浪漫。”
林东想了想,回答,“她偶尔是会擦香水的,尤其是出席某些宴会或者比较大型的活动时。她就是个小女生,好像挺喜欢蔻伊,这个法国的年轻品牌。这个品牌的香味淡雅清新,符合她气质。”
十夜一怔,“我记得蔻伊有款香水很有代表性,千叶玫瑰。成分里含有多种玫瑰,千叶玫瑰、、突厥蔷薇、大马士革玫瑰等。”
“这个我就没留意了。”林东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
林东又沉默了一下,终于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其实……”
十夜和明十等了许久,他才肯说,“林琳在出事前的半年,被叁个流氓轮奸了。”
十夜静了一瞬,轻声说,“请节哀。”
林东揉了揉眉心,一颗泪滑落。他借揉眉心的动作来遮挡,悄悄抹走了那颗泪。他说,“更糟糕的是,她还因此造成了大出血,摘除了那里,这一生再无做妈妈的机会。”
“所以,后来她产生了厌世的倾向,甚至有自杀倾向是吗?”她尽量放软了声音。
林东说,“是。”
十夜呼出一口气。一切都对得上了。
明十不解,“林先生,令嫒遭受到这样的伤害,你为什么不报警?难道是为了保住你的名声吗?”
林东显然很自责,一叹再叹,最后只是说,“你们不明白。颜面对我来说不重要,可是我的公司却不同,那时,我的公司正在搞上市,出现一点负面新闻,都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不是我不想报警。我甚至打算公司的事上了轨道,我再……但后来,也就是出事叁个月后,那叁名渣滓全死了。其实,在琳儿被……那件事后的第一个月,我就知道是哪叁个人渣了。因为他们典当了我送给琳儿的手表,是陀飞轮限量版。我请的私家侦探跟到的。但还没等我有动作,他们就死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他们嗑药过量,叁人同时死在家里。”
十夜觉得事情有点蹊跷。居然就这么死了?!她眼睛微眯,追问:“不会是你雇人……”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林东叹气,“没有。真不是我。”
怕她不信,他把当时私家侦探拍的照片,给了她看。厚厚的一迭。
“这是私家侦探拍到的当时的情况,说起来,还是他报案的。”林东无奈道,“按我的意思,他们该千刀万剐,这样死,太便宜他们了!”
有叁四十张。十夜看得飞快。明十忽然一僵,他比任何人都敏感。十夜就坐他身旁,感觉到了。她再度微眯双目,努力寻找了一遍,原来,他们用来批“粉”,进行吸吃用的纸,正是来自十色朱古力的包装纸。
十夜不动声色地说,“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
林东说,“可以。只要对你们有用。”
“我可以再去林琳的卧房看看吗?”她问。
“可以。”林东站起,带他们过去。
十夜仔细检查了她的梳妆台,香水瓶的确很多,但都不是以玫瑰为主打的香水。现代香水,其实很讲究前中后调,可以说,其实大部分的香水都会含有玫瑰的成分,但不代表闻起来会有玫瑰味,又或者玫瑰味会在别的成分的衬托下显得很弱,弱到令人只感到香,却捕捉不到是玫瑰香。各大品牌,只有主打玫瑰香才会真正闻到突出的玫瑰味。
而林琳的香水里,没有主打玫瑰香的。
由于第一轮搜证时,林先生没有说出她被轮/奸、有抑郁和自杀倾向,看过心理医生这些重要消息;而在走访时,所有认识林琳的人,她的亲朋好友师生都集中在说她是个好女孩,很可惜之类的话。所以,其实当时漏掉了很多重要的、对破案有用的证物。
林东很忙,他有生意电话接入,于是到书房去打电话了,只让他们随意。
明十说出了他的疑惑,“假设,是明明的话。明明要捕猎的对象,其实是有轻生自杀倾向的女孩。那他们是怎么联络,怎么认识和交流的呢?”
明十再度蹙眉,他还是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例如,明明为什么中途放弃了要杀她,却又出现了玫瑰杀手?她和玫瑰杀手又是怎么遇上的?高田澄不是吃人魔,那他要她的脑,也完全说不通。
“关于她是和明明怎么联系的这点……”十夜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推测,她的目光和他同时移向了一旁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现代人,最常用的其实还是社交网络。
十夜微微一笑,“你果然和我想到了一起。”
明十抿唇,“而且我觉得十色的包装纸会出现在那里也很微妙,应该是明明杀了那叁个人渣。”
“明明为她报了仇。”这一点,她也认同。
但如果是这样,她和老师的侧写,就要进行修改了。
走的时候,十夜经过林东的同意,带走了那部电脑。
当她和明十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第一次觉得,累得不想动,不想做饭,也不想下楼吃了。
明十温柔地接替了她,说,“你去床上躺一会儿。我给你做吃的。十夜,别多想,事情总会解决的。”
第七夜(5)
明十买菜去了。
十夜看到,暂时住在楼下的便衣也跟了过去。
十夜睡不着,从床上起来。
她穿了一条墨绿色的紧身丝绒裙,再穿了一件长款的纯白羊绒大衣,穿上筒靴就出去了。
她只带了林琳的笔记本电脑。
她将车倒了出去,往小区大门外开。
等融进了车流,她看到有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跟着她。
她不喜欢被跟踪,被束缚的感觉,哪怕他们是保护她的人。
以她的本领,她何须要什么保护。
如果她真的那么弱,明明早下手了,不会等到现在。
明明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制服她。
十夜在一处繁华的商场停下,然后进入商厦。她去了好几间高级女装店,大堆小堆地买。不一会儿,就提了好几个袋子。
她又进了换衣间。
但这一次,保护她的两名警员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来。
其中一名女警冲了进去,才发现,十夜早不见了。
十夜换了一辆车。
她叫了租车行的车。
林先生给了那么多钱,真说起来,她还没有好好享受过。
于是,她豪气地租了一辆“海王”,宝蓝色液体金属色的马萨拉蒂跑车。
她将车窗降下一半,感受海风。
而身上的衣服裙子早换了。
此刻,她穿着的是和这辆车挺搭的水光银蓝真丝裙,依旧是她喜爱的深V款式,外搭了一条墨蓝色大方巾,真丝下,她雪白的胸口肌肤和那道勾勾若隐若现。
旁边,又加入了一辆敞篷豪车,里面的富二代对她吹口哨。
她侧过头来睨了来人一眼,那人被她的容色所摄居然忘了反应,过了几秒后,才说,“靠,靓女,我要追你!”
十夜看了他那个敞篷一眼,妩媚一笑道:“好呀!”她发动引擎,一踩到底。
海边车道上,两辆豪车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
但她本就是个拼起来很尽,又不要命的人,飙车根本没过瘾。她玩的惊险动作,把富二代吓得够呛,再加上是敞篷,她又一直轰油门,粗壮的油管突突地喷气,最后的结果是,敞篷车一直被她压在屁股后喷。富二代吃了一身一脸的灰,整张脸都是黑灰。
她看了,哈哈大笑着来了个飘移,车就蹿出老远,将敞篷小帅哥远远甩在了后面。
十夜放慢了速度,在海边开着。
忽然,一个拐弯,她看到了一处卖古琴乐器的地方。
这种地方,居然还买乐器,有点意思啊!
当开近了,她看到店名清心堂时,想起了是一家真正做古典民乐的琴行。老板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在海边开了一家民宿,就在民宿里设了一个厅堂,卖乐器。他还收藏古董琴,遇到有心人,也肯割爱出售古董琴。
十夜进入清心堂民宿时,还是被四处幽静清心的氛围所吸引。
民宿是全木结构,还遍值竹菊,在正中的回字形庭院里就有一整片竹林。竹叶潇潇,似在喁喁细语。
老板是位可以结婚成家的俗世道士,他打扮比较特别,但也没有真的像道士打扮,只穿布艺。
十夜被他挂在胸前的橙黄蜜蜡吸引。
清心老道士说,“你想看看什么呢?女士比较适合古筝、或者琵琶。不过恕我直言,你不像喜欢这类东方乐器的人。”
十夜莞尔,“是我身上红尘气太重了么?不配你的清尘脱俗的乐器?”
清心笑了,“不是。我可没有这赶客的意思。”
十夜说,“其实,是想送我一位朋友的。”她大致形容了一下明十,和他的喜好,提到了他会和琴,他对《春琴抄》《金阁寺》《阴阳师》这些的理解,还提到他最擅长的还是中国的古琴。
清心笑了,“这俗世里,还有这么雅致的一位君子啊……”
说得他自己好像多向往似的。十夜抿唇笑,“他其实是位西点大师,做的工作还真和古典二字丝毫不搭。”
“内在的气质,没有那么容易窥见。他穿上主厨服或西装是现代人,但是有婉约的心。”清心说。
十夜一愣,笑开了,“呦,还真是!”
清心问她懂琴吗。她说不太懂,但因为专供过化学,虽然不通古音韵,却能辨别真假古董琴。
清心说,“有一把明代的琴,适合他。”
清心抱了一把古琴出来,坐在竹子下抚琴。
是一曲《高山流水》。琴音清越,是好琴。
十夜说,“如果是我的阿十,坐在竹下抚琴,是真绝!”
清心笑呵呵地把琴递给她细看。
木是紫檀木,在月下泛出淡而朦胧的紫,还带着阵阵幽香。琴弦利如刀刃,却又坚韧,但摸着摸着又感受到一股柔软,看得出,就连琴弦都是好物。
她在琴板上四处敲击,听它们的声音与震颤。“是明代的好琴。”她说,“我想将琴赠给有缘人。”
清心说,“它就在觅知音。刚才我一勾拨琴弦,是琴带动我手,弹奏了那首曲。”
十夜乐了,“老板,你好会做生意。”
他摇了摇头,“一般人,我不会卖。听你的形容,我就知道,是这把琴想找的主人。”
“它有名字吗?”十夜问。
他答,“在这里的左下角,你看过去。那里是它的名字。”
十夜看到了,指腹轻轻摩挲刻文,轻声念道:“思十。”
“这是一把从明朝传去日本,又再回来的名琴。”清心说,“从前是我师父拥有。他留给了我。师父说,明朝时一位日本过来的僧人,在清心道堂跟随我祖师爷学道。日本僧人,既学了佛,也学了道,王阳明的心学也学了,贯通了儒释道。在他要回归故土时,他的师父,把自己的琴送给了他。回到日本后,他成为一代名师。但他很思念在中国的师父和同门师兄弟,于是,在知道自己将要不久人世后,又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了中国,回到了清心堂。他死后,他的师父也很思念他,于是在他抚过的琴上,刻下‘思十’。那位日本僧人,名字里有个十字。”
十夜听完,一滴泪滑落。
从她爱上明十开始,终于有了人世间真正的七情六欲,也就是所谓的情感。
十天之期结束后,她也会思念明十的。
用一辈子,去思念他。
她开了一张支票,换走了这把思十。
坐在海边,她指尖轻勾,但弹奏出来的,调不成调。她是连宫、商、角、徵、羽都搞不清楚的人。
她停下,只是抚摸着那个琴脚上的“十”字。
她轻声喃喃,“阿十……”
电话响个不停。是警局的,以及明十打来的。
她一一回复了过去,表明自己很好,完全没有事。
明十让她快点回来。
她温柔地说好。
她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一刻了。
她刚才在商场除了买衣服,还坐在咖啡馆里破解了林琳的密码。
以她的技能,破解一个普通人设置的电脑密码本就是简单事。
而林琳的所有的社交网络,她也登陆了。
她从推特的一个链接里,找到了一个是用外国代理的服务器的网站聊天室。网站的帖子,全是厌世者发布的,还说了自己各种各样想要自杀的,以及怎么死的心声。
因为是违反网站,已经被取消。
她运用黑客技术,还原了这个网站以前留下的部分视频。其中有上演自杀直播的视频。她经过比对分析,确定了视频是真的,不是剪辑的。是一个男人上吊的直播视频。
还有一个视频更加疯狂血腥。是一个戴着黑色头罩的粗壮男人,对求死的女人实施了砍头。
她快速还原一些贴,居然还有教唆人自杀,或者让不敢自己下手的自杀成员互相组队,让A杀B,C来杀A,D再来杀C这种帖子。简直是乱七八糟。
她快速过滤信息。捕捉到了林琳的IP,从而摸索到了她发的帖子。她说活着太累,她每晚做噩梦,梦见被人糟蹋,心理医生根本帮助不了她。她想死,但又惧怕,她发帖求组员帮助她自杀,或者干脆帮助杀掉她自己。
然后十夜找到了一些信息,有十来个人都联络了林琳。但林琳只保持了和一个人聊天。十夜查找那个人的IP。一开始就抱着就算查到也是假IP的准备,但IP显示是在夏海。
一种隐隐的兴奋捕获了她,她觉得,已经抓住了千丝万缕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线。这个ip的昵称一直保持和林琳的交流,IP除了夏海,还在比利时出现过。这个人,应该就是明明。起码,林琳一开始接触的恶魔是明明。
显示在夏海的这个ip,应该可以找出明明在夏海落脚时的地点。
十夜没有放弃,她继续追查。最后,她找到了在海中岛,富人生活区的地点。这座海中岛,离夏海市非常近,坐渡轮来回也就两个半小时。岛挺大,但又和市区隔绝,风景很好,有配套的学校、医院、娱乐场所,住宅区与别墅家。而商厦和商店也比比皆是,且都极具特色。岛上另一头,还有一座大型游乐场,有摩天轮,可以看见隔海繁华的夏海市。游乐场旁,是十色连锁店在夏海的总店,也是十色高层们办公的地方。
十夜想,明明应该就在那里。就在十色里。
她给船行打了个电话,“对。我要一艘快艇。你帮我备好,停在码头就行。锁匙你就放在港口附近的那家清心堂里,我会过去拿。对,今晚一点要。”
第七夜(6)
当回到家里,桌子上摆了满满一桌的美食。
十夜瞬间心情大好。
小明是一只杂种猫,估计除了缅因,还混了薮猫、狞猫或者是大型猞猁的基因,它混得又丑,又凶,和薮猫猞猁一样的臭脾气,偶尔又像缅因那样化身嘤嘤怪,还巨能吃。
十夜看见,明十给了小明做了一整只水蒸鸡。她啧啧道,“小明的伙食也太好了吧,还说你没有猫缘呢!我看你猫缘好得很!”
此刻的小明, 已经化身嘤嘤怪,在明十摸它下巴和肚子时,嘤嘤嘤的叫。但明十摸了摸它耳朵尖,却被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大口,鲜血瞬间渐洒出来,可见它咬得深。
“天!”十夜走过去,一脚踹翻了小明,给他看伤口,然后嘿了一声,道:“我给你上药。如果你介意的话, 我们现在去打狂犬疫苗好了。”
“一点小事,不需要去。”他走到水龙头下,冲洗血液。
她给他上药。
明十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只敢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的小明,他又从厨房拿了一支羊腿给它,说,“吃吧。”
这一次,换她委屈了,她嗔,“这丑货的伙食比我还好!我不服!”
明十听了先是一怔,然后莞尔:“那你去它碗里抢吧!”
他又去捏它耳朵,这一次,它被驯服了,乖乖让他摸。明十说,“它还在长身体,食量很大。不过我有点担心,它以后的体型。它现在才一个多月就这么……”他琢磨了很久,才用了“很大”这个词继续说下去。
十夜挠了挠头,说,“还好吧。反正林先生给我挺多钱的。我觉得我可以养活它。”
明十笑了笑。
她坐下,一一数着桌面上的菜,有生蚝大虾鲜鸡煲,上面撒着的红红的辣椒可太可爱了,绿的是葱。她夹了一只生蚝,带出一大丛金汁菇,他给她勺了一勺鸡汤进碗。
她一口一个生蚝,鲜美得不要不要的。金汁菇也完全入味了。他给她剥虾,把一只只虾起出来,堆到了她碗里。
第二道菜是蒜香虾滑腿。他选了两只鸡腿和叁四支鸡翅,在不弄坏鸡腿鸡翅的前提下,把整只腿骨、单条的翅骨取出,然后把粗的骨留下备用。鸡翅鸡腿他是用海盐黑胡椒和蒜汁腌制,他还别出心裁地把虾滑挤进、去了骨的鸡翅和鸡腿里,只在腌制好后,把一根粗骨头插进鸡肉和虾滑里去,假装它们还是一个个鸡腿。他的做法是用空气炸锅炸,炸得金黄金黄的。很焦也很嫩。
十夜一连吃了好几根鸡腿,她一脸油,只用手背擦了擦就问,“是用的什么调料?太好吃了!”
“在鸡腿鸡翅腌制前,我是先用生蚝大虾鸡汤浸泡、并小火焗了十分钟,让它们入味,以及在后面开炸时,提前锁汁液。然后放空气锅炸的时候,我在鸡翅鸡腿表面刷上生抽,以及很淡、一点不咸,带甜味的海鲜酱油。180度烤15分钟。我还把蚝油和蒜末拌匀,加了一点陈醋调味,等到鸡翅鸡腿炸好以后,再用金黄的蒜末酱料均匀地涂抹在鸡翅鸡腿的表面,然后同样180度的温度再炸了15分钟。出来后,挤上柠檬汁,让味觉提升多维度。虾滑我也是特意挑选的虾做的,肉汁很好,特别的Q弹。主要是很鲜甜,带卵子的最佳。鸡煲里的就是格陵兰莱伯虾。我还把一部分做成了虾滑包进鸡腿里去。”明十见她喜欢吃,很高兴,他自己只吃了一只,就不断地把碟子里的鸡翅鸡腿夹给她。
十夜比起大拇指,“阿十,你这道菜简直可以得米其林星了。最少二星!”
明十抿了抿唇,虽然没有表情,但她知道他是开心的,只听他说,“我虽然是个西点师,但除了甜点,我还跟着我哥明雪学过做菜。他是米其林叁星。”
“难怪!”她意味深长地调侃,“如果下次和你做,你穿着主厨的制服,我会更来劲的。”
明十觑了她一眼,没作声,把另一样菜夹给她,说,“吃吧。”
这次是黄芥末炙烤鸡肉。鸡肉分量不多,摆盘和刚才的鸡腿一样漂亮。只是两小块迭在一起的鸡肉块,上面摆了一片绿叶。尝的只是味道。见她不够吃的模样,他把自己面前那碟也给了她,“我用黄油、百里香、罗勒、胡椒、和红辣椒、黄芥末、洋葱、basil,来调味。我看过你做菜,你厨艺也很不错,以后可以自己做来吃。”
“这道芦笋脆夫人用的是白酱。芦笋卷上培根煎香了,再把切断的法棍用黄油煎至金黄,把芦笋培根放在法棍上,再把脆夫人煎蛋放在芦笋培根上。”他说。
“好好看,也好好吃,这个是太阳蛋呢!明明看起来外层金黄金黄了,可是一切下去,又流出蜜色的蛋液,好嫩。可见你的火候看得很准。咦,为什么你的那碟没有蛋?”她吃得脸颊胀鼓鼓的。
明十难得调皮了一下,“摊开的蛋像朵花一样,其实就是脆夫人的帽子。所以鲜脆的芦笋是戴了帽子的脆夫人。没有戴帽子的,自然就是脆先生。所以我这碟是脆先生。”
“好别致!”她抱着鼓鼓的塞满了美食的脸颊怪叫。
明十笑,“这道是法菜,是比较精致典雅,名字也很优雅。”
饭食,是辣酱鱿鱼盖饭。鱿鱼很鲜嫩,锁住了它的汁水和鲜嫩,没有烤和炸,藏红花饭也很口感特别,在煮的过程中,他放了白葡萄酒,以及适量的鸡汤。这本身很鲜美,关键在酱。
他其实别的菜吃得不多,只是从摆盘完美的藏红花鱿鱼盖饭里,装了慢慢一碗。当然,他还给她留了一大碟。他知道她饭量,本来就做得多。
她问他是什么酱,他也没有保留,就直接说了。
的确是独家的秘制酱酒。他说,“这个是秘制辣椒油。你先要把花生烤香压碎,备好切碎的香菜,然后先将蒜蓉、洋葱和香叶炒香,再加进这个秘制的辣椒酱翻炒,辣椒酱的成分,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你记得抄下来,以后备用。等到这些食材都炒香了,就可以出锅备用了。一整只的大鱿鱼是要用花椒油和盐腌一下,腌的时候,记得用手反复抓鱿鱼,保持它的弹性。然后鱿鱼我选的是南法空运过来的深海鱿,很干净,可以生吃。但我会用大火烫煮两分钟,出锅前记得撒上孜然粉,会更好味道。再把鱿鱼摆在藏红花饭上就可以了。”
最终,他还是怕她忘记,亲自把秘制辣椒酱的铺子写给了她。她宝贝似地把谱夹进了她从他家带过来的书里,就是那本《金阁寺》。
明十看了,有点无语,说道,“叁岛由纪夫得被你气活过来。”
“他要感谢我,请他吃秘制辣椒酱呢!”她调笑。
一顿饭,就这样吃得差不多了。
她很能包圆。饭菜的确都被她扫进了肚子里。连剩余的菜都没有。
明十开始担心,她会积食,胃难受了。
她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半。她嘿嘿笑,“没事。我九点半就上楼打拳。一顿打下来,什么都消化了。”
他去洗碗,并道,“你先休息一下,或者泡茶喝。我看到你有茶具和茶叶。我待会有件事想和你说。”
他样子很认真,也很严肃。
十夜怔了怔,嗯了一声,就去烧水泡茶了。
他和她,彼此都明白。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不怕辛苦地做了那么一大桌美食。
等她泡好茶,他也洗好碗了。
俩人坐在客厅里。
她给他倒了一杯普洱。
他薄薄抿了一口,俊秀的唇形开合,好看极了。她好色,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说,“很好的茶。带着花香气。”
十夜有点尴尬。她作风西化,更爱咖啡,也更提神,利于她工作。
她不太懂欣赏茶。茶,是景明明给她的。自然,其实是景父景母给她的。他们一家人都是好人,有什么好东西,首先想着的就是她。
明十垂下眼睫,茶杯放回原位。
后来,一整个晚上过去了,她才想起来,他再没有碰一口茶。
明十的心思十分敏感。
但此刻,明十开门见山道,“甜梨,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她就是林琳。我们在线上和线下见面时,她用的是假名。直到今天在林家看见了她的照片。我才知道,她就是林琳。”
十夜长眉一挑,也把茶杯放下,直言道:“一开始,在自杀和帮助成员自杀的网站里,和林琳一直保持联系的IP是你?”
明十没有隐瞒,“是。一开始的确是我。那段时间,我已经失控,我最想做的事是杀戮。我是偶然进入的那个网站,然后也看到了很多自杀,和帮助杀戮的视频。我的血液在沸腾。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了自己了。于是,我和名字叫艾的女孩聊天。她多次提到她很痛苦,她想死。但她自己又下不了手。最后,她让我帮助她结束生命。她让我去杀死她。”
第七夜(7)
十夜的眉峰动了动。
他看到了她的凌厉。他接着说,“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地下酒吧。她喝了很多酒。我看到她双手手腕上无数的刀疤。她试图自杀不是第一次,但她怕痛,每次都不够坚定。所以,她请我代劳。”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过往。她悲惨的遭遇。可是那一瞬,我对杀一个弱者失去了兴趣。有得选择,我更愿意去杀那叁个人渣。结果,我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也告诉她,那不是她的错。让她别再登录那个网站。”
“很奇怪的是,后来,她虽然没有再登入那个网站。却不时地找我。我又去见了她两次。她每一次都是提出同一要求,都被我拒绝了。没有狩猎过程的杀戮,称不上杀戮。等我去找那叁个人渣时,却发现他们早死透了。”
十夜听了他的话,笑了一下,“林琳遇见你,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她向你提出要求,只是想见你。”
明十蓦地红了脸,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十夜将他下巴扳起,凝视这一张绝美的脸庞。
极之美貌的一个男人。
“对着这么一张脸,没有女人想死。林琳后面出了什么问题?居然会遇到玫瑰杀手高田澄!”她自说自话。
明十只是答:“我不知道。”
“我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了。我不希望对你隐瞒。”他说。
“即使你真的杀了人?”她反问。
“是,即使我杀了人。我会告诉你。不会隐瞒你。然后由你去作决定。”他答。
幸运的是,他始终是干净的。
即使他内心如何黑暗,如何腐烂,但他依旧是个守法公民。
这一点上,她和他一样。
她将他抱住,他双手环着她腰,她便贴进了他怀里。她说,“你没有杀人。阿十,你我依旧干净。”
她从玄关的长架子上,拿来了那把琴,说,“阿十,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呢!我找到适合你的古琴。阿十,给我谈一首《长相思》吧!”
他细细摸过琴身,反复摩挲着那个十字。他轻声说,“里面有你的‘十’字,有你的名。十夜,我很喜欢。”
但他弹奏的并非《长相思》,而是《长相守》。
她说,“为什么不是长相思?”
他答:“为什么不能是长相守?!只有分离,才要相思。十夜,我不想相思,我只想相守。”
顿了顿,他又说,“别忘记我说过的话。如果你作出选择,那个不是我想要的,我会选择遗忘,彻底地遗忘。我说过了,我不会相思。十夜,我不是在说玩笑话。”
“失忆?忘忧?”她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阿十,你是电影文艺小说看多了?世间哪来忘忧草?一个人失忆,要么是被车撞了脑,要么是别的脑部病变。不然,谈何俩俩相忘?拥有过了,不就好吗?又何必去想太遥远或遥不可及的事?”
这一刻,她倒像个又绝情又渣的,玩弄感情的骗子。
明十只是笑了笑,然后走进卧室,再出来时拿着一个盒子。
里面是叁只圆形的朱古力,一蓝,一红,一白。叁只朱古力表面都刻有画,蓝色的刻有一株草;红色的刻有一张脸,脸只有模糊的轮廓,依稀可辨的鼻子和唇,唯独没有刻画出眼睛;白色的刻有一颗红心的心。
只是那种造型上最简单的朱古力,甚至没有什么卖相,和他平常做的朱古力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香气馥郁,即使是隔了密封的盒子,依旧很香,很引诱人去将它们咬一口。
明十说,“其实,你和我在一起后,可能是我们做过,你也拥有某种能力。你能听见或看见朱古力们。他们会以动物或人的形态出现,虽然有点离奇。但这是真的。你看见的,喊你和我妈妈爸爸的雪子小女孩,其实是因为你吃掉了的一颗朱古力,那是它留在你的脑波里的影像。这世上只有你和我看得见,听得见。而这盒朱古力的效用,也仅对你我有效。”
他一一介绍说,“这盒里,蓝色的叫‘忘忧’,那是一株忘忧草。红色的叫‘冷情’,白色的叫‘冷心’。”
顿了顿,他说,“我来说说它们的功效吧。忘忧能让你忘掉一些烦恼,暂时失去记忆,别怕,不是永久的,只是一年,两年,或者只有半年。这段时间,你还会记得我,我们在一起会很快乐。你会记得你的父母,你也可以和他们电话或视频联系。但这段时间,我会带走你。我们回到比利时,那里很美,像童话的王国。我们可以在那里无忧无虑地相爱。甜梨,我们甚至还可以在那边先结婚。等两年后,我们再回来。不过你可能会需要付出那么些代价,因为失忆,你暂时不认识所有的人;虽然记得你的父母,也能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但情感上,你对他们也是陌生人。这种状态下,你会比较依赖我。但这样也很好,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十夜很惊讶,他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不悦道:“明十,你这样太自私了。”
“自私吗?”他呵了一声,将红色的给她看,“红色的叫‘冷情’,情可冷,只要心不冷,还有爱的可能。我把‘忘忧’和‘冷情’给你。如果你选的不是‘忘忧’,那你会永远忘记我。我吃下‘冷心’,也会忘记你,我们真正彻底俩俩相忘。而和你不同的是,‘情冷可回暖;但心冷,便永远不会再去爱人。这就是冷心。’十夜,如果你吃下‘冷情’忘记我;我就会吃下‘冷心’,从今以后将你忘得干干净净,即使他日你我相见,我此生此世不会再记得你,更不会再爱上你,我会你对永远冷心冷情。”
“如此干脆,一点记忆不剩?”她咬着唇问他。
她其实是愿意守着回忆而过的。
她的确爱他,她早已经失去理智。
她不贪心,她要的,仅仅是回忆。
“不剩。我会将你忘彻底。我曾有多爱,以后便会有多深的抗拒。十夜,从此以后,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他取走冷心,将忘忧和冷情两颗朱古力留在盒子里,将盒子交到了她手上。
他说,“我会等你到十日之期。”
他要她作出选择。
第七夜(8)
十夜没管他,换了紧身小马褂和紧身短裤,上二楼的健身房去打拳。
他一个人坐在楼下,只有那只大丑猫小明陪着他。他给它挠下巴,实在是太舒服了啊,最后,小明直接把头趴他膝盖上睡着了,还发出呼噜声。
他的视线又移了过去,她把装着那两只朱古力的盒子随意丢在对面的那这张沙发里。他知道,她生气了。
原因是什么,他其实很清楚。她不肯跟他私奔,因为那样意味着会令景家蒙羞。可是,他要的是她的全部,而非叁心两意,否则,他情愿什么也不要,一点都不留。楼上,传来她击打的砰砰声,可见她下手多狠。
明十走了上去。
推开门,只见她大汗淋漓。一头鸦青,此刻被她扎成了一只巨大的丸子,扎好了还要用发网固定,她头发实在是太多太蓬勃了。
此刻的她,充满狠戾和攻击性。她身上所有的肌肉都绷紧,紧咬牙关,“嘭”一下,她又再击出一记重拳,沙包不堪重负,吊着的钢索断了一根,巨大的沙包倾到了地上。
明十将衣服除掉,扔到地板,说,“我陪你打。”
这一次,他没留力,打得很狠,拳拳到肉。
俩人都不要任何规则,最原始的搏斗。不戴头盔,不戴拳套。他学的是散打,东南亚那种不要命的打发,非常狠毒。
她和他一时之间不分胜负,俩人都明白,要比就只能是耐力。谁的意志更胜一筹,谁就能赢。
明十知道,她才是从地狱里走回来的人。她在美国的那种反人道训练,会使得她最后赢。他只能用尽全力在短时间内将她一招制胜。
他猛一暴喝,压低腰,稳住下盘,猛地冲过去,抱住她的腰,发力想要将她压倒。而她,则以手肘猛力攻击他的背部,还用膝盖向他心口撞击,他咬牙死死挺受这几下,然后双手一把抱住她小腿,卸去她膝盖力量,然后把她小腿一拧,“咔”一声,她摔倒在地。
明十猛地憋住,才没有将那口血吐出来。他吞了回去,一口的血腥味。
她的小腿某一段麻了。她想,他还是留了力,如果面对的是生死敌人,他会卸掉对方一条腿。
不过,谁在乎呢。即使只剩一腿两手,她也能熬下去。论意志力和忍痛力,明十比不过她。
她顺势坐在地上。他走过来,替她将小腿的某处肌腱复位。他知道,那是剧疼,可是这个女人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他莫名地笑了一声。
十夜睨他,“你笑什么。”
她那声音又娇又媚,用完了强硬,她又来利用美色。明十说,“第一次时,不知道是哪个小骗子说很怕疼的。”
她闷声笑,声音沙沙的,是那种烟嗓,沙哑得很性感。她又伏进他怀里去,唇贴着他耳廓,舌头伸出,舔了舔他耳垂,带着点暧昧地说,“你那么大,是真的很痛啊。我又没骗你。”
明十的耳尖红了。
她就在他怀里,她抱着他,说,“我很好奇。你会什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
明十说,“我嗜血,你是知道的。我找老师教我各种格斗技能。可是正规的东西,无法令我满足。于是,我在东南亚的黑市里头,打黑拳。那里不需要规则,不需要法律。拳头就是法律。我打泰拳或者散打,只要是黑拳我都打。虐待人,也被人虐待。所以,我可以拧断你的手或者脚,十夜,我不是在说假话。我也的确这样对别人做过。十夜,我没有那么好。并不是只会做讨人喜欢的甜点的西点师,我就是个变态。我和明明都是变态。我把人打成残废,不过,我有钱,所以我给了对方很多的钱。鲜血的滋味,真的很好。当然,我也有不走运的时候,有一次,我被打得进了医院,做了开颅手术。如果不是我的特殊身份,其实就死了。我能活,仅仅是因为我打拳不是为了讨生活,而是为了虐待。所以,我随时可以得到最好的救治,也随时可以终止比赛。在黑市拳世界里,每天死去的人那么多,但我不会死。”
十夜轻声笑,“这个有点犯规啊!”
“有钱大晒!”她又笑。
明十闷笑了一声,“所以,出于公平,我对弱于我的,都会给金钱援助。”
俩人都是一身的汗。
她嗔,“好累啊,抱我去洗澡。”
浴室里,他压住她在墙壁上,从后弄她。
她痛得回过头来,一口咬住他掐在她后颈上的手腕,他有多用力挺弄,她就咬得多狠,几乎咬咬掉他一块皮。俩人都不再掩饰。
他和她,都是兽类。
茹毛饮血,这才是他们的本能。
他将她翻转过来,抱到了洗手台上。他将她双腿打开,当着她面,挤了进去。
剧烈的收缩。
她一手撑在洗手台后,一手抚他脸,她的食指扣进了他嘴里,狠狠地拨弄着。而他也没留力,把她撞向了玻璃镜,“嘭”的一声。
她双手抱紧他肩背,头向后扬去,再也忍不住,被他逼出了声音。
“认输了?”他咬她唇,然后是轻柔的含吻。
她就眯着眼睛笑,烟视媚行。她舔他耳垂,逗他,“谁叫我那么爱你呢!”
浴缸的水,早满了。
他将她抱进浴缸去清洗。
她推他胸膛,“你弄进去的东西太多太满了!难受得很!”
明十的耳尖又红了。
她就咯咯笑。
明十给她洗头发,温柔又细致,忽然他说,“甜梨。你不要吃避孕药好不好?”
“我们要个像小雪那么可爱的孩子好吗?”
十夜眨了眨眼,没作声。
他也就不问了。
***
十点半时,明十已经上床了。
但她还抱着电脑在床上工作。
那是她的床,充满她的气息。明十其实很喜欢,他抱着她腰,说,“还不睡?”
她听了,逗他,“还想要?”
“睡觉。字面意思。”他想要合上她的电脑,却看到了里面的案例。
她登进的是警察内部共享网。虽然,她离开了警队。但她的身份特殊,是警方外聘的犯罪侧写师,所以可以随时共享内部资源。
此刻,她看的是曾经发生在加拿大的一件真实案例。变态连环凶手,是一对夫妻。他们看起来,男的帅,女的漂亮,也是模范夫妻。就连女方的父母都赞男人是好女婿。但就这么正常的一对,却是变态连环杀手。
一对夫妻一起狩猎,年轻的妻子甚至还用自己的女性身份去将女受害者诱骗回他们的新婚别墅。在那里,夫妻俩肆无忌惮地强/奸、虐待年轻的女孩子,直至她们死亡。
而男人极度喜欢妻子的十五岁亲妹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想要女人帮他把妹妹弄来。而女人是做兽医的,可以弄来镇静剂和麻醉药。但麻醉药她只在动物身上用过,在人身上没用过。所以,她用镇静剂将妹妹弄晕后,协同丈夫,让他强/奸她的妹妹,最变态的是,他们还会给每个受害者拍录像。在持续几个小时的强/奸过程中,妹妹动了,女人怕她会醒,用麻醉捂她鼻嘴,导致妹妹在被强/奸的过程中死亡。
这就是震惊全球的伯纳多和霍莫尔卡案。
明十怔了一下,骂道:“人渣。”
十夜看了他一眼,说,“阿十。本质上,你是好人。以后尽量对自己好一些,过正常人的生活吧。”
“霍莫尔卡的妹妹,死时才15岁。这两个人都是变态,霍莫尔卡在见到英俊的伯纳多的第一眼,其实就知道他是个变态。而且伯纳多的嗜好是未成年少女,以十五岁最佳,后来,霍莫尔卡为他拐来的基本上是15岁多的少女。他们虐待的手段,令人发寒。”十夜说,“但他们只虐待弱者。他们的本质就是弱者。”
十夜见他有兴趣,又翻找了不少夫妻连环杀手案例,他们都是喜欢性/虐待的变态连环杀手。他们中,有些专挑年轻女人下手,有些则是挑选未成年;而有些则挑选杀害十七岁以后的男童或少年(期间伴有强/奸少年的举动)。
她说,“你看。这对英国夫妻,专门挑选男童下手,这是伊恩·布雷迪和迈拉·辛德利案,夫妇俩杀死了5个10-17岁的男孩,其中4个遭到强/奸。他们只会挑选弱小的对象,他们是生活在下层的人,本质上就是弱者。”
“明明不会挑选弱者。”明十说,“他也没有侵犯女受害者。我觉得,他本身就处于矛盾之中。他和我一样,也受到了某种良知的束缚。或许,我们爱杀戮,但我们选择的对象,会是强大的对手,而非手无寸铁的女孩和儿童。”
十夜看着他,觉得已经完成了对他和明明的侧写。
她又将一份邮件调出来给他看,里面列出了全球闻名,但至今未捕获的连环杀手的名单,以及他/她们最近出现过的地方。
明十马上明白过来。
十夜说,“他已经向我发出了邀请。”
一场最伟大、最刺激的狩猎。向高智商,残酷可怕的连环杀手们下战书。狩猎他们,也享受他们的追杀,以及完成对他们的反杀,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惊心动魄但又刺激,和高/潮迭起的人生之路。
十夜舔了舔干燥的唇。
明十很笃定:“你不会去。你需要维系和家人之间的平衡。”
十夜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指腹按在了他的唇上,“你很了解我。”
所以,为了她的家人,她同样不会跟明十走。
“睡吧。阿十。”她关掉电脑,将电脑放到床头柜上,依偎进他怀里。
在黑暗里,他拥抱她,亲吻她。
她回应他,然后将安眠药喂进了他喉道里。
第八夜(1)
十夜自己开快艇,登岛。
然后,她黑进十色总部的监控系统,打开了所有的门,她直达十色总部的顶层。
她知道,那里是属于明十的总裁办公室。
但此刻,明明在那里。
明十的总裁办公室不像一般的办公室,还带有厨房实验室。明十经常会在厨房里研究新品。
而此刻,是明明在里面做朱古力。
她从容地走了过去。因为明十的所有厨房都是机密重地,为了保证朱古力的配方和每道甜点的研发过程不外泄,所以管理严谨,带了密码锁。
但这难不倒她!十夜只是利用掌中手机黑进去,就轻巧地解开了所有的密锁程式。在听到“哒”一声解锁声后。她走了进去。
明明抬头看她,她穿了一身黑色套头卫衣和牛仔运动裤,一双军靴,将裤脚扎了进去,有一种英挺的美,她收起了平常的媚意,此刻在夜色中走来,眉眼冷厉。是个和他差不多的变态者。
十夜看到,他在做调温朱古力,已经调好温了,所以他又在做造型。而雪白洁净如医用实验室的地板上,摆了好几块乌木盒座,木座上摆放了几个一米高的娃娃造型朱古力。这简直就是巨型朱古力了。
娃娃都是Q版的她的模样,说真的,挺可爱的,起码她本人很喜欢。还有几个是大明、小明的巨型朱古力。
“很可爱呐!”她走过去,想要捏一捏“大明”的鼻子,被他拿调温用的长切刀挑开她手。
他说,“饿死鬼,别急着吃。你这样一摸,就不干净了。我的朱古力全经过消毒的!”
她舔了舔唇,“这么大一个,里面装了什么?”
他说,“我做了一个分隔,上半部分是牛奶,下半部分是洋酒。一个娃娃可供全家吃。不同的部分,还包裹有不同的馅料,我比较随意,所以连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包在了哪里。”
“有点像国王饼啊,代表‘好运’的国王像不知道藏在哪里,谁咬到谁要交好运。”她又舔了舔唇。
“是,这的确就是我做这一系列朱古力的灵感来源,‘好运娃娃’。我把各种坚果、玫瑰甜心馅都包了进去。部分地方还有威化饼,而代表好运的是一只纯白的芭蕾娃娃吊坠。”明明看向她,“我知道,你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一个出色的芭蕾舞演员。可以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和白缎舞鞋,饰演纯洁的白天鹅。”
十夜眼睛有点红,“那也是因为我内心黑暗而已,所以妄想能变天纯洁的白天鹅。”她想要绝对纯洁善良,像大多数的人那样,起码像她的甜心堂姐那样,受到大家的喜欢,会甜甜地笑,但最后,她只能亲手将这一切撕碎。
明明从另一边,拿了一只用白朱古力做的叁十厘米高的芭蕾舞女孩的朱古力给她,“这个给你吃。”
她接过,一口一口地咬着,把漂亮的艺术品咬得惨不忍睹。咬开Q版娃娃的头部,就有烈酒渗了出来,她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是她喜欢的白色闪电。都是白色的系列,可见他搭配的用心。烈酒装得挺多,明明给她往朱古力娃娃里插了一支吸管,于是她就慢慢吸着烈酒喝。烈酒的辣中和了白朱古力的甜。跟着她居然就吃到了跳跳糖,简直不可思议,他把跳跳糖包进去了,当朱古力融化,跳跳糖就开始了跳舞。
她说,“明明,你这个朱古力简直好吃到爆!还高颜值!”顿了顿,她又轻笑一声,“其实,你就当一个简简单单的甜点师,不也挺好吗!”
他也是笑,“你和我都明白,你我不可能成为芭蕾舞演员和甜点师。我们的手只适合执刀和杀戮。”
她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她问:“说说你吧。你发的邮件我已经看过了。狩猎高智商连环杀手,听起来的确很有趣。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一开始的你,为什么狩猎的都是年轻女性?”
明明做着一块红色的爱心朱古力,红心朱古力上还坐着一只雪白的小女孩造型朱古力。他慢慢上色画花纹,淡道:“因为一开始我太年轻,欠缺经验。完美犯罪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如果一开始就挑战高难度,还没被警察抓到,就要被变态者们反杀了。我的确对杀弱小没有丝毫兴趣,但又不得不拿她/他们练手。一开始是那些偷换了我的医生护士,跟着是有自杀倾向的女孩子们。她们令到我的犯罪技术在一点一点地进步。”
他顿了顿,又说,“后来,我遇到了明十。我一眼就看出,我们是一样的人。但他又在极力压抑变态,因为他的妈妈。我很妒忌。妒忌他能得到拯救。我开始更为大胆地杀戮,与展开杀戮表演。也将那个自杀与自助杀戮网站发给他。我在引导他走我的路。一开始,我给他选择的猎物就是弱小无助又有自残自毁倾向的,例如林琳,我要让他先突破道德伦理的枷锁,这是第一步。一旦当他尝试过了杀戮的滋味,往后他就不再需要我引导了。而一心求死的姑娘们是很好的选择,但可惜,明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而这个时候,我察觉到了多国的警方都在怀疑我了,但他们没有搞清楚状况,怀疑的对象是明十。于是,我改变了主意。”
十夜挑了挑眉,“那林琳呢?是你让高田澄杀了她?毕竟你认识高田澄。”
明明嗤了一声,“高田澄那个不入流的家伙不配和我相提并论。他就是个连继母都不敢杀的可怜虫,对着别的女性那么残暴,偏偏一看到继母,即使是成年后的今天,依旧害怕得双腿在发抖。那一天,我跟着明十,我以为他赴约是为了去杀戮,但他只是劝林琳。林琳嘛,那个可怜的傻女孩,见到明十后就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居然傻到去商场买衣服香水,只期待着下一次能穿给明十看吧。可惜的是,她那天选的是一款玫瑰香。我想,她应该也是后来,不幸遇到了高田澄。你看见我和高田澄交流,其实只是我在警告他,不要再模仿我的标签而已。林琳案,他有一部分模仿了我。他渴望超越我,那个可怜虫!”
十夜点了点头,她明白,连环杀手之间,有时候也是会存在比较的。这点说得通。
“连环杀手不少,但吃人魔却不多。明明,你为什么要吃人?”她继续展开侧写与分析。
他看了她一眼,有垂下头去,繁复卷密的眼睫毛像刷子一般颤动,他说,“我被继父关在墓园的新鲜尸体停尸间可不是一次半次。他脑子有病。”明明指了指脑子,“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一开始时人还是挺正常的,也不影响他的智商,不然他不可能当医生。他因为意外手术失败后开始酗酒,加重了他的精神分裂。他在黑市当医生,同时也在墓地当管理员。有一次,他发了疯,将我关在了停尸间里,没有灯,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他关了我五天五夜,那是冬季,很冷。我还很饿,最后我找到了一张年轻的脸,是一具十叁四岁少女。她很苍白,但抚摸起来,肌肤竟然还是柔软的。她刚咽气不久,不仅美丽,还是这些尸体里最新鲜的。第一天,我很害怕,但找到她,我不再孤单。我给她讲故事,和她聊天,可惜她从来没有给过我回应。但我很感谢她,那一次,她给了我最温柔的陪伴。面对黑夜,我才有了对抗和活下去的勇气。但到了第二夜,我已经饥渴难耐,还很冷。所以,我吃了她。”
第八夜(2)
像陷入了沉思,明明停顿了非常长的时间。她一直安静而耐心地等待着他。他一抬眸,就看见了她专注而带着怜悯的眼神。她的眼神,有凌厉,但其中也有温柔。明明知道,其实她并不讨厌他。或许,只需要更多的时间,她终究会爱上他。明明继续说,“五天后,那个精神病才想起我来,他开了停尸间的锁,看到的是少了心脏和部分大腿肉的可怜女孩。他气疯了,把我暴打了一顿。那一年,我十叁岁。我断了两根肋骨。我呕血倒地,他没急着救我,而是马上将那个女孩下葬了。是个贫穷人家女孩,一切从简,没有人有过任何怀疑。我和精神病都躲过去了。但是,我已经有了那个瘾。当我感到不安时,我就会想吃人。只有吃欲,能令我感到安全。而我的养母,那个同样可怜的女人,她其实不是和别的男人私奔了,而是被那个疯子杀了。疯子将她肢解了,肉煮给了我吃。起初,我一直不知道,知道我在洗汤锅时,无意中发现了叁分一断指,而那枚继母的结婚戒指正卡在断指上。或许不是她吧,但我猜测,只能是她。不过我的确就是个心理变态,我没有任何感觉,每一天,我睡觉了都睡得很好。”
“所以,当你杀戮时,杀死那些有自杀倾向的猎物后,你吃肉了她们身体的一些部分。”十夜一点一点推理分析,“从你的画像来看,你很孤单,你渴望陪伴,把她们吃了,就能留下她们永远陪伴着你。这是你成为吃人魔,所有的行为模式的根本原因。”
明明说,“你很了解我。”
十夜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了解你,明明。我是犯罪侧写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分析与捕捉和你差不多的变态连环杀手。我分析他/她们所有人。要想捕捉变态,首先要成为变态,我要了解变态们的所有思想行为。所以,明明,我才会那么了解你。当然,无可否认,我自己也是个变态。”
“所以,我们一起狩猎不好吗?我知道你有道德包袱,那我们狩猎‘坏人’啊!而且我很了解警方,只要狩猎的是坏人,是变态连环杀手,他们高兴还来不及,毕竟可以省了他们许多功夫。他们会放松对我们的追查。我们永远可以逍遥快活!”明明再次向她发出邀请。
明明穿着主厨的白色制服,戴着白色的主厨帽,优雅得体。他在极为努力地扮演着明十。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做朱古力新品的收尾工作。现在的他,的确就是明十的模样;如果此刻,明十的员工出现,肯定是会以为他就是明十的。
她在快吃完一只朱古力时,咬到了“好运”。她十一二岁那年,因为被一群学生推下下水道,而遗失了一条粉色铂金链上的链坠。那只链坠就是穿着洁白芭蕾舞裙起舞的白天鹅。而此刻,链坠在她掌心了。
失而复得。
那曾是她最珍爱的东西。
十夜将朱古力洗净,仔细抚摸这只链坠。她想,或许是她被明十抱着往井盖上爬时,链坠无意中掉进了他的衣服里吧。没想到明十一直保存至今。
“明明,你的控制欲很可怕。你窥探我的过去,把我的一切从里到外调查得一清二楚。而你也很厉害,只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你就把我了解透彻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在‘心’酒吧的后巷,你我初遇,你认为找到了同类,于是一直调查我。”她说。
明明将做朱古力的工具洗净、收拾好,还把朱古力也一一放置好。脱下厨师服和厨师帽,他才走到她面前来。
他的气势很强,十分有压逼感。他是真正的吃人魔,而非本质上忧郁且多愁善感的明十。她被逼得退了一步。
他将她背一揽,她被逼贴到了他胸膛上来,他手执着她下巴,指腹一抹,将她唇边朱古力痕抹走,然后他将朱古力含进了口中。
十夜一僵,他在戏耍她。
“怎么想到了来这里?”他问,然后取走了她手中链坠,将链坠穿进一条粉色的看似铂金但又不是金子的颈链里,他亲自替她戴上,当扣子“哒”一声响,他才说,“是特殊的链和扣子,是用一种陨石锻造,这个世间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将它解开。十夜,你是我的。”
十夜说,“你想取代明十对吧!你总在模仿他。”
明明说,“他胆子太小了。他明明爱你,却不敢留下你。他明明认出了你就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可是他不敢把链坠还给你。因为他瞻前顾后,因为他怕你左右为难。更因为他怕你会离开。这个链坠,是景明明送给你的。你的未婚夫。看,其实景明明也相当了解你。他并不介意你是个变态。从小到大,他一直用他的方式保护你,宠着你。你不爱他,可是相当喜欢他。他是你的亲人,是你的命。我说得对吗?甜梨。”
十夜的双眸瞬间瞪大!
“他在危险的金叁角。调走他,是不是有点蠢呢,甜梨。”他抚摸她的脸,却被她一双仇恨的眼睛所瞪视。
明明打开手提电脑。
里面的画面,令她双眸一凝。
昏暗的夜色里,丛林危机四伏。一身迷彩的景明明在执行任务,但他已经在狙击手的射程范围里。
一把暗枪,已经瞄准了景明明的脑袋。
“你想要什么?”她漠然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她。
“我不可能和你一起狩猎。我爱钱,和我的家人。即使没有明十,我也不会和你走,做你的狩猎搭档。”她说。
“一样换一样。”明明说,“这一次,我想要你。你的身体,换景明明的命。”
十夜没有犹豫,直接脱掉了所有的衣物。
明明将她抱到纯白的料理台上,然后强硬地挤了进去。
她侧过头去,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涌动,她在想,是什么呢?是泪?不可能,像她这种冷血又麻木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眼泪?!她总是这样想着,然后一滴泪滴落,渗进了料理台里。
她没有任何反抗,只是任他施虐。
“你不愿意。”明明将她的下巴扳了回来,这张脸和明十的一模一样。
她没吭声。
明明贴近她,拥抱她,唇含着她唇,她依旧一动不动。他吻走她的眼泪,“你能感受到心痛、和爱。你现在在心痛。”
他轻声叹息,“除了你,我感受不到其他。甜梨,为什么要那么倔呢?你让我感受到了爱,却不肯爱我。在这个世间,只有拥有你,你与我同行,我才不会再孤单。甜梨,我不喜欢孤单的感受,那种感觉,就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
十夜看着他眼睛,冷讥:“你不可能感受到爱,明明。你真的爱,就不会这样伤害我。你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明明恼极,用了蛮力,她几乎要痛晕过去。
他凌辱她,一遍又一遍。
那一个小时很漫长,他毫不停歇。
他轻笑,“你不爱我也没关系。那就恨我。一辈子记得我。”
等一切都结束了,她将衣服一件件拣起,穿好。
她的脸色很白,但一对眼睛依旧坚韧明亮,里面有不屈的光。
她说,“可以撤销指令了吗?”
明明当着她面,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手提电脑的屏幕里,那支枪收了起来。
景明明安全了。
第八夜(3)
“这样有意思吗?”她冷冷地问,“我不过是个冷血的怪物。即使你强暴我,我也不会有别的感觉。”
“那你今晚,为什么要来?”他问。
十夜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她此刻很痛,一双腿都在打颤。她从裤袋里取出一支烟和打火机,然后将烟点燃。
点烟的时机很关键。如果一开始,进来时,她就点燃了烟,她不能套出更多。她太了解他,在一开始时,她点燃烟,她可以毫无压力地制服他,但死去的可能是明十,又或者是景明明。她赌不起,更输不起!而且,从她走进来,他就没有放下过警惕,一开始,他不会给她点烟的机会;但现在,他得到了想要的,所以,只有此刻这个机会。
在他等了十分钟后,她忽然笑了。
是那种明媚又惊艳的笑。
她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我来,当然是来杀你啊!”
她又抽了一口烟,姿态娴雅地交换了一下双腿,性感得一塌糊涂。
“明明,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来。你太狡猾了,你有千百种阴谋诡计。你在暗,明十在明。你要暗地里弄死他太容易了。你也很有耐性。你给所有人一个假的侧写,让所有人以为你要在十天之期内解决明十,带走我。其实,你可以忍耐,一年、二年、叁年甚至无了期的忍耐下去。直到所有人放松了警惕,你就可以杀死明十,然后取代他。果然,你不仅要杀他,还要对景明明下手。你的手段太多,为了保护明十,我只好来。只是,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我想,你或许不会对我残忍……但是,明明,你太贪心了……明明,或许你忘了,色字头上一把刀呢!”
明明惊恐地发现,他失去了行动力。他的身体无力了,一双充满力量的手,此刻连握拳都很难。
是那支烟!
因为她利用美色,利用自己的身体,使得他放松了警惕。她一点一点试探,试探他的底牌,当知道了他所有的底牌,她才开始还击,为了达到目的,她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
她挥了挥手臂,让他看见她手臂中的那点红点,然后说,“看到了吗?这个是追踪器。我在二十分钟前按了下去。以夏海特警的实力,此刻应该是部署好了,马上就能冲进来。来的估计还有谈判专家。但是明明,现在我想要你死。”
说着,她猛地将他架了起来,让他手勒着她颈,然后一把做朱古力的工具刀也被她塞进了他手里。
他是没有了搏斗的力气,但不代表完全失去力量。他一怔,本能地执稳了刀,刀就在她颈项上,只需那么轻轻的一割,她就完全地属于他了。他很明白,只有死人才是最听话的。就像那些被他卸掉双腿的女孩,她们最开始一心求死,甚至是她们求着他,让他来为她们解除痛苦的;但到了最后那一刻,她们都渴望逃跑,那样会彻底毁掉他,于是他将不听话的她们的双脚卸了下来,让她们永远也无法逃跑。死人,死人才是最乖,最可爱的!
不过是一瞬的犹豫,特警们已经冲了进来,个个手执冲锋枪。明明已经无路可退。
谈判专家也赶到,首席谈判官简沐,就是当初在金叁角时,她让村长救下的卧底。
十夜向简沐打了个眼色。简沐沉默了一下,最后只是退了出去。特警队长和他交涉,简沐回答,在绝路下,吃人魔抱的是同归于尽的心态,让他们随时准备发动强攻,务必一击毙命。
十夜对简沐有恩,他很清楚十夜不想让明明活。但他必须尽所有的努力,解救下人质和劫持者,他有他的专业守则。
这个时候,简沐的手机响了,是他表哥慕骄阳打来的。他快速接起,了解清楚明明的童年后,已经有了谈判对策。
十分钟后,简沐再度进入这个密闭的空间,他开始劝,“明明,你童年的处境我感到很难过,你也渴望过爱对不对。渴望妈妈的爱,家人的爱。你在更早时就发现了,明十就是你的兄弟。在你十七岁时,你就发现了。那一年,你辛辛苦苦打工赚钱,想去上大学,在路过一所贵族高中时,你渴望进去,然后有明十的同学叫了你。于是,你就知道了真相。你从更早开始就在渴望取代明十。你练习他的笔迹,你练了足足十二年,如今即使是最先进的验证技术,也辨别不出你和明十的字谁真谁假。你渴望妈妈的爱,和甜梨的爱。但是,明明,这些都不是真的。真实的世界在这里,你放下武器,走出来,然后告诉甜梨好吗?”
明明仿佛如梦初醒。
他忽然轻笑了一下,唇贴着她耳,低低道:“甜梨,其实十八岁的那一年,救你起来的是我。我就是当年扮作明十,跟随妈妈回到夏海的明明。甜梨,我要你后悔痛苦一辈子!”突然,他举起手,做出一个要对她割喉的姿势。
“不!”十夜大喊。
“嘭”一声,一颗子弹射穿了他的脑袋。
简沐的谈判,他的策略来自他表哥慕骄阳,是慕骄阳查到了一切。他唯一能做的,是分散吃人魔的注意,为解救人质做最后的努力。
慕骄阳说了,对吃人魔的侧写,就是玉石俱焚。所以,他只能救肖甜梨。
所有的人都撤退了。
重案组的邢队想要做笔录,被简沐劝走了。
简沐走到她身边,在她身前蹲下,“甜梨,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不需要了。”她失神地坐在地上,那里是一滩鲜艳的血,开在极白的地面。
简沐也是黑暗里走来的人,比在场的警察们要通透,他说,“你和他发生了关系?”
她抬头望着他,“为了完成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我当初在FBI的特训内容,不是当犯罪侧写师的,我们在金叁角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做好人,活不到最后。为了生存,什么都可以舍弃。这是我在FBI学的丛林法则。简队,你很幸运。你和我姐夫慕骄阳学的是阳谋,我在国外,被灌输的是阴谋。”
简沐了然,点一点头。
十夜又说,“简队,你除了是首席谈判家,本身还是重案组领导。这件案子,我希望到此结束。笔录,我希望由你来做,且一切保密。不会有第二人看到。我和明明之间发生的事,除了你我,不会再有第叁人知道。”
“可以。这些东西,我不会记录在案。”简沐答应了她。
见他还在看她,十夜疲惫地笑了一下,“放心。我不会因为这样而自杀。我没有那么脆弱。”
简沐吸一口气,忽然问,“你会原谅他吗?其实,明明也是个可怜人。”
其实,简沐希望的是,她放下。不原谅,只不过是不肯放过她自己。
十夜吸了吸鼻子,抱着双膝,冷冷道:“我不会原谅他,我会忘了他。永永远远忘记他。”
第八夜(4)
回到家里,来迎接她的是小明。
她很虚弱,只是摸了摸它的头,喊,“小明。”
她去看了明十,明十受药物影响睡得很沉。她摸了摸他发,他睡着时,一向紧抿着的唇是松开的,嘴角的弧度柔软,微微翘着,而下颌线也不紧绷,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又脆弱,又柔软,像个年轻的男孩子。她摸了摸他眉眼,轻声说,“阿十,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阿十,你是我的命。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她去洗澡,才脱掉裤子,鲜血再度流了出来。她想,应该是轻微撕裂了。她没管,反反复复地清洗。
许久后,她才裹着浴袍,躺回到了他身边。
梦里,他也似有感应,轻喊了声,“阿梨”,然后将她抱紧。
她缩进他怀里去,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等到她醒来,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敷了冰袋,她看人的眼神也有些迷茫。明十摸了摸她极烫的脸,说,“十夜,你发烧了。”
她笑了笑道:“没事的。我强壮得很。睡一觉就好了。”
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她其实饿了。明十看出来了,给她端来了小米粥和面包。他摸了摸她头,说,“我喂你。”
她坐起来,靠在床靠上,就着他递过来的勺子,一点一点地喝粥。
“是叉烧包,甜甜的,很好吃。我刚包现蒸的,很新鲜,就算没有胃口,你也多吃两个。”他哄。
“好的。”她又乖乖地吃了两个白白软软的甜馅包子。
明十一边喂她吃,一边说,“慕教授应该已经下机,也快到了。他说了待会过来看你。有他在,我才放心,要你一个人对付明明,我……”他又止住了话头。
十夜忽然问他,“你希望他死吗?”
明十唇动了动,说,“他是我的亲兄弟。十夜,他受过的苦,其实我能感受到。我们是特殊的双胞胎,还要是同卵分裂的。我小时候经常会无端端就生病很难受,我想是因为他体弱,他没有得到好的照顾。到了后来,明明的处境越来越难,我都有感受,有时候,难受得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还有无尽的孤单感和恐惧感。现在仔细想来,这些其实都是来自明明的感受。他是一个可怜人。十夜,无论他做过什么,我是他唯一的亲人,我选择宽恕他。十夜,我希望他活。”
十夜眼睛闪了闪,又覆了下去,没有说话。
下午二点的时候,慕骄阳和简沐一起过来了。
明十被慕骄阳请了出去,书房里,只剩下慕骄阳简沐和她叁人。
十夜气息很不好,虽然刚退了烧,但整个人还是恹恹的。她只能半躺在沙发上和他们说话,身上还盖着厚厚的毯子。
简沐看了,心很不忍,但不好说什么。倒是慕骄阳生了很大的气,他将茶几上的东西都摔了。
明十听见声音,想要进来,被慕骄阳呵斥,“出去!”
明十一怔,对上她目光时,她只是微笑着对他说,“没关系。我们有案情要谈,你在客厅等我一会儿。”他只能关上门。
“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甜梨,我不是告诉你了吗,等我回来!”慕骄阳极力控制,压下自己暴躁的情绪。面前的女孩,是他未婚妻的妹妹,她们姐妹俩关系很紧密,而她更是他的手下,但作为他的亲人和手下,她却出事了,这令他很自责。
“姐夫,你不要怪自己。你我其实知道,除了这个方法,没有别的方法。他是高智商的顶级罪犯。到目前为止,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能在法庭上定他罪的证据。而且,他还有许多逃脱与躲避的方法和种种技能。他还善于忍耐,这个才是我们最难攻破的点。他一旦隐藏了起来,可以隐藏好几年才出手。我们耗不起。”十夜拍了拍他手背。
她看出窗外,“我也是回到这里后,和明十谈起彼此过去,才侧写出明明的终极画像,他会回到象征权力和原点的地方——明十的身份地位,才是他的原始点,因为他们一母同胞,同卵双生,他应该拥有和明十对等的人生;所以,他一定会去明十的十色总部;他偷偷躲在那里。我验证了侧写,所以才会在昨晚才确定下他藏身的地方。一切发生得太快,时间太紧,我没有别的办法。”
简沐说,“我们已经对十色做了全面搜查,有许多密道,有叁条密道还直接连通楼下基层的海面。不同的海水连通处都绑有叁艘快艇。说起来,明明要逃跑,我们根本追不上。他的确狡猾。”
十夜说,“我说过了,我以身做饵,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简沐将最新的调查所得,作了报告:“我们顺着金叁角那条线摸过去。明明在黑暗里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他因为帮助黑/道大佬做开颅手术,从而获得大佬信任。他可以随意在金叁角出入,也有自己的人马。所以,才会派出狙击手伏击景队。明明还是个赏金猎人,平常还从事杀手工作、以及为各路人马盗取核心机密、商业机密,甚至是国家机密。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这次能这么快捕获他,是因为甜梨。甜梨是他唯一的软肋。”
慕骄阳叹了一声,“在黑暗里行走的人,最害怕孤独,也最渴望同伴。”
慕骄阳抚了抚她的头,轻声说,“甜梨,是姐夫对不住你。”
肖甜梨微微笑了一下,“没事。姐夫,我不要紧的。”
慕骄阳望向紧闭的门,说,“那你打算怎么办?阿梨,如果你爱他,就和他一起走吧。别人的言语不必在乎,而景明明我想他会理解的。”
“不。”肖甜梨累极,眼皮已经耷拉下来,强忍着倦意说,“我们不可能一起的。俩俩相忘,是最好的选择。”
慕骄阳想了想,道:“也是。看着他,你总会想到那个吃人魔。无论如何选择,姐夫都支持你。所以你要赶快好起来!以后警方有破不了的案,还要劳烦肖大侦探呢!”
她笑了,“一定。”
“好好睡吧。”慕骄阳替她掖好被子,拍了拍她,说道:“你的事,我会上下打点好的。你放心。警队没有人会知道。”
等送走了客人,明十再进去看她,她已经睡过去了。
他探她额头,幸好没有再烧起来。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陪伴着她。
她被魇住了,她在梦里一直在哭喊,在挣扎。
“甜梨,甜梨!”他大声喊她,她一睁开眼,看见他的一霎,挣扎起来,“你不要过来!”
明十一怔,伸出手僵在了那里。
肖甜梨一身都是冷汗,她忽然摸了摸脸,一脸的泪水。她一怔,别开了脸,疲惫地说,“阿十,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发火。我只是……我只是作噩梦了。”
他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问,“是我给你压力了吗?甜梨,你不要担心我。我没有那么弱。你和我对打,你知道我实力。”
顿了顿,他说,“应该是我保护你,甜梨。而不是要你去保护我。”
她亲了亲他脸庞,笑说,“是。你很厉害。”
第八夜(5)
出了一身汗,其实她感觉轻松了很多。
她一向强壮,这次得病已经去了一半。
她去洗澡。
等她穿戴好,她说,“阿十,我陪你到海边走走吧。我们一起逛逛夏海。”
“好。”他说。
但当他将她的车驶到海边时,他的疑惑更加重了,他们身边没有了跟踪保护的便衣。
明十说,“警力是不是太松了?”
十夜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阿十,都结束了。”
见他一脸疑惑,她说,“我姐夫提前回来了。他昨晚就到了。他通过侧写,找到了明明。不过阿十,对不起。没能如你所愿。他死了。特警一枪毙命。所以,你可以放下了。他死时没有痛苦。”
明十沉默了许久,才说,“他得到解脱了。可是你呢,甜梨,你得到解脱了吗?”
她猛地看向他,聪明如他,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他已经知道了。甚至,刚才那些话,都是她骗他的。他也知道了。
他看着她眼睛,说道:“你已经完成了反插入。可是这样做,你会开心吗?究竟为了什么?”他轻抚她眼睛,她今天的不对劲,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所以,她会生病,她会做噩梦,在醒来时看见他时才会如此的惊惶。
肖甜梨低垂着脸,没有回答。
他眼眶湿了,“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保护我。”
她拍了拍他手背,“阿十,都过去了。我们开开心心过这两天好不好。”
他一怔,已经明白了她的决定。
她已经决意要忘记一切,连同和他的所有回忆。
“好。”他猛地点头。
海边风大,海水被海风吹得更蓝了。
俩人坐在沙滩上,他膝上是一架古琴,是她送他的思十。
他弹了一首《长相思》。
“真好听。”她躺到沙滩上。
他垂下眸来看她,她一侧眸对上他视线时,笑得很灿烂。她说,“我喜欢听你弹琴。”
他再弹了一首《江南夜雨》,有点凄凉和哀伤,但很婉转动人。
她坐起来,靠在他身旁,忽然说,“你教我弹好不好?”
“好。”他很认真地执着她手教她,先是讲解宫、商、角、徵、羽,但她不甚明白,于是他换了现代教法,do、re、 mi、fa、sol,她总算是听明白了。
教了许久,她已经能浅弹出几个音。最后,她放弃了,挽着他手臂撒娇,“好难啊!不学了,还是听你弹好!”
明十轻笑,揉了把她的发,又说,“晚上我陪你看电影好吗?在家里看,我的电脑里有《春琴抄》的电影,是老片子了,山口百惠和叁浦友演的。你有投影吗?我们看大电影。”
“好呀!有呢!”她笑,“你给我做好吃的!我们一边吃一边看。”
整个下午,俩人都是在菜市场,和食材市场寻找食材渡过的。
明十还去了一家茶叶店,他是茶道高手,自然懂茶。他买了几盒好茶,然后又和她一起去挑茶壶和茶杯。他选了紫砂壶,一套的青瓷杯子。他还和她说,“茶道,在于精致和细品。好茶需要慢慢煮,等煮好了我们可以慢慢地喝。”然后又拿起了一个茶宠,是一只在伸懒腰的猫。他就笑,“像不像你家小明。”
她看了看,还真像!看她喜欢,他买下了这只茶宠。他还挑了好几个茶宠,都是萌乎乎的小动物造型。她喜欢得不得了,左摸摸右摸摸,像个小孩子。
他忽然就握紧了她的手。她不明所以,抬起头来,正要问怎么了,他温柔地低下头来,唇攫住了她的唇。
他和她温柔地亲吻,她和从前一样,对他没有抗拒。他含着她唇,极轻地说,“十夜,都过去了。从今以后,你要快乐。”
她眼眶一热,攥紧了他的衫袖,加深了这个吻。
当俩人从菜市场回来,已经傍晚六点了。
明十不急着做菜,先去泡茶。
那只伸懒腰的大猫茶宠,把热水往它身上一浇,它就撒尿了。惹得十夜哈哈笑,一旁蹲着的小明一脸莫名,伸出爪子来,拨了拨那只猫茶宠。眼看着猫茶宠要掉出桌面了,十夜一把按住了小明的爪子,威胁道:“你想死吗?”
“嗷呜呜呜!”小明跳开了,蹲到了明十肩头上,拿头蹭他,一脸委屈。
明十开始洗茶,他说,“这是云南普洱古树上采集的嫩芽苞,这款茶很独特,味道很鲜,甘甜。我是这家的的熟客,所以都拿到好茶叶。你试试。”
她抿了一口,是很甘冽。
明十说,“茶,我泡好了,你慢慢喝。电影,等菜上来了一起看。你现在可以翻翻原着。”
“好呀。”她去卧室,把书拿了出来。她笑,“要不,这次换我念给你听呀!”
他说好。
明十在厨房忙碌,她在客厅品茶,念书。
她声音沙哑,低沉中带着性感的悦耳。她日语其实还好,遇到不懂的,他就读给她听。她学什么都有天赋,一教就懂。她继续念。他偶一回头,就有一种时光过处,铅华尽洗的感觉。其实,他是很愿意和她共白头的。只是,他知道,她不愿意。
明十收拾起失意,既然,她想要好好过这两天,那他便和她快快乐乐的一起。哪怕只是他自欺欺人的,虚假的一场梦,也无所谓。只要她欢喜,便好。
他先做餐前小点。他切下鱼肉,反复拍打,腌制,然后做成了鱼肉胶饼,再放进锅里炸。炸出来后的鱼肉胶饼焦香金黄。他又将一块A4和牛铺在了鱼肉胶饼上,最点缀上鱼子、黑松露和一小片猕猴桃。最后把藤椒撒上,一阵混合着黑松露的藤麻香味,就从厨房飘了出来。
肖甜梨没忍住,抱着书,就跑到了厨房边。
他做了一小盘,每只鱼肉胶饼只有一口那么大。他听见她动静,他一转身,而他手上拿的鱼肉胶饼已经进了她的嘴。
她“唔”一声,发出满足的声音,“所以,这餐是川菜风味?!”
他笑了一下,道,“是。”
“把这盘小点心,拿出去慢慢吃,就当饭前的开胃小茶点。”
没过一会儿,他将八大道凉菜拿了出来,虽然是川菜,但有中西结合的影子,尤其是漂亮的摆盘。而川菜的味型变化丰富,明十用的核心调料都是川系特色,麻辣、红油、椒麻等川式调味,同时还结合了像法国的银鳕鱼、加拿大的蛏子、西班牙的黑毛猪,和日本的和牛,广东的土鸭等等食材。当他用规格一样的、美丽的盘子将八道凉菜摆好,她感叹道:“你竟然用川味收尽天下食材了啊!这想法和构思太妙了!”
每一样菜都是极为精致的,用的是法餐的艺术。
他再做了一道非常精致的酸辣汤,大大的一个圆形白盘,只在最中间的一个圆里填上了美食,看起来有各色的小丸子,其实还是酸辣汤。他说道:“汤底里调入了鸡高汤、白胡椒和豆酱,圆圆的是肉,各种各样的肉,经过特别腌制,口感很弹牙,你可以试试。不过吃之前,还有最后一个仪式。”说完,他取出一个小瓶子,将瓶盖扭开,拿滴管在汤面上滴出青红两色的辣椒油,每滴一下,就是一个或红或绿的圆点,浮在汤面上而不散,可爱极了。
这次,他示意她吃。于是她拿勺子挖了下去,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只雪白的大碗里,那些红点绿点随着她的轻拌,像一尾尾游鱼,动了起来,在蜜糖色的汤汁里游弋,漂亮的要命。她惊喜得大叫,他示意她快吃。她一勺下去,才发现原来肉丸底下还暗藏了一枚鸡豆花两菜合为一体,层次十分丰富,竟是做到了吃鸡却不见鸡的境界。
她很感动,笑着说,“阿十,你给了我好多的惊喜!”
而他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别的话。
第八夜(7)
饭后,俩人一起洗碗。
他把大件的、重的,留着自己洗,只肯让她洗些轻巧的碗或者碟。
她突然好奇道,“哎,阿十,你有多高?”
他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道:“一米八九。”
“啊!卡塔尔世界杯,那个克罗地亚的门神小哥哥才一米八八啊!你居然那么高!”她惊呼。
明十有点无奈,她有时候想到的东西真的很奇奇怪怪,居然就突然联想到那边去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嗯”了一声。
洗好碗了,他提着小茶壶去烧水煮茶。
他心境静,在煮好的茶里画枯山水,一画画了七八杯,每个杯子一一排开,里面是一幅幅漂亮的、不同形态的枯山水。
她看了,轻声笑。
明十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他是极有意思的一个人。
肖甜梨看了眼墙上挂钟,九点了。
第八夜,也终将结束。
明十凝望她与时钟,他知道,留给他和她的时间,其实不多了。
遭遇了这样的创伤,对于她来说,遗忘是最好的解脱。
“你先去洗澡吧。”他说。
“好。”肖甜梨取过一杯有花的枯山水喝了起来,喝完了,她全身暖洋洋的,于是抱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了。
她洗了很久。
明十走进她卧房,推开了浴室的门。
她站在花洒下,默默地流泪。
明十看见她胸前挂着的链坠。
他已经试过了,的确解不开。
“甜梨,别洗那么久。会头晕的。”他喊她。
“好。”她关掉热水,走到镜子前,擦拭身体。
明十跨了进来,拿过干毛巾替她擦拭,就像佐助那样,虔诚地替她擦掉身体上的水珠。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和她,然后视线落到了链坠上。她双手掰到扣搭上,再度尝试,把发夹掰成一个极微的弯曲,插进去慢慢尝试。她是开锁高手,但是的确解不开。
“可以找专门的师傅,把链子绞断。”他说,给她套上睡袍。
“这个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估计一般的机器是弄不断了。算了,也无所谓了。这个链坠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顿了顿,她说,“是景明明给我的。他是我的亲人。”
明十没有说话。
他抱了她回去睡觉。
躺在床上,已是十点了。
她虽打了个哈欠,却睡不着。
于是,他给她读《源氏物语》的故事。
她每次听见光源氏推倒新的情人时,都咯咯笑。她说,“源氏这个时候真的是性感极了啊!每一个女人都是心里极情愿的,面子上隔个帘子,太有趣了。”
他无奈道:“你还要不要听。”
“听听听!其实我不喜欢紫姬,这么乖顺的女人简直无趣。”她吐舌头。
“那你喜欢谁?”他问,忽然又说,“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他轻抚着她的发,一下一下地,像在揉小明,舒服得她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他说,“你喜欢胧月夜。”
“是啊!我觉得她好酷啊!当高阶宫女,自己养活自己,有没有丈夫又有什么重要?!她不需要像别的女子那样,必需嫁人,坐在家中天天等着丈夫回来。她随心所欲,想干嘛就干嘛,在宫里当官职最高的女官,俸禄还高,想爱谁就爱谁,多香啊!作者紫式部反而贬低她,说到底还是没有逃脱出封建女子的视觉。”
“就像在书里,紫式部对于不谨慎行事、不克守本分,而任由自己感情泛滥的女性,就总是鄙夷。比如任情而动的胧月夜,艳丽放荡的轩端荻,率性天真,没有主见的叁公主,都没有没有得到源氏真正的尊重。就连可怜人夕颜,她也不大看得起。”她说。
“胧月夜更像现代女性。封建女性紫式部不喜欢,这不很正常嘛。”他轻笑,“别太较真,故事而已。”
她说,“我看紫式部还是有偏见!”
俩人居然就这个问题讨论了起来,还像孩子似的争论不休。最后,他为了快点转移话题,便道:“胧月夜是很独立,不过她爱上的是一对兄弟,光源氏和他的哥哥天皇。即使用现代人的眼光看,胧月夜也相当放荡,因为她同时和两兄弟在一起,所以紫式部才不喜欢这个人物。”
她听了一怔,脸色有点不好看。
明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胧月夜并非断绝了一方的联系,才和另一个在一起。他们是……嗯,用现代的话来说是叁人行,所以……”
她听了,噗嗤一声笑了,故意逗他,“那挺好啊!胧月夜坐享齐人之福。凭什么男人可以叁妻四妾,女人就不能左拥右抱。”
明十抿了抿唇,道:“也行吧。女权的说法是这样。女人也能左拥右抱,毕竟,她也没结婚。胧月夜一生未嫁,同时有两个情人也不是不可以。”
她听了哈哈笑,亲了亲他耳廓道,。“阿十,你真是挺逗的。”
他憋红了一张脸,说,“不过甜梨十分我行我素,会喜欢胧月夜并不奇怪。相对于无趣的紫姬、寡淡的空蝉,乖顺的夕颜,太端着的六条御息所和葵,胧月夜最符合甜梨的口味。毕竟,甜梨是那么性感的美人。”
她听了,倒是挺意外的,亲了亲他唇,“你真好。”多么宽容的阿十啊……她真的是很爱很爱他!
她摸了摸他脸,颇有兴致地问,“那你呢?你喜欢谁?其实除了胧月夜,我挺喜欢明石姬的,她很聪明和隐忍,她为了女儿的幸福,把女儿送给紫姬养时,我看得哭得稀里哗啦,太难为一个母亲了。没有哪个母亲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离。一直没觉得源氏渣的我,那会儿把源氏骂得不轻。”
明十亲了亲她的发,“我喜欢你。”
她笑,“我是说书里的女性啦,那么多,你喜欢哪个?!”
“你!”他说。
肖甜梨笑歪在他怀里。
于是,他放下书,熄了灯,抱着她窝进了被子里。
她嗅着他的体息,他的体息是不同的,哪怕模样一样,但味道不一样。明十的味道令她心安、眷恋与欢喜。她说,“阿十,你好暖啊!”
他轻笑声,“你像胧月夜一样独立又性感!我喜欢你,也喜欢你的性感。”
她红了脸,捏了捏他腰眼。
他怕痒,笑着躲,被她追着挠痒痒,他只好按住她双手,让她乖些,才哄,“睡吧。”
她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在他怀里睡得很沉很安稳。
那一个晚上,她再没有噩梦。
明十没有睡,只是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第九夜(1)
上午十点时,十夜是被电话吵醒的。
是慕骄阳的电话。
“怎么了?”当她挂掉电话,明十睁开惺忪睡眼问道,搂在她腰间的双手却箍得更紧。
十夜说,“警方对夏海,和日本的十色总店、旗舰店和分店都做了搜查。有好几家店都有密道。我猜,比利时那边的十色应该也是这样。会用很多密室和密道。”
明十说,“不是我造的。我也是才知道。”
十夜叹息,“明明总是以你的身份出现,他秘密建造逃生通道并不奇怪。他是一个谨慎到极点的人。其实警方很难抓捕他。”
明十不想再提这个人,他不想她再受丁点伤害。他说,“我现在去总部处理一下。起码得找人来,先把密道封了。设计怎么封,也需要一个过程。”
“你去吧。”她说,“如果你回来了没看到我,就给我电话。我想出去逛逛。”
明十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我很好。错的又不是我,凭什么我还要难过,从此一蹶不振?!错的不是我!”她喃喃。
明十揉了把她的发,“我的阿梨,是很坚强的女人。”
明十给她煮了鲜虾小云吞,就出去了。
十夜匆匆吃完,就开始梳洗换衣服。
慕骄阳还说了,景明明回来了。本来,想让他再留一段时间,但他右肩受了伤,且他在夏海跟了叁个月的连环凶杀案,有了线索,所以他连夜赶回来了。
慕骄阳让她有个准备。
景明明是今天十二点左右的飞机到达夏海。
等十夜赶到机场时,景明明刚下机。
景明明的发更短了,一个板寸刺头。
他远远就看见她了,裂开嘴对着她笑,露出一口漂亮的大白牙。
他人长得很精神,浓眉大眼的,一笑时特别的阳光,蜜色的肌肤还特别的性感,高挺挺拔,强壮结实,是时下女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
他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漂亮小姑娘,还有胆大的已经来问他微信。
他一把扯过她,说,“我有老婆啦!我老婆来接我机!”
那一刻,十夜尴尬得不得了,脸红成了蒸熟的螃蟹。
景明明有些奇怪,捏了捏她脸蛋,说,“你居然变害羞了?我第一次亲你时,也没见你脸红,还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累吗?”她问,手按在他右肩伤处,见他蹙眉,她就知道伤得不轻,短期内甚至会影响他拿枪。
“不累。”他答。
他忽然按了一下她头,说,“肖甜梨!你这个家伙,够高了,还穿什么高跟鞋!你是成心要气死我吧!”
他其实不矮,一米八叁。但因为她在女孩子里太高,总显得他不够高。他从小到大,就为着这个事,差点没烦死她。
肖甜梨也很无奈,“天生的,有什么办法,我也想小鸟依人啊!”
景明明咧嘴一笑,一对标致的小虎牙跳了出来,他左手一揽,将她抱在了怀里,“现在你就挺小鸟依人的!”
旁边的小姑娘可谓羡慕妒忌恨了。肖甜梨看了一眼,轻笑,“明明,你挺受女人欢迎的。你们局里的警花都喜欢你。”
景明明脸红,“才没有!我这么个糙爷们哪有女人喜欢!甜梨,我饿了!你煮饭给我吃!”
肖甜梨一怔,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说,“明明,其实我有点事要和你说。我们去那边的咖啡馆坐坐吧。”
景明明眼尖,看到了机场里新开的朱古力甜品店,他说,“你喜欢吃甜点。我们去十色!”
肖甜梨嘴角抽了抽,被他强拖着进了十色。
十色的确有新品。代表明十对她的爱的《十夜》出来了。马卡龙十夜变奏曲,一共有十款。每一款都是不同的味道。而《第一夜》的粉色朱古力馅马卡龙上,还坐着一个穿黑色吊带裙的Q版娃娃。娃娃是黑朱古力做的,可以很好地中和马卡龙的甜。
景明明给她点的就是第一夜,他笑着说,“这个娃娃和你有点像呢!很可爱!”
肖甜梨笑得十分勉强。
他一天没吃东西,其实很饿。肖甜梨和他从小玩到大,所以看得出来。她再去点了一个朱古力火锅,带辣味的那个口味。
朱古力火锅带各种肉菜,果然很合他胃口。他吃得极快,可见是真饿。
但她几乎没动什么。他看出来了,问:“怎么了?没有胃口吗?还是有心事?”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她递给他餐巾纸。
景明明抹干净嘴,喝了一口咖啡,才说,“甜梨,说吧。”
她有心事,她左右为难,欲言又止,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也同样了解她。
店里空调太热,肖甜梨急出了一身的汗,她脱了外套,半高的领子被她无意识扯松了,景明明已经看见那枚暗红的吻痕。
吻痕应该是好几天前弄上去的,淡得快看不见了。但他是刑警、心思细密,也善于观察。只不过一瞬,他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而且,她一向没有别的男人,只能是短期内的事情,艳遇。他已经想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说吧,阿梨。我听着。”
肖甜梨直接说道,“明明,对不起。我和别的男人发生了关系。”
“一夜情?”他问,“你在京都,”他笑了笑,“是会发生艳遇的好地方。”
肖甜梨再度深呼吸,“对不起。”
景明明搅了搅咖啡勺,说,“我可以忘记,也不介意。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一时意乱情迷,作为正常的男女需求,我可以理解。阿梨,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们的婚期定在了圣诞节。”
肖甜梨咬了咬唇,道:“你已经通知了所有的同事和亲朋好友?”
他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工作一直太忙了。我忘了通知,他们都不知道。只有我最尊敬的小叔,我还没和别人说。”
他的小叔,就是慕骄阳的好朋友景蓝。难怪,慕骄阳也会知道。
肖甜梨说,“明明,我们的婚期作罢。明明,我不会嫁给你。”
景明明皱眉,“我说过了,我不介意。阿梨,我爱你。这就够了。”
肖甜梨有点难堪,“我一直以为,你当我是妹妹和最好的朋友。”
景明明无奈道:“看来,一直以来,是你只将我定位为哥哥和死党。你竟然不知道,我爱你。如果不爱,我怎么可能向你父母提亲。”
肖甜梨只是说,“可是明明,我不爱你。从来没有爱过你。”
“阿梨,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其实,你可以骗我一辈子。我不介意你骗我一辈子。”景明明忍不住讥讽道:“还是你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种话,只因为你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变态?!”
肖甜梨嘴角动了动,选择了闭口。
景明明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说,“我拒绝!我要你嫁给我!”
肖甜梨问,“你是因为面子吗?”
“不,面子对我从来不重要。”景明明说,“我想娶你回家,是因为我爱你,从小到大就爱你。”
肖甜梨叹气,“可是明明,我不爱你。你不会从这段婚姻里获得乐趣。”
景明明反问,“我提亲,双方父母议亲时,你从来没有反对。为什么到了今天,反而要反悔?!”
肖甜意被噎住了。
是啊,当初,她完全可以反对。甚至,他亲她时,她就可以反对。但她当初没有,她什么也没做,默认了他的求亲。
景明明观察她神情,却看到了她眼中的哀伤。她去日本本来是执行任务,她去了好几个月,虽然中途也经常往返国内夏海,但他们一直没能好好聊聊。
但今天相见,景明明发现她的确变了许多。从前那个飞扬跋扈的女孩子不见了,更多的是惆怅与哀伤。他忽然问,“你爱那个男人吗?”
肖甜梨摸了把眼泪,说,“明明,我不想骗你。我爱他。”
景明明点了点头,“所以,从前你没有拒绝我的婚事。你爱上他,就要来拒绝我。”
肖甜梨感到难堪。她默默坐着,没作声。
“讲真,我很妒忌他。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你感受不到爱,感受不到难过、悲伤、开心这些情绪。但现在,你居然像正常人一样会流泪,会伤心,会爱。他令到你感受到了爱,是吗,甜梨?”景明明放缓了语气。
肖甜梨点了点头。
景明明说,“我明白了。”
彼此沉默了许久,他才说,“我会取消婚礼。甜梨,我们就算做不成夫妻,但还是朋友,兄妹。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也是感情。它们并非什么都不是。阿梨,我希望你明白。”
肖甜梨说,“明明,我爱他。但我从来没有拿你和他比较。我们二十多年的情分,他比不上。明明,你放心,我不会和他在一起。明明,今天到此为止。”她说完,猛地站了起来,冲了出去。
“甜梨!”他喊她,想要追出去,却被拦住,他还没有付钱。
等他付了钱,再追出去,她已经不见了。
景明明十分无奈,“甜梨,我们是那么多年的好友,我当然希望你幸福。你说什么气话呢!”
他马上给她打电话,但她一直不接。他只好给她发微信语音:阿梨,别任性。我当然是希望你幸福的。
第九夜(2)
景明明给同组的成员打电话,毕竟吃人魔案还没有破。可是,令他吃惊的是,他之前为针对打击吃人魔而组建的特案组早解散了。由犯罪学家慕骄阳教授全面接管,且启用了新的班子,用的人全是外市调来的,且破案时也不在他们夏海总局办,而是另设了办公室,神秘得很。但他们听说,案子是破了的。可是具体,就一无所知了。
景明明很焦急,但一想到甜梨没事,他又压下了焦虑。他连家都没回,直接坐车回了警局。
他在慕骄阳的办公室找到了他。
“景队。”慕骄阳请他进来坐,并给他倒了一杯现磨现煮的咖啡。
但他哪里有心情,开门见山道:“小叔,吃人魔真的破了吗?”
他是景蓝的侄子,而景蓝和慕骄阳是结拜兄弟,所以他一向喊慕教授小叔。
慕骄阳抿了抿唇,答:“的确是破了。”
景明明说,“你和阿梨很厉害。不像我,查了那么久,还是没头绪。”
慕骄阳说,“甜梨是我的学生,我们搭档有默契。其实,你断案能力很强,只不过变态的心理,只用警校学到的那些很难有突破。需要我们这种专门对付变态的人。你能追查到高田澄身上,已经非常了不起。”
景明明问:“我可以看看档案吗?”
“抱歉。吃人魔案是最高机密。我已近封锁,这一世,不会再开启。”慕骄阳说。
景明明很困惑,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不甘心地问:“我知道阿梨很善于追踪。但她是怎么协助警方抓到吃人魔的?她用了什么方法。”
“对不起,明明,无可奉告。这是机密。”慕骄阳一句话堵死了他所有的问题。
景明明很不甘心,又问:“那吃人魔总可以告诉我是谁吧?”
“无可奉告。”慕骄阳干脆扳起脸来。
景明明更疑惑了,他嗅到了不一样的危险信息。“小叔,你为什么在吃人魔案查得一半时,调我去金叁角。而且阿梨也很奇怪,她往返日本前前后后小半年,却从不和我提起疑凶是谁。每一次我问,她提到的只是高田澄。”
慕骄阳说,“夏海案林琳是高田澄杀的,并吃用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林先生已经知道了。甜梨立了大功。林先生再给了她一笔赏金。甜梨的任务,顺利完成了。明明,重要的是,她现在非常安全。”
景明明知道,自己再不能问出什么。他了解慕骄阳的手段和能力,他封起来的档案,不会有人能解开和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慕骄阳揉了揉眉心,“怎么,不相信我?景队,我绝对不会为了领功而虚报成绩的。吃人魔的确抓到了,并且已被击毙。我能告诉你的只是这么多。”
为了甜梨,他不介意再撒一个慌,“其中一个原因是林先生要求的,事关林琳的名誉,她被轮奸过,还被高田澄强暴。而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上头要封锁。毕竟吃人这种事,在国内影响非常不好,会造成民慌。至于第叁个原因,是甜梨要求的。林先生怕警方不答应,出了许多钱,让甜梨去说服我,替她封死档案。出于种种考略,我想不出要拒绝的理由。”
景明明笑了一下,“阿梨还真是个金迷,财迷!她简直就是神奇动物里的那种吸金兽嗅嗅!”
慕骄阳终于放下心来,笑道:“是。她现在是个小富婆了!”
景明明有些伤感,“以前,我还总是说要多努力,多赚些钱给她,让她买许多许多的金币。我还要赚钱养她养家。现在,她哪里还需要我养。”
慕骄阳一怔,已经明白过来,甜梨是和景明明摊牌了。
“你父母知道了吗?”他问。
景明明答,“我会亲自去和双方父母说的。我会处理好,小叔放心。”
慕骄阳看向他,他刚从金叁角负伤而回,眼底下全是乌青,但不妨碍那对如淬了火般的明亮眼睛,他眼睛非常清亮,漂亮。景明明是一个意志坚强的男人,但现在,他眼底却有哀伤。“你真的很爱她。”慕骄阳说。
景明明推开门,顿了顿,道:“是。我很爱她。所以,我希望她幸福。”
景明明心里想着事情,报的是她的地址。
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她家楼下。
景明明站在一棵大树后抽烟。
他并没有勇气上去看她,在她刚拒绝了他后。
这时,他听见了车喇叭声。
他回头,只见一辆液体金属灰的玛莎拉蒂想要进来,却被前面的快递车堵住了。
“阿十!”景明明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将自己隐藏,透过树缝,看到了她向一个陌生的男人走去。
男人很斯文俊秀,仅仅是侧脸就已相当惊艳,是个好看又举止优雅的男人。景明明苦笑了声,这个男人是和自己完全相反的气质,也难怪阿梨会喜欢他,这么俊的容颜,恐怕没有女人不爱他。
明十将玛莎拉蒂停在一边,走了出来。
十夜挽着他手,啧道:“你这车好酷!”
明十有点无奈,“我看你只是看上了它的发动引擎,可以让你随心所欲飙车。”
她嘟了嘟嘴。
明十捏了捏她鼻子,“林先生给你的赏金,够你买叁部这个车。甚至换一套海边别墅也是可以的。你这个嗅嗅!”说完,顺势低下头来,含住了她的唇。
俩人热吻。
肖甜梨狂热痴迷的劲头,是景明明从来没有见过的。
他看着俩人一边拥抱一边亲吻着上了楼。心里却在笑,我这是在干什么?找虐吗?!居然跑来这里看俩人亲热!
他简直是失心疯了!
景明明迅速地离开,他猛地仰起头来,阳光刺痛双目,他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加快了脚步,跑了起来。
第九夜(3)
明十回到她家中,才发觉她做了一桌美食。
他很感动,摸了摸她头说,“辛苦了。”
她给他做的,是她早前承诺过的帝王蟹西班牙海鲜饭。米粒金黄,而帝王蟹火红,一看就很有吃欲。
他执着筷,吃了一口饭,汁水充沛,饭很入味,为了照顾大家的口味,她是将米饭煮成全熟的。
她邀功,“好吃吧!我用热油爆虾头和虾身,用虾汁下的高汤呢!然后就用各种配料把虾头炒香超软,是不是香到爆?!我用的都是简单配菜,没你的配菜和酱料那么绝,但家常风味是最温馨的嘛!我用番茄、洋葱和彩椒炒,但下什么的时间也很重要呢!我是最先下的洋葱。用了番茄,后面就能起汤汁了,还很多!我还用了白葡萄酒和黑胡椒调味,白葡萄酒和海鲜是绝配嘛!”
“你搭配得很好。藏红花水是滋味的灵魂。藏红花是后面加的,没有破坏白葡萄酒的酒香,”他又尝了一口饭,回味了一下道:“你还放了蟹黄!”
她伸出修长的双手,上面布满茧子,但不妨碍她手的美丽,她说,“为了得到蟹黄,我可是挖了差不多十只蟹!”
他握住她双手,温柔道,“将来谁能娶到你做老婆,他一定很幸福。”
她笑了笑,说,“快吃!”
六根帝王蟹脚摆在金黄香软的饭面呈花瓣的造型,每一瓣帝皇蟹旁放有大大的青色扇贝,炸鱿鱼卷,与香辣大虾,她将帝皇蟹面壳放在“花瓣”的中间,所以大火烤熟后,是美丽鲜艳的色泽,而将帝皇蟹翻过来还有惊喜,她将所有的蟹膏都堆在了这个壳里,此刻金黄的蟹膏结满了蟹壳,她亲自给他挖了一勺送进他嘴,香得他整个人晕眩!
他说,“剩下的小蟹,你怎么处理了?”
她神秘一笑,从厨房里又端出一盘菜来,“我把小蟹的脚上的肉,和肚子中间的肉都挖了出来,然后和肉一起答泥,煎炸了一下,将茄子切成片,将肉一层一层卷起来,然后放进锅里炸,做了这道蟹肉炸茄子卷。”
“还用一些剩下的蟹壳、虾头,和鸡汤一起熬,味道很鲜。我煲了两个多小时,汤都是金黄金黄的。我厉害吧!”她一副求表扬的搞怪表情。
明十说,“我去拿汤出来。”
他进厨房,将汤锅整个端了出来,先给她盛了一碗,然后才盛自己的。
是非常美味,又营养的粤式靓汤。
他进厨房,将那道白得晶莹剔透的酸甜白云猪手也拿了出来,白云猪手也是一道粤菜,清淡而酸甜开胃,卖相也很讨人喜欢。
她还做了一小客饺子。饺子很小,包得很精致。他吃了,才发现,是蟹黄饺子。一点一滴,全是她的心思。
明十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诚恳又真挚地说道:“甜梨,谢谢你。”
她的眼睛忽然就红了,她嗯了一声,别开了脸。
她若对他无情,不会做到这一步。他有多爱她,她便有多爱他,他都懂得。
俩人肩并肩坐下,分享用了一大锅海鲜饭。他将所有的饭菜全部吃完,哪怕吃撑了胃开始疼痛,他也没有停下筷子。
小明坐在肖甜梨旁边的椅子上哼哼哧哧。见她不鸟它,它又跳上明十旁边的椅子,还将上半身缠到了他肩上。明十无法,只好拿了一只大虾,在清水碗里过了好几遍,然后把大虾给它。
这一下,把小明给高兴坏了。它一边吃,一边满地打滚。
肖甜梨嗤:“德行!”
这一餐,吃得很久。
等他吃完,已经是下午叁点半了。
他在厨房洗碗,而她在客厅喝他泡的茶。她问他,“你店铺里还好吧?”
明十一顿,继续洗碗,“没什么事,该填堵的,已经补上了。封死则需要一步步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就别担心了。”
肖甜梨看到他随意扔在沙发的书。是一本说朱古力的专业书,全是德文的。她看不懂德文,只懂基础日韩语、精通英语,和熟悉法意语。她才想起来,比利时是主要使用法语德语和英语的国家。
虽然看不懂,但不妨碍她看图片。她结合图片猜测,应该是在说朱古力博物馆。也对,比利时本来就是朱古力大国,不大的国家,不多的人口,全国却有无数的朱古力店,有许多甚至是几百年的老字号。包括十色也是。十色是明十新开的现代朱古力店,但他的家族是拥有上百家几百年历史的比利时朱古力老字号。
她突发奇想道:“哎,你家会不会也有一座甚至好几座精巧的朱古力博物馆呀?”
明十一怔,答:“有。在比利时有一座很大的朱古力博物馆。在国内也有两家小型朱古力博物馆,而在我的海边别墅里,我建造了一个一百平米的微型家庭朱古力博物馆。甜梨,我今晚带你过去看好吗?我们今晚就住在那边。甜梨,我想带你,去我家看看。我们把小明一起带上好不好?”
肖甜梨一怔,然后答了好。
明十很高兴,加快了洗刷的速度。
而这时,慕骄阳的电话忽然到了。
她神色一变,然后按下了接听。
慕骄阳说,“阿梨,你现在过来警局可以吗?我需要开一个小型会议。毕竟吃人魔已经死了,但关于他的过往,对他的全面而详细详尽的分析,我还需要完成。”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马上过来。”
第九夜(4)
警局。
肖甜梨留意到,景明明不在。估计他又被借故调开了,错开了和她同在警局的时间。
但当她推开慕骄阳的办公室门时,却看到了景明明的小叔景蓝教授在。
肖甜梨有点不自在。
景蓝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俊秀的面孔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微笑了一下,用温和而缓慢的声调说道,“坐。你姐夫给你煮咖啡去了。”
“放轻松,我没有那么可怕吧?虽然他们背后都骂我老古板,但请放心,我对小姑娘们不会太严厉,甜梨,你随意就好。”他依旧微笑着,是那种能令冰雪消融的笑意。
不过,他是催眠高手和心理医生,要做出令人如沐春风的样子并不难。肖甜梨喊了声,“小叔。”就在他对面坐下了。
说起来,景明明是带着她单独请过景教授吃饭的,他是景明明最敬仰的长辈,所以景明明在景蓝面前没有秘密,因此他和她要结婚的事,也早早知会了景教授。
景蓝说,“其实,你对于连有感情。”
肖甜梨露出疑惑。
景蓝淡声说道,“明明只是他随意起的名字。他出生、成长,生活在比利时,于连这个比利时名字,才是他真名。”
见她没有什么表情,景蓝又说,“于连的养父母,也是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毕竟,在广场撒尿的小于连铜像可是举世闻名,是比利时的标志之一。于连,在他十岁以前,过得很幸福。他的养母很爱他。”
肖甜梨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她只好紧握成拳,并放在膝盖的两侧。
“这是一个防御的姿势。甜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我对你也没有恶意。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景明明,才会那样做。你的创伤后遗症,比我想的还要重。甜梨,如果你想哭,可以哭出来。来,孩子,来我这里。”他对着她招了招手。
他的嗓音很动听,又很缓慢,像温柔的小溪,而他像大山,给她以庇护。她受他鼓动,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景蓝伸出手来,她握住了他的手,景蓝站起轻轻抱住了她,“哭吧,都发泄出来。”
她依靠着他,嚎啕大哭。不再是在浴室时,那种默默的,没有声音的,可以压抑的垂泪。她放声大哭。
景蓝只是轻拍她背,“都过去了。甜梨,你很勇敢。景明明也没有怪你,你现在要做的首先就是放下。”
“甜梨,我知道,你小时候经常被欺负。就像你十二岁那年,那时候,你不仅仅被推下下水道,还被剥光了所有的衣服。你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尊严。可是那个青年,他将他的大衣脱下,披在了你身上,将你包裹得严严实实。当你回到地面,当你暴露在阳光之下时,你不再恐慌,因为他给了你尊严。那个人,不叫明十,也不是明明,明明只是一个虚假的名字。他,是于连。”景蓝一点一点地述说,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很宁静、很包容,他轻拍着她背,说,“所以,不要再感到绝望。甜梨,走出来。从黑暗阴影里走出来。”
那一刻,肖甜梨仿佛灵魂一震,一件温暖的大衣从她肩膀上拢下,长到了地面,将她彻底地包裹住。
那些看向她的人,或许有震惊、有怜悯,但她不再需要感到羞耻——因为她并非赤身裸体。她得到了尊严。
慕骄阳推开门,托着托盘进来后,又将门关紧并反锁。
肖甜梨在发泄过后,进入了催眠状态,此刻的她很放松,伤痛在离她远去。
慕骄阳说,“她都发泄出来了吧?如果一直憋着不哭,会出大事。”
“嗯,她哭过后,明显缓解了不少。”景蓝说。
“King,多谢你。”慕骄阳说。
“分内事。”景蓝嘴角微抿。他将甜梨带到沙发上,让她安睡,他再将音响打开,舒缓的海浪声音传来,是环绕的供放效果,从房间这头,传到那头。
慕骄阳给他斟咖啡,“她对于连的感情非常复杂。而且纠缠在兄弟俩之间,这对兄弟还是变态。她的内心已经崩到了极限,那根弦一旦断了,只怕后果很可怕。”
“你怕她会成为另一个变态连环杀手。”景蓝下了诊断。
慕骄阳点头,“她本来就是反社会人格,如果连最后的道德伦理也抛弃掉了,最终她会放弃抵抗黑暗,心甘情愿堕进深渊。”
“所以说,于连成功了一半。”景蓝单手托着下巴,指腹在下唇上摩挲。
慕骄阳说,“是。如果他不死,甜梨最终会变成怎样,难以估算。”
景蓝点了点头,“所以,我在强化‘光明’的部分。”
又等了一刻钟,景蓝对着她打了个响指,缓声道:“肖甜梨,醒来吧。跟着光明走,走向有阳光的地方。回到我们身边。”
肖甜梨慢慢睁开双眼,彷如大梦一场。
但这一刻,她心中已经没有恨。
她只想好好活下去。尽她所能,好好活。
慕骄阳给她倒了杯热咖啡,再加了一半牛奶进去,他笑着说,“这样好喝,也安神。”她乖巧地接起,轻声说,“多谢姐夫。”
她喝了半杯后,说道,“两位教授,我没事了。我们可以开始说正事。”
慕骄阳将电脑打开,“在比利时那边的国际刑警搜到的,是于连的日记。他给自己拍摄录像。从十一岁开始。我们可以对吃人魔的蜕变有更多的了解。”
小于连的身影在屏幕里渐渐清晰。是一个苍白、俊秀如女孩子一般的小男孩。“妈妈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每一次问爸爸,他都会打我。说她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我这个杂种了。我很难过。”
肖甜梨透过屏幕看向小于连,他的一对眼睛莹然有泪,那么可爱的面孔,那么漂亮通透澄澈的眼睛,令人心疼的一个小男孩子。他的眼角有乌青,应该是被他养父打的,看伤势,像是被一拳打出来的。
她还留意到,他手腕间偶尔露出的伤疤,是烟头的烫伤。
她抿紧了唇。
第九夜(5)
小于连开始倾诉,“我在这个世间没有朋友呢!我一直很奇怪,我自己知道。所有人都不喜欢和我玩。但我妈妈对我很好的,有一年我高烧,大雪封路,车子都开不了。是她背着我,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的医院。在医院里,她守着我,受了一个晚上。后来,她也病倒了,可是她只是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告诉我她没关系。我喜欢妈妈。可是,现在连妈妈也不见了。我很害怕。”
镜头在切换。又是下一个记录了。看得出来,他更瘦削了,他没有得到好的照顾,黑眼圈很重,瘦得皮包骨。而这一次,他的头破了,还包着白纱。他抱着像素很差的廉价镜头说道,“妈妈,你在哪里?我很想你。今天,还是大雪。我捡到了一只麻雀。它很冷,飞不起来。我抱它进我小阁楼里,给它用棉布包着保温,还给了它温水,还有小米。可是最后,它还是走了。它只陪伴了我一个晚上。妈妈,我的朋友又离开我了,就像你一样。妈妈,我喜欢女孩子,因为女孩子都像妈妈都很温柔。我想要一个伙伴,她可以陪伴着我。那小于连就不用孤单啦!”
镜头再变换。“妈妈,我猜,你已经在我肚子里了。我在汤锅里捡到了一截手指,还有你的婚戒。我想,那就是你。我有感觉。但又觉得很安全。因为这样,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不用那么孤单了。”
“杀第一个时,是一个女人。她是接生的妇产科医生。是她替我亲生妈妈接生的。可是她将我偷了出来。”我跟踪她跟踪了整整四个月。我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时才下手,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给警察。当我一刀捅进她心脏时,简直爽透了。突然地,我就被一种很猛烈的感觉震撼。我喜欢杀人!疯狂地杀戮,大开杀戒!我将刀抽了出来,开始舔上面的血。血很甜,尤其是坏人的血!一种很奇怪的焦虑,某种呼唤与指引,我想吃她!于是,我将她的心剜了出来,我一口一口咬碎她的心,并且吞咽。哦,原来,那种滋味如此美妙!我爱上了这种感觉。但这个女人太老了,我喜欢年轻的,温柔,多情,又性感的,最好还很坏,和我一样坏透了的女人,那我不吃她,我要和她好好温存,一并狩猎,这样,这个世间才有意思!”
屏幕里,是十七岁的于连,一个漂亮到令人目眩神迷的美少年。他对着镜头笑,开始展露他招惹与勾引女人的资本。他笑得很无辜,纯粹得完全就是个令人心疼的美少年,会令女人不仅爱慕,还会母性大发的那种况味。他是如此的楚楚动人。
他对着镜头笑,露出一对漂亮的尖尖虎牙。他忽然定住,定定地看着某点,就像在看着肖甜梨。他问,“你会来吗?那个她,我还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可是我有感应,我会遇到一双和我一般黑暗变态的眼睛。我一眼就能将你认出来。我在等着你出现。”
肖甜梨右手猛握成拳。
肖甜梨说,“我想看看于连养母和生母的照片。”
慕骄阳一边调档案,一边说,“她们是和你不同气质和模样的人。你们的容貌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而且养母何萍只是一个容色平平的的女人。生母很美,很爱笑,是个开心果,很喜欢甜点和美食,自己也从事西点行业。”
屏幕里是两个不同的女人。正如慕骄阳说的,和她没有半分相似。
景蓝说,“于连虽然存在强烈的恋母情结,但他投射在你身上的爱,是灵魂伴侣一样的爱。他要寻找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他需要同伴。他是高智商罪犯,在犯罪界所向无敌,他太寂寞,所以需要的仅仅是同伴。”
慕骄阳蹙眉,“我好奇的是,他是从第二次吃人,吃了那个女医生的心脏后,才发现了自己隐秘又变态的欲望吗?吃人的欲望。而第一次是他的养母,爱她所以吃掉她,这样养母永远与他同在。一般人知道吃了人的真相,只怕会将肠和胃都要呕出来,但他感受到的是宁静、不再焦虑。而所谓的焦虑,是因为不安。吃人,能实现他的‘变态’幻想,使得他获得平静。”
“不是。他是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吃人获得了平静、和安全感。”肖甜梨将于连亲口对她说起得事情再说了一遍。
“他之前一直不知道,养母死了。被他养父杀死了。那个时候,他的养母的尸体应该被长期冰冻保鲜住。搞不好,就在墓地的冷冻库里,毕竟他养父在那里工作,要冷冻尸体不难。但于连被困在停尸间四天四夜里,他很寂寞和害怕,产生了幻想,幻想他找到的那具十叁四岁的年轻女孩复活了,和他一起聊天,陪他等待门开启。他给她讲故事,她会温柔地安静、耐心倾听。他喜欢听话,安静乖巧的女人。他后来幻想破灭,又冷又饿,为了生存,吃了那个女孩的心脏和大腿肉。后来才又发现,养母的断指在汤锅里。他还说,他记得,那天除了煲汤,还有一道糖醋咕噜肉。应该就是人肉。”肖甜梨一点一点分析,“两次分吃,都是拥有美好品质的女性,一个是温柔的待他很好的养母,一个是乖巧的、肯陪伴他的少女,他对女性情有独钟。所以吃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人,更对他的胃口。他在吞吃,他所渴望,并缺失的美好。他想获得美好。这些,本身就是他身体缺陷里没有的东西。心。他没有心,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是一具空洞的躯体。这一切,他都明白。”
慕骄阳快速记录,这一段很重要。弥补了他所不知道的关键一环。他们这类抓捕变态的猎手,就是靠分析不同的变态,来干预变态的世界。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第九夜(6)
景蓝按下第二个文档的视频。
这时候,于连已经是个十八九岁的成年人了。眉眼依旧是漂亮得一塌糊涂。他每一次都在笑,或卖弄,或嘲讽,或故作天真,或扮作可爱。他的笑意千变万化,让人分不清,那一张脸才是他的真心。
“我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很特别的一个小女孩呢!我看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就是我要等的人。可是她太小了,只有十二岁,白白的,软萌萌的,看起来很纯真无害小白兔,是我喜欢的乖巧模样,但内心特别邪恶。我看到她被欺负,她望向人的那种眼神,掩饰不了的杀意与狠毒,令我分外着迷。我想去拨开那群欺负她的人,但还是迟了一步,她被推下下水道了。那些人还将盖子盖紧。真难想象,都是没超过十四岁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坏。但下面那个才是最坏的,我看她眼睛就能知道。我把她救了上来。这么小这么软的一团,还不够资格和我并肩,我得等她长大。但我很高兴,找到她了。后来,啧啧,她也真没让我失望。我跟踪了她半年,当然,她并没有察觉到。我看着她,把推她下去的那些孩子,一个个地惩罚。她把带头的那个女孩子扒光了衣服,绑在一件废弃的仓库里。把另外几个女孩打断了脚和手,卧床了许久。另几个男孩子,被她绑在扔到了井水里泡着。还逼他们拍下了怎么剥光她衣服,并把她推进下水道的短视频。所有的一切都是证据。如果他/她们感告发她,那就鱼死网破。那个带头欺负她的女生,赤身裸体被人发现晕在仓库里,还登了报。虽然没有被人侵犯,但颜面尽失,父母带着她搬到了别的城市。这么一个小女孩,恶毒起来,比谁都要可爱。我喜欢肖甜梨,我要得到她。啊,她身边还有一条狗尾巴,那个讨厌的景明明。警方查到她那里,狗尾巴给她圆谎啊,说她才是受害者,那些孩子出事的时候,他都和一起。啧,真是兄妹情深。看得出来,那个小男生喜欢她啊!那我抢过来好了。但还得等待,我不喜欢小女孩,我喜欢风情万种的女人,样子嘛差点也没关系,够坏够有趣就可以了。我的这颗小梨子模样不差,等长大了,应该很美。嗨,小梨子,我在等你长大。”
景蓝唇抿得紧,停掉了视频。他握笔记录了一会儿,才说,“从你十二岁开始,他一直在暗中窥视你。他说他叫明明,就是在嘲讽。这个变态。”
肖甜梨此刻倒是很平静。
她透过屏幕注视着里面的于连。十年前的一幕幕回转,那个暗黑的自己,如何惩罚那帮废材,而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内心又是如何地爽!她忽然道,“其实,那次我想扔那个贱人到大街上,让那里的乞丐玩弄她。”
景蓝的眉头蹙起。
慕骄阳说,“你对于连心动了是吗?看着屏幕里的他,就如看当初的你。你和他其实一样,完全不受道德束缚。你们并没有明显的是非观。”
肖甜梨猛地扯会心神,她红了眼睛,半晌才摇头,“我爱的,由始至终只有明十。”
“那你最后为什么改了主意?只是将她绑在废仓。”慕骄阳问。
肖甜梨摇了摇头,“我没打算改变主意。我被扔进下水道。老实说,如果不是有于连刚巧发现,或许我就死在里面了。那群孩子,或许只是一时恶作剧,本意只是一时的泄愤。可能晚上就来救我。但如果当天下暴雨呢?又或者她们忘记了,明天才来呢?我不一定等得到那个时候。我直接将她剥光了扔在天桥底下。但后来,我是看到报纸报道才知道,她被从废弃的仓库里救出来。”
慕骄阳挑了挑眉,“你不会是因为创伤后遗症而产生了第二人格吧?所以她做了你不知道的事。”
“应该不会!如果有别的人格,这么多年了,我会有有所感知。”她摇了摇头。
景蓝继续播放,他只能暗暗祈祷,不要是他那混账侄子做的好事。
屏幕里,于连美丽的脸庞再度浮现,他露出厌恶,说道:“都是我那该死的兄弟。明十这个讨厌鬼,居然从比利时追过来了。他看见了我在跟踪那个小姑娘,也知道小姑娘干了什么。他居然不希望小姑娘以后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而只是把人给扔废仓里了。还给媒体打了电话,让媒体去救人,并且拍下来做新闻。明十也是个变态啊,做这些事,他应该也很享受,因为可以虐待人。但怎么不把那女人杀了呢?”
“啊!我想起来了。是有一个人不认识的神秘人给我发了短信。让我不要做将来会后悔的事。当时我还以为是威胁我来着。”肖甜梨笑了笑,有点无奈,她手抚了抚翘着的唇角,轻声道:“原来,阿十只是想要拯救我。”
景蓝看着眼前,完全没有悔意的女人。他终于明白到,她的的确确就是个变态。
当初,他反对景明明的求亲。但经不住他多次恳求,而且她在人前一向伪装得很好,在景父景母那里更是标准的乖乖女。但,现在这个才是真实的肖甜梨。
肖甜梨看向他,笑了笑,“景教授,你也看到了。其实,和景明明分开,是对他的仁慈,这样才是最好的!明明值得更好的女孩。”
景蓝没有就此事发表意见。他翻了一页,记录完毕后,才说,“明明他心里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他选择爱你,那你就是值得他爱的。其余的,你们自己解决。不过,甜梨,作为长辈,我希望你能更像一个正常人去生活。我看得出来,你在很努力地抵御变态。你想要干净的人生。甜梨,坚持你的信仰,不要轻易放弃。向光而行,就是你的信仰。”
景蓝将记录的档案笔记夹进腋下,说,“剩下的,你们慢慢处理。”
第九夜(7)
“所以这个案子可以结案了是吧!”肖甜梨说道。
慕骄阳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
她等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明十今天有来找我。”
肖甜梨很诧异。
慕骄阳说,“他说,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对他说,‘本质上,你是好人。以后尽量对自己好一些,过正常人的生活吧’。所以,他来找到我,希望我帮助他,记录下,并监测他的生活,不让他再度变态。”
“怎么可以!”肖甜梨很愤怒,“那不是等同于监视!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明十,他并没有什么错。他和我一样,只是因为基因的缺陷,才会变成怪物。我和他都不想。我和他并没有错!”
慕骄阳说,“放轻松,甜梨。”
“我和他进行了详谈。他也有那种欲望,那种对吃的欲望。他和于连是同卵双胞胎,于连进食时的那种绝对平静,他说他感受过,吸引过于强烈,他一直在很努力控制。但他害怕会有崩溃的一天。他提到,他吃生肉,尤其是那种血淋淋的就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快感。我对他做过测试了,我给他看了我曾经破获过的,比于连还要凶残百倍的吃人魔的视频。里面有进食的镜头,非常恐怖,别说普通人,就算是一线刑警看了也要呕上几天,当年破这个案的几名外国警察后来一直吃素了。那种恶心程度我就不复述了,但明十看了,非但没有正常人的反应,还相当兴奋,他简直有点当场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我马上关了视频,我甚至后悔给他看了,因为已经对他的行为扣下了扳机。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去给他做催眠,对他进行干预。才将他拉回正常人的世界。所以,对他监控,不令他变成下一个吃人魔,是我目前必须要做的重要工作。但你也看到了,我有太多案子要跟,我明天还要飞X市,协助当地方警方破案。所以,我会对明十进行长期的检测,而非窥视,更不会去了解他的私事。我和景蓝,会对他每叁个月做一次心理辅导,这个也是长期的。我们要跟踪观察,了解他完整的行为模式。而这,是他要求的。甜梨,明十在自救。”
慕骄阳一口气说了很长一番话。
他嗓子冒烟,倒了一杯热牛奶喝,润润喉。
见他还要说,肖甜梨说,“姐夫,我明白了。”
慕骄阳点头,“他是为了你,才要决定一世做一个好人。”
“不,”肖甜梨摇了摇头,“他一直是个好人。”
“是,你和他都是,一直都是好人。”慕骄阳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道,“阿梨,加油!”
这件吃人魔案,到此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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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夜(8)
傍晚六点时,明十开车,载着小明到了警局门口等她。
接到她后,他将车沿着海边开,海风很凉,他只将窗开了一半。他慢慢开,绕着夏海兜风。
等到他家时,已经是八点了。
他家是四层的别墅,带前后一大一小两个花园。他喜欢植物,在连通到海滩的那条道上,都被他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树木。
她就笑他,“你差没种一圈可可树了!”毕竟那是热带植物,不适合这里,不然,她相信,他一定会在自己附近种满此树。
他的家的确就如他所说,是欧式的,但很简洁理性的装修风格,并不奢华,沿用一水的德式家具,使用,且高智能。
她又啧,“还真是一点女性气息都无。也没有半分感性。”
明十说,“如果你喜欢,可以按照你的构想布置。”
谁都知道,她不会这样做的。她只想远离。但这一刻,她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哪怕她和他彼此心知肚明。
明十说,“今晚的菜比较简单。就是包饺子。我下午时就包好了,待会下锅一煮,就可以吃。有好几个味道的馅料。”
她看他在厨房忙碌,小明很好奇到处看。
其实,一进他家门,她就闻到了浓郁的朱古力味。
见她鼻子还在半空中翘着,他说,“朱古力博物馆就在叁楼,整层都是。所以味道比较浓郁。”
她哈哈笑,“我真好奇,你晚上能入睡吗?这么浓郁的可可豆和朱古力味,和咖啡一样提神。”
他说,“我卧室和书房都做了隔绝处理,无声无味。”
她看到还有一盆菜没包,好奇道:“咦,你居然没做完。”
他脸颊有点红,“我有点想你了,所以就跑到警局楼下去等了。”
她净了手,围上围裙,说,“我陪你一起包。”
“这个是什么馅料?”她戳了戳肉料。肉料是艳红色的,她一时分不出是什么肉,但又捻到了一点触须。
明十说,“是墨鱼仔,味道挺特别的。”
“哇,我还真么的还没有尝过。你都做了什么馅呀?”
“有全素的辣萝卜丝马蹄馅,有鲜虾鱼籽馅的,还有蟹黄馅,猪肉韭菜馅,糖醋炸咕噜肉馅,以及这个墨鱼仔猪肉韭菜馅。”他一一罗列。
“天!”她瞪大了眼睛,“包了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他轻笑,“慢慢吃。明早还可以当早餐。”
每一种馅料,他都用不同的包法。他夹了一筷子馅料进面皮里,两根手指一捏一提,轻轻拉一拉,做了个好几个折角,一只肚皮滚完的大元宝饺子就做好了。
他动作很快,在她看得目瞪口呆的几分钟里,就包了许多个,在竹篾子里列了好几排。
他手指上的动作,漂亮得像在跳舞,绕一个圈,一转,又是一个圈,停一下,捏一捏,像跳舞的小人儿提一提裙摆,真的是漂亮得不像话!而一个个大元宝就这样从他手里跳了出来。
再反观自己捏的,她只能嘿嘿嘿了。
他说,“你慢慢捏,我去煮汤和汁。”
他开始下红色的汤汁,加了辣椒、酸笋和番茄。他做了好几个酱汁,也有全金黄色,透着麻辣香油的。以及棕黄色的酱汁。真是闻着就香。
他开始用香油、香菜、配着吊的鸡汤下一盘一盘的饺子。饺子刚熟,他就起出来了,放进一个个大碟子里去,再浇上一点金色的香油,然后把饺子和汁料端出饭厅。
回来一看,她还在包着最后六只墨鱼仔饺子,他就笑了。
“我来,你出去慢慢吃这等。我包好煮熟了,还要把面汤盛上。面汤清汤,很配饺子。”他手一抬,一掌托着,另一手手指一提一转,不过半分钟就包完了六只饺子。
她在厅里吃,把每一样饺子都吃了一遍。好味极了。
墨鱼仔饺子里,还锁着两分汁水,特别的棒。香油和你陈醋调料又将墨鱼仔的甜鲜提升了一个层次,而八分肥的猪肉也很香滑,韭菜的辣,和陈醋的酸每一样都搭配得恰到好处。
鲜虾鱼子饺子也是,一咬下去,触到的先是弹滑的大虾,虾很甘甜,汁水充沛,看得出是极好的虾。跟着是一口猪油渗了出来,鱼子在嘴里爆开。明明只是饺子,却有无数种味道在递进。
即使是看起来最普通的猪肉饺子,也很好吃。猪油煎得很香,极薄的饺子皮一咬开时,滑嫩的猪肉在油里滚,弹着牙齿。那种感觉难以形容,简直是妙极。搭配的是辣椒番茄酸笋红汤汁,肉的腻味,被酸汁解掉。
而素菜的饺子,一口咬下去,辣辣的,香香的,特别的解腻和爽。
咕噜肉馅饺子,搭配着棕黄色咸辣汤汁,一甜酸一咸辣互相碰撞,味蕾再度炸裂开来。
等他端着面汤和剩余的饺子上来时,只看到她鼓胀起来,由于荷兰猪一般的脸颊。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真的好好吃!你快点!”她给他各样夹了七八个,满满一盘放他面前,“阿十,快吃!”
他道好,在她身边坐下,夹了一只饺子,蘸了汁,小口小口满满咬了,吞咽。
“阿十,你连吃东西都那么好看。”她色心又起,拿指腹去戳他脸颊边极浅的一颗酒窝。
他说,“我小的时候,有一次一口气吃了一百个饺子。最后胃痛得要去医院。”
他是在告诉她,饺子是有多么的好吃。“那一次的饺子也是我自己包,自己做的。做了满满一大桌,我妈妈,外婆外公,表姐妹兄弟都吃撑了。啊,那一年是圣诞节,放假一个月,我母家那么的亲戚都是比利时人多,但难得都有个中国胃。”
肖甜梨听了轻声笑,“看来你从小就有做美食的天赋啊!”
明十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没说话。
忽然,她笑着笑着就沉默下去了。
饺子,有团圆的喜悦,也有送别的况味。
第一次,他给她包饺子,是想要挽留她,他盼望一个团圆。
但这一次……她和他都知道,是要道别了。
她逼回泪意,又笑了起来,忽然喊了他一声,“阿十!”
“阿十!”
“阿十!”
“阿十!”
“阿十!”
她一迭声地叫他,他“哎”的回应。
“阿十!”
“我在。”
他将热面汤递给她,金黄的面汤里飘着几条碧色的青菜,素雅极了,是那种舒服的漂亮。
她喝了一口,是很清淡。
“鸡汤可以拿来做今晚吊面用的高汤。单吃饺子,容易腻。等夜了,再下一饼伊面。”他说。
“哈哈,我家阿十真贤惠!”她抱着他亲。
第九夜(9)
饭后,他去洗碗,而肖甜梨则慢慢走上叁楼。
小明,这只大丑猫也一跳一跳地跟上。
她在一道散发出浓郁朱古力味的棕红门前站定。
门很大,是由两扇大木门组成。
门上还有雕刻,是一棵漂亮的可可树,与硕大的可可果实,垂挂着的可可果实旁,还开着零星的五六朵粉色可可花。
她喜欢这些植物和果实。
她抬起手,轻抚这扇木门。然后,她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台朱古力调制恒温机,机器里是一直滚动以及从不同地方流出的丝滑如绸的朱古力熔岩。
她看得,只能不停地吞咽口水。
而恰好此时,一大碟手指饼和炸过的酥脆法棍切片递到了她面前。她一抬头,就见明十笑得十分腼腆可爱,他说,“可以拿饼干蘸朱古力泥吃。试试。”
她拿了一根长长的手指饼,在不停流出的朱古力熔岩上滚了滚,把饼含进了嘴里,“唔……”
明十又是一声极轻的笑。
他在前面领路,带她走进去。
她有点不舍,简直想抱着那台机器不走了。她撒娇道:“真想把自己也滚进朱古力熔浆里去啊!抱上饼干和面包,我就沾着、泡着、滚着吃,直到吃到肚撑,还可以完成一个美美的朱古力美容浴。”
他说,“就你贫嘴。”
她跟着他,边走边问,“你别的博物馆里,也有这个机器,可以一边参观一边吃吗?”
他嗯一声,“游客们可以拿着馆里提供的饼干,在朱古力熔岩里沾着、泡着、滚着吃,让饼干在朱古力里摆出各种姿势,直到吃到肚撑。”
她嗔,“不准学我讲话!”
其实这个房间里,也有一间烘培室,可以做美食,以及贮存美食。明十快步走进去,不一会儿又出来了,这一次手里拿着一盘草莓华夫饼和一杯啤酒。
他说,“比利时有叁宝、朱古力、华夫饼和啤酒。很多人以为瑞士朱古力和德国啤酒最有名,其实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朱古力,和最好吃的啤酒都在比利时。你尝尝。”
他带着她走进一处小型丛林,就在一个身穿白袍的人旁边坐下,那里刚好有一个大理石桌和石凳。
她一边吃,一边唔唔。一抬头,她就能看到身后叁棵巨大的可可树。
她好奇,指了指碧色的树,道:“真树?”
明十点了点头,“虽然已经做成了标本,但的确是真树。”
树和白袍人的旁边还做了几格小型橱窗,摆放有不同生长过程的可可果实标本,最后成熟期是剖开的可可荚,可以看到里面的一颗颗果肉。他说,“果肉里还包有仁。全是真实的标本。”
另一边橱窗摆放有不同时代的漂亮器皿。最开始的最古老,还配有染血的刀。
她夹了华夫饼上已一颗红草莓吃,甜得不可思议,她赶忙沾了一点旁边搭配的黑朱古力酱。“似乎很有故事啊!”她被美食投喂得眼睛都微微眯起了。
明十说,“这里是朱古力故事馆。”
他又指着这个穿白袍的人,讲道:“这是玛雅人。最开始的可可豆是做不成硬块的朱古力的。玛雅人把可可豆打成泥浆状,加入辣椒、花朵和其他香料,作为一种被称作‘xocoatl’的苦味饮品饮用。你想试试吗?我对此做了复刻。”
“好呀!”她跃跃欲试。
明十又走进烘培室,十五分钟后走了回来。
是一杯带着淡淡花香气的热饮。她接过,喝了一口,又苦又辣,难喝得她差点没哭出来,她一脸嫌弃地将杯子递到小明鼻子下,小明正想偷喝舔一口,突然两眼往中间一夹跑了。太难闻了,它连喝都不要,直接弃了。
看得她咯咯笑。
明十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等她回过味来后,又觉得一股回甘,花香,以及可可豆的甜香从喉间舌尖溢出。她再舔了舔唇,又抿了一小口,依旧是很辣很苦,味道冲得很,跟着又渐渐回甘回香,而且大有一种有许多种花香的层次感溢出。
“还不错,对不对。”明十微笑,拿过她的杯子,将剩余的叁分一喝完。他准备的本来就是小小的一杯,因为考虑到大部分其实都不接受。
“不赖,喝了会上瘾。”她再舔了舔唇。
她吃完最后一格甜甜的华夫饼,道:“我想你的朱古力博物馆应该很多游客光顾。”
他点了点头,“朱古力博物馆,就是传递一种朱古力文化与我们的匠人精神的。但我和市场部门、宣发部门,以及文化总监都做过详细的市场调研,尽量将朱古力博物馆做得有趣。”
肖甜梨忽发奇想,道:“你们可以尝试做一个线上教学班呀,一边让高颜值的西点大师线上教做朱古力,一边配合线下的朱古力博物馆和商店,让有兴趣的游客和顾客能在旅游时,游览各城区的十色朱古力博物馆,还能当场diy做自己的朱古力,由一位西点大师带着做。这个噱头不是很好吗!当然,需要交一定的费用。而且是自愿的,不强制,但又和博物馆的门票区分开来。”
明十觉得提议很好也很有趣,他在电子记事本里快速记下了她的构思,还不忘揶揄:“小金迷!”
对于一切可以敛财的渠道,她都十分上心。
她胸脯一挺,傲娇道:“对呀!我就是嗅嗅呀!”
明十又是笑,取过她的啤酒杯,喝了一口。
他带她转到另一边,依旧还是故事馆。
这里还摆有一个小祭台。他拿起一个棕黑色的,刻有奇怪人面的尖利器具说道,“这个是拿来取下祭品的血液的工具。这边这个刻有古怪纹路的陶器是拿来盛血液的祭祀工具。可可豆在远古被称做‘长在树上的黄金’,可可豆是和血液一样珍贵的。只有在祭祀那么重要的场合,才会被奉献上。”
他顿了顿,又说,“由于可可豆的稀缺,玛雅人与阿兹特克人将可可豆奉作神圣的货币。可以流通使用。在他们的集市上,一颗可可豆相当于一个西红柿,而拿十颗可可豆就可购得一只兔子。对于拥有数量相对多的贵族而言,可可豆还能换来美女奴仆。可可豆比女人还要值钱。和其它奇珍异宝一样,可可豆是只有贵族才能享用的珍品。”
他再度拿起那支锋利的器具,说,“当然,平民百姓也有饮用它的机会,那机会仅仅一次,那就是在他们被选中当作祭品的时候。临行刑前,他们就能喝下一杯可可豆。就像古时中国的断头饭一样。”
肖甜梨倒吸一口气。
“这些,是玛雅人用来捣碎可可豆的器具的仿制品。”明十指着不同的古怪器具说道。
肖甜梨跟着他慢慢走,一边走一边看,并道:“我还是喜欢外面的那台朱古力调制恒温机,那才是有温度的!”
明十带她到另一处,这里放有许多漂亮的五光十色的器皿。
肖甜梨看出来了,这些都是西洋的古董货,她嘿嘿笑,“我还喜欢这些,五光十色,珠宝一样的光辉,老漂亮了!”
他轻刮她鼻尖,讲道:“我看,是金钱漂亮吧!”
她做一个封口的姿势,“看破不说破呀,阿十!”
第九夜(10)
忽然,她听见了一大片的海浪声,从博物馆一头传了过来,一浪又一浪,她恍然大悟,原来是音响的效果。
明十说,“看到这些装朱古力热饮的漂亮器皿,其实就是进入了大航海时代了。1528年,西班牙贵族埃尔南带着可可豆从美洲返回欧洲,开启了新的巧克力时代。但欧洲人不能接受如此冲和辛辣的味道,所以进行了多次调试,他们抛弃了辣椒,加进了糖和奶,使朱古力更符合欧洲人的口味。当西班牙公主玛利亚·特蕾莎和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成婚后,俩人终日都在饮用这种饮料,也是因为这个故事,朱古力又渐渐演变为爱情的象征。”
肖甜梨听得津津有味,她鼓掌,“现在才发现啊,你挺会讲故事的嘛!”
知道他是话极少的人,但原来,当面对着他喜欢的事情时,也是可以滔滔不绝的。
明十摸了摸鼻尖,腼腆地笑道:“我从小就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阿梨,很闷是不是?”
“不闷!很有趣啊!”她笑,“我不喜欢前面拿人祭祀这种鬼气森森的,但喜欢公主和国王的爱情故事!”
他带着她继续走。“直到19世纪之后,才打破了朱古力只是贵族圈子流行的饮品这个界线。19世纪时,荷兰的范·侯滕家族和瑞士人林特分别发明了可可压榨机和朱古力搅拌机,朱古力就从液体时代进入到固体时代,甚至产生了现在入口即化的口感。那时候的固体朱古力还是略干涩的,丝滑度不算很好,但也具备了一定的丝滑度。”
“啊!”肖甜梨猛地跳了起来,不再听他讲故事了,直接跑到了一处装有射灯的朱古力雕塑展示厅。
那些朱古力雕塑都很可爱,有许多迪士尼造型的,以及各种动画片里的动物造型。萌得一塌糊涂!
“天啊!这个冰河世纪里面的松鼠,坚果。还有快乐大脚的企鹅!太多可爱动物了呀!好想全部搬回家!”她敲着玻璃窗问,“这些都是可以吃的吗?”
明十说,“这些是工业朱古力雕塑,可以长久甚至永久保存,用了特殊的保存材料,所以不能吃,只能看。涉及的、与展示的是一个做朱古力雕塑的技巧。同等大小的可吃用朱古力雕塑,我也做有,但保质期太短,这里我不留存,直接送去店铺了。可吃用的雕塑兼顾了美学与品尝,价格比较昂贵,一般是星级酒店的定制。我们十色,也有高级酒店的甜点配送业务。”
快十一点半了。
明十说,“大体是这样了。最后我给你表演一个‘朱古力雨’好吗?”
“好好好!”她猛地点头。
她赶紧搬了小凳凳,在烘培室里坐好。
和她一样,坐姿十分“端正”的还有大丑猫小明。
明十看了一人一猫一眼,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比利时朱古力多种多样,不过要说最着名的,其实是夹心朱古力。”明十讲道,“不过作为商品量产,其实夹心的内容物多数都是经过上百年试验固定下来的馅料。都是大众口味。不过,越是大众口味,也就越要考验朱古力大师的技艺了。”
肖甜梨忽然问,“那夹心朱古力有故事吗?”
“有,你要听吗?”他问。
她坐着,晃了晃双腿,喊了声“要!”
“等我想想啊,是多少年来着,”他努力回想,“这个故事,是我外婆对我说的。我外婆是个比利时和日本还有法国的多国血统混血儿,我外公是比利时人。我爸爸中国人,妈妈是个很有异域特色的美人。除了我爸爸,他们都爱甜吃,还总是吃不胖,还爱笑。我爸爸很严厉,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很少来看我。我更喜欢妈妈他们。外婆和我说,在……好像是1857 年吧,纽豪斯在布鲁塞尔市中心的商业街上开了那里的第一家朱古力店。五十多年后,他的孙子发明了今天比利时最富盛名的朱古力——夹心朱古力。世界上所有的夹心朱古力,其实都是向他致敬。我们是夹心朱古力的原产国。”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给你包进去!”他忽然来了兴致。
肖甜梨也很想玩,她跳了下高脚石凳,挥舞着双手道:“来个奇奇怪怪味道怎么样?包芥末、包辣椒、包酱油、包进一切可以用到的东西怎么样?包蜂蜜也很有吸引力,蜂蜜、辣椒、甚至带酸味的酱料,啊,对了有酸梅酱!怎么奇怪怎么来!”
她忽然神叨叨地学着阿甘模样讲:““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每一次,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惊喜。这种惊喜,或许一生,就只有一次呢?!或许不一定好吃,苦涩、辛辣令人想落泪,可都是人生里一种体现啊!就像人生,不可能永远甜如蜜糖,那为什么商业化的朱古力就一定总是要甜的呢?可咸可甜,可苦可辣,可酸可淡,这样多有意思啊!这就是人生嘛!”
明十一怔,抬起眸来深深地看着她。
他忽然问,“十夜,那你遇到我可曾后悔?”
肖甜梨一怔,他再度喊她,俩人初识时,她告诉他的名字,十夜。
十夜的一生,遇到明十,有过剧烈的激情与喜悦,有爱,有痛,有苦,有乐,有迷茫,有拉扯纠结,有挣扎,更有伤痕,且伤痕累累;但令她铭记的,令她无法丢下的,是刻骨铭心的相爱。
最后,她笑着摇了摇头,“从未后悔和你相遇。阿十,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
明十垂下双眸,“我也是。”
第九夜(11)
ps:到第十夜会有肉肉。林子炖肉肉去了!
他开始做夹心朱古力。而做这个品种,有一个很着名的步骤,常常用于做朱古力表演和展示,就是:朱古力雨。
此刻的他,穿着和可可豆一样咖啡色的厨师服和戴着咖啡色的厨师帽。
他向她展示如何制作最正宗的比利时夹心朱古力。
他将调温朱古力倒入模具中,然后很轻巧地倒置模具,她观赏到了一场淅淅沥沥,香飘十里的“朱古力雨”。
他的下巴一点,示意她也试试。
她本就洗净了手了,于是随意扯了一个大围裙套上,学着他样子,拿起他备给她的工具。
怕她不清楚,他又拿起另一个模具,住进调温朱古力,然后手腕一转一抬,将模具倒置于半空,高于他头顶的地方,一场朱古力雨再度洒下,香气直往她鼻子里跑,就连小明都被香气诱惑,伸长了丑丑的棕红色鼻尖。
等他将模具翻过来,在石桌上放置好,静置。见他在看她了,她也学着他刚才模样,翻动倒置模具,结果一盘朱古力直接朝她头和脸扣了下来。
明十:“……”
十夜:“……”
她气得嘴巴都在哆嗦,“怎么可能!我明明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的!!!”
此刻,她应该是很帅气地指挥朱古力们下一场大雨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呢!
一条黑色的龙从半空浮现,在两人的身边游弋。它耸了耸金色极艳丽的犄角,道:“主人,你的女人有点蠢啊!”
十夜一怔,她不可思议,因为她也看见了!
有一条黑龙,还是朱古力味的!
她猛地一跃,跳起半米高,一口咬下来它金色的角,可是满口馥郁的朱古力紫色浆果甜香味从入喉头,那口朱古力就不见了!
和幻觉差不多。
可是那条大黑龙还在空中飞。不过这次,它学精了,飞到了三米高。它瞪大了眼睛,暴躁道:“你这个女人,简直就不是女人!哎呀,本王的角没了!呜呜呜!”
十夜:“……”
她看向他,明十没忍住,噗一下笑了。他拿来毛巾将她脸上朱古力液擦开。
她喃喃,“阿十,我不会是脑子有肿瘤吧?所以看见了朱古力是一条大黑龙,还会说话还会飞……”
“没。你很正常。”明十说,“你看到的都是真的。但这个世上,可能只有你和我能看见吧。我记得外婆和我说过一个家族故事。每一户朱古力工匠,都有朱古力精灵庇护,有缘的继承者能看到庇护精灵的子孙后代,它们会以各种形态出现,为人类带来欢乐。小时候,我刚听到时,以为是童话。后来,当第一个朱古力精灵的指尖碰上了我的指尖,我就知道是真的。我才真正爱上了朱古力。”
“真的是一个很动听的故事。”她叹息,“如果,你讲给你的孩子和孩子的孩子听,就像你外婆讲给你听一样,肯定很有意思,也很有意义!”
明十看向她,“十夜,你肯为我留下来吗?我想要和你的孩子。别的任何人,我都不会允许。我只要,你和我的孩子。”
十夜撇开了脸,他忽然笑了一下,“没关系。我还可以从我们族里找有资质的孩子继承家族企业。十夜,你去洗澡吧,全身都是朱古力了。我把这里做完。”
见她已经走到了门边,她始终背对着他,他说,“只是,这个故事,不会再有孩子听见了。”
十夜猛地吸一吸鼻子,走了出去。
大黑龙说,“你就不挽留她吗?”
“留不住。”他只有这三个字。
暴躁的大黑龙将她不小心从裤袋里掉出来的金币吞进肚子,一边品味金子的味道,一片舔着爪子道,“那就把她绑起来,囚在你房子里。暗室准备一个,关到她生出你的孩子来为止。生一个不够,那就十个。生够了十个,她就飞不起来了,永远都是你的了。”
明十睨了它一眼,“嗅嗅,把她的金币吐出来!”
大黑龙不干,和十夜一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金迷!
它四处乱飞,嚷道:“我是她泼洒出来的大黑龙嗅嗅,她怎么想,怎么生出我来。可以说,我是她的念。一种念力,或者说是‘执’。她爱你,也想为你生儿育女。你只需要强硬一点,使用一点手段,不想囚禁,那就把忘忧化了,做成热可可给她吃!”
“我不能替任何人,不能替她做决定。嗅嗅,我不是神。她是完整的一个人,我没有权利。嗅嗅,你只是她的影子,是她阴暗的部分。”
这一下嗅嗅突然很高兴,那就是说,“只要她还有阴暗,我就可以永远存在。”
明十点点头,“是。你可以待我守护她。不过,嗅嗅,你的样子有点吓人。”
嗅嗅“喵”了一声,一大团黑影猛地落地,化作了一只全身漆黑,耳朵尖尖,一对金色眼睛闪闪发亮的黑色小猫。
明十:“……”
“喵~”它又叫了一声,极为娇嗲,是一只只有一个月多的小奶猫。和小明是平辈。
它体型小巧,是正常猫的模样,直接骑到了小明背上,对着小明又跳又咬。
小明顿时十分委屈。
嗅嗅,“小明,你这个傻大个!”
小明:“……”
等到十夜回来,看到一只小煤球一样可爱的金眼睛小黑奶猫高兴得不得了。
她抱着小煤球问:“怎么有一只猫?”
明十揉了揉眉心,“估计是哪里浪过来的流浪猫。”
“我要收养它。我觉得和它特别投缘,一见如故,一见钟情!”她抱起小猫,观察它,“哎呀,没有丁丁,小明,将来养大了可以给你做老婆呢!来,自家的小媳妇自家养着!”然后又把小煤球塞到了小明柔软又暖和的肚子里。
小明:“……我可以拒绝这头亲事吗?”
“我才不要傻大个!要嫁也要嫁像主人那样的!”它一脸贪婪又好色地看着明十。
明十再度揉了揉眉心,它这眼神和十夜……嗯,挺像!
“你想给它起什么名?”他问。
“就嗅嗅吧!帮我侦探社吸财!以后它就是我的招财猫和吸财貔貅!”她笑眯眯地。
明十:“……”
十夜看他做的夹心朱古力,全是一颗颗圆润饱满的朱古力,一模一样的外表,看不出里面包的是什么。她就说,“错过了你做的过程,有点可惜。”
明十说,“关键是朱古力雨,别的错过了也没事。无非就是下完雨后,等”几分钟,等到模具里的黏稠液体凝固成朱古力的一半脆皮,再将各种夹心酱倒进模具里,再覆盖上朱古力酱形成另一半脆皮。等几分钟,就完成了。比利时国宝级夹心朱古力尝起来就是外脆里滑,入口即化。
他将朱古力一一夹到一个红色绒盘子里,再把干净的盘子撞进金色的木盒子里,盖上,然后放进商品纸盒里,纸盒上印有跳跃的朱古力和朱古力小精灵。他说,“这盒有六十颗,各种口味都有。你拿回家慢慢吃。”
她说了些谢谢,珍而重之的接过,在十色二字上,细细摩挲,是深爱,是眷恋,是不舍。
今天,已是第九夜的终点。
墙上挂钟突然“当当当”地敲响。
第九夜结束了。
第(1)
(剧情+肉)
十夜说,“我都还没有尝到呢!”
明十指了指面前摆着的一小格,道,“黑丝绒托盘里有十颗朱古力,你可以尝尝。”
她拈了中间一颗起来,放进了嘴里,咬了一口,“唔”一声。
他笑着问:“怎么?很难吃?什么味的?”
她踮起脚尖,唇贴着了他的唇,他张开口,她的舌尖将另一半朱古力送进他嘴里。
他没有放开她,抱着她亲吻,直至朱古力完全融化在彼此的口腔中。
他吸了吸她舌尖和唇,“是酸梅酱加龙蒿叶,又酸又辣,但我加了蜂蜜涂在内壁的夹层里,所以可以中和酸梅酱的酸。”
“很好吃啊!入口时是有点奇怪,但酸梅酱的清甜味道很特别。所以很好吃,如果推出市场,应该很有卖点!”她实事求是地评价道。
明十给她再斟了半杯比利时啤酒,道:“酸梅酱是选用了一种带有特殊甜味的青梅做的,这种甜,需要用丁香来提味。所以我还加入了丁香。”
她再在酒里回味了一下,“花味很淡,需要味蕾很强的人,才能尝出来。但普通人品尝的话,就会觉得很好吃。”
她又拣了一颗扔进嘴里,“哇,酱油味的,太奇怪了!”
“不太好吃?”他问。
“咸咸的,还有点甜,海鲜酱油吧。海鲜酱油咸度最淡,以鲜和甜出名。还不赖!”她评估道。
“是,海鲜酱油,加一点点XO海鲜酱料馅。”他说,“这款口味偏咸。”
她轻笑,“咸中藏着一点甜,有意思有意思!”
她还尝了苦味,和甜味,都很奇怪,奇怪过后,也挺好吃。
总体来说,她挺喜欢,给了八十分。
但其实是不算高的分数。
明十说,“我会和十色的西点总监再研究一下,看看改进的方案。”
“所以,你是打算要推出市场了?”她咯咯笑。
明十看着她眼睛,道:“是。这个系列,我想给它定名为《人生?遇见》。”
他又说,“是你给我的灵感。十夜,谢谢你。”
十夜微微一笑,“我的荣幸。我会等着它上市。”
明十笑得有些哀伤,“到时,你什么都忘了。”
十夜没答话。
明十牵了她手,说,“上去卧室吧。我抱着你睡,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给你讲朱古力精灵的故事。”
“好。”她伸出手,“抱我上去吧。公主抱!”
他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
***
“要我好不好?”她双腿将他腰圈紧。
他抱着她坐在床沿边,她双手挽着他颈,直视他眼,然后俯下身来亲了亲他唇。
她有一张肉欲又性感的唇,嘴型不大,但唇略微地偏厚,肉嘟嘟的,和人接吻时,会令到被吻的人欲仙欲死。
她用唇轻吮他唇,再下来一点,先是用唇轻触,一边吸吮一边伸出舌尖舔他喉结,明十喉结上下滑动,他低吟了一声,卡在她腰上的手用了十分的力。
她痛得暗暗蹙眉。
他拉开她一些,拇指按压在她肉嘟嘟的唇瓣上,轻声说,“你撕裂的地方……”他说得有点艰难,“还没好。”
她再度贴了上来,咬他耳朵:“已经愈合了。你轻一点。明十,我很想要你。”
她的手从他皮带下钻了进去。
细揉慢捻。
他那里那么大一坨,可见欲念的炽盛,他当然很想要她,那根巨大颀长的欲根告诉了她答案。
她轻笑着,将他释放了出来。
她舔了舔红润的唇,觉得渴,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把扣住她头,深深地吻她,舌已经探进了她口腔里去搅动。
彼此的气息都急了。
她手在他性器上爱抚,他一手握着她乳,温柔地揉着,指腹在她嫣红的乳尖上刮过,惹得她轻喘起来,双腿盘到了他腰上,用柔腻的肌肤去蹭他巨大的分身,他只是将性器浅浅的插了一个头进去,俩人都叹了一声,是极销魂的滋味。
他的唇离开她嘴,亲了下去,含住了她粉白胸前的嫣红顶端。
她难耐地咬着,吸着他,身体动情得离开,一泡一泡的蜜水将两人都浇湿了,可是他并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保持着插入一点的姿势亲吻她。
十夜咬他喉结,“狠狠地插进来,干我。”
明十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将她濡湿的发别到她耳后,温柔地说,“傻瓜。”
她说,“我很湿润了,没事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想要你吗?!”
他将她抱起,轻放在床上。
她刚才洗脸洗头时,就沐浴过了。此刻身上是淡淡的花香气,是他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带有兰花和木兰,以及雪松的香气。他吮了吮她唇,轻笑,“兰花。”
“你和兰花一样香。”
他将她浴袍上挽着的带子松开,她完整地呈现在他面前。
明十的眼眸深了,指腹在她那片白皙的肌肤上划过,指尖轻刮过粉樱的尖蕊,惹得她娇喘震颤。
他的头一路低了下去,从胸口到肚脐,他轻舔她漂亮的菱形肚脐,她喘得很厉害,而带他将嘴含住甜蜜腻滑的花穴时,她尖叫了一声。
他用力地吸吮,舔弄,牙齿还会坏坏地轻咬她突出的点,她在他灵巧的长舌抽插,和唇的吸吮下,高潮了。
她全身似被抽去了力气,只能躺在他身下喘息。
明十抱紧她,温柔地询问,“快乐吗?”
十夜哭了,她说,“可是我想要你啊!我想和你完全的融为一体。阿十,做爱,并不仅仅是感官上的简单快乐,因为你我有爱,我们为爱而去做,我是渴望和你真正地融为一体啊,从身体到精神和灵魂。”
明十动容,亲了亲她唇,极温柔爱怜地说,“我明白了。”
他进入时很温柔,但她的确还是涩。
明十的眸色有些黯淡,想到的,是她曾经受到的伤害。
十夜咬了咬唇,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希望的是,俩人之间没有芥蒂。她绞着他腰的双腿将他一反展,他整个人被她压到了身下。
明十闷笑了一声,“你别再来了,上次被你夹得腰上都是青紫。你说你什么不能模仿,007黄金眼里那些下三滥杀人伎俩倒是被你学了十成十。”
她轻笑,“阿十,我在密西西丛林里特训时,用双腿把一头鳄鱼活活夹死了。就夹它颈,不然它那张大嘴得把我手脚咬下来。那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当然,现在,我会让你爽。”
但明十依旧还是很克制,他从前一向粗鲁,但此刻却很温柔。
他亲吻她,爱抚她,用别样的快乐给了她欢愉。
第(2)
(剧情+肉)
当她受不了时,他再度将她扳了回来,她的脸被压进雪白的床褥里,她的背和臀,还有修长的大腿比雪还要白。
她转过头来,睨了他一眼,唇边笑意似笑非笑,那一刻,狠狠地刺激到他。他将她背压实,对着湿漉漉的花穴,他狠狠地进入。
他的残暴、兽性全被激了出来,要她要得非常狠。
她被他撞得向前扑出,腰又被他箍着,撞击了回来。
她说,“阿十,我想看着你做。阿十。”
他猛地退出,将她翻了过来,再狠狠地撞击。
明十不再使用别的技巧,只是最原始的撞击。
那一刻,他红了眼睛。
十夜手轻抚他脸,拇指在他眼睛和太阳穴上轻揉,她说,“阿十,我爱你。甜梨爱你。”
他抱着她,早已决堤。
她用尽全力回抱他,他哭了。
明十的眼泪,全落进了她颈窝里去。
他没有说过一个字,但他的爱意太过深切,令她承受不起。
“阿十,以后你要快乐。”
“阿十,我同意,将来你我俩俩相忘。你可以忘了我,快乐地娶妻生子,然后和你的孩子,继续讲朱古力精灵的故事。”
明十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此刻恨不得咬死她,因为她居然敢!居然敢说出让他以后娶妻生子这样的话。
他这样想就这样做了,他一口咬在她颈动脉上,非常用力,咬出血来。
她痛极,但没有阻止他。
最后,他只能放开她。
明亮的白炽灯下,她颈上的伤口很深。他有点无措,马上拿来碘酒棉花,给她消毒和上药。他有点懊恼:“可能会留疤。”他轻抚她颈,多么细嫩、美丽的肌肤啊,却被他毁了。
她笑了一下,“没关系。那是你给我留下的印记,我很喜欢。”
明十怔了一下,手一握,把药瓶捏破了,一地的碎玻璃和黄色碘伏。
她嗔,“你干嘛啊!”
他手倒是皮硬,没有扎入碎玻璃渣。他上前一步,重重地将她压进床褥里,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掰开她肉肉的双臀,看着那处红艳艳又肉肉的肉唇,狠狠挤了进去。
这一下要得又快又急,没几下,她就失控了,尖叫着求饶,他却不允许,只双手箍着她腰,来来回回地只有占有她那一个念头。
她累坏了,趴在床上任他施为。
可是他没要够,远远没有。
他将她丰满的臀捞起,想令她塌腰抬高臀,可是她太累了,只好软软地求,“阿十,好哥哥,我累了。你就放过我罢……”
明十俯下身来,唇在她香汗淋漓的背脊上游移亲吻,一手揽在她胸前,用了些蛮劲去揉搓她丰满的乳房,他两指夹住红艳艳的乳尖一扯,她呻吟出声,将他紧咬的花穴又吸又咬又滑又湿,却又紧实得咬得他更为肿胀,他狠劲地抽送,她“呀”的一声,喷了他一身。
可是后入,他还是不尽兴。她太窄,而他又太长,颀长粗壮的紫红茎身竟还露了一小截在她体外。他渴望完全地,一寸不漏底占有她。他竟保持着插入的姿势,将她撞榻在床褥上,举高她一条腿,保持相连的姿势将她翻了个身,他将她双腿大开,压到了他肩膀上,他再度拔出,重重地全根没入,这一次,他撞向了她敏感会吸的宫口,插到了最里面。
“阿十……”她呻吟着,娇嫩的声音性感又销魂。
他俯下身来含住她唇,和她亲吻,但当他想要拔出再度撞击时,却因她剧烈紧缩吸吮,又过分小窄的宫口咬住了,令他进退不得。
她倒吸一下气,在他耳边轻喘,“阿十,你那里……你龟头那里太大了,不动也令我爽得不行呢!”
她那样的话,和灌他喝下最烈的春药没什么两样。他闷哼了一声,生生忍住了要射的欲望,再拔了拔,依旧拔不出来,“你放松”他咬她唇,咬她胸前红果,惹得她再度尖叫。
她的十指深深地插进他背,挖出是个血淋淋的指印,她尖叫着,“不行了,我要不行了。你别动呀!”
明十感觉到身下有一千一万张嘴在吸他,咬他,他狠狠地咬住了唇,直咬出血来。他不说话,一个字也不说,只是扭着腰弄她。他并不拔出来,但变着花样儿地扭,磨和研,他突出的鼠跷部也磨蹭着她阴唇,那颗早已凸出来的肉点,被他磨得高潮不断。
许多许多的蜜液浇灌着他,他从不知道,她竟是这么水源充沛的人儿。他被蜜液所包围着,他竟是笑了,“十夜,你怎么这么多水呢?”
十夜羞死了,捂住了双眼,被他轻笑着拿开了手,四目相对,而他依旧磨着,蹭着,她能感觉到他那蘑菇头般大的龟头竟然发烫着又大了几分,一想到他这样性感地弄着她,他那傲人的性器和这张漂亮又禁欲的脸是独属于她的,她的宫口竟开了,明十感觉到了一愣,在她再度喷出爱液时,他重重地撞了进去。
他猛地抱起她腰,飞速地撞击,退出,再撞击,往宫口深深地一埋、停留、研磨,再撞击。
十夜脑里那根弦轰一下就断了,只有白光闪动,她竟然除了剧烈的高潮、宫缩,无上的快感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她甚至看不见他的脸庞了,但一闻着他独有的体味,她全身震颤着,被快感所灭顶,而明十动作更快了,整张床都动了起来,一下两下,无数下……
她感觉自己死了又生,生了又死,可是他没还没有够,她尖叫着挥舞着双手抓他的脸,渴望他能停下来,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可是他太狠了……也太爽了……
明十一手狠狠按住她双手,一手揽着她腰,靠半边身掰开她大腿,继续飞快地进出着,蜜液浇湿了床单,他和他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那种气息更令俩人如痴如狂。
可是他没完没了,她只好咬了咬牙,使了些手段。
她大开着双腿,任由他进出,她很乖地听他摆弄,然后一手抓住了他的两个囊揉搓,一边压着小腹拼命地吸他。
那种感觉,爽得明十喘不上气来,他的精囊开始剧烈地收缩,而颀长的热铁插在她身体里几乎要烫穿她整个灵魂。她知道他快了,摸他脸两个圆硕囊袋的手再用了点里去捏,而小腹再缩了缩,用了力去吸他夹他。
明十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她夹射了,这一刻,他恨不得咬死她。
但他只是抱着她腰,脸贴在她背上,他没说话,手在她脊椎下靠近尾骨的位置,反反复复写着那几个字。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十夜。
我爱你,甜梨。
明十,爱,肖甜梨。
爱。
十夜的泪水落进了枕头上。
他抱着她,俩人如交颈鸳鸯,相依相偎,头抵着头共眠。
那一夜,她睡得很香。
第(3)
第二天清早,等她醒来时,她已经在他怀里了。
她爬起来一点,头轻抵他头,亲了亲他鼻尖,放轻了声音对他说,“早。”
明十还在梦乡里。
但他似有感应,往她那处靠近,呢喃着她的名字。
她将他搂进怀里,温柔地说,“我在。”
还是七点的时光,冬天的太阳这个时候不太亮。她抱着他,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到她再次醒来,快九点了。
明十刚好进门,说,“我做了早餐。我带你去朱古力博物馆里吃。”
她脸都没洗呢,于是各种撒娇各种想赖床。
明十抱了她起来,手臂托着她臀,她身上换了一件樱色的丝绸睡袍,其实是他的衣服,但她穿着,深V高开叉,居然传出了性感野冶的味道。他轻笑了一声,将她抱起洗手台上坐好,然后给她刷牙,洗脸,梳头发。
等把她清理好了,又抱了她进朱古力博物馆里,并顺手抄起一件驼色棉大衣盖住了她,将她包裹得暖暖的。
他由始至终抱着她,就没有将她放下来过。她亲了亲他额头,笑道:“阿十真好,特别贤惠!”
他抱她进的分馆,占地不大,但特别的有意思。
空间分布主要是白和绿,以及点缀的黑。
白的是墙壁和天花板,绿色的是用抹茶粉做出来的绿色朱古力草地。
天花板做成了一格一格,类似朱古力块,又类似宝石的那种切面状,十分有特色。而墙壁分成三部分,一开始时,看到的是一蓬一蓬的灰色尖簇,像朱古力雨。他按了按钮后,其中一块墙成了天然的“幕布”,已经开始放电影了。
他将她放在黑色的方块凳子上。
她摸了一把就明白了,就连黑色的方块凳子都是朱古力做的。
没有桌子,只有五大块黑色的朱古力凳作为绿色朱古力“草地”上的点缀。
而每四块小一些的朱古力凳凑在一起,组成一个田字格,即可当桌子,又可当凳子。所以,其实这里有20块等大的朱古力块,每四块组成一组,共五组。
她坐着的那组朱古力凳上,一个托盘放在了另一张朱古力凳子上了,这四块朱古力凳靠得很近,她一伸手就能拿到早餐。
托盘里,有一杯热朱古力,一碟五颜六色的彩蛋,一个朱古力可颂面包,一个Crostini,一道配菜很多的烟熏三文鱼,还有一个全朱古力镜面蛋糕。他告诉她,朱古力镜面蛋糕里的馅很特别,是茜茜公主最爱的紫罗兰香莱茵桑葚浆果。
她简直爱死这里了,她咬了一口Crostini,烤面包上铺了一个羊奶芝士球,雪白如金黄辉映,还用朱古力酱做了摆盘的画花纹点缀,红色的烤番茄和绿色的芝麻菜鲜艳夺目而令人食指大动。每一口的配比比例都很绝,她简直是爱死了铺在焦脆面包上的蘑菇。蘑菇有四种,口味各不相同,但都很鲜美,她最喜欢大蘑菇,一咬下去很Q弹,香香脆脆的,鲜嫩多汁,蒜和百里香的味道随着汁水散开,令人回味;而小蘑菇的腌制配料更多些,是用蒜、百里香、意大利醋和少量糖炒熟上色,加上了烤番茄和芝麻菜,口感里酸甜中带点苦味。她再挖了一口羊奶芝士吃,滑过喉咙时,润了喉咙。再咬一口面包,微酸的黄瓜和金枪鱼片同时滑入喉咙。她唔唔地直点头。
小明坐在另一张朱古力凳上,因为没有吃的不高兴了,一直在那凶凶地哈气,一对带一簇毛的尖长耳朵还在那360度转。她就笑它:“你是雷达吗?!”
明十给他端来了一碟鸡胸夹。它咬骨头很欢,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
“一点不优雅!”十夜嗤它。
Deviled eggs这道烟熏三文鱼也很好吃。deviled eggs其实就是芥末蛋,因为辣,所以又被称为魔鬼蛋。一片一片的烟熏三文鱼块拼成了长方块,然后两只染成桃花色的蛋铺在长方形鱼块上。他告诉她,蛋是白煮蛋,蛋黄是单独取出的,然后把蛋黄酱、芥末、辣椒酱、柠檬汁混合打碎后,再放回蛋白中。为了看起来好看,蛋黄被他用裱花袋做成了一朵花的形状,一缕一缕的波浪像一片花瓣,整多花就是一个蛋黄填在蛋白上。
她看到,他还别出心裁地用辣椒切成小方块粒,将红色小方块堆迭,然后再将一簇鼠尾草放在下面,做成了玫瑰花的造型,铺在烟熏三文鱼长方块上。做成卷的青瓜也是鱼上的点缀。
她叉起魔鬼蛋放进口中细细咀嚼,真的是太好吃了。
明十说,“小心被呛。”
她又含了一块烟熏三文鱼进口,甘美的鱼肉被锁得很好,一咬开,就在嘴里爆炸,她被美食包裹,陶醉地眯起了眼。
明十隐有笑意,拿纸巾替她擦拭嘴角。
“试试那些五彩蛋,我给你的小惊喜。”他含笑道,是难得的温柔。
他完全将她当成了一个小孩。
她数了数,有十个蛋那么多呢!颜色又好看,真的好想吃,他为了漂亮,还把同色系的橙红、柠黄、和红色郁金香花苞也混进了彩蛋里,果真是五光十色。她说,吗“阿十哥哥,蛋好像太多了啊!”
他抿唇笑,“你先敲开。”
有几个蛋是蛋壳上点染有金点或银点,有些是画了金色的叶子,有些是被染成纯白的底色画上了金叶子,或是写上汉字。他写狂草,不会显得呆板,有英文的那种浪漫写意。她认真去辨认字,是:明十爱十夜。
她的脸忽然红了。
她嘟囔,“你应该写上,‘十夜也爱明十’!”
他含笑,“那里有一只全银色的蛋,你可以用金色的彩笔写上,你想告诉我的话。”
他将笔提给她,透明的笔管里是流动的极绚丽的金沙。
这色,金子一般闪耀,她可太爱了!她哈哈笑着抱着他亲,“你可太了解我了!”
“吸金嗅嗅!”他轻笑。
“喵~~”小奶黑猫嗅嗅也跳了上来,骑在小明背上,向明十献媚眼。明十眸子闪了闪,当没看到。
十夜快速地在银蛋上写下一行字:十夜也爱明十,非常非常爱。附带还画了一只金色的嗅嗅小奶猫上去。
嗅嗅可高兴了,给她也抛了给媚眼。
十夜把蛋递给他,说,“你吃这个。我吃你写给我那个。”
“好。”
俩人拿起蛋,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蛋壳上,她写下的每一个字。
她看着手中的蛋,指腹也摩挲过他写下的爱字。
他爱她。
她也爱他。
十夜和他同时抬手,俩人很有默契地一碰,“咔擦”一声,两只蛋壳裂开。
“天!”她怪叫起来。
原来,里面根本不是鸡蛋,而是用海绵蛋糕填充的蛋。他轻笑,“这个甜点的名字叫做《海绵蛋糕蛋》,但现在,我想,它应该有了新名字。”
他顿了顿,说,叫“《Je t'aime》。”
比利时国沿用法语、德语和英语和荷兰语。所以这是法语的“我爱你。”
十夜又有点想哭了,她吸了吸鼻子,“如果放在橱窗里买,再加入一点爱情故事。例如不能相守却很相爱的一对恋人,他们做了一个个甜蜜的蛋糕蛋,来向心爱的人表白。我想,一定很好卖。”
明十黯然,最后只是说,“我会编织一个更加完善美丽的故事。甜梨,如果以后,你走过街角,转弯时遇见十色,你可以进去听一听我的这个故事。”
“好。”她郑重点头,对他许下承诺。
“我会站在展柜上,很认真地听你的店员给我讲这款甜点和这个故事。”
她咬下一口海绵蛋糕,很柔软很甜蜜。
蛋糕中心包裹了一颗黑朱古力,微苦中和了蛋糕的细腻绵密的甜,她还咬到了一整颗的开心果。
他就笑,“你要开心。”
她答,“你也是。”
他拿了一个被染成玫红中带紫的蛋,玫红紫的底色上画了蓝绿的不规则线条。非常漂亮的一颗蛋。
“尝尝这个。”他说。
她摸了摸,才察觉出诧异来。她再摇晃了下,里面居然有声音!
她又惊又喜,尖叫了一声,把蛋壳打碎,“天!”原来不是真蛋,做成蛋壳的是牛奶朱古力,而装在里面的是七彩的心形朱古力。不多不少,刚好十颗。十全十美,实心实意,十分完满。十本就是一个很好的数字。还能成双成对。
他揉了把她头,“这个惊喜喜欢吗?”
“喜欢!”她猛地点头。
此刻的十夜,不再像初见时,那个神秘风情又优雅成熟的性感都市女郎,现在的她活得像个纯粹的孩子,简单天真,容易被满足,只需要一点点惊喜。
她像开大奖那样,把所有的蛋都敲开,她开出了一只小明,一只嗅嗅,她的两只猫都在里面了。她还开出了一颗纯白的朱古力,白朱古力被雕刻成穿着白色芭蕾舞裙的芭蕾舞演员。那么小的一只人儿,可见花费了他许多的功夫。
“阿十,你真是一个神奇的大宝贝。”她将芭蕾舞者一口含进嘴里,咬碎,然后坐到了他身上,让他抱着,她吻住了他,将口里的甜腻一点点地分给他,舌尖缠着舌尖,一点一点纠缠,一点一点分食。后来,所有的朱古力蛋和海绵蛋糕蛋都是被她以这样的形式喂给他,和他一起享用完的。
等他回过味来,才发现,她和他接了长达四十分钟的吻。
他的脸微红,垂下头去没有说话。只是将最后一点烟熏三文鱼喂给她吃,拿叉子不厌其烦地一口一口地喂她。
她边吃边笑,“可惜没有接吻大赛,不然我和你一定赢!我觉得,我们吻够60分钟完全没问题。”
他心中极欢喜,但只是镇定万分地“嗯”了一声。
她觉得他真的好可爱,还很可口。她抬起头,亲了亲他耳尖,轻声说,“你耳朵好可爱,全红了呢……”
他又“嗯”了一声,“因为,耳朵它说,它喜欢你。”
十夜听了一怔,脸上染上薄红。
她亲了亲他唇,轻叹,“阿十,你真浪漫。”
第(4)
(微h)
吃完早午餐,也才十点。
明十忽然抱着她腰说,“甜梨,带我去你的侦探事务所看看吧。”
他十分卑微,像一只下雪天惨遭抛弃的可怜拉布拉多,看着她时的眼神湿漉漉的。
“好呀!”她笑着说道,“那我先去换衣服。”
她哪里带有什么衣服过来呢,于是在他衣柜里翻翻找找,找了一件高领黑毛衣,然后是一套鼠毛灰西装,再拿了一件驼色的巴宝莉长款大衣出来。
他的裤子太长了,于是她放弃了,只穿回了自己的打底黑袜裤。然后再把他的衣服一件件穿上。他的羊毛西服都到她膝盖了,她笑盈盈地从他腰上抽皮带,指甲还在他手背上刮过,蓦地,他的呼吸就乱了。
她将皮带抽出,套在他颈上将他拉近她,她咬着他唇说,“等晚上。”然后把皮带绑在了自己的腰间,将那件鼠毛灰羊毛西服扎出了层次感,再套上了他的大衣。
别说,宝巴莉本就是英伦牌子,被她一穿戴,还真有种侦探服的感觉。
她将头发扎成长马尾低低笑,“就差一顶侦探帽了。”
他在衣帽间翻翻找找,倒真是找到了一顶灰色捧球帽,他一把将帽子扣她头上,笑说,“装备齐了,肖大侦探。”
“那,肖大侦探的助手,来,跟上!”她给了他一个傲娇的眼神。
跟在她身后的,可不止他一个,还有一大一小两头毛,小明和嗅嗅。
她开车,将他那辆玛莎拉蒂开出极限时速。
明十眼睛微眯,十分享受速度的刺激,但后面两只明显不太享受。
小明在干呕。
被她嫌弃得不得了,她减慢车速,回头瞪它,“小明,你好恶心。”
等两只猫适应了,她沿着海岸线跑,再度将车速飚了起来,她将引擎轰得老响,油门踩到尽头,她一边飘逸,一边笑,“你这车,发动机、引擎和你这人一样棒!”
明十的脸,噌一下就红了。
她哈哈大笑,手搭到了他大腿上,慢慢摸了上去,将他那沉甸甸的一大坨一把握住,“阿十,你怎么越来越假正经了呢?!”
她的指尖隔着内裤薄薄的布料刮着他马眼,只是一瞬,她就感觉到她手中的物什在发烫,变得更为壮大。她“啧啧”两声,手已经从内裤那里探了进去,抚摸他的茎身。她手套弄得他很紧,且快,只听明十闷哼了声。
他按牢她作恶的手,淡道:“不是我假正经,是你越来越不正经。”然后将她手拿了出去,迅速收拾好自己。
他的话,和他那模样,再度惹得她哈哈大笑。
说起来,她的侦探所离他家不算太远。
都在海的一边,经过一条海边的商业街后,她减慢了车速,然后拐了几次,穿过一个隧道,在再度遇到商业街后,说道,“近了。”
是开在海边的商业街,虽远离市中心,游客三五成群,倒也热闹。街中是欧陆建筑,红房顶、圆穹顶的欧式老风情房子很多,都是两三层的结构,没有高楼大厦,精致得可爱。
他说,“其实离你家不远。”
“是呀。我家没在市中心,也靠着海。”她将车子拐进了一个巷道,“这边是后巷,等到了尽头就是我的办公楼啦,还靠着海呢!你看,琉璃瓦蓝玻璃圆穹顶就是我的办公楼,很漂亮是不是?像不像圣托里尼小镇蓝白房子呀?”
“像。”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搭在方向盘上。
她侧过头来,对着他微笑。
明十说,“这边还没有十色的店。以后,我会在你办公楼附近开店。”
她只是抿了抿唇,笑意有点淡,“或许今晚过后,你就忘记说过的话啦。”
他说,“或许吧,或许忘了,又或许我记得。”
她没作声。
“你的办公楼在第几层?”他问。
玛莎拉蒂已经在三层半的蓝白房子前停下了。
前院种满了风信子、薰衣草、向日葵、绣球和铃兰,而后院是树木与碧海蓝天。房子也的屋顶和其中两幅墙也是蓝色的,点缀在碧海上,漂亮得不像话。
“整栋都是我的呀!”她眯起眼笑起来。
她掰着手指头数,“原本我只是租的,交了三年租。后来林先生给我一大笔,我只用了其中的一半,就买下这里啦!以后,就算我侦探所开不下去了,我搬来这里住也行呢!哈哈!”
明十在衣袋里翻了翻,拿出了资票本,签了金额和名字后,将支票撕下,递给她,“甜梨。这是我给你的23岁生意礼物。2月14那天,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了。那一天真是一个好日子。”
肖甜梨笑着取过支票,看了看金额,是一个可以买下这栋楼的价钱。
明十说,“我知道,你很喜欢自己的工作。我希望你的侦探所可以永久地开下去。”他轻抚她发,一下一下,“乖,收下它。甜梨,你说过的,你这一辈子,最喜欢美食和金钱。你没有必要和自己、和钱过不去,对不对?!”
她收下了,但只是随意地塞进了衫袋里,仿佛爱钱的那个人不是她。
她率先下车,“走吧。我带你参观我的工作地方。”
他轻笑,她还真有点领导视察工作的那种架势。
他抬头,看见挂在门牌上的字:十夜侦探事务所。
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十夜”二字。
她回眸,看见了他眼内的眷恋,她抱了抱他,唇在他下巴上亲了亲,道:“进去吧。”
第(5)
(剧情+肉。这次的肉非常肥美,写了好多字肉章!非常好看,我自己都很满意。大家喜欢的,要给我留言哟!有猪猪的请给猪猪吧!再收藏一个呀!么么爱大家!)
推开纯白的琉璃门,她领了他进去。
里面是欧式装修,蓝灰白为主色,简洁、明亮,摆有几盘芭蕉,而有些墙壁上,挂有一缕一缕垂挂下来的绿萝,鲜艳、碧蓝、漂亮。
还有些帆船、船锚、海军蓝的装修物。
一楼五六间办公室,有两个员工在,对着电脑懒散地喝着咖啡打着报告。
“老板!”员工见了她,喊了声。
对她身后穿着入时,俊雅不凡的男人只是礼貌颔首,显然是见惯不怪的。
他想,他们以为,他只是她其中的一位客户罢。
十夜没有替彼此作介绍,带着他往上走,“二楼有两间会议室,一大一小,一间资料室,一间健身房,两个办公室,和在大厅的公用位置,普通小员工坐大厅。有独立办公室的都是我从全国搜刮来的着名侦探,负责各项业务,其中还有一位转负责探宝,可以说是位寻宝猎人,曾带着考古队下海探寻宝藏,资历深厚。”
他轻笑,“你业务挺多。”
“那是!”她又傲娇道。
她忽发奇想,突然把嗅嗅放在二楼前台上,把它一只手抬起,轻轻摇晃它手,她笑道:“嘿嘿,招财猫!”
明十:“……”
嗅嗅:“喵喵喵!”她对着明十大声抗议,说着只有明十才听得见的人话“主人,你女人缺根筋!”
明十抿唇笑。
她看见他笑了,她也笑,“我有才吧!”
他摸了摸她头,嗯了一声,“挺有想法。”
她带着他往上走,“三楼整层都是我的办公区,三楼半那个阁楼可以远眺整个夏海和整片蔚蓝,还能坐在楼顶看星,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有时候,工作忙不过来时,我就住在阁楼。”说完她又对两只猫说,“放心,我加班时会带上你们的,这里整栋楼都是你们的地盘,放心玩!”
“喵喵喵!”小明:好呀好呀!
“喵喵喵!”嗅嗅:我对玩没兴趣,我对吃有兴趣,有小鱼干我就来!
明十再度抿唇笑,然后说,“记得给嗅嗅备小鱼干。嗯,也别忘了小明。”
十夜哈哈笑,“零食玩具都有呢!”
他进入三层,这里是她的个人领域。
地毯繁复华丽,是土耳其地毯。而墙壁上挂着的是土耳其细密画,充满叙事性的神秘感。
她脱掉高跟鞋,光着脚踩了上去,回头来说,“你也试试。”
他脱掉鞋,走上去,羊毛没入脚踝。
“很舒服。”他说。
她领他走进她的办公室,将门嘭地关紧了。
他轻笑,背靠着墙,轻声说,“你这个样子,我以为,你想强上我。”
她妩媚地睨了他一眼,“这里的地毯更厚,你感受一下。”
他微眯起眼,细细地感受,脚下是柔软得极致的毛,“你很懂享受。”
她这个房间,没有一扇窗,唯一的窗是办工桌后的落地窗,一室阳光明媚,看出去就是碧海蓝天。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外面的人无法窥探这里的丝毫春光与秘密。
她脱掉了连袜裤,坐到了宽大的办工桌上,她将双腿打开,用眼神对他发出邀请。
那一处,是他的宝地。是他的销魂处。那一处,此刻依旧紧闭着,带着诱惑人的嫩红,那两片唇含了水液,此刻分外晶莹。淌着的是蜜。令他觉得渴。
他看着她眼睛,将长长的中指插了进去。她唔一声,咬出了自己的手指。他一边看着她眼,一边抽插手指,她那里还是太紧,俩人都做了那么多次了,她依旧紧得他受不了。他看着那个肉洞在他手指的进出下,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他一双眼红了,只觉得那处肿胀得难受。
“我给你含含。”他说,然后跪了下来,唇猛地含住了她的花穴,十夜十分放纵,尖叫不断,而他将舌插得很深,上下唇与牙齿攫住了花蒂,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将她舔到高潮。她双腿夹着他头,颤抖不已。
明十将她上衣脱了,BRA也脱了,一对雪白玉兔危颤颤跳个不停,带起一阵一阵奶白与嫣红的、漂亮的乳浪。他看到两朵粉樱已绽放于雪峰之上。他俯下身咬住了她的乳尖,吮吸、舔弄、撩拨、揉捏,她早在他身下软成了一滩水。
她轻喘着,“快要我!”
明十走上前来,一手握着她腰,她摸索着解开了他的皮带,手从裤子底下钻了进去,不过一会,他呼吸就重了。
她抚弄他茎身,还用腿心去磨,用双腿去夹,但他只是用唇去含她双乳,玩弄她双乳足足玩弄了二十分钟,她早痒得不行,下面成了一片泥泞,有时候,滑腻得已经在他磨过来时,吸入了他那硕大的龟头,他却狠心不给她,只钻了一会儿又退出来了,只摩擦她双腿间细腻的肉,每一次磨,都用阳具那长长的茎身将她底下那两片唇肉劈开,磨着她花蒂与凸出来的点,她爽得头皮发麻,只好软这声音求他,“好哥哥,明十哥哥,你就插进来嘛!我很会吸的,我会让你爽啊!”
明十低笑了一声,抱着她和她接吻,唇在她耳边、唇、颈和胸之间来回亲昵,并诱哄道:“乖,让我好好爱你,等待久一点,待会你就会加倍地爽。”
但却在她被他玩弄得失神,尖叫时,他看着她眼睛,狠狠地进入。
“啊!”那一刻,她感到无上的满足。
他拍了拍她肥美的臀,性感的声音越发沉磁:“放松一点。你太紧了!”
他推开一点,双手撑着她腰,看着他和她的交合处慢慢地进出。她一侧身,就看到了旁边的穿衣镜,镜子里,自己双腿大开,一根紫红的热铁在她身体里进出。
“看得清楚吗?”他笑着再度诱哄,然后拿起她放在桌面的一把镜子,放在了俩人交合处,从正面让她看见,自己的那个肉洞,是怎么被他干出来的。
那一瞬,她就丢了。一大股香甜的粘液流出,黏了他一身,将他黑亮丰盛的阴毛全都打湿,当他退出时,就连整个棒身都是水光淋漓。看得她也饥渴。俩人彼此身上都是彼此的气味,那么的令人欢喜。她没管没顾,将他猛地一扑,扑翻在你。她从地板匍匐而上,像一条通体雪白的蛇,在他身上纠缠、蔓延,然后她俯下头来,一把含住了他的欲望。她慢慢地吞吐,给了他好几个深喉,用喉咙来夹他吸他,明十躺在地毯上,发出动情的声音,那么的动听。她吸吮得更加卖力了,还用肉肉的唇瓣去触碰,亲吻他的茎身,明十脑海里炸出无数的烟火,他整个人已经灵魂出了窍。
可是这样吃他,她小穴更痒了,感觉到她的蜜液流到了他的小腿。明十哑着声音喊:“你把屁股送过来。我给你口。”
十夜听话地掉了个头,然后再度将他含住,两只手还不忘摸他的两个子孙囊,一吸一捏,明十爽得神飞魂外。可是那漂亮的肉肉的臀却还不肯给他,只是坐在他胸口处。明十两手卡在她腰上,将她往他脸一提,唇就含住了她的花穴。
俩人互相吃着,舔着,彼此玩得不亦乐乎。他忽然插入了两根手指,她尖叫起来,连她爱吃的肉棒都跌了出来,明十知道她快乐,插得她更加地块,一边插入一边用舌舔她整个阴蒂。
这一场性爱非常淋漓尽致,最后还是明十忍不住,射在了她嘴里。
她爱他,爱他的一切,在他伸出双手让她吐出来时,她当着他面吃了下去。“唔,”她像艳鬼,她舔了舔唇,道:“好吃。”
那一刻,明十失了控制。那根半软的东西是立刻就硬起来的。他直接将她一拌,她倒在地毯上,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将她双腿打开至最尽,那根热铁就钉了进来,死死地将她钉住。然后他将她整个人抱起,一把走一边弄她,弄得她汁水淋漓,滴落在她刚才还介绍过的厚实毛地毯上。就像她刚才暗示的,这里很适合做爱。
她娇娇软软地嗔,“阿十哥哥,抱我到桌子上干好不好?我让你当个昏君。”
她放浪得很,骚话比他要她。他将她放在桌面上。她妩媚地双手后撑,将自己大幅度打开,让他看着怎么进出,怎么干她下面那张肉唇。
她销魂的模样与姿势,的确取悦了他。他越撞越快,越撞越狠。
可是这个姿势不得劲,他将她腾空抱起,她双腿圈住了他腰,他将她压进了厚实绵软的地毯上,一下一下地撞击,很快她就攀上了顶峰。
就在她要到时,他又坏心眼地退出了。十夜妩媚地睨着他,娇媚地道:“阿十,你怎么能这么坏呢?”
他说,“换一个姿势干你。你想要什么姿势,自己摆,我满足你。”
十夜站起,赤裸这全身,让他看清她身上已经全是他的痕迹——指印、牙印、吻痕、精液。他感觉到自己那处快要涨饱了,只想着快些插进她身体里去,一插到底。
她颤着沉甸甸又高高翘起的双乳,来到一处扶手杆前。她站定,然后将一边腿搁到了一米多高的栏杆上,她回头很性感妖娆地斜他,“来。”
他走到她身后,一手扶着她腰,一手掰开她阴唇,他前胸贴着她后背,已经狠狠地插了进去,“唔,好紧!”他低吼。
明十加快了律动,一手揉着她胸,她用丰满的臀去磨蹭他鼠跷部。俩人无论怎么弄,都是无比的贴合。
明十觉得自己快要射了,可是他还想忍忍,还想享受她给他的销魂的时光。“阿十,舒服吗?”她会转头咬着他喉结,用臀扭着来磨他除了茎身以外敏感的部分,一边扭一边吸他茎身。明十低吼,“舒服。”他太难以忍受,一把攫住她下巴,和她深深接吻,他的舌同样插到了她喉头去了。
“阿十,你别弄,我还有一招呢!”明十听了她话,停了停,她压在栏杆上的腿移到了,在保持着俩人插入的姿势,她一个下压,以腰为中心更为贴近他身体,她这一下腹沉,直接将他的阴茎送进了宫口,“嗯。”明十低喘。
“阿十哥哥,我还有呢!”她将那条腿向背处反向抬起,然后搭到了他的肩膀上,她的身体向前倾并下压三十五度,插在她身体里的阴茎也跟着她的身体移到,微微弯曲,爽得明十倒抽气。“可以了。阿十,你撞我吧。我喜欢你强而有力地占有。”十夜自己动起了屁股开始套弄了,不过一会儿就爽得自己唧唧叫了。明十得了滋味,当然是喜欢得不得了,抱着她臀开始更为猛烈地进攻。但由于缓了那么一下子,他已经不再想射,抱着她臀就是没完没了地抽干。
可是爽到了的十夜又不干了,一直嗔他,“阿十哥哥,你怎么还不射?你快点射给我呀!我下面那张嘴想吃你的宝贝了!”
他将她换了个姿势,侧面拥抱着她,然后俩人都躺倒进了地毯上,这个姿势,她不用那么吃力。当她全身都放松下来,她就哼哼着让他任意肆为了。依旧是侧着,但他又换了一边,他再度进入,他咬她耳朵,“喜欢吗?”
她嗯了一声,回过头来,咬住了他的颈动脉。
如此狠的力度,她被击得溃散,只能咬他发泄。
他加快了速度,在她的办公室,在她的地方,将她占有。用尽全力地占有。
她忍不住,瞬间决堤,尖叫出声。
“阿十,阿十!”她寻他唇,想要极力地攥着点什么。
“我在。”他唇吻上了她的,和她深情接吻。
这一刻,这个女人,这个叫十夜的女人,是属于他的。属于明十。
第(6)
他给她穿衣服,给她扎头发。
她头贴着他额,轻声说道,“阿十,你真有耐烦心。”
“只对你。”他替她把西服上的皮带扎好。
室内很暖,开着暖气。她随意地将大衣搭在了椅背。
而他在看她办公桌和书柜里摆放的各式照片。
许多她的照片,她各个年龄段的照片都有。
有一张,是她十四岁时,穿着洁白芭蕾舞裙,头戴皇冠,再跳天鹅湖的照片。照片里的少女非常美丽,但她眼神迷茫,并不像白天鹅。
他问她,“你还能跳芭蕾吗?”
她拉开椅子,打开电脑,开始查阅助理侦探给她接的新工作,以及接下来的行程。
她看了一眼那张照片,道:“很多年前就放弃了,但要跳还是可以的。不过我想,或许我更适合邪恶的黑天鹅。”
明十走过来,捏了捏她嘴,温柔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喜欢纯白纯粹的白天鹅。那你就是白天鹅,在我心中纯洁美丽。”
“阿十,你真会说话。”她垂下眸子,开始翻阅档案。
明十走到书柜那,那里也放了十来个相框。他一一看了过去,偶尔拿过一个相框仔细看里面的她。
她从来没有太多表情,不像别的女孩,做出或嗔或喜,或娇俏或搞怪的模样。她永远是一张扑克脸。所以,愈发显得穿芭蕾舞裙那张,连迷茫的表情都显得那么鲜活动人。
他知道,他们是一类人。他们没有喜怒哀乐,没有同理心,直接遇到了对方,才懂得何为心疼,何为执爱。
忽然,他的眼睛被其中高架子上的一张照片刺痛。那张照片,她笑得很灿烂。是从未有过的。他将那个相框拿了下来。
照片里,是她和景明明坐在景家花园的芍药花下,她笑得甜美又灿烂,比芍药还要艳丽动人。她的手里捧着一个蛋糕,上面写着住景明明和她生日快乐。
他才知道,她和景明明同月同日不同年生。
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在面对景明明时,也是由衷快乐的。
他一手拿着相框,另一手紧握成拳。
她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她走了过去,一看心就咯噔一下。但她也沉默,选择什么也没有说。
明十黯然,将照片放回原处。他说,“景明明是一个不错的男人。”
“所以呢?”她凝望他。
“我同意你嫁给他。”他将她对他说过的话,还给了她。
他说,“你和他在一起笑得很灿烂。甜梨,这样就够了。你嫁给他,会很幸福。”
十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问:“真心话?”
他平静地答,“真心话。”
她只是回答他,“我知道了。”
他轻抚她脸,脸上表情柔软下来,他轻叹,“阿梨,我总是不会说话,总把好好的气氛弄得很僵,是不是。”
她将头靠到他怀里去,他吻了吻她的发丝。她喃喃:“在我心中,阿十哥哥最好了。”
办公室门忽然被敲响。
明十放开了她。
她按了一个按钮,门自动开了。
首先进来的是小明这只大丑猫。
十夜嫌弃地去扒拉它耳尖上的毛,它不高兴了,对着她咧嘴张牙哈气,被她一巴掌拍出两米远,连明十都替它痛。
“阿梨,你手劲太重,小心把它一掌弄死了。”
她对着他挤眉弄眼,“它强壮得很,玩不坏,也死不了。”
明十的耳尖红了,垂下头去不搭理她。她这个女人,是有恃无恐地挑逗他。
跟着进来的是脱了鞋子,只穿着袜子的男人,男人身后同样是脱了鞋的人。
明十看出来了,清秀斯文的男人是她的助手,而跟着来的女人是客人。
十夜一看是她,连忙摆手,“陈小姐,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接。”
黄启迪明显是被女人纠缠怕了,所以不顾老板的反对,还是将人带了来,然后就要开溜,十夜在他身后大喊,“你出卖我,我要扣你半年粮!”
黄启迪头也不回地溜了。
留下明十和陈小姐,陈小姐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明十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拿起一本书翻看,正好是一本名为《同类相食和普通法》的书,他翻看起来,是一本关于吃人的书。
陈小姐明显情绪有点失控,拉着她不放,本就通红的眼睛一下就流出眼泪来,十夜心下连呼:这是超级变脸?眼泪说来就来??
“肖大侦探,你为什么不肯接我的Case?!”陈小姐彻底地堵死了她想逃跑的路。
十夜一张扑克脸,用力甩开她手,抬起手挖了挖耳朵,才懒洋洋说道,“陈小姐,你要我寻人,我这里又不是寻人社!而且,你未婚夫失踪太久了,超过了十年,很难寻找。嗯,重点是,你给不起我要的金额。陈小姐,我爱现金哦,接的案子,最低六位数起,而且六位数的我都懒得接。要不,我帮你转去寻人社?”
见她哭红了眼睛不说话,只死死抓住自己手,十夜又说,“陈小姐,你为了这件事前后堵截、纠缠我两年了,难道你不累吗?放弃不好吗?又或者,你可以付我这个数时,你再来?”这一次,她比了七根手指。
明十听了,放下书本,抬头望她,只见这个贪钱的女人眼睛微微眯起,七根手指头在空中轻晃,真是贪钱贪得要命。
这时,陈小姐忽然放开了她。
十夜以为她终于知难而退放弃时,她手伸进了挎包里,一边拿东西,一边说,“我是在两个月前得到了这个东西。”
是一串风铃,由几截长短不一的灰白色长条串成。
明十神色凝重,站了起来。他不会看错,这是人骨。
显然,十夜也看出来了。
其中一截上,还有两条划痕,看着像个心形,这个创口深刻入骨。
十夜许久没有作声。
陈小姐抿了抿唇,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人骨。也没地方去作鉴定,我不懂这些。但是,”她顿了顿,又从坤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把男性剃须刀,一些胡须渣,几条男人的粗硬短发,她说,“我把未婚夫曾用过的东西带来了,这些胡须和头发,还有这个风铃上的骨,不知道还能不能提取出DNA。”
十夜脸色很阴沉,她说,“你应该直接找警察。”
第(7)
她摇了摇头,“我不信任警察,他们都是饭桶,十二年前就什么也查不到。”
明十拿起那几截人骨,说道:“骨头被煮过。更被高温油炸过。还不确定有没有用化学剂清洁。这点增大了难度。而且骨头太少,不一定能提取到有效DNA。”
十夜点头,“而且十二年前,技术难度上更大。DNA发展技术虽是日新月异,但太考验化验师。这样的化验师本就凤毛麟角。”
十夜蓦地想到了她的姐夫,慕骄阳。
她肉肉的唇抿了抿,忽然说,“陈小姐,我可以考虑听一听你的故事。如果故事动听,我可以给你免个零。但六位数起步,不能再低。”
***
十夜开始认真仔细地观察陈小姐。
陈薇年纪约三十五六,样貌秀丽,左眼角一粒极小的痣,看人时很妩媚,可以想象得出十年前是如何美丽动人。
这样的女人,应该是有众多追求者的。
见对方这样打量自己,陈薇颇为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
十夜开门见山:“你现在就是个美女,以你的容貌,即使是现在应该也不乏追求者,更不要说十年前。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人际这一方面。”
陈薇有点激动,“我没乱搞男女关系。”
十夜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有时候怀璧其罪,美丽就是一种原罪,尤其是当美丽的人本身社会资历家境也相对弱时。你想想看,十二年前到现在,一直喜欢你、追求你,关注你的人有哪些?”
“在你开始说你的故事前,你先回答我这三个问题。刚才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你这串人骨风铃是从哪里找到的?我本身是刑侦出身,所以才会第一经验告诉我这是人骨,当然具体的我肯定会去化验认证这是人骨还是别的材料;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你会认为这是人骨,甚至就是你未婚夫的?第三个问题,你现在结婚了吗?对象是谁?
“从你可以一下子拿出六十万当侦探费用来看,你现在的生活肯定不差。但你原生家庭不是太好,学历也不算高,按正常来说,要付这笔费用应该是不太可能。我想你现在的日子不错,应该是和你的追求者、或者说未婚夫有关。我说得对吧,陈小姐?”
顿了顿,十夜又说,“起码,在两年前,我初见你时,你的穿着用度都比不上今日。而且,两年前初见时,你眼底有乌青,形容略憔悴,但你现在过得不错。”
陈薇诧异:“你调查过我?”
十夜摇了摇头,“我不需要。我是一名侧写师,也是警局的犯罪顾问。我从你身上的蛛丝马迹可以推理出你的基本情况,甚至是童年的一些情况。不过,既然在我的十夜侦探事务所里,要给你开一个 file了,那我会对你的过去,做一个详细的调查。”
陈薇先是回答了十夜的第二个问题,关于人骨的问题。
她说,“我和向东一起旅游时,曾遇到过地震。当时他为了保护我,被一根钢筋贯穿大腿,当时我们还是幸运的,事发不够一个小时就被送去医院了。我是轻伤,而他做了手术,当时那个钢筋头部是变形的,幸好也不算粗,大致是个心形形状。所以他腿上有一道心形的疤痕。但那是呈现在他肌肤面上的。当我看到这串风铃,我就有了强烈的感觉,这个心形,和他肌肤面上的很相似。我只是直觉……”
十夜捕捉到了重点,听她这样说,人骨是属于向东的可能性很大。即使骨头无法提取到DNA,证据链还不完整,但依旧可以百分之九十地确定下骨头是属于向东的了。那问题来了,在任向东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前提下,在哪里得到的这个人骨风铃,将会是破案的关键。起码最低限度,可以确定方向、甚至是锁定目标。
陈薇顿了顿又说,“这两年,有一个男人一直追求我。说起来,其实他追求了我十五年了。我还在高三时,他是隔壁学校的大学师兄,但他母校也在我们高中,我们那所是普通高中,但他却考上了一本重点,所以他回来高中参加一个演讲会时,我们认识了。但我一直当他是聊得来的朋友,直到半年前才正式在一起。而那串风铃,我是在他家找到的。”
十夜眼睛一亮,她飞快地打开电脑,按照她说的名字搜索,并在电脑里列了一个时间线索表。
这个叫程飞的男人,样貌相当普通。只是个刚一米七,身材也普通的中年男人,现年39岁,一直未婚。
相比来说,任向东一米八,高大英俊,他的资料基本上停留在十二年前。那时候,他25岁。照片里的他,尽管只是最普通的证件照,却看得出他五官很出众。任向东成绩一般,没有考上好大学,只是一个大专,和陈薇是同班同学。但他家境尚可,他大专毕业后,父母出资给他做生意。他做的是矿藏生意,经常需要出差,但他不骄不躁,工作踏实认真又卖力,将和朋友合伙搞的小公司做得相当不错。
而程飞是当地的小开,家族资本宏厚,他读书很厉害,重点大学毕业,更在外国读了研究生,回国后做投资生意,也过得很好,早早买下了自己的房产,置有房产物业。
十夜先是快速搜索,十五年间,程飞和任向东没有任何交集。生活圈子也没有重迭。
但正因为俩人在关系上,彼此互不认识,那任向东的骨头怎么会出现在程飞的家里,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十夜工作效率很高,不过一个小时,她通过电脑黑客技术,将程飞和任向东二人在十五年间的线索线整理出来,并作互相对比。按半年份来计算,一共列了30项年份时间线。
而她重点搜证任向东失踪前的半年,按每个月来细分,同样圈出了程飞在任向东失踪前半年的所有动向。
明十放下书,站在她身边看电脑,怀里还抱着那只软软萌萌的嗅嗅。
嗅嗅:“喵~~”
十夜没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今天是一套藏蓝羊毛修身薄西服,外套一件黑灰色呢绒长大衣。此刻大衣扔在沙发上,他只穿了西服,修长挺拔得让人挪不开目光。更兼他肤白,藏蓝这个色更是衬得他眉目深邃,肤白如雪,有一种别样的禁欲美感。
她移不开眼睛,第一次在工作时开了小差。
“喵!”嗅嗅不怀好意地揶揄明十,“主人,这个贪财好色的女人,刚才讲,‘你好靓!’”
明十:“咳咳咳。”
十夜一怔,回过神来,眼睛又回到了屏幕上。
明十说,“任向东失踪前两个月,在西藏。而那段时间的程飞则才从刚果金回来。好像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
十夜手指在最后一个月的时间线上敲,“你看这里。任向东失去了联络,他没用卡、也没有购买大中小巴、火车、高铁、飞机、船渡的任何记录,也没有开房的记录。唯一的开房登记记录,只在西藏。但他没有从夏海到西藏搭成任何交通工具的记录,他也没有开自己的车去,所以无论是行车记录还是过关刷卡、交费等,都没有他的记录。”
陈薇很激动,她说,“他是去西藏朝拜的。他和我说过的。而且,他提了一下,是自由行。自驾车的。”
明十说,“自驾游是自己和同伴开车,或跟着车队;或甚至就是单独自己一人出行,开一辆车上路。但如果没有他的行车记录。那就是他其实是全程搭的别人的车。用别人的身份证来通关作记录。”
十夜马上给助手黄启迪打电话吩咐:“你马上和陈琛去查找出任向东的所有亲朋好友、甚至是工友、上司也不要放过,先过筛一遍他们十二年前10-11月的行车记录,有没有到过西藏的。再询问他们和任向东有关的问题,缩小范围。不够人手再告诉我。限你们五天内找到线索,速去!”
明十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深。
十夜很妩媚地睨他,“怎么?是不是发现我工作时特别性感?”
明十抿了抿唇,没作声。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应她时,他抱着嗅嗅却忽然低下头来,在她发心亲了亲。
十夜脸蹭一下红了。
陈薇有点伤感,轻声道:“你们真恩爱。”
十夜想了想,给了她忠告,“陈小姐,你现在是我的客户。我也是出于专业意见,以及,我个人的好意给你忠告,尽量和程飞保持距离。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嫌疑最大,且最危险。”
陈薇一愣,没想到这个以能干和贪钱出名的女人,居然会真的关心她。她哽咽:“谢谢你。”
“免谢,最后无论破案与否,爽快给钱就行。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十夜抱臂,对着电脑微眯起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陈薇被噎了一下。
十夜:“陈小姐,其实任向东是生是死,你心中早已有数。所以,你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我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悲伤无补于事。十二年了,节哀。”
“我的经验已经给了答案。任向东已经死了。其实你心里也清楚。你想要一个结果一个解脱,最好还能找到他的尸体。我尽力。”
陈薇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红着双眼,隐忍而克制地离开了。
见她走了,十夜又在程飞的十二年前11月份那里的踪迹指指画画,“阿十,你看。程飞10月份还在刚果金,11月中入境回到夏海,然后他也没有任何出入国内别省的记录了。和任向东非常相似。刚才我问陈薇时,她就说了,程飞在十二年前的11-12月里,有50天不在夏海。她已经早一步了解了,再来找我的。那这五十天里,消失了行踪的程飞和任向东到底去了哪里?”
“这就是你要重点调查的!”明十道。
“是。这就是我的方向。”十夜说,“还有刚果金是富含矿产的地方,而恰巧任向东做的就是矿藏生意。这一点,是个微妙的联系点。”
“但不能作为任何有用的实质证据。”明十说。
“我又不是警察,我不查案,我现在的目的,只是摸清任向东最后的归宿。至于后续的,就看这个案子到了什么程度了,到时警方肯定会介入的。”十夜打了个哈欠。
明十:“所以,你认为是谋杀。”
“目前的线索来看,是这样。情杀可能性最大。但谁知道呢?人性往往是很飘忽,又很复杂,和幽微的。这个案子,很有挑战性。我喜欢!”她露出志在必得的目光。
明十没说什么,只是摸了摸她的发。
他从不需要担心她,她不是一般的女人,所以接下来的路,他陪不了她了。
明十心中微微一叹。
是啊,她不再需要他了。
当吃人魔案,结束。
她就不再需要他。
第(8)
十夜在分派人手,电话就没停过。她给一位侦探同伴打电话,喊道:“李日升还不快点滚回来开工?几点了?!你想被扣工资吗!”
对方的声音传了过来,懒懒洋洋的,“有咩大茶饭,居然来找我。”
十夜说,“资料文档现在发你邮件,你给我马上死去西藏,查明一个叫任向东的活动轨迹。嗯,十二年前的活动轨迹。他最后出现的旅店叫‘向风’旅店,他当年去西藏的目的是朝拜。但跟着失踪了。给你一个提示,你可以对比着当年的程飞的行动轨迹一起交叉查。俩人都是搭的别的人开的车离开的夏海,所以他们的行迹几乎消失。”
挂了电话后,她坐在办公桌前足足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连呼吸都很微,是极度的专注和克制。
明十了解她,知道她是在思考。
她忽然站起,走到一边的侧墙上,那里挂有一块黑板。她在上面写:手机信号发射塔。
明十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想是想要确定点什么,十夜马上给陈薇打了电话。电话开的免提,陈薇说,当时,她有给任向东多次打电话,他在西藏时电话一直都是通畅的,俩人偶尔还会网络视频;但他在西藏的第45-50天这个时间段,已经很少和她通电,每次通电,她听见的都是呼呼的声音,像是风刮,非常非常大的风声,而信号还非常差,她甚至连是不是他的声音都听不清楚,说不了两句就忙音,应该是没了信号。最后的12月20日到30日这段时间,他的手机彻底打不通了,从此之后他人间蒸发。
等她挂掉电话,明十说,“一个人到底身处何方,只要他手机开着,通过手机信号塔的确可以确定。他当时是不是在西藏,或离开西藏到了别的地区,通过定位手机通讯信号可以知道他确切所在地域。但难点在于,这是十二年前发生的事了,现在已无法追踪,而信号塔上传到网络终端服务器的数据应该也经过了多次清洗。”
十夜微微一笑,“阿十,同理,我们可以用逆向推理的方法,我们不找任向东的,我们可以查找陈薇十二年前的通讯数据,她的手机号一直没变,或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刚才她告诉了我,她当年发觉他失踪后,马上去电信公司把和他的通话、短信记录都打印出来了,或许,真的可以查到,十二年前,她和任向东通话时,他到底在哪里!”
陈薇保存的和任向东有关的东西需要找找,一时间并不能马上给她,十夜安排了另一位侦探员工去和陈薇联系,并在拿到数据后,第一时间去电信找相关的专业人员。更交待他一定要记得拿到任向东当年地震受害后做的手术报告以及转回夏海后、后续的一切医疗报告。
等安排好一切,她才松了口气,放好电话掰了掰自己的手腕。
她工作时,明十没有打扰她,只是自己四处看看。
十夜的办公室正墙上,挂有一块黑板,只见上写:同类相食,只有变态者才会获得快感。正常的人,与人相吃,即时存活,得到的会是来自余生的谴责与赎罪,终日活在惶惶之下。变态者中,也只有特殊且极少数的人才会成为吃人魔,这一类变态是特殊的变态者。我要找的,是一个特殊变态者。他享受吃肉的乐趣。
明十看着那段话,若有所思。
十夜走过去,拿起布将粉笔字刷干净。
明十忽然问:“如果当初,你跟踪到的是于连,你还会像和我那样,和他上床吗?”
明十遇见她的第一天,她是猎物,是经过伪装的、专属于他的猎物,她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和他做爱,引他入局。
十夜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十,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的是,你和他是不同的。你心底依旧保留着纯粹的善良。你话不多,你孤单、你多愁善感,你甚至不爱笑,但就是这样的你吸引着我,吸引着我去靠近你,走进你。那一刻,我是想走进你的世界的。”
“阿十,当你坐在酒吧里时,我远远看着你,觉得你很孤单,背影很伤感,侧影也很落寞,我在你身旁坐了足足一个小时,可是你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那时候,我就想和你说说话,想你能展眉。”
明十一怔,握着她手,说,“我懂了。”
她笑,“我爱你,仅仅因为是,你就是你啊!”
她关上电脑,牵了他手离开十夜侦探事务所。
明十问她,要去哪里。
她歪着头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又说,“走,我给我男朋友买西装去!”
明十笑了笑,心道,只当她一天的男朋友也是好的。
她没让他开车,挽着他手,带着两只猫走在商业街道上,她说,“我姐夫,就是慕骄阳,他是英式老贵族,老绅士,品味老好了。你看他穿西装多好看啊!全是英国一个贵族老品牌亲手订造的呢!平常人根本请不动那个品牌的设计师。那个品牌的其中一位设计师受过他恩,所以专门每年到夏海一次,给他做衣服。现在就在这条街属于他的独立工作室里。我带你去,我也给你置装!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拍了拍胸脯道:“我肖甜梨的男人,得是美绝人寰的!”
嗅嗅:“喵~~!”白痴!
明十低笑了一声。
她扯着他,在商业街的各条巷道里穿来穿去,几乎要将他绕晕。
他佩服道:“你认路、认方位很绝。”
“那是!我走过一遍的路永远不会忘记。走迷宫,也是我最擅长的。”她伸开手,“捕捉和感受风。这点很重要。”
他以拳抵唇轻咳,“你是天赋异禀。”
两只猫也快要晕了,小明想甩赖,跳到她肩膀上,一头一脚搭她肩两边,给她当围巾,自己也省了走动。谁料被她一章拍下去,她还从坤包里拿出一根狗绳,将它当狗那样牵着走。
小明:“……”
嗅嗅:“喵呜~”哦呵呵呵~它在明十怀里笑个不停,极尽嘲讽之能事。
小明在地上走,回头吼它:“小心我一口吃掉你!”
嗅嗅金色的眼睛一闪,只有小明看得见的一条大黑龙猛地扑向他,张开血盆大口将它头咬住。
小明呼吸不上,在那拼命挣扎。不明所以的十夜说,“小明,你在演戏给我看吗?我可没同情心。快走!”说完往它屁股踹了一脚。
明十嘴角翘了翘,顺了把嗅嗅的背上的毛说,“别吓小明。”
十夜又一脸问号地看着他,明十往前走几步,一脸傲娇道:“这是一个小秘密,我不会告诉你。”
十夜:???
明十人高,已经看见了街尽头,靠海滨的那家店。也是一栋小洋楼,只有两层,没有店名。等俩人走近了,只见棕黄色的圆拱形木门右边有一台缝纫机的符号。他说,“应该是这家了吧。”
“是。你很聪明。”十夜牵着他手,他五指和她相扣,俩人相视一笑,一同走进那道圆拱木门。
第(9)
十夜熟门熟路,没有上楼,牵着他直接穿过一楼大堂,走到小洋楼后面的花园里。
阳光正好,不远处是蔚蓝的大海。一张白橡木小桌旁,白色躺椅里躺着一位衣着绅士优雅的男人。
是位英国人,年龄大约四十来岁,他身上西服非常衬他气质,三件套的墨蓝修身西服也很复古优雅,带着英式的硬朗、内敛,和深沉的优雅。
明十说,“这位应该就是设计师本人。”
男人睁开眼睛,他微笑着站起打招呼,每一处都很克制、内敛,是个传统的英式绅士。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大卫,两位午好。肖小姐我认得,是对面街赫赫有名的女侦探。我的老朋友慕先生和我提起过你。”
十夜也不客气,“你每年只有圣诞节前这段时间有空,还会专门飞过来给我姐夫做衣服。哈哈,就麻烦你再为我多做几套了。你看,这位帅哥。他穿你的衣服,很绝哦!”
大卫失笑,摇了摇头:“你是个急性子,要现成的衣服。可是我这里都是要做三次量身才能做出完美衣服的,哪里有现成。”
十夜也不恼:“我三天前就给了你,明十的尺寸啊!以你的高超技巧,没有真人量身,也能做。”
大卫将两人往二楼上带,并告诉明十:“二楼是我的工作间。我在中国,其实是不接任何订单的,我只为相熟且长期固定的客户订做衣服,而他们基本上都是要飞往英国。这是我的卡片,如果你喜欢,以后可以到英国的SavileRow街找我做衣服。”
大卫的工作间宽敞明亮,二楼的楼层很高,有一半的屋顶做了天窗,此刻阳光透过天窗析下五彩的虹。
成衣模特摆了好几个在宽敞的大厅,有些没穿衣服,有些则穿着大卫最新设计的西装,有些则是半成品西装,还有好些打版的版式西服放在那里。
还有一整面雪白的墙上挂着好些手稿,每一幅手稿都漂亮得无以复加。
明十走过去细看,目光在其中一套墨绿色的修身西服上流连。
大卫走过去,说,“那是我听到肖小姐的订单要求后,马上得到了灵感,然后画了出来,衣服也裁得了。肖大侦探,为了你的一时兴起,我可是通宵了三个晚上,做了三天三夜,几乎没有合过眼。”
十夜对他抛了个眉眼,“我给你记单,日后你若有需要,我侦探所一定会为你办到,且是我亲自出马!你要知道哦,请动我可得天价!怎么算,也是你赚了啊!”
大卫笑着回应,“是,是我赚了。”
他转进一个屏风做出的隔间,然后将一排衣架推了出来,上面有五六套西服。他说,“墨绿那套,是我刚做完的,最合身。其他五套是我根据他气质、身高体型挑选出来的,大概只是一点点的偏差,例如腰身那,我可以马上修改好。裤管的宽细也能马上修好。你试试。”
墨绿的西服很美,那种绿是一种暗光,但人转身时,会带起暗绿的光影。羊毛的面料,摸上手很舒服很有质感,而衣服的里衬却是一抹温暖又出挑的姜黄。
大卫说,“英国是岛国,且偏北,很寒冷,秋冬还整天下雨,这样的环境气候造就了我们内敛的性格。所以我们的衣服上也多是这样的风格,虽然英国高级定制很着名却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明先生的气质就像多雨的冬夜,有点抑郁和多愁善感,意大利制造不太适合你。英式倒是挺好。你看,我们的天气阴郁多雨,所以我们的衣服在选色上绝对不会跳脱明艳,我们喜欢稳重的颜色,像灰黑、黑、灰、深蓝这种灰暗的颜色。我唯一做过的稍出格的就是给慕先生定制的烟金色,因为他肤白。而您也是,肤白轮廓深邃,像冬日雨夜里的青郁玉兰树,有暗香送来,所以我考虑了墨绿,而且墨绿面料下,用了银白与烟银色织出细斜纹做点缀,在领袋和衣领角也织有一朵白玉兰与一小簇绿叶当装饰。您的名字,我缝制在衣领里。”
明十的确很喜欢这套西服,他进试衣间换上,再出来时,十夜的眼睛简直就是死死盯着他的,像咬住了猎物在不可能放的母豹。
明十的耳根红了,走过去。掀她长长的眼睫,“不准这样看我!”
大卫的呼吸也几乎停滞,他忽然大笑起来,“这套衣服找到了它的主人。这世上,我想再也不会有人能衬得这套服装了。”
明十很谦虚,“这是高定的魅力罢了。我很平凡。但这件衣服,你是根据我而做的,所以我穿上它才会有这样的魔力。”
她嗔,“你以为是平平无奇古天乐吗!你才不平凡!”
大卫说,“因为我们做衣服,整体用色讲究沉稳,选择灰暗色系,非常遵守传统,但多雨的天气,总会使得我们向往多彩的阳光生活,所以我们是有矛盾性,这就体现在,在里料,我们会撞色,会选择很明艳的颜色,例如大黄、大红、嫩绿、水粉等等。我给您选择的是姜黄,因为我觉得您的气质里有一抹难以窥见的温柔和暖意。我觉得,您应该是个内心柔软善良的人。”
明十一怔,根本不会有人觉得他善良的。
十夜笑着摸了摸他脸颊,赞同道:“大卫说得很对!”
然后她钻进他怀里去,用俩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说,“阿十,我说过的,你本质就是个善良的人。你和我不同,我才是邪恶的那个。阿十,从今以后好好地做个好人,过正常人的生活。答应我。”
“好。”他将她手,重重地按在他心脏的位置,“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部都会应承。阿梨,明十的心是属于你的。”
十夜很满意,把六件衣服都要了。她要付钱,可是大卫怎么都不肯。最后还是各让了一步,她付了墨绿那套的钱。而她也等于是欠了大卫一个人情,以后他若有需要,她会免单,且亲自去替他办事。
明十就直接穿着那套西服离开了。
俩人一边走,十夜一边叹,“大卫的技艺真是超凡入圣、炉火纯青!居然只是按着我报的尺码,一次量身都没有,就把这套西服为你做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明十笑了笑:“要请动他,有时候甚至需要七位数以上。呵,无论是你还是他,都很贵!”
十夜听了哈哈大笑:“都是钱的力量!所以啊,我最爱钱,钱可以买到世间一切!当我坐在一大堆现金前,拿着一迭迭现金,一张张慢慢数时,哇!那种感觉幸福极了!”
明十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走出了好几步,然后又倒退了回来,一把将她头按了下去,“你这个贪钱的女人!吸金嗅嗅!”
第(10)
十夜熟门熟路,没有上楼,牵着他直接穿过一楼大堂,走到小洋楼后面的花园里。
阳光正好,不远处是蔚蓝的大海。一张白橡木小桌旁,白色躺椅里躺着一位衣着绅士优雅的男人。
是位英国人,年龄大约四十来岁,他身上西服非常衬他气质,三件套的墨蓝修身西服也很复古优雅,带着英式的硬朗、内敛,和深沉的优雅。
明十说,“这位应该就是设计师本人。”
男人睁开眼睛,他微笑着站起打招呼,每一处都很克制、内敛,是个传统的英式绅士。他自我介绍说,“我叫大卫,两位午好。肖小姐我认得,是对面街赫赫有名的女侦探。我的老朋友慕先生和我提起过你。”
十夜也不客气,“你每年只有圣诞节前这段时间有空,还会专门飞过来给我姐夫做衣服。哈哈,就麻烦你再为我多做几套了。你看,这位帅哥。他穿你的衣服,很绝哦!”
大卫失笑,摇了摇头:“你是个急性子,要现成的衣服。可是我这里都是要做三次量身才能做出完美衣服的,哪里有现成。”
十夜也不恼:“我三天前就给了你,明十的尺寸啊!以你的高超技巧,没有真人量身,也能做。”
大卫将两人往二楼上带,并告诉明十:“二楼是我的工作间。我在中国,其实是不接任何订单的,我只为相熟且长期固定的客户订做衣服,而他们基本上都是要飞往英国。这是我的卡片,如果你喜欢,以后可以到英国的SavileRow街找我做衣服。”
大卫的工作间宽敞明亮,二楼的楼层很高,有一半的屋顶做了天窗,此刻阳光透过天窗析下五彩的虹。
成衣模特摆了好几个在宽敞的大厅,有些没穿衣服,有些则穿着大卫最新设计的西装,有些则是半成品西装,还有好些打版的版式西服放在那里。
还有一整面雪白的墙上挂着好些手稿,每一幅手稿都漂亮得无以复加。
明十走过去细看,目光在其中一套墨绿色的修身西服上流连。
大卫走过去,说,“那是我听到肖小姐的订单要求后,马上得到了灵感,然后画了出来,衣服也裁得了。肖大侦探,为了你的一时兴起,我可是通宵了三个晚上,做了三天三夜,几乎没有合过眼。”
十夜对他抛了个眉眼,“我给你记单,日后你若有需要,我侦探所一定会为你办到,且是我亲自出马!你要知道哦,请动我可得天价!怎么算,也是你赚了啊!”
大卫笑着回应,“是,是我赚了。”
他转进一个屏风做出的隔间,然后将一排衣架推了出来,上面有五六套西服。他说,“墨绿那套,是我刚做完的,最合身。其他五套是我根据他气质、身高体型挑选出来的,大概只是一点点的偏差,例如腰身那,我可以马上修改好。裤管的宽细也能马上修好。你试试。”
墨绿的西服很美,那种绿是一种暗光,但人转身时,会带起暗绿的光影。羊毛的面料,摸上手很舒服很有质感,而衣服的里衬却是一抹温暖又出挑的姜黄。
大卫说,“英国是岛国,且偏北,很寒冷,秋冬还整天下雨,这样的环境气候造就了我们内敛的性格。所以我们的衣服上也多是这样的风格,虽然英国高级定制很着名却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明先生的气质就像多雨的冬夜,有点抑郁和多愁善感,意大利制造不太适合你。英式倒是挺好。你看,我们的天气阴郁多雨,所以我们的衣服在选色上绝对不会跳脱明艳,我们喜欢稳重的颜色,像灰黑、黑、灰、深蓝这种灰暗的颜色。我唯一做过的稍出格的就是给慕先生定制的烟金色,因为他肤白。而您也是,肤白轮廓深邃,像冬日雨夜里的青郁玉兰树,有暗香送来,所以我考虑了墨绿,而且墨绿面料下,用了银白与烟银色织出细斜纹做点缀,在领袋和衣领角也织有一朵白玉兰与一小簇绿叶当装饰。您的名字,我缝制在衣领里。”
明十的确很喜欢这套西服,他进试衣间换上,再出来时,十夜的眼睛简直就是死死盯着他的,像咬住了猎物在不可能放的母豹。
明十的耳根红了,走过去。掀她长长的眼睫,“不准这样看我!”
大卫的呼吸也几乎停滞,他忽然大笑起来,“这套衣服找到了它的主人。这世上,我想再也不会有人能衬得这套服装了。”
明十很谦虚,“这是高定的魅力罢了。我很平凡。但这件衣服,你是根据我而做的,所以我穿上它才会有这样的魔力。”
她嗔,“你以为是平平无奇古天乐吗!你才不平凡!”
大卫说,“因为我们做衣服,整体用色讲究沉稳,选择灰暗色系,非常遵守传统,但多雨的天气,总会使得我们向往多彩的阳光生活,所以我们是有矛盾性,这就体现在,在里料,我们会撞色,会选择很明艳的颜色,例如大黄、大红、嫩绿、水粉等等。我给您选择的是姜黄,因为我觉得您的气质里有一抹难以窥见的温柔和暖意。我觉得,您应该是个内心柔软善良的人。”
明十一怔,根本不会有人觉得他善良的。
十夜笑着摸了摸他脸颊,赞同道:“大卫说得很对!”
然后她钻进他怀里去,用俩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说,“阿十,我说过的,你本质就是个善良的人。你和我不同,我才是邪恶的那个。阿十,从今以后好好地做个好人,过正常人的生活。答应我。”
“好。”他将她手,重重地按在他心脏的位置,“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部都会应承。阿梨,明十的心是属于你的。”
十夜很满意,把六件衣服都要了。她要付钱,可是大卫怎么都不肯。最后还是各让了一步,她付了墨绿那套的钱。而她也等于是欠了大卫一个人情,以后他若有需要,她会免单,且亲自去替他办事。
明十就直接穿着那套西服离开了。
俩人一边走,十夜一边叹,“大卫的技艺真是超凡入圣、炉火纯青!居然只是按着我报的尺码,一次量身都没有,就把这套西服为你做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明十笑了笑:“要请动他,有时候甚至需要七位数以上。呵,无论是你还是他,都很贵!”
十夜听了哈哈大笑:“都是钱的力量!所以啊,我最爱钱,钱可以买到世间一切!当我坐在一大堆现金前,拿着一迭迭现金,一张张慢慢数时,哇!那种感觉幸福极了!”
明十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走出了好几步,然后又倒退了回来,一把将她头按了下去,“你这个贪钱的女人!吸金嗅嗅!”
第(13)
(上大盘肉肉了!明十和十夜的肉一定是最刺激的!嘿嘿嘿!没评论,没收藏啊,没猪猪啊,你们真的在看嘛?还在追的,来给林子留言和猪猪啪!爱你们!)
她的婚纱太长了,她连走路都不好走。
明十蹲下,示意她上来。
十夜挑眉弄眼:“我可不轻。你要把我背回家?两公里哦!”
明十执着道:“上来。”
她搂着他颈,他托着她双膝将她背了起来。
他背着她,沿着天上月慢慢走。
月光、海水波光漫了她和他一身,浮浮沉沉,仿佛走在梦境里。
明十忽然说,“我背着我的妻子回家了。”
十夜亲了亲他耳朵,“耳朵它说,它喜欢你。”
明十难得揶揄她:“是我说过的话。你没有新意。”
十夜又亲了亲他耳朵,“阿十哥哥,我爱你呀!”
他轻声笑,托着她往上颠了颠,“嗯,你的确是有点重。”
“哼!”她哼哼唧唧地抗议。
一段路,慢慢走来,他汗湿夹背。但她会温柔地替他擦拭。
她想,如果这路没有尽头,俩人能一直走,一直走,多好呀……
不是不惆怅的……
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了。
零点。
一个全新的开始。
他抱她回了卧室,然后俩人抵死缠绵。
尚来不及关门,他抱着她狠狠撞向墙,吓得小明和嗅嗅滚下了楼梯。
动静很大。
两只猫不敢上来。
但其实,也就是因为拥抱那一刻太急,他才将她撞向了墙。
他不舍得对她重一点。
他温柔地吻她,吻得很深,他的唇含着她的唇,舌尖卷着缠着她的舌尖,一下一下地吸,一下一下地嬉戏。她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没想到他是这么会吻的。
他又吸了吸她下唇,拌着她后脑勺,让她头头抬得更高,更迎向他。十夜觉得很渴,似脱了水的鱼,身上所有的水分都从肌肤毛孔里渗了出来,她极渴望他强而有力的撞击。她张开腿,用腿心磨着他,磨他的胯,下来一点又磨他突出的鼠跷部,然后是他硬实的蓬勃。一下一下地磨,她打湿了他的裆部,明十一把按住她双手压在墙壁后,他一边亲她嘴,一边讲:“你老实点。”
她挺起胸,看着他妩媚地笑。她身上的裙子,早散了,此刻肩头露出,以及半边的乳房,那点殷红若隐若现,那么可爱,招惹着他的视线。
明十只觉轰一下,全身的血液倒流,他付下偷来,十分凶狠地咬住了那点嫣红,在他唇舌的挑逗下,那朵雪峰山的粉梅盛放,她的衣领开了大半,整只雪白的绵乳挺翘地立着,丰润却又弹性十足,等待着他的宠爱。
“阿十,”她娇嗲,“你亲亲它呗。”她将那只乳,双手捧到了他面前,美丽的雪白乳房过于巨大,甚至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他只是伸出唇舔了舔粉红的乳尖,听见她的呻吟后,却没有如她愿,压着她脑袋,继续和她接吻,但手心姥姥地贴着绵软,温柔地揉捏着。她几乎要融化在他的温柔里,他吻得极有技巧,深入得甚至舔到了她喉咙。她无力地呜呜喘气,一边拧他腰,一边撒娇,“阿十哥哥,你太坏了。”
明十离开她唇一些,再度舔了舔她唇,才讲,“只不过是亲你,哪里坏了?”
她轻笑,媚眼斜吊着,说说不尽的风情,她舔了舔唇,嗔:“阿十哥哥,你吻技是越来越好了。”
明十笑了一下,摸了一下她头,讲:“是和我妻子练出来的。”
那一下,十夜的脸就红了。难道有了点女孩子的娇羞,看得他很想很狠地欺负她。他咬她耳朵,“吾妻,我没有过别的人,我的一切,都是你教会的。”
十夜的脸更红了,亲了亲他耳垂,喃喃:“我也是。我的一切,也是你教会的。阿十,是你让我明白到,何为极乐。”
她吸着气,诱惑他,“阿十,要我好不好?”
这一次的前戏太久了,磨人又磨心,而她早想吃了他了!
明十紧紧抱着她,亲了亲她眼睛,其实,他更喜欢的是将她抱在怀里,与她共眠。与她共眠,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或是十年,他渴望一辈子。
十夜见他没说话,眼神黯了下,咬了咬唇,忽然就扯破了他的衣服,他一怔,“阿梨……”她头贴了上去,含住了他胸前的殷红,他刚才怎么令她快乐,令她渴望的,她照样还了回去,而且越来越往下,越来越危险,她舔到了他的肚脐,然后是人鱼线下,性感的块块凸起,她用舌尖挑开了他的裤扣,然后用牙齿咬开了拉链,将那头野兽释放了出来。
那么巨多硕长的一根,老实讲,要吃下它有点痛苦,她看了他一眼,在他要阻止时,张开檀口含了下去。
明十喘息,声音很大,心跳声也很响,继而呻吟。
那种声音,既性感,又似极痛苦。
她一边吸,一边舔,他的龟头太大,她就用口腔里的肉去吸,舌尖往它马眼里扫,明十根本站不住,一下靠到了墙上。
而她就跪在他腿前,虔诚地捧着他那根东西,爱不释手地吸吮。
明十仰起头,青筋暴突,极力平复了一下,才讲,“阿梨,其实我不喜欢你这样。你也不必这样。”
肖甜梨将它吐出,睨他:“阿十哥哥,你口不对心。你嘴上说不喜欢,身体却喜欢得很。尤其是那根丑陋的大东西!你看,它都在向我点头了呢!”说着,又将它含了进嘴里,一边睨他,一边含着,舔着。
明十十分羞愧,脸红到了极点。这是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不愿意,她这样去讨好他。知道他站不住,十夜站起,将他往旁边的地毯一推,他倒了下去,她身上衣衫早已褪尽,赤身裸体匍匐着,爬到了他身边,她又将头埋进了他的茂密处。
他要来拌她脑袋,她就用牙齿轻轻地咬他,磨他那根东西,一下是痛,跟着是爽到极致的麻,他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她从它吐出,一边舔,一边说,“阿十,你射给我。我就不舔你。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这样的艳鬼,又有哪个男人能是她的对手,他根本就是她的手下败将,她的裙下之臣!她给了他两个深喉,明十没忍住,全射进了她嘴里。
他很慌张,连忙扯过床上的被子,讲,“快吐出来。刚才是我没控制住。”
“我喜欢吃你。”她一笑,吞了下去。
还有一些乳白顺着她小嘴、下巴,锁骨,一路滑了下去,划过深深沟壑,然后是肚脐眼,最后是滑进了那处惹人遐想的神秘地带。只是一下,他就又硬了。
肖甜梨知道他厉害的,用手指点了点他那根东西,讲:“你真是可爱!”
明十的温柔再也无法延续下去,他蛮狠地掰开她双腿,一下一下地冲撞。
尽管她很湿,但他实在是过大,和她的狭窄并不匹配,被他这样生硬地弄,她疼得有点受不了,但快感却也来得比想象中的快。
她死死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
他和她又滚到了铺了厚绒毯的地上,她想要骑他,才将他压制住,跨坐在他身上,还没开始扭,他双腿发力,窄腰一蹬,又将她推翻在地,她背对着他,想要反杀,他膝盖往她尾椎一顶,她痛得发麻,只软了一下又被他膝和腿压在地上,她想要保持平衡只能双膝跪地。
他没有停顿,双手掐着细腰,狠狠地攻了进去。
她被撞得一下一下地在空中颠簸,她的发全散了,铺了一身一背,他一手下了死力钳制她腰,腰侧瞬间多了几道青紫,他也没有怜惜,但空出的那只手倒很温柔,将她满头青丝拨开,他俯下头来,亲吻她背。
她回头睨他,妩媚万分,“阿十,你这人还真大男人主义。就这么喜欢后入的!”
他听了,轻笑了一声,拨发的手攫住她下巴,将她头扭了回来,和她接吻。他的唇咬着她唇,带了点力,似亲吻似啃噬。
她吚吚呜呜着,很快就到了。
明十心中一动,温柔了下来。
一切又似和风细雨。
他将她抱起,轻放在床上。这一次,是最传统的方式,他也相当温柔。
十夜抱紧他背,一直呼唤他的名字。
明十,
明十,
阿十。
他和她十指相扣,轻吻了吻她肉肉的唇,又再不舍地吮了吮,他才舍得离开她唇,他轻抚她妩媚流丽又多情的眼,轻声说,“我在。阿梨,我在。”
俩人相拥而眠,再醒来时,已经是八点了。
昨晚太过于折腾,她破天荒地睡到了八点。换了平常,她六点就起了,最迟也就七点。
她一动,明十也醒了。
她对上他深邃双眸,她亲了亲他眼睛,说,“早。”
明十沉默了许久,终于说,“十夜,十夜之期到了。”
“嗯,我知道。”她还是笑着说的,笑得十分灿烂,但还是带上了鼻音。
明十看了她许久,直到眼酸了,他终于错开了视线。
他掀开被子起床,“我送你回家。”
她一动,倒吸气。
明十垂眸看她,她身上全是青紫,腰上拿五指手印尤为严重。
她笑着横他,眼波流转:“你这人,挺禽兽的。”
明十也指了指自己的腰腹两则,“你也是,不遑多让。”
这一次,他依旧很有耐心,给她一件一件穿衣,从小衣小裤到外衣外裤。他还给她梳头,他那梳头技术,还真是一流。
她快给他一边按摩一边梳给又弄睡着了。
“好了。”他贴着她耳,温声说。
一霎,她的耳廓就红了。
她放软了嗓音,沙沙哑哑地喊他,“谢谢阿十哥哥啦!”
她又亲了亲他唇,“我心悦你。”
明十回应,“我也是。”
明十给她弄了一个大辫子搭小辫子的西式盘发。她发太多又太长,所以他花了点时间和技巧给她盘。当盘好了,她发现,的确十分好看,显得她一对眼睛尤其的大且明亮,脸型也被他修饰得很精致。
她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前看看,后看看,最后不得不啧道:“怎么感觉你是在给朱古力裱花那样,裱我的头啊?!”
他听了,闷声笑。
“你笑什么?”她嗔。
明十如实回答:“肖甜梨,其实你不说话时,比较迷人。”
他不再喊她十夜,从此以后,她只能做回肖甜梨。
这一回,她没说话,只是含蓄地笑了笑。
明十从柜桶里抽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有两条铂金颈链,他说,“我们把戒子挂着戴吧。肖甜梨,你永远是自由的。”
他先从无名指上取下婚戒,将它穿进铂金链,然后自己戴了上去。他把手一按,婚戒被他紧紧压在心脏处。
他轻声道:“吾妻吾爱。你是我心我命。”
她也摘了下来,将婚戒套进了项链里然后戴在颈上,她说,“阿十,你是我的命。”
第(14)
(分开前的do!do得超级狠的!非常肥的一张大肉!么么,爱你们!喜欢明十和十夜的,就多给林子猪猪和留言叭!写了4000字的肉,林子累趴在电脑前!哭唧唧~~)
对于俩人来说,那个决定早已不再重要。
结局如何,也不再重要。
他开车载她回她家。
经过商业街道时,她发现了一家“十色”。
她指着说,“啊!你的店!”
他嗯了一声。
他将车驶近,开得很慢。
她看见橱窗里最新的品种,那个行李箱朱古力。
他把车停下,她下车,走进橱窗,只见朱古力做的行李箱底座上刻有一句话:把心寄达。
简洁又很有温度的一句广告语,她很喜欢。
也是他要对她说的话。
她进店,买了两个朱古力可颂和两杯热可可走了回车上。
俩人一边吃,一边看十色店里来来往往的人。
然后,他再度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当她打开门时,吓了一大跳,他把好多种朱古力都搬进了她家,还体贴地给她一楼的、其中一个留空的房,贴墙摆放了四个玻璃大雪柜,把朱古力全放了进去。
她吐舌:“阿十,你牛。”
他说,“把它们拿出来吧。”
她一怔,就明白了。
他是指“忘忧”、“冷情”和“冷心。”
她将那三个朱古力拿了出来,俩人就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她的指尖在“忘忧”上久久摩挲、流连。
朱古力带着魔力般的香气,召唤着她,引诱着她去吞吃它们。
她又将“忘忧”放回了盒子里去。
盒子里,是三只圆形的朱古力,一蓝,一红,一白。三只朱古力表面都刻有画,蓝色的刻有一株草;红色的刻有一张脸,脸只有模糊的轮廓,依稀可辨的鼻子和唇,唯独没有刻画出眼睛;白色的刻有一颗红色的心。
明十忽然说,“忘忧忘忧,忘却忧愁。忘忧是萱草的别名。世人有时候寻寻觅觅,也不过是想寻一忘忧之物。其实,阿梨,你可以去拣。”
他又说,倒更像是自言自语:“朱古力‘忘忧’、‘冷情’‘冷心’,就好比如眼前这忘忧草,有能忘记一切烦忧,解决一切选择的困难,等等‘好处’,给人作出选择的机会。选择遗忘。如果可以‘忘忧’……它也已经存在了,是我将它创造了出来,如果真的有这个机会,又有几人,或是什么人愿意去尝试‘忘却一切,没有烦恼呢?’”
肖甜梨想了一下,说,“想要忘记过去,重新来过的人其实很多。放下不快的事,我想应该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忘忧’。”
“那你呢?阿梨!”他看定她,其实更希望她能将忘忧吃下去。
如果她肯吃下忘忧,跟他走。他会将“冷情”“冷心”扔进下水道里!
肖甜梨深深地看着他,那种眼神,很难以描摹,他的心都觉得痛了,他的心在震颤,可是他只看到她极轻地摇了摇头。她说,“阿十,我不能跟你走。我的世界,并非只有爱情。阿十,我不能伤了父母的心,不能伤了景家的心。阿十,我身上背负太多。而且……”
她顿了顿,咬住了唇。
他明白,他都明白,她想要忘记于连,准确的来说,是忘记痛苦的感觉。
明十摸了摸她的头,十分温存,“我明白。”
他又摸了摸她眼睛,说,“阿梨,作决定吧。”
十夜拿起了“冷情。”
明十始终看着她,看着她慢慢地咬下了第一口,看着她极缓慢地吞咽,看着她一点点吞吃那只朱古力。
“冷情”在一点点变小。
他说,“阿梨,吃下它后,两天后才会生效。这两天你还会记得我,记得我们发生过的一切。我也是。但两天过后,你我将不再记得了。”
等她全部吃完,他忽地垂下头去,没有让她看到,他眼角的那滴泪,然后他果断地拿起“冷心”,一口一口地将它吃尽。
肖甜梨不无惆怅,“明十,其实你很绝情。你连一点记忆都不肯留,也不肯留给我。”
明十看向她,眼睛红了。但他只是克制地点了点头,嗯一声道:“是,我就是这样的人。自私又冷酷。我说过的,我不愿相思,也不会去相思。追忆,不是我要的。如果不能得到,那我选择片甲不留。”
“十夜,两天过后,你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了。即使面对面撞见,我也不会再记得你。更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感觉。十夜,爱一个人,其实很痛苦。”
肖甜梨点了点头,声音哽咽,于是她一个字都不再说。
明十说,“但这条链我不会取下。即使我忘记了,你也会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妻。不过,我依旧同意,你可以嫁人生子。十夜,我祝你幸福。”
他看了眼时间,要起身离开了。肖甜梨忽然跨坐到他身上,说,“做吧!就当最后一次。我想要尽我所能记住你。”
他抱着她脸,咬她,亲她。
她的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里,去扣他胸膛上凸起的乳尖,他全身一震,失了力度,将她那件薄毛衣扯成了几片,她半裸在他面前,他的眼红了,唇凑了过去,咬住了她嫣红的乳头,肖甜梨发出难耐的呻吟声。
两人脱光了所有的衣服,双手触摸到的,是最真实的彼此。
她和他的颈链互相纠缠,一对婚戒叮叮咚咚地碰撞,交缠。就如同此刻的他和她。
就在沙发上,他掰开她双腿,强硬地撞了进去。可是她痛得蹙眉,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他看出来了,于是又退了出来,他那里肿得厉害,要他这样忍,非常痛苦与残忍,但他只是付下头来,去舔她的阴唇,如果,她不能充分湿润,就会很痛苦,他舍不得的,唇吸着,他已经感觉到了一大波蜜露渗出,她那一处,很可爱,像一个小小的粉色玫瑰花苞,真的很小,她的嘴唇倒是肉嘟嘟,略厚的,还软,接吻时吸起来很可爱,很性感,但她这里的这张嘴却又小又薄,还不禁弄,每一次,他还没怎么着,她那里就会红肿起来。明十插进灵巧的长舌,一点一点地搜刮,惹得她尖叫着又吐出了许多蜜,明十咕嘟一声,将它们都吞咽了下去。
肖甜梨脸红了,坐起身,要去掰开他头他脸,但看到的就是那糜艳的一幕,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怎么舔她,吸她,弄她,而他一张白皙的脸,那深邃的眼,那挺拔的鼻尖,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感觉到她看他,他抬起眼眸,深邃的眼部轮廓忽而一仰,他的眼角也斜了起来,是十分妖冶的笑与勾引,他松开嘴中那朵娇花,看着她眼睛,插入了三指,一边抽插,一边勾引:“好看吗?想看我是怎样干你的吗?”
肖甜梨脸红了,呻吟声破碎,一只手死死地扣着沙发,一只手想要去推开他,去被他一手按在了她腰椎后,他讲:“舔得你爽吗?”
肖甜梨要急哭了,全身似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干我。用你的那根东西干我!”
明十笑了,又伏了下去,他抬着眼,一边咬吸她的花穴,一边欣赏她此刻性感又破碎的表情。
肖甜梨真如五内皆焚,他这样子简直美得像妖孽,而她只想吃他!她只好用软的,声音沙沙地摩擦着,又似另一种诱惑:“阿十,给我好不好?我想要你,真正的你。我们结合。”
明十怔了一下,爬了上来,一手按压着她丰盈的乳,一手抱着她,他亲了亲她额心,才讲,“傻妹,我是想让你快乐啊,不然我只顾自己进来,你要痛死了。你怎么就这么小这么嫩呢?!”说完,自己倒是又笑了,“不过你确实是很小。才22岁呢。”
她亲了亲他嘴巴,抱着他肩,与他身贴身,头碰头,那一处已经很湿,他已经完全地插了进去,只是没有动,只是抱着她亲,等她适应,她能感受到他的每一次跳动,更能感受到他的炙热与变得更为壮大。
明十慢慢地磨了一个圈,她尖叫,实职扣进了他的背。而她那里,对他又吸又咬,他是真正的十分不好受。她喘着气,回应他的话,“22岁就嫁给你啦!我已经是人妻了,不小了。”
明十的心很热很热,泪水控制不住,滴在了她的脸庞,滑下,烫在她的心间。他不再说话,只是掐着她腰,一遍一遍地撞,撞得沙发一下一下地摇,发出咚咚声。而她的发全散了,蒲柳一样柔软身体随着他冲撞而摇摆,当然,她也极会吸,她咬紧了牙,不让自己失控,不让自己尖叫,不让自己放松,她想令到他快乐,也和自己较劲,她用力地吸他,但她泄身太快,那一处的媚肉如化作了无数的嘴快速地蠕动,痉挛,她失了神,大脑内一片空白,只觉得下体在颤抖,在剧颤。明十感受到了,更为用力地冲撞,专往她激烈收缩的地方撞,一手掐她乳,一手在她花蒂上爱抚,热情地喊道:“叫出来。”
“嗯,唔~”她依旧死死咬着唇,她不能放松,只要一放松,她就全泄了。
他摸了摸她肉肉的唇,然后插了一根手指进去,摸她的舌尖,勾出更多的香液,他说,“阿梨,我的妻,你别较劲了,我投降好不好?”他抽出手指,一条银丝从她肉嘟嘟的小嘴里牵出,果真是又香又甜,缠缠绵绵。他将手指含进嘴里舔了舔,道:“阿梨,你真的很甜。”他俯下身来,抱着她接吻,舌头缠着舌头,深得很进入,就如下面擦得很深,已经顶开了她因极乐而张开的宫口,他在宫里抽搐,她爽得小腿早挂不住他腰,软在沙发上抽搐、痉挛。而她被他吻着,吸着,缠着,她发不出声音了,全身都是软的,被他干得软成了一滩春水,春水很多,泄了洪一般,他继续推进,用力地撞击,就保持一个姿势,就让她爽得失去了一切感知。
他一边吻她,一边讲,“阿梨,我是你的裙下之臣。从一开始,我就认输。”
这一次,他没完没了,许久没有射出来。
后来,她在反复高潮中,心脏再也承受不住,在又一波高潮袭来时,晕了过去。而他还在干着,将她双腿打到最开,看着那薄薄的一处粉红,那小小的花苞,因承受他的欢爱而被迫张开、盛放,每一次他进出,都能在花苞中心留下一个小孔,真的是淫靡又美丽。一直以来,其实他都不敢动真格,他都是在隐着欲望,因为,他知道自己遇上她是欲壑难填。他会一直想要放纵,想要她,反复地折磨她。但她外表看起来那个要强,清醒时身体也是硬邦邦的,处处要和他较劲,想令他满足,但其实她易碎极了,柔软又脆弱,是一道十分可口的美食。
明十这一次,决定放纵自己的欲望。
他也想放肆一把,赌自己可以记住她。
他保持着插入的姿势,抬起她大腿,将她翻了过去,而她在晕过了,却还因本能呻吟了起来。他将她摆好,从后入,这个姿势入得更深,她身体感受得到,那里的一万张嘴又在咬了,舍得他差点就射了。
明十停了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一下一下极慢地装着。
等她被他咬着嘴唇吻醒,她才发现,他还在她身体里。
肖甜梨惊讶极了,当然狗嘴里也吐不出象牙,她讲:“阿十,你真是天赋异禀,居然弄了我一个多钟还没射!”
明十咬了咬牙,低下头去咬她乳尖,惹得她一边尖叫,一边扭腰,而插在她身体里的性器又大了一圈,且更长了,还有一截露在外面,她是真的惊了,软软糯糯地求,“阿十哥哥,你那大龟头都进到我子宫里去了,好酸好胀啊!你看,你这里还剩一截,我都吃不下去了。你这不是天赋异禀是什么。我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你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他咬牙切齿,一开始是谁勾引的他,明明是她!他讲,“我现在只想干你!”
那你躺着,我来!”她笑得特妩媚,抱着他腰,扭了两扭,用力一夹他,爽得他呻吟起来。她爱他听他叫床,于是将他用力一推,她已经翻身骑在了他胯上,两人还在插着,明十不太能忍受她这样折腾,阴茎又肿大了一圈,他已经能感觉到精关控住不住了。她就笑,一边前后骑着,扭着,捧着自己的乳房,在他身上跳起艳舞来,“阿十,我最喜欢骑你呢!”
明十双手紧掐她腰,十分用力,她知道,他已经爽到了,夹得他更为埋力,她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于是折腰,往后压,身体里那根东西被她压着吸着,她的头已经碰到了他的脚,延长了他的极乐,她猛地扑向前,这样的压缩,推撞,高速套弄,在她扑向他,抱住他,咬着他唇舔弄的那一下,他就高潮了。她吸吮他双唇,低低地笑,“阿十,你简直是将我射了个透。”
这个女人,讲起荤话来,简直了!明十的肌肤上浮起淡淡的粉,一对眼睛尤其地亮,他太白,雪白的肌肤上似盛开了无数的粉樱。这样美的一个男人,令到十夜惊讶,她看着他的眼中似淬了火,是一种疯狂状态的狂热。十夜讲,“明十,我真的很爱你。爱这样绝色的你。你现在这个样子,遍体生出粉色的樱花,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美丽,又脆弱。明十,其实,我不想忘记你。一点不想。”
他还在她身体内,只是半软,感觉到自己又要被欲望控制,他怕自己真的会把她毁了,他要拔出,被她夹紧。她讲,“干我。干死我。”
“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明十双眼通红,手却死死掐着她腰,那一处也死死抵着她,这就是本能,本能是他只想要她!
“你都不肯给我留一点念想,明十,你这个绝情无心的人,你早就已经杀死我了!”她不准他离开,她动了起来,感受着他那根东西越来越大,直到将她贯穿。
明十叹了声气,抱着她慢慢地动,“阿梨,我们做了很多回了。你都肿了,现在你这样做,不会有快感,只会疼痛。”
“疼痛也好。我不想忘记你!”她咬他颈。
明十依旧保持男下女上的姿势,他吻了吻她耳朵,低声低喃:“阿梨,我好像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被你骑。”
那一场欢爱,持续了太久。后来,他抱她去洗澡,她已经累得动不了。他看得出她很难过。他拆了一颗朱古力放进她口中,让她恢复点精神。
他要抱她回卧房,让她睡觉。她却说想在沙发睡。其实,是她渴望可以多看他一眼,她直接讲了,“我想看着你走。”
明十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他将她放在清理好的沙发上,将她的厚被子抱了出来,给她盖好。他还给她煮了一碗鸡粥,用保护桶装着,放在茶几上,她一睡醒就能吃了。
她看着他,笑了,“阿十,你真贤惠。”
刚才,她一直不让他拔出来,两人颠鸾倒凤,他不知停歇,她也不含累,只想一直含着他那处。后来,明十温柔地抚摸她背,讲:“阿梨,即使我错过了航班,但还是要走的。我订了两程航班,现在,时间也快到了。阿梨,放手吧。”
肖甜梨也就放手了,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冷酷冷心的人,她用身体也留不住他。抵死缠绵,其实还是会有期限的。时间到了,他就要走了。抽身离开,是那么简单的事。她说,“你没有心。”他则讲,“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我的心。”
还是好聚好散吧,肖甜梨收起了那些刻薄,只是抱着他,一起等他离去的时间。
“你困了,就睡吧。我给你唱一首比利时民谣好不好?”他哄,温柔得很。
肖甜梨嘟嘴,“你唱呀!我不睡,我听你唱。”
明十就轻轻地唱了起来。
她躺在沙发上,枕头好大又好软,被子也暖烘烘的,他请拍着她的被子,唱着歌,她眼皮沉沉,的确是想睡了。可是她不肯睡,只是睁着眼,看着他轻拍被子的那只手,他的手好看,修长,雪白,有力,抚慰她时,是极乐。她的手从暖烘烘的被子里伸出来,捧着他手凑到唇边亲了亲。她抬起眼帘,对上他温柔的笑眼,他说,“吾妻,吾爱。”
他刚说完,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主动去开,是他助手来了。
助手给了他一张机票,说,“明先生,这是一个半小时后飞布鲁塞尔的机票。明先生,时间紧,现在要启程了。”
“是。我知道了。你先去开车。”他道。
肖甜梨站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她很想伸手挽留,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
什么是心如刀割,她总算是领会了。
蓦地,她又笑了。
明明是很神经质的笑,可是那却是他见过的,她绝美的笑靥。
他深深地看着她。
肖甜梨想,痛吧痛吧,无所谓了,反正两天后,我就会全忘了。
再没有痛苦;
也,
再没有欢乐。
蓦地,她就哭了。
但她没有出声,只是任泪水滑落。
明十的心,荒芜,又一片潮湿。
他咬了咬牙,道:“吾妻,珍重。”
他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肖甜梨抱着双膝,坐着厚被子上默默哭泣。
空落一室,只有小明和嗅嗅陪着她。
二她不是怪物
俩人在大街小巷里,上演你追我逐的戏码。
景明明的车不可能跑过她,但她的车技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用各种手段、技术追踪她,拦截她,或者是抄各种小路超越她,好不容易他才赶上她,又被她逼得无法抄山坡近道,被逼进了宽敞的沿海盘山公路里。
这样宽的道,这么平的路,他很难跑过她的车,俩人同时漂亮地拐弯、飘移,全是不要命的玩法,他一脚油门踩到飘,轮胎也几乎要飘起来,飘移了几下后,渐渐咬紧她,没再被甩掉。
最后,他迟她一点到达景宅大院。
景家是有底蕴的百年老门第,没有明氏那么奢豪,但也是名门望族。所以景明明的父母的家宅不错,低调、朴实,富有书香气。
但偏偏温雅的一对夫妇,却养出了一身反骨的儿子。也好在,景氏还有一个令人骄傲的女儿,是景明明的姐姐,景丽,也是景氏的继承人。景父的家族生意是由长女打理,而景母是城中着名的心理学家,开有好几家心理诊所。
景明明打开车门,搬下大包小包礼物,然后也不客气,把大件的、重的全塞她手上,让她搬进去。
他说,“你也学心理学,你和我妈,总是比我和她还聊得来。你俩特别多话说,聒噪。”
肖甜梨纠正:“我修的是犯罪心理学。”
“也差不多了。”景明明说,“《红龙》《沉默羔羊》的吃人魔汉尼拔不就是心理医生出身,只有学心理学的,才能把所有人的心都玩弄于鼓掌,尤其是玩弄起警察来得心应手,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一听吃人魔三字,肖甜梨脸沉了下去,没再作声。
但景明明没注意到,以为她是身体不适,于是,又把她手上的礼盒拿了好几个到自己那里,“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实在不舒服,去医院看医生。”
她又恢复了正常,睨他,“我像是会去看医生的人吗?”
“也是,你比牛还壮。”他说。
肖甜梨被噎了一下,嗔他:“你这个大直男!”
俩人路过花木扶疏的中式庭院,肖甜梨一眼就看见了搭在葡萄架下的千秋。
见她在看,景明明笑了一下,把礼物全都堆地上了, 说,“走,过去看看!”
景家和肖家本是世交,而且一开始两家住得近,就是在这一带的街区,肖甜梨家是后来才搬新家的,没搬前一直在这个区住。所以小时候,俩人经常到街心公园玩。那里有一架攀满彩色牵牛花的秋千,肖甜梨其实从小就喜欢得很。
景明明柔声说,“来,坐上去,我摇你。”
肖甜梨坐了上去。
这架秋千很大,坐两个人都可以。早不是童年时,街心公园那架小小的秋千了。
她说,“很宽呢,你也上来!”
他笑着,坐了上去。和她肩碰着肩,腿碰着腿。
有一枝花枝落在她发上,缠住了。景明明耐心地给她解,他说,“我知道你喜欢白山茶雪娇和白玫瑰。所以在葡萄架下栽种了一片,把几条藤搭到秋千上,你看,整架秋千都是花,秋冬雪娇春夏玫瑰。好了,解下了。”他给她顺好发,并把其中一朵雪娇摘下放在她手心上。而他不再说话,用双腿随意地蹬着地,将秋千慢慢荡起来。
他这么一个大直男,整天面对的都是罪犯,办起案来可以四五天不洗澡的一个糙得不能再糙的大男人,给她理发却很细心,她一点也没感到疼,头发丝也没有断一根。
“谢啦,明明。”她心蓦地就软了。
景明明哼了一声,“你这样,我还真不习惯。”
她猛地就给他心口来了一拳,几乎没把他打出一口老血来。
他就嚷:“你这古怪女人究竟什么构造,这么野蛮!”
她笑,“我就是个变态。你不是一早就知道嘛!”
“也是。”他干笑了一句。
她从小就是美人坯子,小时候当然也是有很多孩子喜欢和她玩的。但男孩子向她献殷勤多了,同小区的小女孩子就会一起排挤她,她们不给她荡公园的秋千,也不准她在公园出现,好几次,她看见公园里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她想进去,却只是站在那里望着。
七岁的景明明已经是大哥哥了,他走到她身边,说,“妹妹,怎么不进去玩?”
她摇了摇头跑开了。
后来,她半夜从家里溜出来,跑进公园里,用铁铲、小锄头,剪刀等物,把秋千绳剪断并剪得稀烂,把牵牛花全部连根拔起,被拔起的还有两根秋千架的木柱子。整架秋千倒在那里,当座位用的木板,被她用铁铲拍断,裂成几块。
那时候,俩家就住对面街,只隔着一条十来米宽的马路,近得很。他看到她的小房间一直熄着灯,景明明担心她会因为白天的事难过,放心不下,去找她,却发现她偷溜出去了。
她家里人全部跑出去找她,景明明也去,后来他想,或许她在街心公园。
景明明也的确是在街心公园找到她的。
她的手伤了,手侧一道血口子,可是她没有哭,只是蹲在土地上。
“阿梨,我带你回家。”景明明将衬衣撕碎,扎在她伤口上去一点,暂时给她止血;然后把她背回家,并叫来了景家的家庭医生,她缝了五针,痛得嘴唇都咬出血来,可是她一声不吭。
景明明一直陪着她,把一颗糖放她手心。
当夜,她就高烧起来,景母也是心疼她,就和肖妈妈说了,让她留在这边休息了。
景家的家庭医生照顾着她,给她打了点滴消炎。
景明明人不大,却已经很懂照顾人,给她擦身擦汗,发汗时就给她擦,一刻没有停下休息;她发冷时,又给她搬毯子,盖毯子。
凌晨一点时,她清醒了一会儿,他居然给她端了甜梗粥来,亲自喂她吃,并哄道,“妹妹试试,是我让阿姨教我煮的呢!第一次,也不知道好不好吃?难吃的话,就别吃啦,我让阿姨再煮一锅来。”
她吃了两碗,抿着唇说,“哥哥,好吃。”
他就笑了,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牙。
她吃完,又开始发冷,这就意味着新一轮的高烧又要开始了。家庭医生给她提前吃了退烧药。而景明明拿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搂在怀里给她取暖。
小阿梨软软糯糯地问:“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呀!”
景明明将她又抱紧了些,道:“我就是知道。”
后来,等到了半夜四点,她才稳定下来,没再反复高烧。
两个孩子都是从小玩大的,景父景母将她当半个女儿看,见儿子也累坏了,也就没再吵醒他。
两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景明明一睁开眼,就见她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正带着疑惑似地看着他。
“早,妹妹!”他一笑,又露出一口漂亮的大白牙。
景明明说,“你喜欢秋千,我让人在家里给你做一架好不好?就安置在葡萄架下,等结了葡萄,我们一起荡秋千,一起吃被摇跌下来的葡萄!”
小阿梨又软软糯糯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你啊,从一出生到会爬,就跟在我屁股后面爬了,我怎么也得关照你啊!”景明明一脸傲娇。
碰巧两家父母一起进来,肖妈妈打趣道:“阿梨,你看景家哥哥多好,以后长大了你嫁给景哥哥好不好呀?”
“什么是嫁?”小阿梨睁着一对黑湛湛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大家。
景父乐呵呵道:“就是每天都在这里吃这里玩呀!我马上叫工人给你搭秋千!”
景明明也乐呵呵地,“那妹妹要不要嫁来我家啊?”
一想到景家做菜非常棒的大厨,她猛地点头,“好!”
然后她又咽了咽口水,说,“明明,我想吃大螃蟹,脚很长很长那种!还想吃蟹黄馅饺子,一大盘的!还要酸菜鱼,炭烧小羊排!”
景母笑成了一朵花,就知道肖家姑娘是好吃的,马上让大厨去准备了。
想起往事,肖甜梨觉得惆怅,但又庆幸,自己遇到了那么好的景明明和那么那么好的景父景母。
景明明也知道她想到哪里了,嘲道:“从那天开始,我就察觉到你不对劲了,尽管你才四岁,可是你不对劲!我也一直在暗暗观察你。直到我发现,你把那些追着你跑的男孩子吓跑。你把死老鼠、死兔子等小动物尸体扔给他们。他们个个视你如怪胎,于是他们开始和那些女孩子一起作弄你,说你坏话。而那时候,我对你说,‘阿梨,我帮你赶走他/她们了。’其实,我那时候那样做,是希望你获得安全感。从那天开始,我也一直努力在帮你赶跑那些欺负你的坏孩子们!我知道,你从来不主动伤害他们,因为你连搭理、伤害都不屑于做,你有人际交际障碍;往往都是他们伤害了你,你才会去主动还击报复。否则,只要没有人惹你,你能一直做个好孩子。所以,我总是提前就帮你讲那些坏人赶跑。”
顺着他的话,肖甜梨的记忆,又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忽然问他:“你不害怕吗?不觉得我是一个怪物吗?”她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都看见了。放学后,我在街道的后巷里,我躲在那里,拿小刀把兔子的喉咙割断,把青蛙剖开。然后,我看见你了。尽管你想藏起来。但我看见你了。你都知道,我在干什么。”
那时候,只七岁大一点的景明明一脸通透的小大人模样,手按在她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阿梨,这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个人都不尽相同。你并不怪,你只是和我们有点不同。但每一个人本来就是不同的。阿梨,你只是不会表达罢了。那只兔子,它被捕鼠夹架住了,伤得很深很重,伤口已经发脓感染,活不了,你只是帮它解除了痛苦,虽然你的手段确实狠辣了一点。至于剖腹青蛙,每个孩子都会或多或少地出现过这种想法,它们的神经系统很特别对不对,即使砍下它们的脑袋,它们的手脚依旧会动,你会好奇很正常,这只是人类对于知识、对于生命的探索罢了。”
“你还想说,你还杀过流浪猫,或者小鸟是吗?你个子小,也才四岁,不可能杀流浪狗。”景明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阿梨,接下来你要认真仔细地听我说的话。如果你是因为它们弱小,而去残杀它们,那只能证明你自己的懦弱,而不能说明你强大。如果你只是对这个世界和人,抱有怨怼,那你拿可怜的小动物出气,你的怨气就减少了吗?说白了,都不过是懦夫行为罢了。小梨,不要试图伤害任何生命、小动物的,别的小朋友的,甚至是你自己的。小梨,你要学会去爱,最低程度学会爱自己。”
她将他过去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然后又说,“明明,从那天起,你在我心里就是不一样的。尽管你一直当我妹妹宠着,保护着,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将你放进了心里去,我也才开始去了解你,走进你的世界。我一直记得你说的,我不是怪物,我只是独一无二的一个。是你告诉我,我与众不同,并非什么奇怪事。”
“明明,我心里一直有你。也感激你长达二十多年的陪伴。你已经成为了我不可分割的血脉一部分。”她诚挚地说道。
景明明听了,很欣慰。知道她是在意他的,他手一下就揉乱了她的发,说,“后来,我也是到了十一岁时,见到了我从瑞士回国的小叔景蓝,我和他聊起你。因为他是全球着名的心理学家和犯罪学家,我们谈了很多,说得很详细。我才真正知道,你是天生的心理变态者,反社会人格,即使你还那么小。但阿梨,我从没有一次,或半次想过要放弃你。”
“谢谢。谢谢你,明明。”她眼睛红了。
景明明跳了下来,说,“进去吧。把婚约解除。我们做不成夫妻,但还可以做亲人和最好的朋友。”
他背对着她,走前了几步,忽然又说,“阿梨,我最悔恨的,是在你十岁那年。你被人推下下水道,而我却因参加兴趣班,没有陪你一起回家,所以保护不了你,使你受到了伤害。”
“我知道,那一次,你很痛苦。你受到的心理创伤很严重,我还知道……你是赤身裸体逃回家的。你受到了所有人的羞辱……小梨,对不起……”
流水悄然从她眼角滑落。
肖甜梨想起了明明,也就是于连,是于连救了她,并将衣服裹在她身上,维系了她仅剩的最后一点作为人的尊严。
于连,他始终阴魂不散。
无论如何,都要纠缠她。令她时时刻刻想起他。
肖甜梨咬了咬牙,她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否则也不能从刀山火海里杀出来,她早死在特训营或是金三角了。
她说,“哥哥,别这样自责,根本不是你的错。而且,我后来获救了。”
景明明听见她像从前那样喊他哥哥,他一震,闷声说,“怪我。如果我早点出现,你就不会被拖进深渊。你我都知道,你的反社会人格,真正的扳机,是在那一刻扣下的。从那天开始,你变得完全冷漠冷酷,直至现在,你还是如此。如果我能早点出现,拉你一把,阿梨,我想,现在的你和会普世的女孩子一样,简单、普通、平凡,或许还是有点社恐,有人际交往障碍,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明明,已经发生的事,现在再去说已经没有意义了。”肖甜梨叹息,“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明明,放下对我的责任,和对我的愧疚感,你从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三解除婚约
工人早就将礼品搬了进去。
景母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因为是心理师的关系,总是很冷静处事,情感不外露,但其实内心却火一样炙热,尤其是对着最亲的人。
她等了许久,按捺不住,硬是拖着景父出去接一对宝贝孩子。
景阙无可奈何道,“阿靖,你这样出去,妨碍小两口谈恋爱啊!”
“我们就出去看看,偷听偷听。你那榆木疙瘩儿子就是蠢,说不出好听的话,我怕他把我宝贝媳妇儿吓跑了。”
结果,还真看到俩人站在秋千架下“闹别扭”的样子,因为他们看到肖甜梨眼睛都红了。
景母一下子就慌了,哪还有半点心理学家的稳重风范,她抓着景阙手腕摇道,“明明欺负小梨了?”
景阙,“阿靖,淡定淡定,看清再说!”
但又见俩人往家里来了,景母林靖赶忙拉了景阙回大厅坐着。
肖甜梨进去时,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但她还是忍不住,本能地像小时候那样向两位长辈撒娇,“契爷契妈!”她抱了一个大礼盒快步跑了过去,倒是比景明明还殷勤。
景阙迎了上去,接过大礼盒放在桌面,“人来就好,怎么还带礼!臭小子,你怎么都不帮拿呢!”
景明明痞笑了一句,“她力壮如牛。”
虽然肖甜梨眼角还红着,但看到俩人没事了,林靖的心才放下。
肖甜梨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她不擅长泡茶,倒会煮一手好咖啡,所以她又去给二老煮咖啡去了。
但其实她今天的拘谨,和往常的确不同,心细如发的林靖看出来了。
林靖想要走到茶室去,单独问一问这孩子,景明明一脸慎重地叫住了妈妈。
“妈,爸,我有些事和你们说。”景明明道。
林靖坐下,看他严肃的模样,就感觉事情要不好。
“说吧。”她恢复了冷静。
景明明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妈,爸,小梨很好。但是,我们不能结婚。我们都谈好了,婚礼取消。”
“为什么?”林靖问,口气相当严肃。
景明明知道,不给出一个理由,很难糊弄得过去。他把心一横道:“我在金三角执行任务,压力太大,有一个休息日出去酒吧,为了解压,我喝了很多很多,后来喝醉了,很混乱,和别人睡了。我不想隐瞒,向小梨坦白。她不能接受。对不起,是我不好。你们别再问她了,她心里难过,但从不说。”
“啪”一下,景阙给了他一掌。
景明明可以说他俩最终发现,彼此性格不合,但又知道,这个借口根本瞒不住。他有多爱她,或许她从前的确不知道,但他父母是知道的;这样的借口,说出去,鬼都不信。他只好如此。
肖甜梨在茶室时一直心不在焉,听见动静,心一紧,手抖了抖,被滚烫的咖啡烫出两颗水泡。她马上奔了过去,看到他歪着头站在一边,而脸都红肿了。她忍不住湿了眼,“契爷……”
她的话,被景明明打断。景明明执着她手腕,同样红着一对眼睛看着她,对她说,“阿梨,是我不好。你别再难过,对不起。”
“不……”她哽咽,已经猜到了他肯定是对父母说了什么,来维护她。
景明明说,“是我不够好,我配不上你。你不要我,是对的。”
肖甜梨每次想辩白,想认真地向景父景母认错,但都被景明明拦着。
看两个孩子都哭了,林靖知道,事情没有了回转的地步,她将肖甜梨拉到沙发上坐着,安慰着她,“乖孩子,是我们明明没有福气……”
肖甜梨说不出话来。她以为,景明明和她达成了共识的,俩人好好地说解除婚事,她好好地向两位疼爱了她那么多年的长辈解释和道歉。但是没想到,景明明一个人全都担了下来,还顶着所有的委屈,让所有的人都痛骂他,误解他。
她低垂着脸,喃喃,“对不起……”她手猛地捂住了双眼。
这么尴尬的场景,景阙扯了扯林靖,叹了声说,“阿靖,还是让孩子们谈吧。”
林靖欲言又止,还是站了起来,拍了拍肖甜梨肩膀道,“阿梨,契爷契妈永远爱你,你是我们的乖女儿。”
她又叹了声,还是离开了。
景明明看她手背,一言不发地从抽屉里找来烫伤膏,给她涂起来。
肖甜梨哽咽着:“为什么?!”
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错的由头到尾都是她!
景明明想了想,摸了摸她头,说,“阿梨,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你没有做错什么。而且,我们还没有结婚,你不应该因此而受到束缚和谴责。而且,我知道你真心爱着我们一家,所以我希望你和爸爸妈妈依旧能像过往一样相处。阿梨,多一个人来爱你,总是好的。阿梨,你和我们不同,我知道。你总是渴望寻找同类,因为你惧怕孤独。但我们多一个人爱你,你就不至于那么孤独。如果,你觉得在爸妈面前依旧要戴面具,要装作一个好人很累,那你面对我时,可以卸下它,我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我依旧像爱从前那个孤独的小妹妹一样爱你。这份心意,没有改变。”
“谢谢你。”肖甜梨抹了抹眼泪。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流泪对于她来说,其实是一件极困难的事。但,现在,她流泪了。
景明明抬起手,按在她脸上,用母指腹摩挲她眼角,一遍遍抹去那些泪,“你的确变了。从前的你,不会哭。阿梨,其实我感谢那个男人。他令到你,变回作人。而不是从前那个怪物。”
楼下,俩人也冷静下来了。肖甜梨去洗了把脸,补了妆。景明明也调整好了自己。
等到楼下都安静了,景父景母才走了下来。
景父眉头紧蹙,而景母也脸色不太好看。景母此刻还真是恨不得狠狠揍自己儿子一顿。这个孩子从小到大有多爱甜梨这个妹妹,她是知道的。但他却犯了这种错!
林靖欲言又止道,“小梨,你看能不能给明明一次机会?”
她恳求道,用试探的方式打着商量,但她一看,肖甜梨唇色发白,就不再说了,只是一味地叹气。
而肖甜梨内心煎熬,她不想伤二老的心,更不愿明明背这个锅,但她又能说什么?这个时候再说出真相,不是在二老的心中再插一刀吗?她唇动了动,无数念头转了又转,想坦白,又想要不干脆就说愿意给明明一个机会,愿意嫁给他!可是,当她转念再想起明十,想起他喊她“吾妻吾爱”,她唇动了动,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这一生,只想嫁给明十。
如果不是他,任何人,她都不想要!
景明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看向父母说,“爸妈,不要再为难阿梨了。”
肖甜梨抬眼凝望他,再度泪眼婆娑。
景阙也是叹,这对孩子明明彼此有情,却到了这个地步……肖甜梨这个女孩子有多骄傲,景阙和林靖都知道,所以他们也无从劝解。
也就只能这样了吧!
景明明说,“这次来,我是向你们赔罪的。我还要向肖叔叔和澜阿姨赔罪,所以就和阿梨先走了。”
“罢了!”林靖说,“强扭的瓜不甜。阿梨,你心里也别多想,你如果如意,还当我们的孩子,好吗?”
肖甜梨忽然就扑向景母,景母比她矮了一头,还是将她抱住了。肖甜梨说,“我喜欢契爷契妈!”
林靖哭笑不得,“得了,我也没有白疼你!你爱我们就够了,那臭小子,让他自己找个洞,把自己给埋干净了就行了。”
景明明心中有惆怅,他知道,如果这一刻,他要逼一逼她,或许她最后还是会因为愧疚而答应他了,说她愿意嫁给他了。一开始,他的确也存了这个心思,想要为她脱罪,为她保留颜面;也更是想利用她的愧疚被她就范。但看见她为了那个男人,处处坚守的模样,他忽然就释然了,或许放手才是最好的成全。
一开始,出于对景家的愧疚,她或许不会去找那个男人。但时间久了,事情丢淡了,她也就能放开怀抱去追寻心中所爱。
她是他最爱的人,景明明想,虽然有过犹豫,但他愿意放她自由。
还是景阙出来圆了场,“好好好,我们家小阿梨永远是我们的女儿。阿靖,别耽误他们了。”然后又说,“明明,你先和阿肖、阿澜好好赔罪。然后我这边也会亲自打电话过去,向他们赔礼道歉的。我们两家是世交,阿肖阿澜会理解的。我们两家不要失了情分。”
“知道了,谢谢爸。”景明明点头,拉了她走了。
林靖叹气,“我看阿梨对明明不是没有感情啊……”
一开始时,景阙和林靖的确以为是景明明犯了错。但二人回到楼上,冷静下来,仔细想时,林靖觉得不太可能。她太了解明明了,他那么爱小梨,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但他们也知道,孩子俩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景阙说,“这件事到此为此,别说了。我们都知道阿梨是好孩子,但这么些年,你也看出来了,她并不爱明明。一直是明明在爱。既然她不愿,那就别再逼她了。”
林靖说,“也是。现在这样,见好就收,以后两家还如从前。就当我们家多了一个女儿吧!我很喜欢阿梨。”
景阙揉了揉眉头,“毕竟疼了20多年了,不就是亲女儿一样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希望明明赶快振作吧!”
四她,又是一个人了
去到肖家时,快九点半了。
肖妈妈很意外,但还是热情地招呼景明明,要给他做夜宵。
肖甜梨心里不好受,知道自己是欠了景明明的。她说,“明明,坐下来吃顿便饭吧。”
景明明说,“阿姨,要不要我帮忙?”
肖妈妈笑眯眯回道:“你工作辛苦,坐着休息就好。而且下次人来就好啦,别乱花钱买这么多!”
景明明也不见外,替她将礼品往各处相应地方搬,一边说,“都是些温补的药材,不值什么钱,就是我的一点孝心。”
肖爸爸刚结束视频会议,从书房出来,也帮他一起搬礼物。
肖爸爸含蓄,话不多,但总带着温柔的笑。他说,“待会多吃两碗饭!”
景明明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吃完晚饭了,但怎么好像我就是来你们这里蹭饭吃一样。”
肖爸爸莞尔:“你们警局的饭菜没营养,全是快餐!你阿姨晚上煲了汤,好大一锅,一直在炉上热着。小梨说了,你们晚一点会过来。特意给你做的,补补身。”
饭菜很快就好了。
肖妈给景明明盛了好大一碗鸡汤,还把汤锅里最大那只蟹捞给他。
景明明也不顾烫,一下子就喝了小半碗,舔了舔唇说,“阿姨的厨艺太好了!比我妈好多了!”
肖妈妈笑着道:“我这个闺蜜就是个事业女强人,不像我,我没什么野心,就喜欢在家研究好吃的!”
景明明说,“阿姨你的甜品店就做得很好啊,虽然只是小小一间,但很骨致。我看到经常有排队排出街等打包的!”
肖妈妈被说得心情很好,拍了一下心口道:“待会的饭后甜品,是我特制的Soufflé!”
景明明笑,“我有口福!”
景明明本就是干刑警的,心思如发,发现二老一直没有用晚餐,为了等他,等到了现在。他眼睛发酸,给两位长辈夹菜舔饭。
但肖爸肖妈都是老人了,自然看出两个孩子有事要说,景明明从进来就没有轻松过,那种紧张、眉宇间的焦灼,并非是要来商量婚事的……
肖爸爸等大家都吃得差不多,甜品上来后说,“明明啊,有什么事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你们参谋参谋。”
景明明正要说,肖甜梨止住了他,抢先说,“爸,妈,我和明明商量过了,婚事取消。我们不适合当夫妻,我们还是觉得当手足要更舒服一些。这段时间以来,我们都给了明明太多压力。明明是刑警,而我的工作性质也特殊,更何况我还是个不甘心简单生活的人,明明这一行,需要的是温暖的家,一个工作稳定轻松,可以照顾他照顾家庭的温柔包容的女人。我不是这种女人。我不想耽误明明。”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了。
景明明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肖爸肖妈更是愣住了,大厅里沉默了许久,肖爸爸才说,“明明的工作性质,我们一早就了解。虽然是危险,但男人总有他的抱负和责任,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反对。明明是我们看着大的,他有多照顾你,多喜欢你,小梨,你比我们还要清楚。你舍得明明伤心吗?”
肖妈妈也说,“如果将来你们有了孩子,我可以帮你们带呀!打扫卫生什么的,就让保姆清洁工做好了。你们过得好就行,哪就不稳定了呢?你的侦探所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其他同事。你是老板,只拣些自己喜欢做的案子就行。”
景明明说,“叔叔阿姨,没关系的。你们别给阿梨那么大压力。现在也不是盲婚哑嫁的年代了,不如我们顺其自然好了。做不成你们的女婿,我还可以上门来当你们儿子呀!难道你们嫌弃我整天来蹭饭吗?”
一番话将二老搪塞了过去。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叹息。叹息他们和他们的女儿没有福气。肖妈妈眼里有泪水,悄悄摸了一把,说“明明你这个孩子说什么混账话!我们不把你当儿子,把谁当儿子!别管她,以后你天天上这来,你契妈给你做好吃的,保管把你养得肥肥白白!她?就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去吧!”
景明明猛一点头,大大应了声“好!”
“契妈,那我以后就经常来蹭饭了!”他说。
“来吧!管饱管好吃!”肖妈妈说。
也是掐着时间点,景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和肖爸聊了一会儿,也替景明明赔了罪,两边才挂了电话。
肖爸爸从景父那知道了景明明的事情,但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不愿结婚的是她,景明明不过是替她背黑锅。肖父有点沉默,看了女儿好几次,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甜品很好吃,但含在所有人嘴里,似乎都失去了味道。
肖甜梨想,这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一次甜品了。
***
景明明开着那辆委委屈屈的霸道,将她送回了家。
“要上去坐坐吗?”她觉得十分疲惫,揉了揉眉心问道。
景明明无语,“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邀请男人上去坐坐?!”
她睨他一眼,“你在我眼里,没有性别之分。”
他嗯一声,回怼,“我相信,绝大多数的男人,在你眼中都没有性别之分。那个男人除外。”
肖甜梨马上拉下了脸。
他啧了声,“气量变小了啊!马上给我甩脸子了。”
肖甜梨调整了自己的僵硬态度,脸庞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她忽然靠向他,将他揽住,声音也是软的,她说,“明明,我很累。你让我靠一会儿。”
他也就倚在车边,抱着她,让她依靠。
她头贴着他下巴,他不自觉地吻了吻她额,再将她头按下去一点,让她靠到他怀里去,他将她抱得更紧。他忽然低声骂:“该死的!肖甜梨,你这个死女人,以后不准穿高跟鞋。起码和我一起出去荡时,不准穿!”
她轻笑,“你是真有病!”
他抬起手,在她后颈项的几个穴道给她按,让她没那么难受,他知道,她头又痛了。每次她遇到困扰她的事,她就会头痛。他摩挲着,然后碰到了她的项链,很特殊的材质,不像金银。她大衣下穿的是低胸连身裙,虽然他不好一直盯着她胸颈看,但刚才的确是被有点熟悉的东西吸引视线,他没犹豫,将她的挂链挑了出来。
是两挂,其中一条坠着一枚钻戒,刺痛了他的眼。但另一条,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是他曾送她的项链,那个白天鹅芭蕾舞者。
他很惊讶,“你小时候不是说弄丢了吗?那会儿你还失落了很久。你告诉我你很想哭,只是哭不出泪水。我后来还专门去找类似的,但你固执地只要那一个链坠。”
肖甜梨心头刺痛,那的确是他送她的,但也是于连扎在她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得,碰不得,一碰,就痛。
她红着眼睛,“嗯”了一声后,将那两个链坠塞进了双乳之间。
他脸一红,赶忙移开视线,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
肖甜梨深呼吸了一下,再度紧抱他,吸着他的气息与温度。他身上,有柔衣液的清新的小雏菊和松针薄荷味道,还有刚才那道甜品Soufflé甜腻腻的奶油蛋香,令她镇静了下来。
她终于放开他,说,“明明,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天天跑案子,也是累得够呛。”
他想了想,道:“那我先回去了。阿梨,如果你觉得很不舒服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看医生。”
已经有许久了。许久没有人关心她,说要带她去看医生了。她在美国接受地狱式反人道训练时,只有失败被抛出去喂鳄鱼的,从没有带你去看医生的说法。
肖甜梨一怔,然后笑了,“明明,谢谢你。”
景明明看了她一眼,回身上车,没有停留,打火,踩油门,坚定而迅速地离去,又剩下了她一个人;就像明十,今天上午,坚定地离开,他转身,开门,关门,没有一次回头,然后坚定地、彻底地离开。
她,又是一个人了。
五来自比利时的邮戳
进了程控大门后,肖甜意正要去爬楼梯,却被大堂东墙的几十个邮箱里的其中一个邮箱吸引。
因为那格邮箱是她的,此刻,一封粉蓝的信封角露了出来。
咦?
有信件?这年头,难得还有人用寄信的方式啊!她取出小钥匙,将邮箱上挂着的小铜锁打开,她的邮箱里,有一个略厚的牛皮档案袋,以及一个蓝色信封。
她拿起信封,那种蓝色很舒服。她翻到后面,看到了是来自比利时的邮戳。
她愣了愣。
然后一股寒意,从脚底滋生。
她是犯罪侧写师,通过侧写,她很清楚寄信给她的是谁,不是明十。
是明明,也就是于连。
肖甜梨苦笑了一声,是了,于连何尝不就是她的心魔。他如一缕阴魂,缠紧了她,哪会轻易放开。终其一生,或许都不会放开。
肖甜梨将那迭东西收拾整齐,放进了十分宽大的坤包里。
她慢慢走上了楼。
等她进了家门,开了灯,将守在门边的一大一小两只猫各撸了一遍后,她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打开了投影。
投影是自动播放的,放着的是《春琴抄》。
她就笑了,忽然说,“阿十,我真的好喜欢这部电影呢!我爱那个傻乎乎的为爱痴狂的佐助!”
忽然,她才醒悟过来。
明十,他早走了。
她又是苦笑一声,继续沉默地看电影,手伸进坤包,把于连寄给她的东西整齐地放到桌面上。
突然,手机响了。
她拿起,也没看就接了。
对方顿了一下,他才说,“你到屋了。”
“嗯。”她懒洋洋地答,是景明明打来的。
景明明:“那就早点休息,我看你精神不是太好。”
“知道了。你简直像我老爸一样长气!”
景明明哼笑了一句,忽然又说,“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喜欢看文艺片。”
“你又知我看什么?”她盘着双腿,闲闲地和他煲起电话粥来。
他说,“听配乐,八九不离十是文艺片。像古琴,又不像。”
她说,“日式的三弦琴。也是和琴。”
他答:“你在看日本的电影?”
“嗯,《春琴抄》,感受物哀之美。挺好。”她答,“比较特别的东方美学。”
景明明那头沉默了许久。他其实知道,她是在思念,思念那个在日本邂逅的男人。
“明明,”她喊,声音也软了几分,缠绕在他耳际的是她绵绵的呼吸,和比平常要婉约了几分的耳语。景明明心蓦地就软了,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肖甜梨说,“我很好。你还在开车吗?说电话别开车呀!”
景明明以为她是不想聊了,正要说晚安,她又说,“安全第一呀!如果你要继续,先把车停好。”
景明明把车靠边停,将车窗摇下,是迤逦多情的海风,虽是冬天,但风不寒烈,反倒温柔多情。
“我在听。”他说。
她倒是抱着电话,和他絮絮叨叨地聊天,聊电影。
景明明说,“我们中学时候,那年你好像是十三四岁吧。我们一起看了《伊豆的舞女》,你还记得吗?小梨,是在你家看的。”
“真的?”她惊讶,“我都忘记了。”
景明明说,“是真的,在你妈妈爸爸家看的。”
“啊,我想起来了!”肖甜梨声音大了起来,“那是妈妈的收藏啦!最后,我们翻她和爸爸的那一大箱珍藏影碟时,居然还找到了一张‘加料’的碟!”
景明明简直无语,“你怎么就对小黄/碟特别来劲呢?!”
肖甜梨嘿嘿笑,“因为他们老是一本正经端着嘛!而且那个碟盒纯素色的那么特别。怎么知道一放,里面居然是三/级/片。”
景明明再度无语。
他说,“不说了。看来你很好,精神得很。你还是先去清清你脑袋里的黄色废料吧!”
他这个人,简直是损友!肖甜梨说,“你现在还回局里?”
“嗯,之前的连环凶杀案才破了。居然又来了一单,已经是第二户人家了,被灭门。无一活口,一家五口,连最小的两岁小孩子都没有放过,简直是惨绝人寰!”
肖甜梨说,“现在春天都还没到。精神病就开始出洞了?!”
景明明本能地和她开始分析起了案情,“精神病?我看是精神变态才是!”
肖甜梨想了想,道:“如果有需要,你可以找我。最多这一次,我不收费。”
“啧啧,这口吻!”景明明不耐烦道,“我们上头很不容易才请动你来当刑侦顾问,可是哪一次,你有少拿钱?开的总是那么离谱的价。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单结账报酬,都是我们头向上面申请特批的。你一次的报酬,比我半年工资还高。算了,你这么尊大佛,我可请不动。”
“别啊!我不是说了,这一单免费吗!而且你看啊,你擅长重案要案,但涉及到精神变态的、无动机连环杀人案,你们整个局都不擅长啊!现在慕姐夫又不在,对付这种精神变态,肯定还是得我这种顶级变态出马才行!”
景明明:“……”
“行吧,”他说,“如果你心里太难受,就当出来散散心,施展一下拳脚。不然一直待家里,我怕你闷出事来。”
她领了他的好意,哼了一句,“我不是那么弱鸡的人!等我!”
景明明:“明天带你去现场。”
肖甜梨马上进入工作状态,“有相关资料吗?越详细越好。你们看到的,只是表面的犯罪现场。我要看的,是不一样的。”
“例如?”他问。
她耐着心教他,“一般的案件,哪怕是严重凶杀案,灭门惨案,或是别的残忍的以剥夺他人生命为目的的凶杀案,都会有动机。所以,你们联合刑侦实验室痕检科,法医科,能根据线索,去逐步抽丝剥茧、找出潜在嫌疑人,从而破案。但如果是精神变态犯案,一般的刑侦手段就不足以应付了。”
“我要找的是不一样的地方。是凶手情感的宣泄和表达。这些在受害人身上。受害者被摆放的姿势,都是有意义的。我要找的,就是这种不同。”
“是诉求。来自变态者的心理诉求。这些诉求会反映在尸体身上。”
她总结道。
景明明马上用手机登录警方内部网,然后远程操作,将他在警局的电脑打开,将内部网搜集的资料,以及他电脑里整理的相关所有文件档案全部发到了她邮箱上。
他慢慢启动车,往警局开去。今晚,他又要通宵了!
肖甜意一边看一边思考,俩人都没有挂断电话。
他可以听见她绵绵的呼吸声,她也能感应到他强壮而有力的心跳和平稳有序的呼吸。
忽然,她说,“明明。谢谢你陪我。我现在好很多了。
六连环灭门案开启
她沉默了一下,又说,“他走了。我……我一直没有安全感,我甚至控制不了自己。我甚至想破坏,杀戮……安全感……”她喃喃。
景明明说,“你我之间,不用说谢字。”
顿了顿,他又说,“安全感……你说,会不会是失去了安全感,所以精神变态想要杀戮,因为他失控了。”
肖甜梨一直都知道,他很聪明,只要稍加点拨,他就能明白。她讲,“精神变态的心理状况很难去界定,他们会因幻想失控,以及受幻想所驱,去疯狂杀戮。有时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这点成立,你分析得很对;但有时候,又会是为了安全感而去杀戮。”
景明明蹙眉:“我还是不太明白。”
肖甜梨:“没关系。明天我和你会合,我慢慢和你讲。对了,我已经看了大概了,待会再细看细节。给你一个建议,从凶手行凶的手法来看,他相当熟练,所以死亡的人数不止这些。他的幻想,我暂时只能理解为和‘家庭’有关,你重点调查之前十年内,全国发生过的类似的案件,或许会有收获也说不定。因为他刚开始犯案时,破绽肯定更多。人在初犯时,更喜欢在舒适圈里,这样才会有安全感,我认为他早年前犯的案,应该还是集中在夏海附近,然后会去别的城市,然后现在又回到夏海来了。”
景明明认真听着,又听见了她敲打键盘的声音,与她电影里古雅婉约的和琴相和,竟然有一种别样的动听。那一句“阿梨,我爱你,我们在一起”的话,险些从他嘴里出来。他硬逼着自己回到现实。
肖甜梨那边静了许久后,她才说,“明明,我看到档案里提到有精/液。”
“是。”他冷静下来,恢复到公事公办的状态。
她又思考了一会儿,道:“那这些案件就涉及了性犯罪。精/液出现在哪里?我还没翻到。”
景明明对案情、与档案记录记得很牢,马上答,“住别墅那户人家,也就是有三个孩子那家,精/液出现在二楼楼梯口、以及卧室床铺地板上。另一户是住在顶层的人家,但只是简单户型,并非复式,所以精/液是出现在斜对着卧室门的玄关处,以及卧室床铺地板上;那个所谓的玄关是木制屏风,阻隔别人直接看到卧室的视线。”
肖甜梨沉吟一下道,“别墅那户,二楼楼梯口是对着卧室门吗?还是并非对着,但可以看见卧室?”
“斜对着卧室门。所以可以看见卧室。”他答。
肖甜梨抿了下唇,“那女死者呢?”
“没有被直接侵犯的痕迹,但下体受损严重,他使用利刃尖刀、铁棍等工具。”他答。
“死前,还是死后伤?”肖甜梨问得十分尖锐,“而且,我还需要知道,男死者,就是屋主,他作为一家之长,是在最后死,还是最先死?丈夫最为一个家里最强大的人,凶手首先必须先制服他,甚至制服后第一时间将他杀死,这样才会方便凶手接下来的作案。但如果,他留丈夫到最后才杀害,那凶手的幻想就会显得尤其不同。”
景明明沉默了一下,“当时没有人在意是谁先死。只是按环境证据去调查。”
肖甜梨说,“这点很重要。而且通过血液的流量,可估算出细微的前后死亡时间。你和法医说一下。他们懂处理的。”
“好。”景明明说,“谢了!”
她很妩媚地哼笑了一句,“我们之间,免谢。”
“行!破案了,我请你吃饭!”他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要吃你家大厨做的酸菜鱼锅!”她嗔,声音不自觉娇了起来,还是小时候,当他是哥哥那样地撒娇。
他怔了怔, 答:“行。我让妈喊李师傅去准备。”
肖甜梨给了他第一次侧写简报,她说,“明明,你先记录一下。凶手虽然没有勃/起障碍,功能完整,但他极度自卑、敏感、害羞,所以他不敢和女性有正常的亲密接触。应该是来自童年时期起、长期的、来自母亲方面的压制,以及冷暴力虐待。”
“父亲那边的男性角色缺席,在母系那边的家族,高压中成长。性非常压抑。可能会有口吃。嗯,关于口吃这点,是我推测的,不一定准确。但你们可以在调查时,注意一下这样的人,以及父母离异的环境证据。”
“他做事情很有条理,他杀人,从血溅得到处都是可以看出,他肯定另外带了衫来换,以防止离开时满是鲜血而引起怀疑;而你们当初在附近以五公里直径的圆的方位四处搜索,也没有找到血衣,所以血衣被他直接带离了这一区。他相当谨慎。有洁癖。需要带走血衣,不可能坐车,只能自己开车。他身上会带有一个黑色的背包或拿着相对大一点的,但又不会引人注目的深色或黑色挎包。他智商高,为人聪明而做事谨慎。从两起案件分别发生在周三下午三点半、和下一个月的周四晚上七八点之间,他的职业时间好像相对宽松,或许是自己开公司做小生意也说不定。因为他白天晚上都有时间作案。看得出,时间上比较机动。从他敢白天犯案,也看得出他胆大心细,行事谨慎,且经过了长时间的跟踪,更很懂得规避天眼、摄像头等。你们需要寻找两家和凶手的连接点,例如共同去过的餐厅、孩子们可能会参加的兴趣班、甚至一起露营时遇到过的露营团体负责人等。凶手能制服所有人,令到他们不大喊大叫救命,也没有发出什么搏斗的声音,楼上楼下附近邻居都没有发现动静,这一点很耐人寻味。我认为凶手要么下了药、要不认识两户人家,在进入时,户主是放松状态;以及最后一个可能,持枪。持枪可以很好地控制局面,令到所有受害人都不敢呼喊。这个具体,我要看了现场才好判断。”
“行。我去开工了!”景明明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七魂归故里
比利时,布鲁塞尔国际机场。
当明十下机时,手里捧着的是于连的骨灰。
案子已经完结,慕教授将于连的遗体交还给了他。
明十替他办了火化,带着他,让他的骨灰魂归故里。
于连是他妈妈的孩子,所以这件事他也第一时间知会了妈妈。
Elien,艾伦是比利时、法国、日本、中国多国混血,但在家里,她有一个中文名字,她以中国国花牡丹为名。
大家都爱叫她牡丹。
牡丹接过明十手中的骨灰盅,她轻轻抚摸,如怀抱着珍贵的孩儿,她温柔带着惆怅,她轻声说,“于连,你回来了。无论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但在妈妈这里,你仅仅是一个孩子。是妈妈的孩子。孩子,妈妈来接你了。”
布鲁塞尔国际机场人来人往,但明十这一角却是沉默安静。
明十揽了揽妈妈肩膀又放开,“牡丹,别难过。节哀顺变。”
“如果你不累,我们让于连进入家族的墓园吧,他的墓地安排好了。就让他入土为安吧。你外婆,外公他们都在墓园等着了。”牡丹抹了抹眼泪。
“好。”他答。
家里的司机,载着母子三人一同前往墓园。
国际机场本来就在郊外,而墓园也并不在市区,而是在另一处小镇上。小镇归属布鲁塞尔市管,也是在市郊。小镇有上千年历史了,还有一座古堡。这座古堡是属于艾伦家族的,是艾伦曾曾曾祖父母的家。艾伦小时候也住在那里,但由于经营朱古力店需要,她通常住在布鲁塞尔,而她的父母,也就是明十的外公外婆住在那座古堡里。
古堡后靠着一座山,这座山也是属于艾伦家族的。而艾伦家族的墓园历经数百年,就在山凹里,风景很美,修葺得更像一个花园。
静梦墓园里,遍植的全是粉色的蔷薇,远远看着,恬静唯美,像粉色的梦。
那里除了粉色的花,还有高大翠绿的乔木,松树、柏树、丝柏树、榕树,和玉兰树安静地立在那,高挑挺拔,满翠伸展,亭亭如盖。
繁花与绿树之间,还有质朴的铁艺长椅或原石长椅。墓园里还有一个不大的湖,湖水蔚蓝,虽然是深冬,依旧有野鸟三两只在湖里游弋。一切都是安谧甜美的。
明十远远就看到了外婆外公。
牡丹说,“于连这个孩子,对别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不容易,别人不原谅他,但我们都原谅他了。十十,你和我提起他时,我的确心疼,他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一次面都没有见过,他就死了。十十,知道真相的我心如刀绞。但过后,我就释然了。总算!他总算是回家了!哪怕他是一个罪人,他依旧是我的孩子。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以后,在这里,他不会再孤单。他回到天堂,会做一个好孩子。十十,就算你们兄弟有过什么过节、怨恨,你也原谅他吧。原谅他,等同于放过你自己。”
明十看着牡丹,没有说话。
牡丹摸了摸他冰冷的脸,说,“十十,你是我养大的。我一眼就知道你有多痛苦。你恋爱了对吗?!”
明十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后说,“我已找到了我的妻。”
牡丹说,“为什么不带她回来?”
明十难过,声音哽咽:“妈妈,于连伤害了她。她选择遗忘。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牡丹哽住,最后只是拍了拍他背,“孩子,放下吧。放下也好,放下才不会痛。既然那个女孩子选择了向前走,那你也努力向前走吧。”
明十说,“妈妈,我这一辈子,不会再娶了。”
牡丹想了想,说,“孩子,遵从自己的心意。妈妈支持你一切决定。”
明十:“谢谢。”
牡丹笑了笑,“我很理解你。你是那种很难让人进入你的世界的那类人。所以,随缘吧,无需勉强自己去适应这个社会。一辈子不结婚很正常。又或许,哪一天,你再度遇见那个女孩也说不定呢。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外公外婆已经接过了牡丹手中的那个孩子。牧师也在一旁,牧师为于连祈祷,祈祷完后,又开始为他念圣经,为他忏悔,为他祝祷,并送他上天堂。家族墓园的负责人,则打开了那个精致的红木做成的厚重棺材。棺材不大,但木头是极厚重极好的坟墓。
这边是土葬。但于连已经完成了遗体火化,所以只是将他的骨灰放进去。
牡丹正要去安放他,明十说,“我来吧。”
明十小心翼翼接过他,将他放在了铺满了红色玫瑰的棺椁里。
明十和牡丹同声说,“安息吧!”
等盖子合上,订紧,外公外婆和一众姨妈阿姨、舅父、表兄弟姐妹一一上前,将白玫瑰摆在了他的棺木上。
于连生前或许是孤单的,但他死后终于获得了平静以及亲情。所有的人,尽管从未见过他,但一听到他和明十长得一模一样,还极爱笑,他们都接受了他。
关于于连是一个怎样的人,明十只告诉了牡丹和牧师。牧师一直在念圣经,为他超渡;让他以干净的姿态,回到上帝的身边。
外婆走上来,抱了抱牡丹,又抱了抱明十,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十十,别难过。你还有我们。我们和于连,同在。你和于连,谁也不会孤单。”
外婆外公毕竟上了年纪了。明十将一朵血红玫瑰放在了一堆洁白的玫瑰中间,然后说,“大家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再陪他一会儿。”
于是,牡丹搀扶着妈妈离开了。
来了好几架车,一一将他们送了下山。
紧留了一辆车,好让明十待会开回去。
墓园里的员工,将土合上,再一点点铲平整。
明十在棺椁的地面上,放了一个花圈。
牧师也念完经了,所有人都离开了。
这里山风呼呼,偶尔有鸟鸣啼,四处寂静。明十站着,看着墓碑上,于连那张和自己面孔一模一样的照片。他说,“尽管不知道你我谁先出生,但同卵双胞胎之间是有感应的。我感应到,你是我的弟弟。本来,我作为哥哥,应该保护你,爱护你。很可惜,你从小就被抱走了。弟弟,最近我总是在想,如果你是在妈妈家里长大的,或许你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妈妈外公外婆姨妈姨丈、阿姨叔叔,和舅父们都是那么和蔼可亲的人,他们还很爱笑,和吃甜食,和你一样。弟弟,其实我不介意死在你手上,你要杀我,我不怨。可是,你不应该去伤害甜梨。”
“于连,你既然爱她,就不应该伤害她。”
明十的手握紧,又松开。鲜血从掌心滴下。他喃喃:“你要杀我,我的命你拿去就是了。为什么,要去伤害她……”
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明十垂着头,一想到,他是这个世间上和自己是最亲近的人,最无限接近又一模一样的人,他的心就很难受,但他学着放下,无论如何于连是他弟弟。他对弟弟有责任。从他选择去警局敛房里取回弟弟的尸体那一刻起,其实他就已经选择了去原谅、去宽恕。
“安息吧,弟弟。”明十蹲下,摸了摸面前那块土地。
那里沉睡着,他唯一的弟弟。
八小肖老师(1)
肖甜梨接到了姐夫慕骄阳的电话。
但她大多数时候还是更喜欢喊他老师。
慕骄阳说,“我本来今天有课,但现在在外省办案,实在赶不及了。你去替我上。”
肖甜梨简直无语,“老师,快十一点了。你的学生都不用睡觉的吗?!”
慕骄阳也很无奈,“他们都是一线刑警,对犯罪心理学有兴趣。白天他们不都要上班吗,也就现在有那么点时间。一个半小时的课程,拜托你了。毕竟你也算是我的得意学生。课件发你邮箱。”
肖甜梨一边开始换衣服,一边扎头发,还不忘牢骚两句:“你不用给我戴高帽的。”
电话那边的慕骄阳笑了一下,说,“你的确是最TOP的!”
夏海警署总局拥有国内最大规模的实验室,办公楼,是先进技术单位。所以夏海警署的办公楼很开阔,开设有好几个阶梯教学楼,就是方便本地以及全国各地的警察来这里上课。
肖甜梨去的是副楼。
三层的阶梯教室。
来上课的有两百人,很多都是由外省跑过来的。
为了显得严谨、端庄,肖甜梨换了一套宝蓝色的羊绒西服套裙,加坡跟的黑色皮鞋。头发盘起来了,她还戴了一副无度数的黑框眼镜。
进入教室后,因为暖气比较暖,她脱掉了米色大衣,披在椅背上。虽然她打扮刻板保守,但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场的男刑警们不仅眼前一亮,女刑警也觉她惊艳,且惊讶于她的年轻。
肖甜梨脸无表情,开了电脑,并把全息影像打开。
慕骄阳那边,现在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所以他会来讲重点,而她充当一下他的助手。
慕骄阳的身影渐渐显形,只见他坐在棕黄沙发上,一套藏青色修身西服,低眉浅笑,见到大家时,淡淡笑着打了个招呼,显出一只酒窝来,而眉心朱砂越发殷红。
肖甜梨内心狂吐槽,她这老师看似纯良无害,一副学校教授的模样,实则内心黑透了!她清了清嗓音说,“我老师由于还在外省办案,所以这堂课,主要由我来为大家讲述。但慕教授趁着休息的时间,给大家把重点说了。”
慕骄阳站了起来,全息影像微微闪烁,他迈步,走到了肖甜梨的身旁,俩人隔着虚空握了握手。
慕骄阳说,“我国现代社会发展到今天,多了许多精神类犯罪。他们作案不再讲求动机、而是要将脑中幻想付诸实现,所以产生了连环杀手。过去的刑侦那一套,讲究的是三要素:Motive、Means、Opportunity即动机、手段、机遇,这三要素是横跨到现在的一个世纪的刑侦三大支柱;但从1977年开始,全球的凶手关于他们的动机开始变得模糊,甚至难以解释,所以过去这一套‘what’‘why’‘who’即从刑侦三要素出发的‘什么’‘原因’‘谁’已经行不通。”
肖甜梨写下了‘为什么’、‘原因’、‘谁’这三个中文字和相应的英文,甚至还写下了‘when’时间。她说:“将它们详细地解释就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是这种方式?’和由此推导的‘犯人是谁’,以及‘何时下的手?’”
“这种归根究底还是要从动机开始调查。但如果没有动机呢?”肖甜梨复述慕骄阳事先准备好的教案,声音不大却冷静从容地念出,那种力量感在她平稳的声线里展露:“例如,有人被谋杀了,但没有性侵、没有抢劫、甚至没有任何仇恨以及钱银、感情上的纠纷。什么动机都没有!但这个人就是被杀害了,甚至被分尸肢解,又或者是尸体被摆放成各种仪式造型,我在这里要问大家‘为什么?’”
“没有动机,为什么?”她重复后又说,“问题其实不在于凶手为什么这样做了,动机早已变得不再重要,我们的重点在于‘凶手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Why?我们要问的仅仅是这个为什么!凶手采取这种方式,是因为他们的幻想,他们要表达的东西,这些东西我们称之为‘凶手的诉求’,而非动机,‘诉求’又会体现在受害人的身上。所以,我们还要关注受害者本身的特质。是他们的特质吸引了精神变态,成为精神变态的猎物。”
肖甜梨插入了一个案例,向台下的学生们讲道:“还记得前不久发生的‘杭州杀妻分尸案’吗?”见大家点头,她又继续说,“许某某趁妻子熟睡后将其杀害,并残忍地分尸灭迹。但整个案件最让人害怕的,还是许某某在归案前,面对媒体镜头的从容淡定与侃侃而谈。‘我的生活怎么办?’‘我的女儿怎么办?’‘她不回来,谁煮饭给我吃,谁做家务’,甚至还倒打一把,说‘以她的智商,不可能一个人走出小区’;然后还牵扯出一个不存在的第三者,干扰警方办案。他的精神状态就很值得深究,典型的反社会,存在了心理变态的过程。”
“一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心思缜密、又冷血变态,他是怎么做到这么残忍地杀妻分尸呢?这就是需要作为猎手的我们来探索、了解这类人间恶魔的内心世界。”
“如果我们都不知道疯子在想什么,又如何去抢先一步阻止他们呢?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们成为他们,成为疯子!”
肖甜梨的话一出,底下的人就沸腾了。
面对大家的诧异,肖甜梨依旧面不改色,淡淡道:“我知道,你们破案,首先要寻找的是动机,Why?!但其实面对心理变态根本没有动机,没有什么‘为什么’!你们硬要去寻找我们能理解的动机,我们会发现,根本没有,眼前空无一物,犹如黑洞。所以需要我们走进变态的内心世界去挖掘。”
“这就是现代的犯罪心理学。”她总结道,“不要再执着于动机,抛开这些。”
“要寻找的,是猎物的共性,她/他们特殊的地方!”
然后,她又将话语权交还给了慕骄阳。
慕骄阳谈了他侦办过的一系列杀妻案,他很详细地去分析,也和大家一起探讨。更提到了这类人已经存在了心理变态,杀妻只是一个开始,会演变会连环杀手。
说着说着,有同学提起,他最近破的轰动全国的吃人魔案。大家一致要求他详细说案情。
慕骄阳犹豫了一下,说,“我的休息时间结束了。接下来的课由我学生代劳。说起来,她才是捕获吃人魔的猎人。”顿了顿,他又说,“我的这位学生,她是最优秀的!”
真是,去到哪里,都绕不开于连啊!肖甜梨叹气。
“猎人,善于捕捉属于他/她的猎物。”肖甜梨说。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吃人魔是怎么样的人。我对他做了无数遍的侧写。我为‘前摄’做了充分的准备。吃人魔需要一个诱饵,于是我给他一个诱饵。”
肖甜梨隐去自己的部分,将于连的心理变态过程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让大家分析他吃人的心理。
她说,“你们可以畅所欲言。今后,你们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变态,只有打开思路,用犯罪心理去推进,案件才会有转机。外国人口少,要追溯一个人的童年,造成他今后的行为模式不算太难;但我国人口多,犯罪心理很难去缩小那么大的人口范围,这也是为什么犯罪心理在我国难以推行的原因。但连环杀手的出现,也的确意味着传统刑侦在这方面的短板,这个时候,我们需要取长补短,更好地利用犯罪心理。”
底下有一个男警员举起手,“吃人魔在寻求同伴。那只死去的小鸟,他心里的孤单,和第一次在停尸房吃人时,得到的心灵绝对安静,或许用‘安息’更好。认同感、同伴、安全感。他要寻找同伴,是吗?”
肖甜梨一怔,点头道:“是。你分析得很好。”
那个警员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跟着慕教授学了有半年了。”
肖甜梨问,“你叫什么名字?”
剔着寸头,一对眼睛狭长却又十分明亮的大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估计是刚大学毕业没多久。一笑时,有一对虎牙,是个挺帅的阳光大男孩。
大男孩说,“报告老师,我叫米阳。”
肖甜梨嗯一声,“我叫肖甜梨,刚才一直没有作自我介绍。你们喊我小肖就行了。老师的,我也担不起,省得误人子弟了。”
底下一大片人自发喊起了“小肖老师!”
肖甜梨脸颊有点发烫。
八小肖老师(2)
说到吃人。她翻了翻慕骄阳给她的教案,里面提到了《洞穴奇案》。于是,作为引申教学,她又提到了这个虚拟的案例。
她说,“《洞穴奇案》虽然是虚构的案例,由法学家为法学的思辨,对案件和法律的掌握,而编的内容。但吃人案,的确时有发生,比较早的就有‘木犀草号’惨案引发的奇特法律程序。‘木犀草号’沉船,船长和水手们在同一条船上,当没有水和食物了。船长决定按照‘海上惯例’,杀掉其中一人,分吃他以让大家活命。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洞穴奇案是虚构,但在极端环境下,的确存在吃人的事件。你们也可以各抒己见。”
“洞穴奇案,是五个人去洞穴探险,被围困了20多天。其中一个提议抽签杀掉一个人食用。起初大家不同意,但后来大家决定抽签时,提出的那个人却反悔了。但结果就是,提出抽签的人,抽到了,最终被杀害吃用。原本只有五种观点,后来引申出了十几种观点。你们更支持哪种观点?”
“紧急避难的合法性又是如何?”她将各种观点一一抛给大家。
“应该尊重法律条文。不然法律的执行性,将荡然无存。以后,谁还依法做事呢?!”一个学员提出他的见解,“我们虽然不是法学生,但作为执法者,就应该尊重法律,以法律为行事准则。法律的规定‘任何故意剥夺他人生命的人都必须被判处死刑。’同情心会使我们体谅这些人当时处境的悲惨,但法律条文不允许有任何例外。‘紧急避难’本来就存在争议,不过是钻法律的空子。”
肖甜梨笑了一下,“这位同学,你很适合去做检控官。代表绝对正义的一方。”
有人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嘲讽,甚至是对律法的满不在乎。
有人学员提出,不从情理来说,去掉同情成分,提议者最后反悔了,那这件事就构成了绝对谋杀。
肖甜梨又是神秘的一笑,说,“后来引申的观点里,还提到自己吃自己呢!为了等到救援的人,救援施工队一直在挖倒塌的洞口,没有放弃,他们只是需要时间。这种观点,让他们吃掉自己的脚指头、一个个吃,或者是割身上一些肉,总能熬到救援,所有人都能活下来。所以,根本不需要杀死一个人来吃,这个观点,挺新颖,挺刺激。”
大家又是一片哗然。
肖甜梨说,“还有辩论吗?虽然这是法学生的案件讨论。但对我们也有启示。作为一线的刑警,今后遇到的案子,会很刁钻古怪,你们需要抛开定性的思维。”
“一个人可以违反法律的表面规定而不违反法律本身。第二个观点不错。这也是最古老的法律智慧谚语之一。第二个观点,那位法官认为,当提议者的生命被被告剥夺时,他们并非处在‘文明社会的状态’,而是处在‘自然状态’。这导致我们的普世的普通法并不适用于他们,他们只适用源自于当时处境相适应的那些原则的法律。根据那些原则,他们不构成任何犯罪。”
“这个是诡辩,是以‘自我防卫’为理由打的法律擦边球。”肖甜梨微笑点头,“但的确有点意思。后面的观点就是反驳第二个观点的。也驳得很妙。”
“饥饿不是杀人的理由。”
有人提出这个观点。
然后,大部分人的观点,都是“维持法治传统”。
所以,才会有木犀草号案引发的特殊法律程序——《同类相食与普通法》。说白了,都是先判刑,然后由另一个有权力的人来给予特赦。
为的是要保持法律的传统。
无论出于何种紧急避难,最终都是要判有罪。因为,法律不允许故意剥夺他人生命。故意剥夺他人生命就是构成了谋杀。谋杀,就必须要量刑。
随着辩论的展开,肖甜梨蓦然惊出一身汗!
她的老师,是故意的。
慕骄阳是在警告她,不要有越界的行为发生。他可以容忍她是个反社会。毕竟,不是所有的反社会都会杀人。但只要她转变为了连环杀手,他就一定会将她捉住!
无论是洞穴奇案,还是木犀草号,本质上杀人是逼不得已,但他们都犯了谋杀罪,这就是事实。慕骄阳是在告诉她一个事实,只要她敢犯罪,他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肖甜梨“呵”了一声,说道,“老师,你还真是用心良苦。时时不忘警醒我。”
那个叫米阳的年轻刑警忽然站起来,问道:“小肖老师,后来你是怎么抓到吃人魔的?”
他又兜回来了这个问题。
肖甜梨双眸微眯,似陷入了魔障。
最后,她终于走了出来,用得体的微笑,说道:“你不是说了吗,吃人魔渴望一个同伴。于是,我就给出了一个诱饵,我给出一个合适的同伴人选。为他特意准备的猎物。他中计了,走进了埋伏圈。”
米阳摸了摸头,笑得十分腼腆,“大致意思我明白了。不过小肖老师此刻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个捕捉的过程肯定很不容易。”
肖甜梨叹了一下,轻描淡写道:“是不容易。”
调好的闹钟响了,一个小时半到了。
肖甜梨毫不停留,收拾好文件讲义和坤包,转身就走。
然后,她就迎向了景明明深不见底的目光。
他站在教室外,手上夹着一支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肖甜梨料他是听了大半了,走上两步,抢了他的烟,“你还有伤呢!”
说着,她将烟含进了口中。压力、焦虑、不安,在尼古丁的包围下瞬间消散。
景明明说,“你就是那个诱饵。只有你这样的同类,才能吸引到同类,从黑暗里走出来。”
肖甜梨呼出一口烟,“你怎么过来了?”
景明明说,“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和整合灭门案的信息时,听见组员说你在上犯罪心理课,所以我过来看看。”
“我上完了。你回去吧。明天,我们还要去查案呢!”她说,转身打算离开。
景明明一把扯住了她手,说,“阿梨,你究竟是怎样抓到吃人魔的?”
肖甜梨笑了一下,笑意特别的灿烂,“明明,吃人魔死了。我看着他死的,就死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什么担心。没有人能伤害我。”
她拍了拍景明明的背,说,“你看。我现在吃得睡得,活得好好的。你究竟在担心什么!难道你就这么不看得我好,巴不得我凄凄惨惨的?”
景明明皱眉,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乱讲!”
“那不就是了!我现在很好啊!还眼巴巴盼着你请我吃大餐呢!好啦,我回去啦!搞了一晚,困了!下次,慕姐夫再要我代课,我得收钱了!哎,今晚我没钱收,义务劳动,太亏了!”她说着,打着哈欠,走下了楼梯。
景明明像在思考什么,然后又一把拉住了米阳,问:“你说,吃人真的可以产生安全感?简直不可理解!”
米阳一脸认真地说,“对于我们正常人是觉得吃人恶心啊!但如果我们这样想,不代入变态者的心理,我们根本破不了案。结合当时的情况,吃人魔被关在没有食物和水源的地方,还是大冬天,那么寒冷。他一开始,是将那具尸体,当做倾述的对象,一个温柔又沉默地陪伴他的亲人。然后,他吃用了她,获得了生存的希望,身体因为有了食物重新感到温暖,从那一刻起,我认同他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安息,以及安全。为他后来,一步步成为吃人魔而作出了转变,这个就是他转变上的关键点。有些变态者吃人,是出于极度的变态,或是占有,或是别的折磨心理;但小肖老师捉到的吃人魔,他吃人是出于爱;或者说他吃人是为了获得安全感。我们得理解,并成为这些疯子,才能捉到疯子。这一点上,我赞同小肖老师!”
景明明脸一黑,拍了一下他头,“拉倒吧,还小肖老师!那死妹钉比你还小,在那装哪门子的老师!”
米阳一张脸红了起来,一对眼睛却越发的亮。
景明明叹了声气,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他好意提醒道:“她不是你可以喜欢的人。她有未婚夫在国外,她在等他回来。你就别自寻烦恼了!”
九一把刀(2)
他被困在了她三楼的办公室里。
她说,“这个办公室我做了特殊处理,是做了隔绝气味和声音的。所以你不能出这里,不能让你的气味离开这个房间。我在上来时,已经听见狼狗的声音了。”
这个办公室很大,还有一间带马桶的浴室。
她想,要安置他三天,应该不是难事。
办公室还隔了一个休息区出来。
她在休息区里看电影。
摇椅一直摇啊摇,她就躺在上面摇。
对面墙挂着的幕布里,放的是这个杀手不太冷。
男人坐在墙角,沉默地看了一眼。
肖甜梨玩着手上的笔,然后将昨天的日历撕下,唰唰唰地写上字。她一边看电影,一边折纸飞机。
直至那只飞机,飞起,又跌落在男人的脚边。
男人拣起,打开那只飞机。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杀人对不对,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将世界上的肮脏清除掉,我会不舒服。
仿佛是一句电影里的台词。
但她的话,正正击中他的心。
男人沉默。
肖甜梨说,“我学过心理学,也跟随过心理治疗师一起帮病人做治疗。如果你想要对我讲。我可以倾听。而且作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我不会说出去。这点职业道德我有。就当……”
她顿了顿,接着说,“就当是你给我红宝石项链的谢礼。”说完,她还真的从抽屉里翻出她的心理学位证书,对他晃了晃。
他嗤一声,“心理医生执照呢?”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好吧,她只有心理学证书。
“我叫巴颂,没有姓氏。”顿了顿,他又说,“我养父姓陈,他没有改掉我的名字,他说,那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名字。我养父养母是很好的人。”他将他真名告诉她,还对她说,“其实,我很喜欢陈这个姓氏。他就是我的姓。你可以叫我陈巴颂。”
肖甜梨一怔,他在江湖上行走,没有人知道他是巴颂,大家都叫他快刀。因为他办事快准狠。
巴颂是泰国很普通的一个名字,但看他眉眼深邃,是个东西混血。泰国留行租妻,很多欧美男人到泰国度假,在当地租一个妻子,但他们离开后,往往留下很多混血孤儿。她有点好奇,他是属于哪一种。
像是猜到她所想,他说,“我生父是个杂种。更是个人渣。”
肖甜梨走到墙边,伸出手来,“躺到摇椅上去。如果,你想进行治疗,那你乖一点,听医生的话。”
她的嗓音不像刚才那么嚣张和充满个性,此刻是平缓的,听了令人很舒服。低低沉沉,又仿佛带着夏的凉风,一阵一阵送来。
巴颂听了她的话,躺到了她方才坐过的躺椅上。
躺椅一下、一下地摇。
肖甜梨将电影关了。
她抬起手,拨了拨旁边的一排圆球。铁架子上吊有七只小铁球,她一拨,发出规律的声音,以及摇摆。
巴颂看着那些规则摇摆的球,觉得眼皮很沉。
肖甜梨知道,他的伤口很痛。他要挨过去,其实也很艰难。她将一张毛毯盖在他身上。
她本来想让他安静地沉睡,但他倾诉的欲望似乎很强。
他在说一个故事,用“我”来开头。
肖甜梨弓起食指,轻敲桌面,“咚、咚、咚”三声,“在心理治疗里,我们也可以用戏剧治疗法。将自己代入故事里去,然后释放出来。这样,困扰我们的问题,或许就能得到解脱。巴颂,我们不用‘我’,讲故事,我们可以用第三人称,用‘他’好不好?我们来演绎一个故事,一段戏剧。或者,你喜欢,也可以给‘他’起一个名字。”
巴颂吐出一个人名,幻肢。
肖甜梨微笑,放缓语速,“好的,幻肢。我们可以开始讲这个故事了。”
“为什么叫幻肢呢?”她缓缓地问。
巴颂不答反问,“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幻肢痛?”不等她答,他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人如果失去了手或者脚,并不是伤口愈合了就不会痛,相反还会产生痛觉,仿佛那只断手、断脚还在一样。我的人生,就像幻肢,即使割掉了,依旧还是会痛。并且一生都只能活在虚假阴暗里。”
肖甜梨沉默了一下,提醒他,“是幻肢的故事。不是你的。”
“是,是幻肢的故事。”巴颂闭着的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幻肢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生父是个瘾君子,他经常毒打幻肢,和幻肢的妈妈。有一次,他带了一群瘾君子回家吸,后来,他发了疯,和那群人将幻肢的妈妈轮/奸了。幻肢的妈妈从天台跳了下去。”
巴颂的情绪出现了很大的波动,肖甜梨安抚他,“别怕。只是幻肢的故事。现在,你在梦里。”
巴颂:“后来,瘾君子被警察抓了。警察来到的时候,他正在毒打幻肢。幻肢断了一根肋骨扎进了肺里。那名好心的警察,送了幻肢去医院,而幻肢出院后,那名警察将他收作样子,养在身边。养父养母对幻肢非常好。那段日子,是幻肢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但后来,幻肢的养父遭到了毒枭的报复。他的养母,有了四个月身孕,却被……轮/奸至死。而他的养父,被剁碎了喂了鱼。那么好的人,却没有一丁点好的结局。这个世界,只有坏人才能活得长久。”
肖甜梨问,“那幻肢的弟弟呢?”
她其实可以想象到他的父母遭受的是何等的惨烈,金三角那里本就是恶魔的洞穴,许多警方的卧底,以及缉毒警都没有好的下场。人间炼狱。她曾踏上过那片炼狱,又从炼狱里走了出来。
巴颂说,“当时,幻肢正带着弟弟在公园玩,回家时,走到楼下,才发现阳台上挂着的一块彩色的饭桌布。那是妈妈曾和他约好的信号,如果有一天,他看到这块布,那就带着弟弟赶紧逃,有多远逃多远。”
于是,幻肢一手捂住弟弟的嘴,一手抱着他,逃跑了出去。幻肢不敢去别处,他躲进了山林里。因为他在山林待过,熟悉山林。
再后来,他找到了一家教堂,将弟弟留在了教堂里。
这就是幻肢的故事。
九一把刀(3)
肖甜梨引导他,“举起刀的感觉如何?用枪,对付一般猎物是很好,快!但如果是仇人,用一把刀一片一片地割,一下一下地切,或者一下一下用力地捅,是不是更爽呢?!”
“是!”巴颂的眼球开始剧烈地跳动,眼皮也跟着动。
“那名人渣瘾君子。幻肢首先对付的是他,因为他,害死了幻肢的生母。他的生母非常爱他,保护他,最后他却没能保护好妈妈。所以,他一刀一刀扎在了人渣的身上。”
“至于那名毒枭,幻肢想到了更好的方法,他将滚水淋了下去,然后像片鱼片一样,片出了皮。完整的一副皮。然后一刀一刀地切割,每切一块,就扔进鳄鱼池里。鳄鱼们很兴奋,血与肉,最后,那群鳄鱼居然从三米高的土墙爬了出来,享用了那道邪恶又鲜美的大餐。”
“啪!”一声响,巴颂懵懂地醒来,只见她一手托腮,一手打了个响指。
“幻肢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她说。
巴颂又变回了那个沉默的男人,惜字如金。
肖甜梨说,“我对幻肢的心理评估就是,他并非天生的变态者。他本来是一个平凡的人,应该拥有平凡的人生。但当他的轨迹发生偏差的那一瞬起,从他生母坠楼而亡起,不再是他会不会杀人的问题,而是‘何时’的问题。总有一天,他会拿起屠刀。”
“所以,释放自己。现在的职业,正适合。与其伤害无辜,不如来点更刺激的。这个世界如此肮脏,清除掉那些肮脏,幻肢才不会痛苦。”
“你不觉得幻肢是怪物?是魔鬼?”巴颂终于肯说话。
肖甜梨耸了耸肩,“第一,我不是法官,我没资格去评判一个人。第二,我不是警察,我没有义务去抓谁。第三,我更不是上帝,没资格去评判谁是天使,谁是魔鬼。我这里,只是开侦探事务所的,只要不犯法,又出得起钱,我可以为任何人服务。”
“即使是魔鬼?”他问。
肖甜梨笑了,沙沙哑哑的嗓音,“与魔鬼交易,不会划算的!所以,我并不想做魔鬼代言人。而且,魔鬼喜欢做犯法的事,我说过了,我们侦探所不做犯法的事。我们不对魔鬼服务,我们只对钱服务。”
他想了想,很绕脑,但其中好像又存在了许多歪理。这些歪理套在了光伟正的话表下。
“虚伪,是我最爱的原罪。人类啊,人类!”肖甜梨玩笑着吐出一句电影台词,她取出一支烟点燃,在吞云吐雾里,她又换了一部新的电影。
巴颂从来没有时间去看一部电影。
刚才的《这个杀手不太冷》,他已经觉得很扯。但这部《魔鬼代言人》,他看了下去。
直到看完整部电影,巴颂才惊觉,魔鬼犹如欲望,无处不在。与其抑制欲望,不如释放。
毕竟,欲望是永存的。
只要还有人类,就会有欲望。
只要还有欲望,还有人类,魔鬼就不会被消灭。
肖甜梨轻笑,“和魔鬼做交易不划算是不是?最终,你捞不到任何好的。”
肖甜梨又退回了一点,是魔鬼在说出大段大段“蛊惑人心”的话那场戏。也是整部片的高潮。
“和自己内心中的魔鬼作斗争,也累了吧,巴颂。”肖甜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片中英俊帅气的律师,她砸了一下嘴巴,“基努里维斯真是帅啊!魔鬼也很帅,能言善辩。他说的那句话,我很喜欢,‘虚伪,是我最爱的原罪’。多么充满哲理!魔鬼从不隐藏自己的阴暗与欲望,相反上帝有时候很虚伪,还很冷酷。就在今晚,除了珠宝店里被射杀了一个毒枭,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另一条街道上,一所教堂的顶塌下来了,砸死了正在唱圣诗的二十三名圣徒。圣徒,都是上帝的孩子们啊!可当上帝想要收割他的猎物时,比起魔鬼更冷酷!也更虚伪。因为上帝会说,‘那是给他们的考验’或是‘给他们赎罪的机会’。”
巴颂听着她的话,眼皮越来越沉。
肖甜梨放低了声音,“睡吧。你身上的担子太重了。重得快要将你压塌了。以后,你将不会再感到沉重。你总是不敢入睡对不对,你活在害怕与恐惧中。以后,当你感到不安,可以回来这里。在这里,你将能安睡。现在,睡吧。”
肖甜梨将片子倒退,又重新看这部带宗教题材的电影。
电影音量调到最小。
她看得恍惚,脑海里出现的是明十。
她垂眸,这个沉睡的男人,的确是有几分明十的影子。她抬起手,虚虚地覆在他眼和鼻上,只露出鼻尖、嘴唇和下巴。
他即使睡着了,下巴轮廓也紧绷,像极了明十。明十也是这样的,明十的脸庞、下巴的轮廓带着刀锋,像雕刻刀削出的冷厉与刚硬。
肖甜梨收回手,一边放着电影,一边打开电脑。
处理的并非是景明明的连环灭门凶杀案,而是陈薇案。
任向东的就医记录,她已经全部拿到了。她比对了任向东腿部伤口愈合后的疤痕照片,以及她在陈薇那得到的人骨头照片,两者的“心形”疤痕极为相似,但还存在一定程度的大小不同,外形上是差不多的。
她连夜给慕骄阳打了电话,说明了伤口造成的原因和愈合后的情况,并将两张照片都发给了他。
慕骄阳马上用电脑里的最新比对软件进行比对,然后给出了确切的答复:“皮层肌肉肌肤上的‘心形’和骨部分的‘心形’符合度达到了百分百。”
肖甜梨马上道谢。
慕骄阳顿了顿,说,“你查案归查案,小心一些。要保护好自己。有问题可以第一时间找我,虽然我整天到处飞,但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知道啦,老师!我现在不就是向你救助了嘛!”肖甜梨还在研究着案情。
慕骄阳纠正,“喊姐夫。”
肖甜梨嗤一声笑,然后又问:“姐夫,我让助手拿给你的人骨头,不能验出DNA是吗?!”
慕骄阳说,“可以确定是人骨。但人骨早遭到了化学破坏,不可能从中提取到DNA,更何况只是一截骨,但我从骨缝里提取到了一滴血,血量太少,我要提取DNA需要时间,我和刚从美国回来夏海工作的李法医在研究一种新的提取溶剂,可以最大限度地从极小的血液里提取有效DNA。另外,这不能作为有力证据,任何碰过这截骨头的人都可能留下DNA,而不能定性为凶手。单凭一截骨头的‘心形’伤痕,也不能从生物学上证实这就是任向东。但如果是牙齿则不同。无论经过多少年,哪怕用沸水煮过,也能提取到有效DNA。化学污染除外。甜梨,除非你找到任向东的牙齿,否则你做的一切没多大用处。”
肖甜梨轻笑,“我明白的。但这个案子很有挑战性,所以我不会放弃。”
正说着,肖甜梨的电话又有人打进。
她关掉了慕骄阳的电话,接起所里另一位侦探员工严寒的电话。严寒直接报告说,陈薇在十二年前和任向东的通话记录的查找有结果了,电信的负责人已经被他核实了,当时,十二月最后的那十天,任向东最后一次和陈薇的通话,任向东的手机信号是在内蒙古的信号塔发出的。因为当初陈薇马上做了打印通话,短信记录,所以电信负责人能找出所需的代码而指向的地区。
严寒又说,“我还特意去查了程飞当年的手机通讯记录,发现,他也曾在内蒙古出现过。也是在12月份的时间。当时,他给陈薇打了一个电话。所以,通过查找陈薇的所有通讯记录时,意外摸到了这条联系。”
肖甜梨很高兴:“Good job!”
现在,她在等,等李日升从西藏回来后的调查所得,就可以继续下一步行动了。
十重回犯罪现场
夏海。
上午十点。
目的地:犯罪现场。第一户受害人家二层别墅楼。
上午九点时,是肖甜梨开车到警局楼下等景明明的。
景明明洗了把脸就赶下来了。
肖甜梨说,“你一夜没睡,我开车搭你过去。还给你带了早餐。”
景明明不肯坐她那豪车,说是去查案的,这样的车影响心情。
肖甜梨简直无语,然后换了他那辆委屈巴巴的霸道来开,顺便搭着同样委屈巴巴的车主人过去。
早餐,是她在街边十色的店铺里买的朱古力可颂,配热牛奶。
景明明一边咬酥脆香甜的可颂,一边抱怨:“我又不是女人!应该给我搞杯咖啡。”
认真开车的肖甜梨觑了他一眼,说,“咖啡喝多了伤胃。你本来的饮食和作息就够混乱的了。小心英年早逝。”
“你个死妹钉,点讲话既你!”他一急就爆粗口。
等他吃完,就到达地方了。
别墅门口上贴着封条,和拉有警戒线。
俩人把封条一撕,套着鞋套的鞋就踩了进去。
里面是浓重的血腥味。
为了保护犯罪现场,什么东西也没有动。
所以,好几大滩血迹,从卧室拖到客厅,又拖到孩子们的各个房间。
景明明已经是第三次过来了,依旧觉得触目惊心,也为这个家庭感到悲痛。
但肖甜梨没有任何感觉,同理心在她这里失效。
“人渣!”景明明怒骂。
肖甜梨沉默了一下, 才冷静地说道:“明明,你还是不要带进任何感情色彩的好。这样对破案,没有帮助。而且,这不是什么人渣,是精神变态。”
她嘀咕,“人渣还有惧怕的事呢,精神变态没有。精神变态,他们停不下来。除非死亡,或被警察抓住。”
她沿着血迹,慢慢观察,慢慢走。脑海里回放的,是她看到的文档里照片的血迹分布图和流向图。
“这里的血看起来流得很多,但不太像第一事发点。”肖甜梨沿着血迹慢慢分析,“而且我看了法证报告,血液到了这里,血细胞分子更多呈凝固的状态。”
“你看得很细。”景明明点头,引她先到一楼的一个大房间,“这里是大孩子的房间。大孩子今年12岁,是个女孩。”
“在这里发现了男主人的血液,你看这里,”景明明指着离床边不远的墙角的位置,“这里的血液呈喷溅状。”
肖甜梨蹲下,一边看一边说,“这个地方……男主人应该是被刀割到了小腿大动脉,血流出量非常大,一个小时内就会造成休克、以及生命垂危,无人施救,就只能死亡。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男主人是死在主卧里,而非这里,但主卧的出血量却不足够多和致命。”
“过程中,男人曾拖着小腿爬行。”肖甜梨又说,“而且看血迹情况,男人的双腿没有被绑,但双手被绑,他爬行时十分艰难。而疑凶是虐待型的变态连环杀手,他在看,看着男主人艰难地爬行。”
“而这个时候,女孩已经死了,就死在床上。”肖甜梨看了床一眼,床的左面,靠着墙,那里放着一张椅子,离床稍远却是正对着床的。男主人被绑在了这张靠左面墙的椅子上。等到杀死12岁大孩后,杀手将绑在椅子上的男主人放开,让他爬行,为变态所取乐。
肖甜梨一边说,一边观察床的右面,离得很近的一张椅子摆放得很奇怪。
肖甜梨想了想,这个房间的关于两张椅子的摆放,刑侦科没有做拍照特写,仅仅是拍了床,以及床上的12岁受害者。“这里的两张椅子,尤其是右面这张,没有被动过吧?”她一边问,一边蹲下来,仔细观察,椅子的四个脚下是干净的,旁边有灰,证明是长时间保持了这个状态。
景明明马上答:“没有。我们第一次进来时,就是这样。我觉得很怪异,说不出的感觉,虽然我不明白意思,但我让他们保持原状。”
“你做得很好!”肖甜梨赞道,“对我的帮助很大,对分析凶手的行为极有帮助。明明,继续保持这种敏锐,这往往是破案的关键。关键在于细节。”
肖甜梨在右边的椅子上坐下,离床是如此的贴近,也能一眼望到对面的左边墙下的椅子。
她回想,档案里,12岁受害者就是趴在床中央,脸对着右边椅子,和现在坐着的肖甜梨,四目相对。
受害者的眼睛是保持睁开的,凶手用了彩色的竹签,将她的眼皮刺穿进行固定。肖甜梨的视线转了过去,自己的右手边两米处是一张书桌,书桌上还凌乱地摆放着彩色胶带纸和彩色竹签。受害者死前,在做手工制作。
景明明骂了句“变态”后,说:“凶手的手法很残忍。”
肖甜梨想了想,道:“并不仅仅为了虐待。他要实现脑海里的幻想,他要对方‘看着’他!所以,将她的眼皮刺穿,目的是令她双眼‘瞪大’。”
景明明说,“我一定要抓到这个变态!”
肖甜梨起身,先是在床上铺上一层干净的透明塑料薄膜,然后她按着受害者的样子趴在床上。无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双腿大开,耷拉着,而头摆向了右边,对着刚才她坐着的椅子。“大开的双腿,有性的意味。”她说。
“但是她没受到侵犯,虽然穿的是睡裙,但内裤还在,衣裙都很整齐。”景明明疑惑道。
肖甜梨将自己代入变态杀手的心理,看着椅子里的自己——变态本身。这对一个变态者来说,这个过程就已经相当令人兴奋和激动,杀手甚至已经勃/起。
不对,他的猎物,不是她!不是这个12岁的女孩。这个女孩还没有成熟,没有丰腴的大腿,即使张开也不能令他激动。“他尝试过,但这个不是他的猎物,因为不符合他的口味。他长时间跟踪这个家庭,漂亮的女主人才是他的猎物,所以精/液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和主人卧房里。他在二楼窥视时,就已经打了一次飞机。而这个时候,男主人还在孩子们的房间里,我想,男主人应该是在哄孩子们睡觉,例如在给他们说故事,而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凶手手/淫完,才去控制住父亲,在父亲面前杀死孩子,然后再对父亲放血,让他艰难爬行。”
景明明蹙眉,强忍恶心道:“那他首先出现在主卧室?”
肖甜梨离开这间房子,沿着血迹往楼上走。楼上有三个房间,一个主卧大套房,一个四岁男孩和三岁小女孩的共用卧室,一个书房。“男主人最后是死在卧室的。”她说。
“是。他是倒在卧室的血泊里,头对着主人床,床上是他的妻子,妻子手脚被缚,下体、胸部,具有性特征的地方遭到刀刺破坏。”景明明回答她,“我昨晚让法医和法证加了班,这一次的检验,证实了男主人是最后死亡的,他看着妻儿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死去。”
顿了顿,他说,“所以,这个变态,真正要虐待的,其实是男主人。”
“对。因为心理精神上的刺激和毁灭才是最绝望的。”肖甜梨肯定了他,又一点点引导他,“你觉得变态在对男人干什么?”
“嘲讽与蔑视。嘲笑他作为一家之主,作为一个男人的无能。”景明明答。
她看着他笑了,“你有看我给你挑选的书哦。”
“那是你在苏格兰场还有匡提科的学习用书,上面全是你的笔记,解说得很详细。对我帮助很大,我也一直在学习。”他点头道。
“嗯,我会帮你的。”她说。
“无力感、挫败感、绝望感。”肖甜梨说,“男主人经历的,都是凶手经历过的。凶手在母系家庭的高压下长大,总是对自己感到很无力和挫败。他在性上分外压抑,却又无法排解,从十二三岁开始,一天一天地感到挫败,长期被压抑性觉悟,导致他在女性面前越来越软弱,所以他总幻想成为强大的一家之主,成为可以驾驭一切女人的完美男人,然后和女人拥有一个他以为的家庭。但他实则极度憎恨一个家庭里的男性主人,所以对男主人的折磨才是最极端和极致的。既映射了凶手自己作为男人的无能,也是对自己父亲憎恨的投射,恨自己的父亲抛弃了他。”
像是想到什么,她突然问,“有绑住男主人,以及孩子们的绳结照片吗?”
景明明马上给队里的同事发了短信,然后回答她,“技侦处拍了上百张照片,我们先过滤了一遍,把认为有用的先调了出来。绳结我记得是有拍的。”
肖甜梨去了两个小孩子的房间,房间里的血迹很多,但除了倒了几把椅子外,总体来说不算凌乱。
“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而男主人和女主人胃里也没有安眠药残留成份,排除了下药控制五个人的可能。剩下的可能就是,杀手带了枪。不然作为一个身高一米七八,体格偏壮的男人,为了保护妻儿,即使赤手空拳,也肯定敢和手拿刀刃的杀手搏斗的,这是每个男人天性里的热血,但如果对方手里拿的是一把枪,就可以第一时间把男主人制服,并恐吓小孩不要发出声音。”
“我们重案组也是这个分析。杀手带有枪,但他没使用,而是使用了刀。”他说。
“刀刺,更具杀戮的快感,流出的血液也会更加壮观。”肖甜梨说,“而且枪是带着距离的射击,感受不到手握刀刺入肉体的那种力量感,尤其是当手握着刀柄在肉体里转动剜挖时,”她做了一个握刀的姿势,重重撞向他腹肚下的器官,然后做了个转动手腕剜挖的姿势,“这样才是真正的爽!”
景明明的脏器感到了疼痛,她用力过度。她的杀戮因子在活跃地跳动。景明明手钳在了她手腕上,用了七成的力,她闷哼一声,甩开了他的手。
“我理解变态的心理想法和活动了。”他说。
十重回犯罪现场2
肖甜梨脑海里是看过的文档里的五十多张图片,以及眼前的犯罪现场交叉呈现,她坐在双人架床的下铺,面向着门口,男主人出现的方向,说道:“一开始,杀手没有即时对两个孩子下手,只是将他们绑在下铺;然后凶手拿着枪指着男主人,并走了过去,用枪柄重力敲击男主人脑壳,造成他的后脑流血以及脑震荡产生的晕眩,趁着男主人站不稳晕眩的时刻,又把男主人绑了起来,更将刀刺进男主人的身体,为了达到不让他那么快死的虐待效果,杀手避开了重要器官,虽然在这里的血溅出量大,看起来流血很多,却不是致命伤。杀手将他推扯到12岁大女儿的房间,让他看着自己怎么用刀将女孩刺死。再割了他小腿大动脉一刀进行放血,造成他再无还击之力,然后松开他的脚绳,让他慢慢爬行,杀手则回到两个孩子的房间, 把封了口已经手脚被缚的孩子杀害,最后回到主卧室,对女主人进行性侵施虐。不是直接的进入式侵犯,但用刀刺穿她心脏造成死亡后,对下体进行了凌虐,并用胶水将女主人的眼皮粘住,让她一直‘看着’,自己是怎么遭侵犯的。这也是他实现幻想,和他的猎物面对面的过程,在幻想里,他和女主人在交流。直到他满足后将精/液洒到了床脚,而男主人也爬到了这里,被杀手从背后一刀插入,造成大出血,男主人即时死亡。”
“同事将照片发过来了。”景明明将手机拿给她看。
全是很特别的绳结法,尤其是这种结从手上绑好后拉了一条下来,将双脚也绑住,但又在双脚上没有固定绑死,而是留了一定的距离,大概是两步的距离,让男主人能勉强走动。
“这种打绳结法,只会用在军事上,对待俘虏或是监狱里出现过。杀手有当过兵或在监狱里待过的可能,可以进行资料库搜索。”肖甜梨说,“他很冷静、谨慎,是冷酷的反社会型人格。啊,对,不一定是当过兵,也有可能是卖登山装备、野战户外用品的。他用的凶刀就是那种野战匕首。面对人时,有点害羞,但身体强壮,在出其不意时给人致命的一击。”
她忽然扯了景明明到大门口,景明明一脸迷茫,问:“干嘛?”
你在屋内,我敲门,你开门。
景明明照做了,他将门关上。
这栋别墅楼的大门、以及外面花园的铁门都有门铃。
肖甜梨按门旁的门铃。
家里的可视电话开了,景明明看了站在外面的她一眼。
他忽然就明白了。
景明明忽然开门,肖甜梨用手作枪一下捅到了他腹部,压低声音说,“别动!别喊!不然我就开枪。”
景明明模拟受害者模样,没有作声,被她逼了进去,门关上。
“有什么想法?”她问。
景明明说,“门窗没有被撬过的半点痕迹。证明了杀手是从大门进的,但屋内有对两个大门的可视电话,看得见外面的人。所以,杀手是这户人家认识的人。但第二户人家,杀手是在顶层吊钢索进入阳台,用器械扩开防盗窗进入的。当时,男女主带着孩子在电影院看长达三个小时的电影。他有足够的作案时间,让他进入屋内,等待他们回来。也从这点可以看出,杀手跟踪了这户人家很长的时间,对他们的活动、作息、行动安排了如指掌。”
“耐心、细心、大胆、严谨、冷酷,以及高强度的体能。”景明明一一补充道。
肖甜梨笑了,“还有内在的自卑,与人相处时的腼腆与略带口吃。”
景明明点头,“有了你给的侧写,我们再在嫌疑人,以及两户人家的与人交际的人际网里比对,应该会有发现了。”
肖甜梨说,“杀手不惧怕留下精/液,他的DNA不在资料库里。但如果你们能捉到疑凶,就能进行比对,从而将他入罪。”
景明明却又露出不解,“他为什么要留下关键证据呢?这不是一个严谨的条理清晰的杀手会犯的错。”
肖甜梨说,“我觉得,他可能已经不在国内了。已经跑到了别的国家了。另一个可能是,他潜意识里的内疚,想要自首,想要有人来阻止自己的杀戮。所以是潜意识里的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随着杀戮后的幻灭,他没有得到真正想要的,杀了人的愧疚感又在这时候回来了,于是,他没有破坏掉精/液。毕竟,要破坏不难,用漂白水冲洗就可以。他知道,自己停止不下来,除非死亡,或被抓。所以,这是他本能潜意识里想让警察抓到他。”
“不可理解。”景明明摇了摇头。
肖甜梨拍拍他肩,“你先按着侧写去筛查吧。第二种可能不是没有,虽然极少,但在美国的连环杀手记录里,就有这样的人,主动走到警局里自杀,因为警方长达数年抓不到他。我更希望是第二种,因为总比第一种好。如果是第一种,就会很麻烦,需要先让外国警方介入,并抓到他,才能引渡回来。”
景明明将门锁好,再重新贴上封条,说,“一言难尽。走了。”
十一于连
“你欠我一顿大餐!”这一刻的肖甜梨分外不想独自待在家里。
景明明无可奈何道:“我又不会跑了。不就一顿吗?不要无时无刻唠叨!”顿了顿又说,“我现在回家躺尸三小时,然后再回局加加班。等晚上八点,和你去吃法式大餐。至于你想吃的酸菜鱼,等周末放假了,我带你回家吃,李大厨时刻准备着了。满意了吗,肖大侦探?!”
肖甜梨无奈一笑,先载了他回家。
说起来,景明明买的单身男人小户型倒是离她家不远。所以,她干脆就小跑着回家了。
等到回到家,她也没做午餐,实在没有任何心情。就从保鲜冰库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朱古力蛋糕,泡了杯热牛奶吃。她一边挖蛋糕吃,一边注视着桌面的那迭属于于连的东西。
最后,她把所有东西吃完,叹了一口气,还是打开了信封里的信。
信的内容倒是没有恶意,说的话也很平和,只是一些简单的问候,以及告诉她关于他留给她的东西,是一个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犯罪世界暗网调查系统资源库。当她将来办案有需要时,可以登录他设置的程式。他本就是电脑高手,所以他构建起了一个强大的AI大数据程序,用的是三D全息投影,她可以和他对话,也可以让他为她调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的程式还链接了国外的一颗私人卫星,可以知道许多角落里的隐秘。
信中的最后部分写道:我的女孩,你天生有冒险精神,以及旺盛的好奇心。还有在你体内疯狂涌动的杀戮的因子。我知道,你每天都在很辛苦地克制。如果,哪一天,你有兴趣展开冒险,可以登录我的AI程序,里面的世界,以及人工智能的强大,大数据的丰盛将会令你震惊。相信我,你会需要这个东西。
如果这封信以及那些东西,寄到了你的手上,就证明我已经死了。如果我没死,我不会寄出,我会直接得到你,和你一起分享。其实我不介意死在你手上,当我知道,你选择了明十,我的哥哥;当我知道,你绝不会和我在一起时,我有想过杀死你,只有吃掉你,你才会永远与我同在。但我时常想,我好像不舍得。杀死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会有痛苦,哪怕是几秒钟,也是极度的痛苦。我不舍得令你痛苦。所以,如果我最终没法对你下手,那不妨让我死在你手上。
如今,你看到这封信了是吧?那我想,我已经死了。
阿梨,我从你十岁起,其实一直在你身边。我跟着你,窥视你,但也保护你。当然,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不能天天在你身边,但每年,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其实我比你还要了解你自己。
阿梨,我这个人明明很矛盾,明明我想要吃掉你,但最后我还是说服了自己。其实,我真没想过伤害你。如果……如果我真的做了伤害你的事,我对你说声抱歉。我对你的渴望太过于强烈,强烈到我无法放过你,我想你能理解我,毕竟我们是同类人。
即使有过伤害,但一切已成过去。我用我死,向你赎罪。阿梨,当你为案件而踌躇时,可以登录我的程序。那是我精心为你而设的。
再见,我知道,或许你更希望再也不见。
那就今生他世,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再也不见。
你的,明明。
肖甜梨冷哼一声,“于连,你真是阴魂不散。这是你为我精心而设的圈套,等着我自动上钩呢!于连,你是如此地害怕,世人会将你遗忘。你总是以千万种的方式,提醒我要记住你。你根本不肯放过我。你这个该死的……”
她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一滴泪滚到了她手背上,她面无表情地擦干。
她拿出牛皮袋,里面有两本已经很陈旧的日记。里面是于连从十岁开始记载的日记,他写得不多,想到才记录下来。
里面有一张他拿树叶做的书签,夹的地方那一页的日记还贴有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只小鸟在空中扑棱,肖甜梨从它的形态分析,它最终没有掉下来。
她快速浏览日记,日记是十、十一二岁孩子的笔迹,还很稚嫩,甚至不太工整,有些歪扭。
我半个月前救的那只红隼已经全好了呢!它的翅膀断了,幸好没有感染,我给它治好了。原来,它是只凶残的小东西呢!我想,我将来喜欢的女孩子大概也是这样的,看着很无辜,但内里其实很残暴,是我爱的小猛禽!
这一只小猛禽,比上一只要好运气。上一只小鸟,我给它保温、给它温水和食物,但它没活下来。这只不一样,这一只很顽强。它终于能飞了,于是,我放它走了。
我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对不对?
注:这是一只红隼,很多地方都有,但是比利时国鸟。(为什么我要注释呢?我想,那是因为日后我肯定是会寻找属于我的同伴的,到时候,我可以给她看,她看了注解就明白了。我不要孤独,现在的我太孤独了,所以以后我一定要寻找和我一样的人。我和群居的鸟类一样,我需要同伴!或者一个男性同伴也可以,一个和我一样怪异的人。哦,对了,大家都叫我怪胎,怪物。那我长大了,就寻找另一只怪物吧!怪物们聚在一起,在彼此眼里,才不是怪物,才是一样的人,因为我们是同类。)
肖甜梨举起那张树叶看,是比利时国的常见植物欧洲山毛榉。欧洲山毛榉的叶子形状很特别,像把小扇子一样,碧绿,且好看。
她握在手中的这一张叶,就像握着一把精致的碧色小扇。
她快速翻动,他做了许多不同的花、叶书签,全是比利时常见的植物,还相当美丽。日记本打扮得如此精致,为的是等待那个翻阅的人。
肖甜梨猛地合上了这本日记。
她拿起两本日记以及信,走到垃圾桶边,要往里扔。
最后,她还是捧着日记本和信走回了沙发。
她闷闷地,将两本红色牛皮日记本扔在了茶几上。
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她拣起,是她初见于连时的模样。
那一年,她十岁,于连十八岁。
照片里的少年,对她展露倾国倾城的笑。他的笑容极为灿烂。
明十从不会这样笑,她想,只有于连才会如此笑。
一想到明十,肖甜梨的心痛得瞬间痉挛,她瘫倒在沙发上,双手按着胸口,许久才缓过来。
她苦笑,明十这坏家伙,还说什么会忘记,简直是吃了感冒散加绝情花,她现在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痛死了!
她将背靠着的抱枕狠狠地砸了出去,吓得小明跳了起来,背毛倒竖,它发出凄厉的一声尖叫后,逃上楼去了。
“明十,你这个大坏蛋!我恨死你了!”她狠狠地又捶了沙发两拳,沙发“噗”一下破了。
她无奈揉脸,又要去换家具了……
但换沙发之前,她把那封属于于连的信件与信封一起烧掉了。但保留了他的日记。
当烟灰在空中飘散,她对着天空说,“散了吧。一切都散了。”
***
她从牛皮袋里拿出一张电脑光盘。这个应该就是于连说的——他做的强大无比的人工智能,加大数据程式。
她将电脑光驱打开,在放入光盘后,不等影像出现,又猛地合上了电脑。
不行,现在,她还做不到直面于连。
她太了解他了。
里面的全息投影——那个投影里的于连,和死去的于连几乎没有什么不同,肯定是连性情、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尽管只是一个虚拟人,但这个虚拟人在替于连“活”着。
***
明十站在古老的城堡墙上,他远眺着东方。
就连牡丹走到他身边,他也没发现。
牡丹叹息一声。
明十侧过头来,喊了些,“妈妈。”
牡丹说,“十十,你看起来很累,还心事重重。”
明十说,“没关系了。妈妈你还记得守护我们家族的朱古力精灵吗?我已经服下了‘冷心’,很快我就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了。”
牡丹蹙眉,很不认同,“十十,尽管你没有说,但妈妈知道,你是如此爱那个女孩。这样做,你即使忘了,也如同行尸走肉。何必呢?”
明十决绝地摇头,“我不能忍受得不到爱人的苦。妈妈,爱一个人太苦。妈妈,我从小就怕吃苦,我什么都不怕,但只要药苦一点点,我就无法忍受。”
牡丹说,“那你会连你弟弟一起忘了吗?”
“是的。不过妈妈你记得他。如果我问起,你可以告诉我,我有一个孪生弟弟,但他病死了。你也可以带我去看他的坟。这个时候,我对他将不再有怨恨,因为我已经将他忘了。”明十说。
牡丹摇了摇头,离开了。
明十心道:趁着我现在还记得,赶紧把这件事办了吧。
于是,他给特助打了一个电话。
特助恭敬地问好,以及安静等待他的指示。
明十言简意赅道:“何特助,我想在夏海的珍珠街,在靠近十夜侦探事务所附近开一家精品朱古力连锁分店,最好是能开在靠近海边的地方。那一带有很多百年前留下的欧式建筑,你们寻找一座小洋楼开吧。”顿了顿,他又说,“如果小洋楼能买下来,就别租。我也可以经常过去休息。但如果对方主人不同意,就算了。我们可以长租,随缘就好。”
何特助马上答好,然后一边和他保持通话,一边给几个合作方打了电话,就是商谈开分店与租地族铺的事。
明十说了句,“你忙。”就挂断了电话。
何特助是办事能力很强的人,明十对他很放心。
他看着遥远东方,但只能看到那蔚蓝无边的天空与群山。他叹息道:“阿梨,吾妻,我总算是完成了对你的诺言。但他日即使你我再相见,也认不出彼此了。”
“阿梨,你心中有执念吗?”
明十自问自答:“我也不知道执念究竟是怎样。但朱古力精灵曾对幼小的我说过,执念可以使一切变得不同。正因为我祖先对做朱古力保持了强大的执念,所以那些精灵才能来到这个世间。”
***
远在美国查案的慕骄阳启动了于连寄给他的那个程序。
当时是景明明的小叔景蓝在他身边,景蓝提醒道:“我觉得,还是扔掉它比较好。你居然还想打开。”
慕骄阳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按常规出牌。”
在等待程序启动的过程中,景蓝说,“你对明十撰写的第一程的跟踪报告,有结果了吗?”
慕骄阳说,“他有和我视频会议,我也看了他填写的心理评估内容。目前一切都在掌握中,问题不大。”
电脑突然黑屏了。
慕骄阳哦了一声,道:“我的电脑被黑了?”
“嗨,慕教授。”
“嗨,景教授。”
一声笑,自俩人身后传来。
慕骄阳回头,看到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于连,穿着蓝白海军服站在俩人身后,笑得一脸灿烂地和他们打招呼。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已经在属于他的这个年岁,在停尸间里,因为寒冷,因为饥饿,而吞吃了他的第一个朋友,虽然那位朋友,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刻起,她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并不是一位普通无害的少年。尽管,于连已经实际死亡。
慕骄阳呵了一声,“于连,你的出场有点吓人。”
超5D多维度360全息影像十分逼真,逼真得与真人无异。这是高新科技产物,甚至还没有面世。
于连莞尔,一对大眼睛明亮,狡黠又美丽,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那些浓密如刷子的眼睫,仿佛透过空气在呼吸,原本挺沉的,随着他的眨动产生的震颤而变得轻盈起来。
于连说,“我知道你们讨厌我。如果我小一点,更可爱一点,可能你们对我的敌意就没那么大了。”
慕骄阳毫不客气地说道,“不好意思。你已经死了。我对死人没兴趣!”
于连嘴唇微张,鼻尖红了,那对盈盈如秋月的眼睛里泛出一层淡薄的水光。他那模样委屈又难过极了,像极了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
而他也的确变得更小了,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小孩。
他双手还捧着一只小鸟,他哑着嗓子说,“这是我的朋友。可是我救不活它。我捡到它时,它已经快冻僵了。我给它用一大团棉絮包着,再围上棉布,用棉签在它嘴边涂抹暖葡萄糖水。后来,它活了过来,但不吃我给的小米。最后在最冷的下半夜死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它是回光返照。慕教授,景教授,其实我也是想过要当一个好人的,就像我哥哥明十一样。他比我幸运。”
景蓝眉头蹙得紧,“他的控制欲大得可怕!他在对我们施行心理控制!”
于连吐了吐舌头,“呀,被你看出来了!”
依然是一个十岁小孩的顽皮模样,瞪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看着两个成年男人,他显得那么的无辜。
慕骄阳说,“他奈何不了我们。King,你不要那么紧张。我们只需要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无论怎样,他都是一个死人了。”
“慕骄阳,你真不可爱!”于连哼道。
景蓝有隐忧,“他能将光碟寄给你,自然也寄给了肖甜梨。只怕他最后会成功控制她。”
慕骄阳怔了怔,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肖甜梨是一个先天感情缺失的人,相反感情越丰富、细腻、敏感的人,越容易接受心理暗示以及操控。但一个没心的人,”他继续摇头,“没用的。”
“毕竟,她那么深爱明十,依然不愿意为他停留。这样的女人,于连活着时,奈何不了她,死后更不可能。”
慕骄阳突然正色道:“说吧!你这样出现,目的是什么。”
于连把他建立的强大的暗网搜集资料库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慕骄阳。他说,“我想帮助你们。”
慕骄阳听后,眉头深锁。
于连又开始他的演讲:“一开始,我也以为,我出生就被抱走,卖给别的家庭,是命运。但后来,我查下去,发觉了不对劲。全球世界各地,有好多对,像我这样的孪生双胞胎,或者是同一对父母出来的不同的孩子,他们纷纷走进了被人设置好的试验场。有一个人在背后暗中观察他们,又或者说,应该是有几个人,有几个人在帮那个BOSS办事。”
慕骄阳听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于连笑了笑,道:“算了。你们现在可能根本不相信我。我去睡觉了。如果以后你们需要我时,再来喊我吧。”
极轻微的“嚓”一声后,于连消失于虚空中。
景蓝问:“你相信他的话吗?”
慕骄阳笑笑道:“我说过了,他早已是死人。”
慕骄阳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他对任何人都不再能构成威胁。
十二(1)她和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景明明缺觉又多事忙,并不想跑去以讲究着称的法式餐厅。但又答应了肖甜梨,于是他干脆托简沐在法式餐厅订了一席豪华宴,让侍者打包,在约好的晚上八时,直接送到肖甜梨的家。
简沐当时简直无语,说,“景队,你这么困,不如你那餐,我替你吃了!”
景明明嘿一声笑道:“谁不知道A组的简队人野路子广,认识的人也多。我记得你们家里好像是有亲戚经营星级酒店的。下次,我请你组吃饭,哪里吃任你们拣!”
他打完电话,又倒头睡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回局里继续调查连环灭门案。
这起连环案,已经不仅仅是灭门案。
他和肖甜梨重返犯罪现场深谈后,他了解到,如果不及时止住,会演变成三四五六七八单连环灭门案,这个杀手挑选的猎物就是以家庭为单位的。
他刚进办公室,同队的何童就说,“我们根据你的指示,调看天眼拍下的视频,反复筛查两个家庭出事前三个月到事发的这段时间——两个家庭附近,以及到彼此公司、还有别的行踪的分布,锁定了三个人。这三个人高频率出现在这两个家庭的出行路线附近。一个是做传单派送的A,一个是做跆拳道教练的B,一个是无业游民C,这三个人里面,C家境最为殷实,他不工作,家里养着。”
景明明眉心皱得死紧,简直可以夹死苍蝇。他面无表情地问:“谁从小家庭离异,跟随妈妈那边家庭长大。”念头一转,他又说,“还有谁是和军用或打野战、登山露营灯活动项目或公司有联系的。像C,他不做工,不代表他没个爱好吧?像A和B,或许除了正职外还有副业呢?重点查查C,他最有钱!”想了想,又补充,“沉默寡言、甚至有口吃。看看ABC谁存在这个特征。”
办公室里坐着的另两名刑警有点摸不着北,还算是何童机灵,马上去隔壁办公室扯来了他们局的罪案技术科一枝花严文。
严文听了,马上在电脑里一阵狂敲。二十分钟后,他将三人信息详细地报告给了景明明听。
从小父母离异背景的只有A和C,但A跟的是爸爸长大。而C则是跟妈妈长大,他妈妈在四个月前病逝,而他现在的钱都是妈妈留下来的。他妈妈是一个外资公司的合伙人,所以每年的股份分红十分可观,足够他不工作就能度日。
严文说,“C的情况深挖下去越来越复杂。他犯过事,在十七岁时严重伤人,先是偷窥邻居女主人洗澡被她丈夫发现后,他殴打男主人,将男主人打成脑震荡,进了监狱待了半年,考虑到他未成年才没有重判。他有暴力倾向。出狱后,去了东南亚和日本胡混了好几年。再回来,投资了朋友的一家野战俱乐部,他不参与运营,依旧是每天吃喝玩乐,但他投资进俱乐部的钱很多,所以等于是这家绿野俱乐部的半个老板。”
景明明说,“黑进去绿野,搜索有没有那两家遇害户主信息。”
严文照办了,不一会儿说,“住别墅那户人家在里面,另一家的信息没有找到。”
景明明对大家说,“按照现有信息推测,C应该有出现在俱乐部,所以他有极大可能和这户人家认识。因为,C能进入这家别墅,首先要过屋内监控这关。”
何童刚跑完外面回来,一见这个案子有了方向和进展,十分高兴,和另一个组员李成摩拳擦掌道,“要不,我们现在去抓他回来验DNA?案发现场不是留有精/液吗!”
正在做笔记,梳理案情的警花萧萧泼冷水,“这么名目张胆留下证据,只怕他人早跑路了!他不是在东南亚日本混得很开嘛。要躲去那边,肯定早有路子,打通了天地线。”
严文回应,“也不一定。我跟随慕教授办理过好几案件。一些变态连环杀手,他们是停不下来的,他们脑海里的杀人幻想已经使他们变得偏执,失去理智。要么继续不停地杀人,要么直接被警察抓到或当场击毙。否则他就会不顾后果地一直杀戮。对于变态,我们不能用常理去推测。”
景明明颔首,赞同道:“那何童李成,你们再去跑一趟。”
“好咧!”何童灌了一大杯水后,歇也不歇就跑出去了。李成紧跟着他,俩人干劲十足。
倒是景明明淡然。
严文看了他一眼,问:“这次不太像你的破案风格。你一向是刑侦实干派,喜欢凡事讲证据。”
景明明道,“我咨询了阿梨。”
严文哦一声,“那只吞金兽啊!她收费可不低。回头,让她姐夫给她结账。”
萧萧喜欢景明明,所以和美艳得过了份的肖甜梨很不对付。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去找鉴证科拿化验报告。
景明明嗤一声笑,“阿严,想不到啊!你小子挺滑头的!”
严文说,“我是为你着想。不然你又要去向上头请经费,还要被骂,处处不讨好。反正慕骄阳有钱,你找他。”
严文又说,“看你样子,更认同C已经跑路了。”
景明明揉了把脸,疲惫地说,“两手准备吧。你查查C的行踪,尽你一切可能。”
果然,四十分钟后,李成打电话来报告,好几处地方都找不到人。而搜查令没有下来,所以他们也不能强行入C的屋去搜证。
景明明马上打电话给潇潇,让她去向上级申请搜查令。
景明明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肖甜梨。他知道,通过对连环杀手的家的搜证与分析,可以侧写出变态将会逃亡的大致目的地。所以,他急于要搜C的家。
景明明烦躁地看了眼钟,已经快八点了。糟了,他还约了甜梨的!
严文看了他一眼,说,“你精神不是很好。回去休息吧。本来,你的伤假就没有结束。顾好你中了枪伤的右手。”
景明明没推辞,直接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了。一有发现打给我。”
严文:“好。”
***
景明明还在翻阅最新的法证报告,肖甜梨的电话就到了。
她说,“你搞一大桌过来,人不见出现,餐厅也直接不用上了。你几个意思?”
景明明太疲倦了,咬着支烟,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二十分钟后到。变态连环杀手锁定了,但疑犯逃了。”
肖甜梨觉得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她不悦,“你又在吃烟!你还有伤!”
景明明怕被啰嗦,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报告锁进柜桶里,拿起车钥匙,走了。
走在空阔的单位大院里,空气很清爽,月明星稀,那轮月尤其的大和明亮。他揉了把脸,倒是无端笑了。他想,能分手后还做好朋友好兄弟的,除了他和肖甜梨,估计也没谁了。
等他敲响肖甜梨的门,她出来开门。
她已经沐浴过了,还换了一身裙子,和化了妆。
他蹙眉,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味道不浓郁,是很清雅的气味。
她两颗小巧圆润的耳珠上戴着一对拇指盖大的深海珍珠耳环,头发全都盘起了,露出漂亮的高额。而她穿得也很典雅,是一套红色的羊绒西服裙,一对珍珠白的高跟鞋,就没有别的妆点了。
餐桌已经换了一条华丽的提花白桌布,水晶瓶子里养着一支火红玫瑰。而两盏铜制法式古董烛台上,各点燃着三支红蜡烛。红酒也醒好了,而美味佳肴摆满了一整桌。
餐桌的两把椅子上,已经一左一右坐着了两只猫。景明明摸了摸鼻尖。
肖甜梨优雅落座,道:“本来我都打扮好准备出门了。结果一打开门,就被塞了满满一餐车菜。”她当时是真的差没被气死的。
“法餐讲究的是头盘、前菜、主菜和甜点。好了,现在可以不用讲究了。”她叹息,优雅地举起了刀叉。
她切下去的那碟肉扒,是一成熟都不到的,鲜血从盘子里溢出了一丝甜腥味来。
景明明发现,她似乎很兴奋,鼻尖都翘了起来。
景明明蹙眉,“收敛一下。你现在和变态杀人狂没什么分别。该掩饰时还是要的。”
肖甜梨睨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然后又吃了一口,这一次,鲜血在她唇齿间渗出,她伸出妖媚的红舌尖扫过血色潋滟的红唇。那枚红唇,像一粒饱满的、流动着水光的红宝石。
景明明觉得燥热。他不耐烦地扯了扯毛衣下的衬衣纽扣,结果线断了,白色的纽扣滚到了地上。
吃欲即性欲。这一刻,肖甜梨觉得很遗憾,遗憾的是坐在她对面的人不是明十。如果是明十,她将会不遗余力地和他做爱。
“明明,你不是别人。你一直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所以,在你面前,我才没有掩饰。”她放下刀叉,直视着他眼说,“如果令你感到厌恶和愤怒,那你回去吧。我能理解你的厌恶。毕竟,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极度厌恶怪物和恶魔。”她说完又觉得落寞,也只有在明十兄弟眼中,她才是正常的人。和他们在一起,她不需要伪装,她才能感到舒服。
他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景明明说,“我没有厌恶。我只是一想到那个变态人渣还在四处荡,寻找着下一个目标,我就感到愤怒。”
肖甜梨说了一句,“后天就是圆月了。”她走到阳台上,看着外面又大又圆的月。虽然,才是这个的十三,还没到十五,但月亮已经很圆很大,还很亮。
景明明是真的饿,他不过几下,就扒拉完了一碟牡蛎芝士烩牛骨髓面条。这个很够味,牛骨髓的味道浓郁而特别,但腻了一点,他喝了两口红酒。
他说,“我注意到了,前两起凶杀案的时间,是农历的十五,虽然其中一单是白天干的,但那天就是圆月。”
“后晚将会有第三起,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哪怕他逃出国了,但他已经陷入了疯狂。他将不再长时间跟踪猎物,而采取随意猎杀出现在他面前的其中一个家庭。”
“逃亡,太过于仓促。不方面他进行狩猎。”肖甜梨作出侧写,“我想,他已经躲了起来,并开始了明后天的狩猎。他会在一个特定的,有大量家庭出现的地方游荡。”
景明明马上打电话给简沐,两组进行整合,发散民警与辅警,在有家庭乐的地方加强巡逻,例如影院附近,夏海的影线最近是圣诞季,有许多动画片和适合家庭看的温馨电影;还去了夏海以家庭乐为主的露营公司、和各所海洋公园,以及游乐场等。
虽然可以缩小大部分范围,但这样的范围还是太广了,无异于大海捞针。
整个城区的民警辅警都调集起来了。
肖甜梨说,“明明,好好把这顿晚餐吃完。待会,我陪你再去犯罪现场。我觉得我可能漏了什么。”
俩人又重新坐好,开始品尝美食。
后来,景明明接到了鉴证科的电话,根据Y-STR技术,他们在已建立的Y库里,通过比对疑凶的DNA,在全国内找到了匹配度很高的疑凶的父兄家族,最终确定下了就是C。这将会是有力证据。而因为DNA有了比对结果,所以潇潇也拿到了搜查令。
景明明结束这几通电话。因为开的是免提,所以她也全知道了。她说,“走访完两家后,我们再去C的家。我会尽我所能,帮你锁定他的犯罪地理地图。”
景明明难得笑一下,露出一口大白牙,“看来,我又欠你一顿了。”
肖甜梨说,“一顿可以免了。因为我也有事相求。”
“是什么?”他挑了挑眉,把最后一点美食全部吃完。
“我们侦探所也是需要你们提供方便的嘛。不然有些东西也很难查下去。”她说。
“行。只要是和我们警方没冲突的,我可以给你方便。”他说,“礼尚往来。”
十二(2)扯线木偶
因为俩人都喝了点酒,所以是李成开车载他俩往返犯罪现场。
当看到肖甜梨出现时,李成还是忍不住地眼前一亮,不觉又多看了她一眼。
景明明黑着张脸推了他头一把,“看什么看!”
李成嘿嘿笑,喊“嫂子,你打扮得那么漂亮去凶案现场?!”
听得这个称呼,肖甜梨和景明明都愣了一下,顿了顿,肖甜梨干笑了一声,道:“明明是我大哥啦!”
这……俩人是掰了?之前他无意中不是听到自家老大向钻石铺订了婚戒吗?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肖甜梨嘿嘿两声,“我们是不可能乱伦的。你们不要再乱传啦!不然你们的萧警花要恨死我啦!”
景明明说,“我和她没有可能。你也不要乱说,影响别人名声。”他冷冷地瞪了肖甜梨一眼。
肖甜梨只好讪讪地闭嘴。
一时之间,车内气氛有点诡异。
李成只好苦逼地闷头开车,不再讲话。但他坐在前面,只觉锋芒在背,感觉快要被自家老大的眼刀子给捅穿窟窿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肖甜梨嗤一声笑,总算是打断了那种窒闷。她嗤,“明明,你吓阿成哥哥干什么。”
李成心里咯噔一下,只觉要不好了。
果然,景明明冷冷道:“不要见谁都喊哥哥。”
不就随口一打趣吗,这么较真干什么!她怼,“我才23岁不到哎!你们都大我好几岁,阿成大了我七八岁呢,我不喊哥哥,喊什么?喊他叔叔吗?你不觉得对人家阿成很不友好吗?!”
李成:“……”
“别了,要不你还是喊我叔吧!我觉得当叔……也、也挺好。”
肖甜梨笑,“阿成,你口不对心。”
景明明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她拿起一看,只见他写:别拿李成逗开心。遇上你这么个样的,人家会陷进去的。别惹人家伤心。他们不是你消遣的玩意儿。
她睨他,“我怎么了?我是妖魔鬼怪不成?而且我也没有什么坏心啊。你用得着上纲上线吗?!”
景明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最后只是说,“乖,阿梨,我很累。别吵了。我吵不过你。我输了。”
他的话,其实是带了无限宠溺的。
肖甜梨的心就软了,她用力地把他一揽,让他睡到了她怀里。她说,“合起眼睡一会儿。到了,我们马上工作。”
景明明嗯一声,果真闭上了眼睛。不过半分钟,她就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和极细微的呼噜。
李成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说,“我们景老大还有枪伤,却又遇到这个案件。他很多天没合过眼了。”
肖甜梨蹙眉,“这怎么行!铁人也熬不住啊!”
李成欲言又止了好几会,最后还是她看不下去了,问他怎么了,他才问道:“嫂子,你和我们老大……”
肖甜梨忧伤道:“是他不要我了。他说,他和我在一起像乱伦。”
“噗。”李成没忍住。但他也算是知道了,他们老大失恋了。不过老大和肖小姐是从小玩到大的童年玩伴,所以即使分手了也还是好兄妹。以后,他和组员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肖甜梨莞尔:“你们以后还是喊我名字吧。喊我甜梨就行。肖小姐前肖小姐后的就别了。”
“好。”李成憨憨地笑,但还是替老大觉得可惜。
第一站是别墅。
那是第一宗案件。
李成一边扯开花园铁门封条一边说,“那时候,我们还以为是仇杀,或追债的那类灭门案。开始调查时,排查的也是有无结怨,以及这家人所认识的所有人。但直到下一个月,第二宗灭门案发生,我们才惊觉,如果再发展下去,凶手就会成长为连环杀手了。”
景明明一直很沉默。
肖甜梨问,“可以和你们的技术人员连线吗?”
景明明给严文打了电话,让他在线待命。
肖甜梨早已有了目标。她一进入别墅里,哪里也没有去,直奔二楼主卧。
在铺了干净的布幅后,她正面躺到了床上,学着照片里受害者的姿势,头摆向了右边。她的视线所及,是一睹墙。尤其床离右面的墙不远,所以凶手用刀捅女主人时,血溅到了墙壁上。
李成一进来,就看到她这个姿势,吓了一大跳。
倒是景明明淡定,随她视线也望向那堵墙,然后他的眉头蹙了起来。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肖甜梨说,“你注意到了是吧!”
李成也是很强大的一线刑警,且年长许多,办案经验丰富,也看出了问题。对上景明明深邃沉郁的眼时,他一愣,然后听见景明明说,“这里好像被挡了一大片血迹。”
景明明思索了一下,从带来的工具包里取来一把尺和一支铅笔。
景明明说,“我做一个实验,李成你站远一点,帮我看看。”
李成站到了门口处,然后看见景队在血点的空白处,以最后一排血为定点,画了一条线,然后是第二条,最后是第三条。三条线高低错落有致。
肖甜梨眼睛蓦地一亮,嘴角一翘,就笑了。
景明明其实也已经心里有数了,他回转头说,“这里坐着的是那三个孩子,按从小到大摆着坐,都面向他们的妈妈。孩子们是死后摆成的造型。最后,凶手在离开前,又将他们扔回各自的房间。”
“变态!”李成没忍住愤怒。
“是。”肖甜梨说,“‘观看’,所有人都是观众,而凶手在‘表演’,他真正喜欢的就是死人,死人才最乖。死人才是完整属于他的,他想怎么摆弄都行。就像一个个……”
肖甜梨在斟酌用词,她一时没想到好的表达。
李成说,“像货架里陈列的娃娃们。但还是不太对劲……”他也表达不好。
肖甜梨眼睛一亮,道:“木偶!”
“扯线木偶!”景明明和她同时说了出来。
俩人一愣,然后相视一笑。
李成只觉头皮发麻,摇头道:“如果是真的灭门惨案,我肯定能找出凶手。但像这种变态的,简直无法理解。”
肖甜梨坐起来,又说,“明明的推理能力那么强。即使没有我的犯罪侧写,你们加上刑侦技术实验室,要查到嫌疑人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这需要大量的时间罢了。”
景明明点一下头,“但我们没有时间可以等了。”
肖甜梨说,“明明,以后你们查案,对凶案现场的拍照一定要仔细,可以加进犯罪心理学,以后,我会到你们局里,给你们每周上一节犯罪心理课。我有空的前提下。像这面墙的血迹喷溅,拍摄的角度不对。只专注于大的局部,下面空白的墙面就不拍了。恰恰是这里,坐了三个受害者。如果我们不来还原,许多东西就要错过了。”
一行人不多说,又去了第二个受害人家庭。
这是顶楼一百二十平方米的公寓房。不带复式,但顶层的天台只能是这家人家可以用,所以平时没有别户人家会上天台。
所以,凶手从天顶垂吊下来时,没有人注意到。又因为是夜晚,这户人家没有亮灯,所以凶手爬行到阳台这一段,也没有被附近的居民看到。
碰上那一天,刚好是小区监视器的内存满了,删除了视频释放空间。而别墅那边的监控也遭凶手洗掉了,所以这点利用不上。
肖甜梨一进入第二家庭,也是直奔主卧。
果然,和她料到的一样,这里也有两个孩子被“摆放”在,面对着妈妈的床的墙边。
在咬字上,肖甜梨用了“摆放”这个词。
景明明冷哼,“他果然就是当他们是木偶一样,肆意践踏,随意摆弄。凶手将孩子们物化。还要孩子们看着妈妈受辱。一只畜生!”
肖甜梨对着墙边,她的脑海里,是两个早已没了生命,没有了表情的孩子们坐在那里。眼睛被从这个家庭里取来的剔牙齿的那种竹签固定住眼皮,“看着”发生的一切。
肖甜梨说,“他小的时候,曾看见过妈妈被爸爸施暴。婚内强奸,肢体冲突。他很害怕。应该是躲在了衣柜里。但那个衣柜很可能面向着床。”
景明明受到了启发,他直接走到床的另一面对面墙,那里有一只衣柜,可以藏人。他猛地拉开了衣柜门。
那里有血迹!景明明一喜,喊道,“马上打电话叫法证。这里需要重新搜索!”
肖甜梨也走了过来,看了看衣柜说,“这个衣柜太小了。只能放下一个孩子。两个孩子,挤不进去。所以,他在将第一个孩子放进去后,发觉不能很好地实现他的幻想。于是,他又将孩子搬了出来,摆成凶手需要的幻想——孩子们排排坐地坐在墙边,看着妈妈。”
景明明无奈:“可是这些证据不足以让我们推理出,他现在躲在哪里,或者下一个要下手的目标。”
肖甜梨笑了一下,“猎手永远知道,谁是属于他的猎物。他们都有一种本能,能在一堆人群里,发现他要找的人。我们的疑凶,他不会挑选貌合神离的家庭。他要的,是最团结温馨的家庭。去他家,我想我能推测出他将会去哪里的。”
景明明说,“阿成,你留在这里,配合法证科工作。我和她过去那边。”
李成已经开始了搜查,刚好从衣柜底的卡槽里取出了一枚扣衣服或背包,手提包用的那种吧唧。
肖甜梨“咦”了一声,探头过来看,只见吧唧里是一个旋转木马的图案。
李成说,“这个看着像孩子的东西啊!”
“不一定。”景明明说,“这个图案有点眼熟。”
景明明马上拍了照发给严文,然后带了肖甜梨去C家。
景明明将车开得飞快。
肖甜梨无奈道:“我知道时间就是生命。不过你还是稳点吧,不然案没破,这里倒多了两条咸鱼。”
景明明给了她肩头一拳,“你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严文的电话来了,肖甜梨帮他按了免提。
原来这是一家游乐场发的吧唧。但要是会员才会发,是一个关于戏剧剧场的会员记号用吧唧。
严文说,“我调查了两家人,都没有加入这个小剧场协会。虽然和亲子的游乐场有关,但这两个受害人家庭没有加入这个协会。”
景明明精神一振,和她对视了一眼,“看来我们捉到C了。”
肖甜梨微微一笑,“是,这就是他的特征。我们‘捉到’他了。”因为,加入这个协会的正是C。或许,C也喜欢从这个协会里寻找受害人家庭——当然这很冒险,因为里面都是熟人。但现在C本来就已经无路可逃,也就不会再去费时间挑选跟踪那些毫不认识、完全没有交集的猎物。
景明明哪还有还不懂的,马上和严文说,“你去打印出加入了这个协会的所有人员的名单,但还要打印一份范围更小的,缩小到以家庭为单位的。”
严文马上照办了。
景明明将车一个急刹,C的家到了。
他率先下车,然后将她车门打开,兴奋道:“希望这个名单里有他的猎物吧!”
肖甜梨冷静一笑,走进了C的房间。
另一队法证人员在搜索了。
碰巧也是老熟人简沐在,于是大家对上面就一起寻找线索。
简沐也学过犯罪心理,此刻,他已经筛选出了一批物证。
“很多小剧场、戏剧表演等的会员标志。”简沐说。
肖甜梨看到客厅中央,没有桌几。这里清空了,摆放了五把椅子,围城一个圈。圈子里还有一张凳。五把椅子上都坐着一只洋娃娃玩偶。
“简直诡异!”在取证的高级化验员说道。然后有技术摄影在拍照了。
肖甜梨走过去,并问简沐:“这个你看了么?”
“还没来得及看,你们就到了。”简沐说,“不过,我看这有点像戏剧心理疗法。”
“是。我第一个感觉也是这个!”肖甜梨点头,“那就一切都对得上了。他将受害人摆成那样,并不是为了侮辱那两家人。而是他需要获得治疗和他认为的救赎。C有严重的心理障碍。他看过心理医生,接触过这类治疗,让有心理疾病和创伤的病友们互相参与角色扮演,获得治愈。”
“戏剧疗法不仅限于口头交流,有时候,是大家围成一个圈,或是坐成一排,汇聚在一起互相讲故事;有时它还需要运用表演艺术中的所有元素,让参与者搭建一个可供他们表达、探索和理解他们困难的思想、感受或处境的安全空间。”肖甜梨说,“所以,C首先创造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安全的空间——家。”
简沐马上有了新思路,“其次,每个人的角色是什么。”
“或者说!”肖甜梨接道:“C的角色是什么。”
景明明已经明白了,“找出C扮演什么角色,就能推测出他会躲藏在那里。”
“很接近。”肖甜梨肯定道:“C既是倾听者,也是控制者!他是提线木偶舞台后那个人。他想要说什么故事,就提起线,用木偶来表达。”
景明明马上向严文发了指令,然后在严文发过来的在一堆文档里,景明明进行快速筛选,然后说,“有了!新开的东方乐园,明天晚上八点有一个木偶节目表演。C应该躲在了那里。”
肖甜梨说,“他的猎物肯定准备好了。搞不好,明晚上演木偶剧时,吊出来的却是牵线人偶!毕竟月亮已经那么圆了,他又陷入了意识混乱,是明晚还是后晚,或许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景明明猛地冲了出去,重案组的人已经全部集合好,往东方乐园去了。
因为简沐这一组是来帮忙的,所以简沐没有跟去。
肖甜梨往C的卧室走,她打开C的衣橱,发现了许多各种不同行业的制服,甚至是小丑的服装都有;又或者是各种风格的西装、正装、或休闲服夹克等;但在风格上都有很大很明显的不同。还有许多不同的帽子、各种鞋(以及登山用靴)、和眼镜、墨镜,和假发。
“不好!”肖甜梨往浴室走去,她有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她在浴室的镜柜后面还找到了各种颜色的染发剂,还有假胡子,甚至是假眉毛等物。
肖甜梨对简沐说,“C善于变装。这样能方便他进出各种场合,更方便他变装逃跑。他的衣橱里甚至有女性套装、连衣裙,套裙!”
简沐马上给景明明打电话说明了这点。
肖甜梨猛地冲出去,开了车就往东方乐园飚去。
景明明有伤,而且他面对的是很狡猾谨慎的敌人!
如果她在现场,就能第一时间锁定C!
C这样的猎人,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只有她能一眼看出,哪怕他打扮成女人。
但他眼睛里的东西,骗不了人。
因为,她也是猎人!
忽地,肖甜梨觉得兴奋,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后牙槽,她知道,自己想念鲜血和杀戮了。
猎人,手拿镰刀,在享受狩猎。
与她收割到的猎物!
十二(3)遗失的记忆
东方乐园内很安静。
现在是深夜,闭园时间。
景明明带队,他们已经对乐园进行了深度搜索。
连鬼影都没有一只,更不要说C了。
景明明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四十分了。
景明明不信邪,总觉得C是躲在乐园内某处。
他拿着手电筒往木偶剧场舞台后方进行再次搜索。
他在各处墙壁上敲敲打打,就怕会有暗门、暗道什么的。
这里很安静,与漆黑。
照明的灯坏了,场馆的工作人员说,会在明晚演出前修理好。
景明明又往后台深处走去。那里还有一间小小的排练室,刚才不是他搜的。这一次,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大的排练室里,放着三张椅子排在一起,椅子前是一个小圆凳。三个椅子上放有一个泰迪熊公仔。
景明明的呼吸蓦地一窒!
C在这里出现过!但现在,他逃了!只是不知道,他是还没有捉到猎物,还是猎物被他带去了别的地方。
想到这里,景明明又摇了摇头,如果猎物只得一个还算好办,要带走不难,塞进车后备箱带走就是了。但如果是一个家庭,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三口之家,也绝对不好带走还不被发现。
景明明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他藏进了房间墙壁后的阴影处。
“哒”一声响。
他屏住了呼吸。
人影闪过,景明明猛地出拳,三指成爪,直接往来人的喉咙锁去。
那人猛地以手相格,俩人在黑暗里打了起来。直到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淡淡花香味。
“梨!”他喊。
肖甜梨停了手。
肖甜梨的视线往椅子上一扫,说道:“C来过又走了。”
“是。”景明明倒不见挫败。
越是紧急关头,就更不能乱。景明明很冷静,他说,“我们有那么多人手,能抓住他!现在我们需要重新梳理一下。”
他正要说,电话响了。
他开了免提。
肖甜梨听到,原来法证科的部门主管回头又把所有的血衣都再复检了一遍,从别墅那家的受害者的大面积的血液里,提取到了小量的不属于这家人的血,DNA的验证结果还出不来,因为血太少,但血型验出来了,是B型。而别墅的那家,男主人是O,女主人是A,三个子女也是分别是O和A,精/液的DNA是属于AB型血。所以,当时除了凶手C,还有另一个人在现场。
肖甜梨问:“新疑凶的DNA取不到吗?”
对方答:“慕教授和严教授连夜从别的城市飞回来了,已经可以提取到,但还需要一些时间。”
景明明说,“C不知道躲去哪里了。暂时还没有收到哪家被屠戮的电话热线。”
肖甜梨沉吟,“多了一个新的疑凶,这已经加大了破案的难度。精/液是属于C的,另外那个B型血的,已经证明是男性,且又是性犯罪,他不可能不留下精/液,除非他不能人道,或者是戴了套。而且从现场证据来看,第二人的痕迹几乎没有。他像个旁观者,并不参与进来。”
肖甜梨分析着,又陷入了沉默。
景明明说,“是。目前为止,搜证到的只有一部分他的血液,但他的鞋印什么的几乎没有。”
景明明又说,“而且,你说的他像个旁观者,这一点也存在驳论。因为他肯定近身了,近身去用凶器袭击受害者。无意中可能他也受伤了,所以留下血液。这是第一起,而第二起,这个人可能就完善了自己的作案技巧,没有再留下任何线索。”
肖甜梨:“这两个人或许是最近才凑成的一伙,一起犯的这两桩灭门案。明明,你还记得我之前的侧写吗?这样娴熟的犯案技巧,以及幻想的复杂演变程度体现,凶手肯定不是第一次犯案了。往前找相似案件,会有帮助的。”
景明明马上给严文发了指示,严文在搜索比对十年内发生在周边,以及全国各地相似作案手段的案件。
景明明又补充,“阿文,不一定非要是灭门案。例如这几年有没有类似的入屋案。但又没有去动屋里的财物,却对屋主进行了捆绑,殴打,甚至刺伤,但又没有最终出人命。”
“有了!”严文说,“8年前,有一起发生在夏海的案件。一家三口都被绑了起来,更怪异的是,七岁的男孩被绑在妈妈的卧室里,塞在衣柜里,衣柜门关着,而衣柜是正对床铺的。男主人也被绑,但被扔在卧室门外,身上只是大腿被割了七道,不致命。但女主人被强/奸了,当时的凶手戴了套。”
肖甜梨说,“8年前那个人应该是C,C割男主人大腿,应该是在尝试割大动脉,但很显然没有找对地方。毕竟第一次,还没熟练。8年前,C也才刚满十八。还属于青少年犯罪。青少年时期往往难以压制性欲,这也解释了,后来他没有直接和女主人发生性关系,但青少年时期没有控制下来。以前的C应该都是单干。”
景明明问:“难道是他妈妈的病死,使得他发生了倒退,不能和女性直接进行性行为?”
肖甜梨说,“有这个可能。我也觉得,C处于退行期。但这往往更糟,因为意味着他越来越不受控制,他已经失控了,只想杀戮,根本不再理会后果。也不再害怕被警方发现!”
俩人觉得待在这里,不会再有什么帮助。
于是俩人打算离开。
肖甜梨走在前面,景明明在打电话,他让何童、李成白天去调查和C认识的所有人的人际关系,哪怕连最细微的东西都不要放过;又让严文继续利用网络去找寻C的一切动向。景明明说,“可以启用大数据库。慕教授早半年前就建立起来了,和全球天眼、警局接轨,虽然处于起步阶段,但或许还是能有发现也说不定,看看C这十年内的一切动向。我们再进行排查,我会和萧萧,和隔壁组的简沐组长协助你。”
肖甜梨心不在焉,还在心中反复验证侧写,没有注意脚下,她脚一歪,忽然就从十多级楼梯上摔了下去。
景明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就已经滚到了楼梯底。
“甜梨!”景明明大叫一声,飞扑下去,才看到她额头撞到了台阶下的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流血了。
“甜梨!”他拍打她,没有反应。他急了,去按她人中,还是没有醒来。
“头儿,怎么了?”李成和另外两名警员跑了过来,手电筒一打,才发现地上一滩血,而肖甜梨昏迷不醒,额头还在流血。
景明明马上叫了救护车。
幸好的是,当救护车到了,将她抬了上去没多久她就醒转过来了。
头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不再流血了。
她有些懵懂地看着众人,眼睛许久没有聚焦。
她问:“我这是在哪里?”
景明明很担忧,“你不记得了?”
肖甜梨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记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顿了顿,她望出车窗外,乐园外就是一片海,她现在在海边,“我怎么来了海边?”
景明明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而医生马上解释,“她摔着了头,可能造成了中度的脑震荡,待会去医院要马上检查,就怕是重度的脑震荡,甚至存在脑出血。她这种情况,会造成短暂的记忆模糊,所以才会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景明明一听居然是失忆,他就慌了,抓紧了她手问,“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你……”他哽咽了,“还记得我吗?”
肖甜梨愣了愣,终于回过神来,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当然记得你啦!你是我哥哥啊!我从小玩到大的竹马景明明,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我也记得自己是谁,不过,”她又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还粘着血迹的脸,“我真的好像忘记了许多的事情……好多东西像隔着一层雾,又像是发了梦醒来后就不记得了……是什么呢?”她努力地想,然后头痛了起来。
肖甜梨已经忘记了,吞下“冷情”后的两天结束了。她会将和明十以及于连的一切,都遗忘。
“啊!”她头痛得呻吟起来。
医生赶忙让她停止思考,可是她很坚持,她一直想抓住什么,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很难过,因为很重要的东西被她忘记了。她挥手,想赶走脑海里的那片迷雾,她太激动,医生无法、只好给她打了镇静剂。
渐渐地,她合上眼睡了过去。
那片迷雾中,她看见有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道身影背对着她渐行渐远,她努力地跑,想要追上他,她努力地喊,想喊出一个名字,可是那个名字,她突然就忘记了,于是她什么也喊不出来。
那道背影忽然站住了,他微微侧过脸来,温柔地说,“吾妻,再见了。我走了,吾妻珍重。”
她努力想要记住他的脸,可是他的脸被灰雾所隔,她再也看不清了……
她忘记了。
然后,感觉自己从高空突然坠落,灵魂陷入了没有梦境的沉睡。
景明明握着她手,问医生,“她不会有事吧?”
医生回答他,“没事的。检查已经出来了。只是偏中度的脑震荡,没有颅内出血,留院观察两天就可以了。”
景明明温柔地替她将发别到耳后,又轻轻地摸了摸她贴着纱布的额头,他说,“阿梨,快点好起来,我还等着你帮我破案呢!我们一起去破案好不好?我就知道,你最喜欢抓坏蛋了,尤其是那些变态!”
“我等你好起来,一起去抓变态,我们再把变态往死里揍,揍到你爽为止!”
肖甜梨似乎是发了个好梦,居然笑了。
景明明也笑了,抚了抚她的唇,“快点醒来。”
十二(4)你需要一把刀是吗?
肖甜梨毕竟不是普通人,她的身体复原能力很强悍,中午十二点,她就离开医院了。
她直奔警局。
景明明那组,别的组员还在外面找线索,和追踪。景明明留在办公室里指挥全局,并快速浏览东方乐园的各处监控视频,在锁定了一辆黑色SUV后,让严文一直在切换不同路线的天眼监控。
肖甜梨站在他身后,看了十分钟,说,“黑色SUV可以运走一整家人了。”
景明明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怒道:“你现在给我滚回医院去!”
严文从电脑屏幕里斜了俩人一眼,不作声,继续搜索并切换不同路线、街道的监控。
肖甜梨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说,“我强壮如牛,尤其是睡了足足十二个小时后!”
她猛地指着一个隧道道:“就刚才那个XX9隧道口那里,暂停一下。”
严文倒退了回去再暂停。
一辆灰色面包车从隧道开了出来。肖甜梨很肯定地说,“在这个隧道里换车了。我看了这个隧道的十五分钟的来往车辆,黑色SUV没有再出来,而这条隧道就算是60码的速度,六分钟也该出来了。”
景明明马上打电话给法证,让他们去XX9隧道,对那辆黑色SUV取证,“对,就是那辆,另一个疑凶说不定也是坐那辆车一起离开乐园,再换车的。希望能在黑色车里搜证到他的毛发指纹等证据。”
严文还在追踪那辆灰色面包车。
景明明说,“这里辛苦你了。我先过去科学鉴证科看看化验结果。”
他带上肖甜梨去了后楼。
高级化验员们一个个都有序不乱地工作着,部门主管曾SIR见景明明来了,便说,“我们用了Y-STR技术,暂时还没有找到另一名疑凶的男性家族,所以无法锁定新疑凶。”
“试试用线粒体检测技术,我们从母系的DNA遗传特征去找。”肖甜梨提议。
曾SIR好奇地问道:“怎么会想到母亲那边的表兄弟去了?”
景明明哼笑了一句:“估计是她的犯罪侧写。”
曾言开始做实验了,他说,“我只做这一项,给你们开开后门。最快三小时后出结果。”
肖甜梨看他做实验,对景明明道:“新疑凶和C有血缘关系,他们的从属关系应该一直是C做主导,C更富有杀人经验,是他一直在指导新疑凶。但现在,C处于崩溃的边缘,所以新疑凶在处理现场上很慌忙、草率,甚至没有替C掩饰他的体液而留下了DNA。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密不可破,俩人的感情也很好。新疑凶应该也是一个和C类似性格的人。也在高压的母系单亲家庭里长大。正因为他们的生存环境、情感都一样,能互相理解彼此,所以才能一起进行性行为。”
景明明马上让还在局里的萧萧去调查C妈妈那边的家族,寻找和新疑凶相似性格的男性。
景明明说,“查一查C的表兄弟里,哪个有口吃?”
肖甜梨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被他马上瞪回来了。
肖甜梨说,“等等”,景明明并没有挂上电话,于是开了免提,只听她说,“有些人口吃不严重,通过几个字几个字地说话,例如三个字、三个字地说话,五个字五个字地说话,作停顿,都可以解决口吃的问题。所以也可以留意谁说话有这方面的特点。”
萧萧很冲地说了句:“知道了!”就啪一声挂了电话。
肖甜梨摸了摸鼻尖,她其实知道,萧萧一直喜欢景明明,喜欢了很多年。
她拾掇他,“哎,明明,萧警花——”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
景明明喊:“滚回医院去。”
肖甜梨干脆不理会他,半转过身去,掏了掏耳朵。
曾SIR:“景队,要不你先回?我这里也没有这么快。”
肖甜梨已经迈步离开了,心情大好道:“人家都嫌你烦!”
景明明黑着脸,一把拽过她就离开了实验室。
***
景明明送了她回侦探所。
由于她的办公室里关着那把锋利的刀,所以,肖甜梨引了景明明往她阁楼去。
阁楼很精致,从那里还可以爬出去,坐在屋顶上看风景。
景明明将她安置在床上,泡了杯热牛奶给她,说,“阿梨,乖,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
肖甜梨想了想,道:“景明明,你的工作危险性很大,你在追捕时,千万别分心。”
“嗯,”他揉了把她的发,说,“所以你要乖点,别让我担心。”
看她将牛奶喝完了,他等她躺好了,他给她盖好被子,说,“我给餐厅打了电话订好吃的了。你饿了,就喊他们送过来。”
说完,他就离开了。
等他走了,肖甜梨从床上起来,她下楼。进了二楼所在的私人办公室。
她打开电脑,看了眼家中宠物监视器,两只猫正在进行美美的餐点。
平常在她眼里很无害的嗅嗅,正在对大猫小明进行虐打,然后把属于小明的鲜高汤炖鸡腿给抢来吃了。而平常的呵气怪居然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肖甜梨看得嘿嘿笑。
她又打开网页,然后快速地黑进了某人的电脑,想去摸摸C在大数据里的行踪。
不过很快,严文的微信就发过来了。
严文:【黑我电脑干什么,想知道什么直接讲,别绕圈。】
肖甜梨发了个无奈的表情包:【别告诉明明,他还要出外勤,我不想他一边担心我不休息,一边三心二意地开工,这样不好,危险。】
严文也就不管她,随她去了。
她不过就是想要追踪C,而景队想要她休息罢了。严文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反而夹在中间,成了磨心。
办公室的另一边传来动静。
肖甜梨一抬头,就看见一直坐在墙角靠着睡觉的陈巴颂站了起来。
肖甜梨说,“你可以到沙发上睡。”
陈巴颂沉默许久才说,“我要时刻保持警醒。”
肖甜梨看了他一眼,“你这样不累吗?!”
陈巴颂没作声。
肖甜梨只见他从黑色的风衣内袋里取出了一块压缩饼干。
他小心翼翼拆开袋,不让碎屑掉下弄脏了她的地方,而他站在墙边慢慢地吃着饼干。
肖甜梨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她将水杯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就走了。
陈巴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肖甜梨坐回办公桌前,倒像是自言自语,将最近这桩灭门惨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陈巴颂沉默。
但他眼内有一束燃起的暗火。
肖甜梨叹息道:“两家,共五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才三岁。那两个变态居然下得去手。全家灭门,无一生还。”
她顿了顿,又说,“你看,其实幻肢真的很幸运了,不是?!幻肢保护他弟弟逃出去了。”
“但有些孩子,却没有逃出去的机会呢!他们的父母也没有这个机会。上天啊,就是如此的不公平。真是‘修桥补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啧啧!”
陈巴颂依旧没有作声。
他安静得像一道影子。
“其实我这个人虽然也是个变态,但我也是发自真心喜欢小孩子和小动物的呀!哎,可怜的孩子。”肖甜梨从屏幕里抬起头,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一身黑衣,安静地靠着墙。那边的光线很暗,他深邃的轮廓都隐匿在了黑色的风衣立领里。
肖甜梨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这个她昨天才救下的男人,怎么会令到她有熟悉感呢?好奇怪!
肖甜梨收回视线,专注地在网络的海洋里搜寻。
严文连接的是慕骄阳开启的大数据库,但要过滤出有用的信息,同样无异于大海捞针,需要专业而独到的眼光。
在这一点上,肖甜梨明显要比严文快速。
她已经摸索到了无数个点,只待将它们串成线。
肖甜梨发现,在五年前,C搭乘过从国内到日本的游轮。这是一艘家庭乐的嘉年华小型游轮。
乘坐这种家庭度假方式的游轮,难道是因为C要挑选猎物吗?毕竟C有钱,坐得起游轮。但为什么一定要是游轮呢?在市内的游乐园等地方找,不是更快捷吗?还是他觉得,他想要长时间跟踪接触猎物,又不被察觉?!他想实现脑海里和选定的一家人进行过家家扮演的幻想吗?毕竟最短的一程游轮也是七到九天为期的。她快速地浏览着信息,再度发现,C在七八年前,也坐过游轮,这次是长途的游轮,从香港出发,到达美国,还去了阿拉斯加,直达北极,长达小半年。
“你觉得呢?C是想和猎物长时间的相处,所以才选择了游轮?毕竟在那么封闭的环境里,来来去去逃不过一艘船,他近距离观察猎物,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肖甜梨问陈巴颂。
他和她都知道,最好的猎人,就是他们这一类人。
所有的变态连环杀手,以及职业杀手,都是天生的侧写大师!
陈巴颂说,“那后来C犯下的灭门案件里,有在游轮上遇到的人吗?”
“奇怪点就在这里,的确没有。”肖甜梨说。
“那就换一个方式和角度。”陈巴颂回应。
肖甜梨思索了一会儿,再度启用大数据过滤和C一起两次搭乘游轮的人员名单。
数据库在自动比对,肖甜梨觉得眼睛有点酸软,于是她设置了发现重复交叉数据的人电脑会发出提示后,就闭上了眼睛。
陈巴颂的目光落在她脸庞上,久久移不开。
肖甜梨仿佛没有真的闭上眼般说道,“别一直盯着我看。小心你会陷进去,爱上我。我没有心,不会爱人。不能给任何人回应。”
陈巴颂嗯一声,道:“我没有盯着你看。”
电脑突然叮一声响,肖甜梨猛地睁开眼,有一个人两次和C搭乘了游轮。C搭成的游轮,由于是不同的旅游行程路线,所以是两艘不同的船,且不同的游轮公司。但C只有和同一个人出现在相同的名单里。
肖甜梨不急着去看这个人。她又搜索这两艘船的一切活动项目。其中都有美人鱼表演、魔术表演、杂技表演、戏剧、歌剧,和话剧等表演。而还有一种项目,是儿童剧场的木偶剧表演。
肖甜梨觉得一切近了。
她点了进去,查看木偶剧所属公司的名单。这个剧团是由一家视觉心理戏剧公司所管理。这家公司叫戏幻公司。戏幻公司旗下还有许多剧团,但戏幻的老板之一李焕幻L和C两次出现在同两艘游轮里。
肖甜梨再度搜索李焕幻才发现,原来他是C的表弟。
肖甜梨没有任何惊讶,她只是将找到的一切线索分别发给了严文,和景明明。
然后,她连电脑都没有关,就离开了这个办公室。
陈巴颂走过去,将电脑里的C和L的信息一一记下。
他看着桌面上,肖甜梨的照片。
里面的她穿着一袭紫色和服,撑着油纸伞,站在鸭川边上,她只是浅淡地笑,就已足够倾国倾城。
“你需要一把刀是吗?”
“那个男人,你不舍得他被鲜血玷染。你让他远离是非。你是高明的心理催眠师,只要你想,你可以将他催眠,让他成为任何利器。但你没有。”
十二(5)引蛇出洞
李焕幻所在的戏幻公司,其中一个剧团上了环游地中海的游轮。
这首银影号游轮,将会在今天下午三点出发。
也难怪警方扑了空,一开始C和L的确是想在东方乐园动手,收割他们的猎物——一个美满幸福的三口之家。
但C后来想到了游轮。李焕幻和各邮轮集团的高层相熟,如果他们通过游轮出到公海,远离国内,一方面可以借机逃出国,一方面可以在邮轮里进行狩猎。长达二十天的航程,他们可以近距离地和猎物产生接触。
于是,他们没有携带任何猎物离开,从而造成风险。
如今,他们已经登上了银影号。
银影号马上就要出发了。
小剧场里,C将油彩往自己的脸上抹。
他扮演成小丑。
一个长一米,高一米,宽两米的箱子被他装扮得异常漂亮,彩灯亮着,里面一只摩天轮正在转,还有乐声飘来。
他同时操控着两只木偶,在箱子里的“舞台”上跳舞,旋转。
然后,他利用机括,再同时操控第三只木偶,第三只木偶犹豫酒鬼一般,跌跌撞撞地上了场。
C逗得台下的二十多个小朋友哈哈大笑。
酒鬼一般,有着两大坨红红脸颊的木偶,穿着吊带裤,再度摔了一个狗吃屎。
小朋友们笑得更欢了。
C也在进行着他的幻想。他幻想着将一整家子吊在他身后宽阔的舞台上,他让他/她们怎么跳,他们就得怎么跳。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杀戮,与面对女主人的自慰,他渴望将整家人吊起来,演一出真人剧。
让男主人当着孩子的面,殴打强奸他们的妈妈,然后让孩子们拿起刀将男主人捅死,再将肮脏的女主人也捅死。
当之前所有的过家家幻想都幻灭后,C只想让孩子们和他一样,拿起刀去报复,去杀戮。
有工作人员悄悄地走了进来,用美食和玩具引了孩子们离开。
孩子一个个地减少。
看C表演的人一个一个地不见了。
C突然就变得很愤怒。
还是李焕幻从后台冲了上来,制止了他,“这趟航程刚开始,我们还不可以那样做!不过是别的同行想要抢生意,故意引走孩子罢了。我们再等下一批。”
但看着自己还在挑选中的猎物被人带走,C总是不甘心。
他闷闷地摘下小丑头套,离开剧场,他推开剧场门,走了出去。
海水蔚蓝。这艘船已经开离了夏海,但还没到公海。
李焕幻劝他,“哥,我们可以慢慢物色。你看,刚才那些孩子,在剧场里看了那么久了,他们的父母一点不担心,不见来寻。可见,只是一些形在神不在的貌合神离的家庭。我们要挑选的,是完美之家!”
另一边,景明明带队登船,也在尽可能多地疏散人群,以及让船长以补给为借口在附近的岛屿登陆,让大部分游客先上岸。
李成有点烦恼,说,“头儿,这不太好办啊!船上人太多,我们捉人时就会投鼠忌器。全让乘客上岸也不现实,也会引起C他们的注意。”
“我们带了十人登船,加上船上保安扮作游客,能在他们的范围造成还有人在的假象。”景明明说,“刚才我们已经把小朋友引出来了。待会下手。”
萧萧问:“但我们不知道C有没有绑架了其中的家庭,贸然闯进去,只怕会对人质不利。”
景明明分析道:“他们应该还没有挑选好猎物。如果他们已经捉住了猎物,完全可以在船中其中一个隐蔽又隔音的地方折磨他们,而不是还在这里表演。表演的目的,在于挑选。”
“我认同你的说法!”肖甜梨带着严文从门外走了进来。
俩人是坐快艇冲过来,从而登船的。此刻,俩人身上都穿着雨衣,雨衣湿淋淋的。肖甜梨摘下雨衣,手表勾到了发绳,原本扎着的高马尾全数倾了下来,如瀑布一般坠落,闪烁着动人的鸦青。
景明明知道她倔,他是劝不听的了,只点了点头,道:“你和严文小心一些。尤其是严文,他没有配枪,也不会格斗技巧。你就和他待一下,保护他。”
萧萧一看见肖甜梨就不高兴,猛地往门口走,和她擦肩而过,狠狠撞了她一下。
但肖甜梨稳如磐石,萧萧非但没撞开她,还把自己搞得一身痛。萧萧气鼓鼓地冲了出去,找船长要整艘船的解剖图。
严文脱下雨衣,不说话, 直接开始工作。
他已经链接进了游轮的内部网络。
但海上的线号不是太好,严文要控制整艘船,还是很不方便。
景明明又说,“救援队、突击队、谈判队都出动了,有三架直升机随时候命,从最近的地方飞过来,大约十分钟。我们只会在危急关头,才会让他们过来。以免打草惊蛇。”
大家各就其位。
很快,副船长也过来了。
副船长帮助协调游轮内部各单位,听从警方一切安排,也让几名船员带了几名警员去了解整条船的各处路线。
景明明则和副船长一起看船的内部结构图,景明明就几个地方作了详细询问,副船长一一解答。
这时,一名扮作游客的女警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压低声音道:“景队,C和L跑了!”
景明明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我们已经暗中让人盯紧了剧场的前后门,他们怎么跑的?是不是还有暗道?”
副船长带来的游轮总监立马接道:“是这样的,凡是戏剧表演,为了预防像表演魔术这类活动,需要一些暗格机括,所以会造一些暗箱设置;也设有密道,可以直接通向剧场外,但有密道的剧场,不是疑犯所在的剧场。疑犯所在的剧场只是在舞台地板上设计了机关,大概可以容纳三人的暗格。”
景明明马上下命令,“你们让队员别走。只怕你们一跑过来汇报,没有人了,反而方便了他们逃跑。但如果,他们已经跑了,你们暗中在附近搜索。但不要打草惊蛇。扮作送道具的人,推车进去搜索。疑犯很精明谨慎,他们未必知道警察来了,可能只是在试探到底有没有人跟踪他们。所以不要直接冲进去搜那个暗格,再等等,看定情况再搜。”
队员们领命去了。但半小时后打电话过来,说没有找到疑犯。
严文说,“我已经掌握了整艘船的监控,但暂时没有找到C和L的监控视频。”
景明明皱眉:“怎么可能?!”
肖甜梨说,“我怀疑他们上船后就躲藏起来了。没有用L预订的套房。而刚才小朋友们都离开后,他们也避开船上监控躲起来了。他们的确很谨慎。”
这么谨慎,要抓住他们就难了。
肖甜梨看向景明明,忽然说,“我和你扮作感情很好的夫妇吧!然后找一个道具来,就是娃娃,用布包好。我们作诱饵。C的幻想里对家庭有执念。船本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要抓到他们是时间问题,但一直拖对我们不离,甚至会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去再杀害一个家庭。那我们主动出击。”
景明明皱眉:“但要怎样让他们看到我们?!太刻意了也不行,他们会看出来是圈套。”
景明明又转身问船长,“你们还知道船的哪个部分有密闭的环境,且隔音吗?单独的,隔音的地方将会是C最迫切需要的地方。这个地方不一定是住人的房间。”
船长想了想,道:“船舱底,靠近锅炉房、发动器室,以及一些工作区域都有一大片空间,那里没有什么人到,也隔绝外面的声音。”他在图纸上指出具体位置。
景明明让何童带队去搜查,如见人则第一时间通知自己,并且进行逮捕。
游轮总监则说,“我们游轮总会搞很多活动,其中一个活动是在餐厅为恩爱的家庭拍照,让游客自己评选出最温馨的家庭系列。会有十个名额。我们现在就可以给你们拍照,加进合集里,在各大屏幕滚动播出。但这个也是有难度的,得你们有这种默契,不然即使插播进去,也会很不和谐。”
“没问题。”景明明说,“现在就准备吧!”
邮轮总监带了他们到位于游轮顶层区最好的那家向海酒店,给他们找了一个房间,毕竟他们服装也得换一换的。
肖甜梨说,“明明,你穿休闲西装就好,明明,我们不是年月同日生呢!就当是提前庆祝我们的生日怎么样?”
她接过总监递给她的一条水红色的丝质长裙,也不避讳,直接脱掉了外衣外裤,只穿一套白色内衣裤就换裙子了。
景明明看了她一眼,开始换衣服,也是一套偏浅色的衣服,是浅灰色的。他换得很快,也知道她出任务时没有什么顾忌的,或许她都不当自己是女人来使用。
反而是总监尴尬得不行,赶紧背转了身,估计是被肖甜梨的豪放给吓的。
肖甜梨从坤包里拿出一个匕首套,套在了大腿上。
她脚踩在红色的丝绒凳子上,左开叉的水红色丝绸裙摆撩起,她一双腿又长又直,紧实的肌理透出别样的性感。她斜了景明明一眼,道:“我不配枪,总也得保证自己安全的。我套把匕首,不过分吧?”
总监听得她说,回转身来,视线先是落在她性感美艳的脸上,然后是高开叉的裙子里露出的腿,以及一点若隐若现的春光。
肖甜梨长眉一挑,说,“你再往我大腿上望三寸,我就一刀插死你!”
吓得总监赶紧转回去。
景明明嗤她。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恶魔。
总监虽是见识过大场面,要面对变态连环杀手也没觉得怕,却被一个女人吓得不轻。他说,“你们杀气太重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拍出来的东西不对路。
景明明说,“没事。她会变脸,你放心。安排好摄影师给我们就行。我们赶时间。二十分钟必须拍完制作完,安排上滚屏。”
总监:“……”
肖甜梨穿的裙子很优雅淑女,是正装,上身包裹严密,只是露出一双手臂,而裙子如水紧贴肌肤,垂垂坠坠,轻缀于她脚踝。她穿了一对三厘米的银色坡跟鞋,手臂上挂一只小小的银色袋,然后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得很密实,只露出一点点脸的洋娃娃。
肖甜梨将洋娃娃抱到景明明面前,不停地抖洋娃娃,让它不断地眨着蓝眼睛。
景明明:“……”
他将她拂开。
总监头都大了,一滴汗滑了下来,他赶紧擦去,“景队,啊,不不,景……景先生,你这样不耐烦景太太,演不好戏的。你们得入戏。”
肖甜梨对着总监妩媚一笑,道:“不怕,景先生也是会变脸的!”
总监一个头两个头,领着他们走出去,进入西餐厅的旋转餐厅。那里是透明玻璃制造出来的隔空层,下面是凌空的。此刻,全是酒店安排的员工假扮成的一个个的家庭,以此作背景。
为了显出情调,还制造了一些干冰。
肖甜梨看了,忽然很高兴,竟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围着白色的烟雾轻跳,抱着孩子,回头对景明明笑。
那一笑,干净纯粹,美好得令人心动。她眼睛笑意涟涟,脉脉含情,带着小女孩才有的腼腆羞涩,与新婚夫妻间才有的那种妩媚与风情。她笑着喊:“明明,快来呀!”
景明明望向她时,也是万般柔情的。
摄影师心头一震,灵感涌至,早按下了快门,捕捉到了两人对视时,那令人无法忽视的幸福与默契。
肖甜梨轻声说,“今天是我们的共同生日呢!明明,我看见你送我和宝宝的蛋糕啦!好大一个呢!”然后俯下身来亲了亲宝宝的额头。
那个玩具是高仿真人的,还有发声装置。此刻,发出婴儿清脆的笑声。
景明明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地俯下脸来,但他犹豫了一下,唇正要落在她眉心之间,她一笑,脸扬起,她的唇就含住了他的唇。
只是轻轻一触,她就离开他了,呢喃:“明明。”
景明明只是看着她,眼神温柔,他没有别的话。
明明是演戏,但他耳根都红了。
摄影师一边看录像回放,与拍到的硬照,一边叹:“我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真正有情的有情人了。”
总监无语地揉了揉眉心,“他们会变脸!”
摄影师摇了摇头道:“虽然是为了引变态出来,但这样的默契,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有。他们即使不是真的情人,也一定很熟悉对方,熟悉得如同自己。相信我,他们的感情不是假的。”
总监斜了他一眼,“明明是我们的船遭了难,遇上了变态连环杀手,还不止一个。但你居然不怕!”
“你不也不怕吗?!我们是属于船的,船在,人在。现在有人要破坏我们的家,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总监看出外面的海洋,海洋蔚蓝。船一直没有停,突然停船,只会让疑犯起疑,陷入疯狂,甚至会刺激到他们随意杀人,不再躲藏。所以,船长只能让船继续乘风破浪。
总监看了眼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黑点,那是他们要停顿的岛屿。离到达岛屿还有四个小时。希望警方可以在这四个小时里找到变态连环杀手。
景明明接过洋娃娃玩偶,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了婴儿车里,还体贴地将婴儿车的兜帽围起,还做着哄宝宝睡觉的活,轻声哼摇篮曲。
他就坐在婴儿车边,对着里面的宝宝唱歌,他眼神温柔,动作轻柔又爱怜。
肖甜梨凝望他,此刻的景明明细腻得令人心肠发软,心尖发颤。
他微低垂着头,浓密的眼睫层层迭迭,随着他哼唱而微颤。
其实,她都知道,他是唱给自己听的。
说起来,她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她小时候有一样东西很怕,就是鬼。偏偏越怕就越想看鬼片啊!
那会儿的阴阳路系列,李心洁的见鬼,办公室有鬼,林正英系列,港台的鬼片输出十分强劲,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怕早已不是九十,千禧年代,那些鬼片依旧又经典又好看。小甜梨又想看,又怕,还因她性格特殊,不像别的学生可以一群人一起看,一边怕一边笑还一边吃爆米花。
她唯一能找到的,陪她看鬼片的就是竹马景明明。
可是看完后,就很惨。刺激过后,到了晚上睡觉时,她就吓得不敢关灯,也不敢睡了。
还是景明明了解她,晚上从她楼下偷偷爬进来,哄她睡。
那时候,她的房间在二楼。他就从水管爬上来,她高兴地接他上来。每次,他都在阳台上跨过去,轻声对她笑说,“小妹,看我带了什么给你?”
每次白天陪她看了鬼片,那晚上他就会给她带吃的,玩的来,有时候则是一枝花。
肖甜梨记得,有一次,他给她拿了一本有声书,一翻开,打开按钮,就会有侍者唱生日歌。是一本关于生日主题的英文绘本。
他哄她睡,给她唱生日歌。
七八岁的小姑娘,揪着他的手指,软软地说,“哥哥,我又想过生日了呢!我们是同一天生日,我们可以要一个好大好大的蛋糕!我想要一个五层以上的大蛋糕!”
她说得眼睛晶晶亮,唇边还有口水,而害怕恐惧再不见了。
景明明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好呀!那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过生日。我让我妈妈给咋们订一个超大的蛋糕。”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五层太多了点,吃多了甜的会蛀牙!要不,我们要两三层的,好不好呀,妹妹?”
“好!”小甜梨伸出手来,勾了勾他的尾指。
景明明心都软化了,他这个妹妹平常总是在心里立着一堵墙,对谁都很凶,却只有对着他时,才会露出依恋与脆弱,才会变回那个几岁的小孩子。
他给她唱安眠曲,哄她睡觉。
可是唱着唱着,又变成了更为幼稚一点的摇篮曲。小甜梨拽着被角道:“我不是小宝宝了呢!”
景明明打趣,“你就是个小孩子啊,和小宝宝也差不了多少。摇篮曲挺好,催眠神曲,睡吧!”
想到这里,肖甜梨又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是寻常时难以窥见的温柔,她说,“你从前就是这样哄我睡的。明明,如果哪一天,你成为了爸爸,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爸爸!”
景明明怔了怔,依旧是笑着的,看着宝宝时眼神专注而温柔,但他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侍者将蛋糕推过来一点,肖甜梨站在巨大的五层蛋糕旁,巧笑倩兮。
景明明一怔,也站了起来,手搭在她腰上,侧过脸来看着她,而她看了眼蛋糕,又转回视线,对着他笑。
俩人一起,手握着手执着刀,切开了那只蛋糕。
肖甜梨在他左脸颊抹了一块奶油,然后咯咯地笑。
他好脾气地将切好的蛋糕递给她。
她接过,尝了一口,是粉樱花蛋糕,甜而不腻,好吃得可以令她呱呱叫。她和他咬耳朵,“米其林三星餐厅的甜点蛋糕真不是吹的。可惜了!要不是还得抓坏蛋,我可以坐在这里,一个人慢慢干完它!”
景明明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说,“抓人的事,我们来做。你又不是警察。你实在喜欢,就坐在这里慢慢吃得了。”顿了顿,他又补充,“我是认真的。你要不就坐这里慢慢品尝。”
她正要说话,摄影师和总监走了过来,说,“我们已经有足够多的素材了。会马上进行剪辑,你们的互动是一分钟的视频;别的家庭也有,所以你们也有。视频加照片会随另外九个家庭一起在游轮内的所有屏幕里滚动出现。”
到了这个时候,肖甜梨却有点犯难,“虽然我们很默契,但万一C的嗜好就是与众不同,看中的却是别的家庭,那也很不方便。”
景明明想了想,说,“把我们的视频,放在第三条播放。”
肖甜梨笑了笑,“既然要做诱饵,就做彻底。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吃,他们怎么可能找得到我。我和你再出去手挽手到处荡一下。”
景明明思考了一下,对总监说,“我们需要密集曝光。你们做一个搞笑插曲,就说她这个好吃的小新娘,还在餐厅和蛋糕作战。我们是度蜜月来搭乘的游轮,还带着孩子,将会在地中海的某个海岛举行简单的海岛婚礼。”
肖甜梨重重地捶了他一拳,“可以啊!景明明!你很有想法嘛!”
景明明几乎要吐血,直接给了她后脑勺一掌,“下次,你别用拳头砸我心口。真的会被你一拳捶死!”
总监:“……”
摄影师:“……!”果然是友爱的一对啊,啧啧!
十二(6)还真是长情的人啊
由于在船底有发现,景明明立马赶往船底。
临走时,他要调派两名假扮情侣的警员保护她。谁料她摆了摆手说,“不要不要。我一个顶百个。就那种不入流的杀手还近不了我的身。”
景明明想了想,还是算了。不然,搞不好还要她反转来保护两名警员。
当景明明到达底舱时,一间紧靠发动机的杂物间吵轰轰的。全是隔壁机器房的机器发动声音,震耳欲聋。
景明明看到两名鉴证科人员在拣证物,和收集指纹。
这里堆有几个饭盒,以及许多不同种类的工具。都是些利器,各种道具,甚至还有登山的工具。
一个黑色的背囊扔在角落,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以及急救包。景明明搜查过C的房间,也粗略翻过他的照片,认得出是他的衣服。
景明明走到另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前,他蹲下,用戴着手套的手仔细翻找,里面是操纵木偶要用到的线、绳索等工具,还有几个木偶。
景明明对何童说,“这间房很吵,就算在这里折磨受害者,也不会被人发现。”
萧萧在一张沙发垫下找到船的解剖图,“头儿,有料到!L熟悉船体结构,他们应该不止这一个隐藏点。”
景明明将图纸摊平,仔细搜索,点了点其中一个点后说,“这里这个点四通八达,还能同时通往五个剧场,剧场下一般都设有机关,他们从剧场舞台下暗道、或舞台通道都可以通回到这个点。这个地方应该有他们的躲藏点。”他拿起笔在这个通往五个剧场的圆点处画了一个三角形。
萧萧带了两名同事,往那边去,并从后腰处掏出了枪。
景明明道:“小心一些,毕竟太多游客,尽量不要开枪。”
“知道。”她说。
景明明问肖甜梨怎样,她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支支吾吾:“好得很。坏蛋还没出现,放心!不过他们真出现了,我比较担心的是我会控住不好分寸,将他们搞出人命来。唔唔,太好吃了!这樱花酱好香甜~唔!”
景明明的嘴角勾了勾,挂了电话。他发现,法证的部门主管一直在思索什么。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黎Sir拿着一段钢管站起来,道:“我怀疑他们利用狭窄的钢管来制造枪支,我检测出这段新割出来的钢管,除了有切割时的火花残屑,还有硫磺等火药的化学分子在里面。”
景明明神色一凛,他们身上有枪,那麻烦就大了。
景明明说,“极有可能!因为C本身就是开野战俱乐部的,会烧枪,甚至改造枪并不奇怪。”他马上给各单位发出极度危险通知。而特警也不再等待,准备暗中登船。
景明明对了对手表时间,要求特警在十分钟内登船。
只要直升机不飞近这艘船,并不会引起什么动静,特警们在高空从滑绳上跳下来神不知鬼不觉。
景明明马上离开这里,往顶层肖甜梨所在的餐厅跑去。
他搭乘直达电梯时,从屏幕里看到了自己和甜梨。她恰好仰起头来,含笑攫住了他的唇。她甚至还用鼻尖亲昵地刮了刮他鼻尖。然后画面一转,是他唱摇篮曲的镜头。
最后,是船上人员放出彩蛋,肖甜梨这个贪吃妹正在大吃特吃,她只要有得吃不太顾及形象。她虽然吃得快又贪,却依旧不见狼狈,尤其是当她微微眯起眼回味蛋糕的美妙时,就连看的人都觉得这个蛋糕肯定很好吃。
景明明的视线被她所吸引,同样地,他相信,变态们的视线也肯定被吸引了过去。现在的肖甜梨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两个持有枪械的变态!
景明明急得一直盯着上升的电梯数字。
***
另一边,肖甜梨还在美滋滋地吃着蛋糕。
她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哎呀,这么好吃,可是明明居然一口都没尝到!老可惜了呀!”
一边伺候的游轮总监:“……”他走前两步,站在她身旁,期期艾艾道:“那个……景太太,你不需要陪着景先生么?”
他意思就是,她好歹别坐在这里吃啊,去帮景队啊!
肖甜梨压低声音甜滋滋道:“我不是条子哦!严格来说呢,抓坏蛋不关我事!”
总监:“景太太,你不是警察?”
“我只是觉得好玩,才上船的。”她笑眯眯道,“哎呀,明明这个奶爸,把娃娃抱走了。真是的!”
总监都要抹汗了。
肖甜梨安慰他:“你安心。我的战斗力,一个抵十个以上刑警。”
她又勺了一大口蛋糕,蛋糕的馅是以朱古力为主的,非常美妙,朱古力里还含有各种樱花酱、榛子等坚果,朱古力的状态也很有趣,有块状的,有又像蛋糕一样绵软的,或是像奶油一般绵密如云的,也有半液态流动状态的——但又比热可可还要浓稠一点,竟是将一整个蛋糕内部当作容器,任朱古力变化。
她问:“你家的蛋糕太好吃了嘛!尤其是这个朱古力内陷,像十色的味道。”
总监站着,半躬着腰,优雅且恭敬地回答:“是十色的作品。我们是三星酒店,除了三星级的甜品团队,也和十色有长期合作。这次也是碰巧,十色的朱古力大师也在这艘船上,他说,他在梦中,思念他的妻子,所以有了这个樱花朱古力蛋糕的灵感。他说,他的妻像春樱一样绚烂美丽甜美。”
肖甜梨喜欢这个故事,舔了舔唇边的樱花酱道:“但樱花花期很短暂。他只能在梦中见到他的妻子吗?……难道他的妻子过世了?还真是长情的人啊……”
她喃喃:“他的妻像春樱一样绚烂美丽且短暂。可惜了。”
总监还有别的事,先离开了。
肖甜梨让大家也都离开了,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边,品尝这只像春樱一般美丽易逝,如梦幻泡影一般的蛋糕。
“姐姐,”一把稚嫩又脆生生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她本是面向窗外大海的,听见声音,她转过身来,见是一个十二三岁美丽得如露珠一般的男孩子,她换上灿烂的笑容问道:“小帅哥,怎么了呀?”
这个小帅哥穿一件浅粉色羊毛开衫,棕色西服裤,小皮鞋,实在太可爱了嘛!肖甜梨手又痒了,实在没忍住,捏了把人家的小俊脸。
太俊了嘛!肖甜梨一眼就相中这个小男孩,她很喜欢!很符合她口味!他深目高鼻,一双眼睛水汪汪,唇瓣红润润像花瓣,道连格雷都没他帅呀!
“姐姐,我刚才看到有两个坏蛋拿着枪往这边来了。姐姐,你快跑呀!有危险!”小男孩说。
肖甜梨立马恢复了冷漠,这是她工作时候的状态。
她沉吟一下,道:“你快跑。我倒没什么。你还是孩子!”
“姐姐,我叫明樱。我爸爸做的樱花朱古力蛋糕你喜欢么?”明樱一点不怕,仿佛危险不曾存在。
肖甜梨环顾四周,暂时还不见C他们。她询问总监,关于餐厅的监控。透过耳朵内置的耳机,她听见总监说,在通往酒店的后楼梯发现了C,C在冲这边来。他已经通知了景队。
肖甜梨直接问:“C和L要到这里,还要多久?”
“他们选择爬楼梯,不搭电梯的话,最快也要十二分钟。等等。他们离开了楼道,消失了。监控追不到。而且他们没搭电话。”总监语气飞快。
肖甜梨让明樱快走。
明樱不肯离开她。明樱说,“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躲起来很快的。钻进桌下,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所以你不要担心我。实在担心我,我们现在一起逃!”
肖甜梨忽然将他抱起,就往楼梯跑去。
他好轻啊,一点不像十三岁的小少年。
明樱脸红了,嗫嚅:“姐姐,你快放我下来!我是男孩,应该是我抱你,我保护你!”
“呦!”她笑着亲了亲他脸蛋,“小帅哥,十年后你再来和我说这话吧!”
忽然,出现了一道玻璃走廊,这个从顶层链接到下面几层的空中楼阁,会使得许多双目光都往这里集中。如果C在附近一定会看见她。
她犹豫了一下, 抱着明樱,快速往下冲去。她说,“小樱,我们暴露了。但坏蛋的目标只是我。待会,你马上跑去十层的320房间,会有警察叔叔在那边接应你。”
已到尽头,她将他放下。
她将他带到一处直达电梯,她将门打开,明樱按着门,不让她关。他说,“姐姐,爸爸和我说起朱古力精灵的故事。朱古力精灵是真实的。我相信朱古力精灵的存在。姐姐,朱古力精灵会给你和爸爸指引的。”
朱古力精灵?!肖甜梨一怔,她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些传说,但在哪里听到的,她记不起来了。
她掰开他手,将门关上。
她看着电梯下行。
然后,她透过电梯门的反射,看到有人影在附近出口了。
是C来了。
她装作没发现,往走廊尽头快步拐去。
等C追过来,她已经下楼梯了。
C刻意放轻了脚步,追着她下楼梯,打算半途将她打晕再带去他和L的秘密基地。
L就在他身后,L舔了舔唇,低声道:“哥,我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人。哥,我想要她。现在就要!我想好好地弄她!”他越说越兴奋。
C拍了拍他肩,压低声音道:“不急。抓住她,再把她男人和孩子掳来。你可以当着她男人的面,慢慢弄她。放心,她是你的。”
俩人追踪着美丽的猎物而去,尚未察觉到自己早成了别人的猎物。
黑暗里,一对泛着冷光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那两个变态,杀戮的血液兴奋得在沸腾。
另一边,明樱跑到了西餐厅的厨房。
他的主人不在后厨,明樱又往后厨对出的甲板上走,见到了望着海出神的主人。
“爸爸。”明樱低声喊。
明十回转身,看了他一眼,说,“你有一两天的时间。好好享受。”
像是想到了什么,明十抬起手,然后揉了揉明樱柔软的发,“你们还真像天使在人间。”
有时候是24小时,有时候是48小时,朱古力精灵就会完全地消融与消失。他们可以讲的话,也将会越来越少,身影越来越淡。
明樱的后面出现了一只粉色的小猫,在“喵喵”地叫。明樱将小粉抱起,睁着一对无辜的大眼睛说,“爸爸,有人看得见我呢!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姐姐。爸爸,我喜欢她!我好想留在她身边。”
明十一怔。
明樱与小粉都是樱花朱古力蛋糕的精灵。是他倾注的情感,会有他的执念在里面。明樱居然会爱上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还看得见他?!
明樱又说,“爸爸,漂亮姐姐有危险呢!我们去帮助她好不好?”
明十哼了一声,“不关我事。”
他回转身,继续望着大海出神。
明樱要赶回肖甜梨身边,明十提醒道:“你只是虚体,你改变不了任何事、任何人。给我留在这里!”
明十是它们一切朱古力精灵的主人,当他下了命令,朱古力精灵即使不情愿也无法违抗。
明樱被困在在了甲板上,他很沮丧,抱着小粉一直在哭泣。
小粉轻舔明樱的眼泪,温柔地安慰他。
明十觉得好奇,明樱是他执念的体现,明十知道自己有执,但执着的对象却早已忘却。“她……是个怎么样的女人?”
小粉回答:“一个像春樱一样美丽脆弱的女人。当她听见游轮总监提起主人你创作这款蛋糕的初衷,是为了纪念像春樱一样美丽短暂的妻子时,我看到她滴下了一颗泪珠。”
明十很惊讶:“她哭了?”
“是的。主人,她说你的故事很哀伤。”小粉答。
明樱哀哀地求,“爸爸,去看看吧!”
“不去!”明十冷冷地说。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道:“我这里没有任何感觉。我没有兴趣!”
明十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十二(7)杀人利器
“你习惯用什么武器?”肖甜梨循循善诱。
肖甜梨:“枪吗?”
“还是刀?”她问。
顿了顿,没有任何回应。
肖甜梨自顾自摇起头来,“你习惯用刀。但是,你可以尝试每次都变换不同的杀人方式,来完善你的作案手段。每一次都尝试一种改变,不也挺好。而且这样一来,也增加了警方破案的难度。还很有趣,像一场游戏!”
“甜梨!”景明明叫了她许多次。但她的通讯录完全失去了信号,被闭屏了。
景明明整个人很焦急,严文看了他一眼,说,“景队,我怀疑两名疑凶带有信号干扰器。手机信号、通讯器材信号,应该都是被他们屏蔽了。”
景明明让自己冷静下来,“阿梨是在野外也能生存的人。她肯定有应对的方案。但考虑到对方有枪,我们还是要尽快找到她。”
景明明一边说,一边开始思考刚才肖甜梨经过的所有路线,摸索推理她将要跑去的地方。
明知道有危险,她还要往监控看不见的地方跑,景明明揉了揉眉心,他太了解她了,只怕她就是故意的,没有任何人发现、监控,她就可以折磨玩弄那些变态们。
与其说,他担心她安全,他更担心她的行为升级了,忍不住杀戮。
如果说,虚伪是人类的天性。
那对于肖甜梨来说,杀戮,就是她的天性。
突然,肖甜梨的声音再度出现。景明明又能听见了,她听见她在说什么用刀,还不如用别的方式折磨,多变换方式才有趣。
“肖甜梨!”景明明气极,压低嗓音吼她。
肖甜梨那边一静,然后说,“明明,我在放置救生艇的地方。这里有一个隐蔽的空间,我发现了很多绳索吊在那里,你过来看看吧。”
景明明闯进去时,就看见肖甜梨对着空气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挺有趣。刀、钳、锥子等都可以轮番试试。”
景明明看了眼四周,没有C和L。
“什么情况?”景明明将执枪的手收了收。
肖甜梨说,“我躲着躲着,就躲到这里来了,发现了他们其中的一个躲藏点。他们有许多作案工具放在这里。就藏在那些救生艇底部,不仔细找都发现不了。但他们却不见了,没有追过来。”
景明明提高了一点声音,“你躲来躲去?”
他笑了一声,“不至于吧。你这种人还会躲?”
耳麦里,传来萧萧、何童他们的声音,说还在搜着船,但刚才C他们出现过的地方都没有搜到人。
肖甜梨嘟唇,“我又没有枪,而且我早上还脑震荡着呢,我避避风头都不行?还不能躲了?我又不是打不死的!”
景明明再度揉了揉眉心。
景明明再睁眼,一对刚毅的眸子泛着铁锈般的光芒,他问:“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肖甜梨将手机递到他面前,只见上面是她和她堂姐肖甜意在互发语音和微信信息。肖甜意是侦探推理小说家,她以写谋杀案为主。经常会模拟书中变态的一千零一种杀人手法。这一次,她还配了自己画的图。图里,一个小人执着刀跳起,将刀插在了另一个人的头顶。
景明明:“……”
肖甜梨说,“不信我的话,你回去可以查电信和网络哦。看看我发的对象是不是真的肖甜意!”
景明明一个头,两个大。
他叹了一声,“阿梨,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着紧你!”
他顿了顿,又说,“阿梨,慕教授不是那么好打发的。我不说,其实你也知道。他已经盯死你了。阿梨,就连我也感觉到了,你变态的程度加剧加快了。你要学会控制。”
“甜梨,你是不是因为查吃人魔案,被他影响了。从前,你还是能控制自己的。但最近,你的行为开始不受控。”
肖甜梨望着他,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彼此都收到了队员信息。何童说,“景队,C和L 找到了。在救援船舱往右三十米的二楼杂物间。如果按同一空间计算,就是在你们现在头顶上方的房间。”
何童正说着,萧萧已经推开了窗户,盯射肖甜梨的目光直直投来。
何童走过来,说,“景队,我们搜到这里时,一推开门,才发现C和L刚断气。他们是被吊死的。”
景明明看了她一眼,说,“上去吧。”
杂物房大开着,此刻围满了人。
李成一脸不可置信,“他们居然自己自杀了?!”
景明明查看现场,俩人的双手被架直了,成了打开的一字,但双手并非是被绑死的。是他们自己的双手打开呈一字型,两手各抓着绳索,而俩人的脖子上都套了绳套,此刻,他们的颈断了。
一只遥控器被扔在地面上。而地上还躺着一只洋娃娃。正是景明明放在餐厅休息室的那只洋娃娃道具。
“他们发现了我们是假扮的,知道了我们是警察,自己被包围了。而同时,他们的幻想也毁灭了。所以就将自己当成家庭成员的受害者——那些木偶——由自己操控,自己吊死了自己。”肖甜梨作总结道。
景明明看到,C的手指由于死忙僵硬了,却还保持着拿着遥控器时的动作。
景明明让同事对现场进行还原,于是,高级化验师黎SIR,取来那只遥控器,将尸体放了下来,然后让绳索保持垂地的状态。
黎SIR的助手,将两个半米高的人偶掉在绳套上,从物理学角度去分析。
黎SIR按下按钮,那根架着人手部的绳子,与平行的、且在这条绳子上方的那跳绳同时“嗖”一下升到了三米处,速度很快,产生的力度很大。所以套着绳套的那条绳与架着手的那条绳产生了很强的拉力,可以将C和L的脖子瞬间拉断。
游轮总监也被请了来,检查过后说,“这里的这几排吊绳,不是我们船上的东西。”
何童翻找C和L的行李,找到了一个平板,里面有一个L还原木偶剧场的三D图,那些垂吊的绳索的结法,和这里的这些很像。
景明明说,“这些木偶绳,应该是他们打算用来对付受害家庭的。”
黎SIR说,“我们可以马上搜查L所在的戏剧公司,看看他们的剧团在演出时的机关设置。如果两者相符,但基本可以定性为自杀。具体的,我们将会作进一步调查。”
黎SIR带队,坐上直升机先一步离开。
严文在C的电脑里找到了许多视频。C有拍摄下怎么和受害者家庭相处与杀戮的整个过程。而且,在久远的年代,还有许多警方不知道的家庭也在里面。
景明明淡淡道:“所以,这起连环灭门案就这样破了?!”
严文看了他一眼,“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的。而且连审判执行死刑都省了。节省了纳税人的钱。”
景明明嗯了一声,道:“挺好。”
景明明想了想,又问,“阿文,你跟着慕教授学犯罪心理,也快一年了吧。你觉得这个自杀的模式,符合C他们吗?”
严文想了想,谨慎地回答道:“从犯罪心理学术角度来说,是这样的。C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直渴望有人能阻止他。他渴望借警察的手来自杀。当他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没有退路了。他的犯罪心理画像就是,会选择自杀。而他作为木偶戏幕后的大BOSS,他是操控者。所以,就如现在这样,他既是这个木偶剧本身,是那些人偶,也是最终结的操控者。他操控了自己的死亡,而非让警方来操控他。”
景明明又淡淡地“嗯”了一声,“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肖甜梨站在门边在和堂姐肖甜意继续谈论各种杀人手法。
景明明走过去,问:“你姐,最近在写什么新小说?”
俩人边走边聊,肖甜梨嘿嘿笑道:“她在写一个高智商罪犯。里面要用到一些比较特别的杀人技巧。其中的一个变态,甚至幻想自己是一台杀人机器。他喜欢用钢铁来杀人,将一切电器变成杀人的武器,例如会吞噬人的电梯。”
景明明听了觉得有趣,“书出版了,你送一本给我,要有你姐签名的。”
“行啊!”她伸了个懒腰,“哎,本想和两个渣滓玩玩的,结果他们自己玩儿完自己了。没趣!”
景明明说,“你就收敛一点吧。”
俩人搭乘电梯,景明明说,“电梯这类机器,给人的感觉就是钢铁与猎刃。如果被卷入电梯,后果很恐怖。令我想起小时候看的《死神来了》。”
那还是两人一起看的电影。肖甜梨抿了抿肉嘟嘟的唇,道:“我看了甜意的这个新故事,电梯那里就很惊悚了,简直是血流成河。那个杀人机器,擅长电机工程,所以一切机器在他那里都能成为杀人利器。电梯杀人那一章,看得我胆战心惊。”
“还有你怕的东西啊!”景明明笑了,大手一揉,将她发拨乱。
她怼他,“不要搞我头发啊!你这个钢铁大直男憨憨!”然后又说,“谁让她写得那么见鬼!妈的,简直和写鬼故差不多!”
正说着,电梯忽然震荡了一下,她一个没站稳,差点滚下去,幸好被他抱住了。
景明明将她整个人压在怀里,但她还是摔下了两级,要不是他捞着她腰往上提,搞不好她一只脚真要被电梯咬了。
景明明有点担心,“你身手一向很好。看来,你的脑震荡影响了你的平衡力。回去马上给我趟医院里去!”
“知道了。”肖甜梨有点无奈,她现在的确是有点头晕。
景明明抱着她下了电梯,她忽然说,“等等。”
在景明明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忍不住了,吐了他一身。
景明明:“……”
他简直是将她扔出大海里去泡,他怒道:“你就不会预告一下吗?”
肖甜梨很委屈,“我预告不及了!”
景明明将外套脱了,直接扔垃圾桶,然后将她打横抱起,说,“我们搭直升机出去。你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在直升机时,她一直很安静,就靠在他怀里,让他抱着。
景明明问,“你怎么样?”
肖甜梨说,“我好像记不起很多事情了。刚才你提到吃人魔。其实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景明明一怔,说,“是你抓住了吃人魔。”
她摇了摇头,“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根本想不起来,我办过这个案子。”
她苦笑了一下,“我就连在哪里收养的小明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家里养有两只猫。啊,对了,另一只嗅嗅,我什么时候养的?!天啊,我这一摔,真的是摔了个狗吃屎!”
景明明:“……”
景明明又试探地问道:“你在日本遇到的男人,你还记得吗?”
肖甜梨一怔,模糊的记忆里,她不记得什么男人了,但和那个男人缠绵时的炙热与欢愉,她的身体里还隐约残留着那种甜蜜与渴望的感觉。
肖甜梨摇了摇头,“我忘了。不过我知道,那只是一场艳遇。所以,没关系,忘了就忘了。”
顿了顿,她的声音轻了下去,“明明,对不起。我知道,终究是我不对。”
“我们的约定……我们的婚约,是我失约了。”
景明明说,“你没有对不起我。阿梨,过去了也就不要再提。”
“你目前就是好好养病。”他说。
“嗯。”肖甜梨乖乖地点了点头。
十三(1)dirtytalk我也是能讲的
由于连环灭门案破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文书工作,景明明就让手下去搞了。他塞了肖甜梨回医院。
医生给她做了详细检查,幸好没有大碍,只是让她多休息。
在留院观察了一晚后,景明明送她回了家。
见他要下车,肖甜梨按着他方向盘上的手说,“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你也回家睡觉去。好歹你还是枪伤病人!”
“你可是要爬六楼的,真的不需要我陪?我怕你走得一半突然晕倒滚下楼去。”景明明毒舌。
肖甜梨听了,一脸黑道:“你就不会说点好的,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吗?”
“嗯,”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我本来打算背你上去。”
“算了,我还不至于!我好得很呢!”她手忽然往上一抓,三指成鹰爪扣住了他右肩枪伤出,疼得景明明嘶一声。
他用手隔挡,左手用上了八九成的力,在车内和她打了起来,他锁她喉,将她双手反剪,压在车背后,但她用膝盖撞他心脏,他侧着避开,锁着她手的双手也松脱了。
他摸了摸自己枪伤处,骂她:“死妹钉,你找死吗!”
肖甜梨眨了眨眼,半眯着斜他,“哥哥,你退步了哦。看来伤口是很痛,你还是先顾掂自己吧!就别操心我了。”
他对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滚!自己滚下车,滚上楼去!”
她笑嘻嘻地:“那我圆润地滚上楼去了!”说完,她就下车了,还没等她说拜拜,他就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飚了出去,她吃了一身车屁股气。
“妈的!”她一跺脚,爆粗口。
“下次,我开海王来喷死你!”
肖甜梨揉了揉脖子,一口气爬上了六楼。
站在家门前,她做了个举高双手伸懒腰的伸展活动,“嘿,我满血复活啦!”
她拿钥匙将门打开,对着黑漆漆的里面叫了一声,“喵~~”
“ming,ming,”小明一高兴就会发出类似“明”的发音。它对着她温柔地喊,“ming~”
“乖,饿了某?待会喂你大鸡腿哈!你喜欢生的,还是三分熟的啊,嘿嘿!”肖甜梨走进去,撸了把小明,然后去找嗅嗅。
屋内的窗帘忘记拉开了,肖甜梨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往挂着深度遮光窗帘的窗台走去,忽然,她听见很细微的“哒”一声, 整间屋好像有了点什么不同。
她一怔,觉得有人在盯视。
她是在地狱里磨炼出来的人,五感非常强大。她察觉到家里,还有别的人。
她从脚踝处抽出一把短刀,然后极轻极缓地往客厅的另一处,设有吧台的地方走去。
那里好像有微弱的光。
她拐过去,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坐在高脚凳上,那是一个拥有一双很长的腿的男人。男人一身黑色,黑的毛线衣,黑的西服裤,每一处都很熨帖,而他只是露出三分一的脸,轮廓标致得令人惊叹,令人想尖叫。
非常美貌的一个男人,尽管只露出了三分一的脸。
他的鼻尖,非常漂亮!
他很白皙,是带了点不健康的那种白。白与黑,形成强烈的对比,他真的是美得惊人。
“哎,小哥哥,你走错地方了?”她在他身后三米处站定。
男人的背明显是一怔,他依旧背对着她,却忽然问:“你不记得我了?”
很好听的声音。
“不记得了。我摔了一跤,脑震荡,失忆了。”她耸了耸肩,“我连我家两只宝贝猫咪是在哪里拣来的,我都忘了。又或者这样说,近两三个月内发生的事,我统统忘了。”
“这样啊……”他说话温温柔柔的,带着一种磁性的柔软,令她心动,令她很喜欢。但她依旧警惕着,这是一个不经过她同意,而潜进她家中的人,而且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男人举起酒杯,仰起头,微微抿了一小口酒,漂亮的唇张合,漂亮性感的喉结滑动,肖甜梨竟有了种见色起意的感觉,想要收藏玩弄这个美貌又邪恶的男人。
“哎,小哥哥,你是不是走错屋了啊?”她妩媚地笑,叫声娇软,“走错了可就不太妙哦!”
“为什么?”男人问。
肖甜梨脱掉灰色的外套,只穿了一件紧身黑色羊毛衫和牛仔裤向他走了两步,“因为走错了盘丝洞,就会很危险呢!”
“八只脚的蜘蛛精吗?”男人磁性的嗓低笑了一声,“我倒是很期待你像蜘蛛精那样夹我,吸我。”
这话,已经带着赤裸裸的性味了,连掩饰都不屑于了。
肖甜梨挑了挑眉。
但等她再走近了几步,才发现出不对劲来,原来,那道人影一切都完美无缺,但当他举杯时,杯子处一闪而过的阴影才令得她发现,那只是超5D的360度全息影像,所有的人与物与景都是立体超真的。
但换言之,这个男人不是真人,他只是一个AI程式罢了。
肖甜梨有点恼了,“哎,小哥哥,你这就不对了。你都不是真人,怎么和我做呢?”
男人听了,怔愣了一下,肖甜梨居然看到他后耳廓,与能窥见的三分之一脸红了。
啧啧,这电脑程式也做得太逼真了吧!
男人又说了,“我虽然不是真人……不过dirty talk我也是能讲的。而且,如果你想看,我脱光后,和真正的男人也是一样的。你也可以看着我裸体自己做,我不介意你利用一下我。”
这话真的没法往下说了,现在已经是dirty talk了……肖甜梨咳咳了两声,想要转移话题了。
但男人很了解她的想法,又问:“现在你感到兴奋了吗?我倒是很乐意看到你对着我张开双腿。”
“咳咳。”肖甜梨再度咳嗽起来,她是真的被呛到了。
十三(2)这个男人喊她
“你是最新兜售的那类妇女之友吗?毕竟你这模样太美貌了,女人们在家,人手一个,是挺好。是挺能解决生理需求。”她毒舌。
这一次轮到男人被呛着了。
“转过身来,让我看看你的容貌。”她说,语气已经变得强硬起来。但因着他的美貌,她强调了“容貌”这个词,而不是说“样子”。用样子这个词,简直是怠慢了他的美貌。
男人怔了一下,慢慢地转过身来……但突然,影像发生了模糊,当她再认真去看时,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拥有又黑又长又密又卷曲眼睫的十岁小男孩,小男孩漂亮得不像话,女孩子都没有他漂亮,希腊神话里的女仙海妖们都没有他美。
他不仅美,还很楚楚动人,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那么清澈,那么无辜,像会说话一样,而偏偏他眼中盈盈有光,那水光凝聚,轻轻滴下了一颗极小的泪珠。
精致到易碎的美感。
而他长长的眼睫更美了,像无数的植物芽的触角在这个人间试探伸手一般,比蝶翼震颤还要美。
真是个睫毛精啊!
肖甜梨连呼吸都变细了,她不自觉蹲了下来,柔柔地问,“小帅哥,你是谁呀?”
男孩子好像极腼腆,还没说话呢,脸就红了,一对眼眼睛越发水润,亮亮的,长睫轻颤,而他唇动了动,糯糯地说,“十夜,我就是刚才的男人啊!现在是我小时候。你看起来很讨厌我,所以我就将自己变小点,这样你就能爱小于连多一点了。十夜,小于连很可怜呢,我没有爸爸妈妈,我的养母不见了,而养父整天打我。这个世间没有人爱我,怜我,惜我,懂我,十夜,你分一点点爱给我好不好?”
肖甜梨蹙眉。
她站了起来,但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厉,“你叫于连是吗?于连,你到底是谁呢?”
于连苦笑了下,含着水的美丽的眼睛多了抹轻愁,他说,“十夜,其实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我在生前为你造出来的一个程式而已。但你已经失忆,已经忘记我了。不过忘记了也好,生前的我也是一个令人厌弃的怪物,现在的我对谁都没有威胁了。而且从今以后,我只为你而生,为你服务。十夜,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肖甜梨一怔,胸口觉得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这个男人,喊她十夜……
但痛苦、难受、惆怅的情绪没有出现,肖甜梨很努力回想、感受,可是她没有任何感觉,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也就是说,他透明如空气,无可无不可。
她玩味道:“那如果我想删除你呢?你能做到永久彻底消失吗?”
于连听了,都快要哭了。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全皱了起来,可是又不敢真的哭,就怕哭了会惹她厌烦,竟是看得她心都软了……
她不自觉地抬起手,想摸摸他头,可是才一触碰到他的一条发丝,他的影像就消失了。
当她惊讶得收回手时,他的全息影像才重新凝聚回来,依旧是逼真的真人姿态,看着她楚楚动人。
他说,“十夜,如你所见,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的。我已经死了。十夜,就让我的精神留在你身边吧,求你了……”
见她若有所思看着自己,他又急着承诺道:“十夜,我永远这个样子好不好?你喜欢小孩子,那我就以小孩子的面貌身体留在你身边。”
肖甜梨伸了个懒腰,说,“随你吧!”
得了回应,于连很高兴,他说,“你放心,你不在家时,我还可以帮你喂猫呢!而且你家里的一切电器我都可以操控,冬天,很冷时,当你回家了,我可以提前半小时把暖气打开,你一回家就能感到温暖。夏天,我也可以提前开冷气,等你一回家就很凉快。热水器,我也可以帮你调好冷热,想要泡澡也能提前放水。你只需要在微信上给我的头像发指令就行。对了,我已经通过电脑微信,加了你微信了。平时你想聊天,也可以微信上找我呀!”
肖甜梨:“……”
她嘴角抽了抽,“你这个人工智能有点强大啊……”
于连极为害羞地摸了摸头,一张精致的小脸蛋红红的,别说女人了,只要是个人看见他,都会喜欢上他的。
肖甜梨只是一笑,道:“你最好还是老实点。不要企图对我实施心理控制。你乖一点,也就不过一程式,我可以容下你。但如果你不乖,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于连慢慢蹲了下来,可怜巴巴地双手环着双膝抱着自己,扬起小脸来看着她,无辜又真诚地讲,“十夜,我会很乖很乖的!”
“嗯,哼。”她哼了下,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楼上卧室去,“给我喂小明大鸡腿。”
等她回到卧室,就听见了水声。她好奇,打开浴室门一看,浴缸里已经蓄满了热水。
“啧啧。”她正要关水。热水出水阀自己关上了。
肖甜梨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可是她才泡了十分钟,又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喂猫的。于是裹了浴袍,哒哒哒往楼下跑。
于连见她下楼来了,红着脸问,“十夜,我放的水不合适吗?”
她笑,“挺合适的。下次继续。”
她坐在沙发上看,才发现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一米高的机器人。
机器人通了电,自己开冰箱,拿鸡腿出来,并装进盘子里,然后把它放进微波炉加热,好了后拿出来等凉了再去喂小明。小明已经高兴得对着机器人“明明”叫了。
肖甜梨目瞪口呆,“你哪里找来的机器人?我记得我家里没有!”
于连有点不好意思道:“这个机器人,也是我以前设计的,然后在生前就偷偷放在了你家。你不知道而已。”
肖甜梨眼睛微眯,“你以前是我的猎物。”
“是,如你现在所见。我败在了你手里,所以我死了。我曾是你追捕过的变态连环杀手。”于连没有隐瞒,“我是世人眼里的怪物。我是令人骇怕的吃人魔。可是只有你不怕我。十夜,我们其实是同类。但你杀了我,并且忘记了我。”
十夜嘴角轻勾,晒笑道:“who care!于连,我还是那句话,你乖点,留下来;不乖,你就消失。我总会有办法让你彻底消失的,毕竟当你是人时尚且不如我,死在我手里。现在,你只不过是电脑设计出来的一堆符号而已,连物质都称不上。”
他极轻地走了过来,双手抱着她腿,但没有完全触上,他脸也贴着她腿,轻声说,“十夜,我会很乖的。”
十三(3)纵然相见不相识 ρ𝑜⑱qь.c𝑜м
肖甜梨回到侦探所,她的办公室里很安静。
她上到三楼,然后从另一边爬上屋顶,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就坐在面向大海,无人看得见的地方。
她站在他身后,说,“那些人全都离开了。clear!”
陈巴颂玩味了一下,“在FBI待过?”
“嗯。”她说。
陈巴颂说,“我走了。谢谢你的收留。”
顿了顿,他又道,“改变作案方式,更换不同的手段。是挺有趣。我玩得很开心。”
肖甜梨在屋顶上坐下,看着远处的蔚蓝海岸出神,海浪翻涌,掀起一朵一朵蓝色的水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只听见她说,“总是用同样的作案手法,很容易被人锁定目标。如果是我,我就会花样百出地玩。”
巴颂说,“那不仅需要脑力,还需要绝对的体力。很多连环杀手作案往往过程设计精密,但实际的内容其实十分简单,不是刀就是枪,即使有一种凶手他会在受害人家里拿起重物砸死受害者——如纸镇、或重型装饰物、甚至棒球棍等,但本质都是简单粗暴。”
“你说得对。最多的其实还是刀刺。”她说。
“所有,我姐的犯罪小说挺有意思的。你也可以看看,探索了作案的无数种手段与方式。”肖甜梨忽然问,“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没有。”巴颂面无表情地说道。
她嗤一声,道:“我还以为你要说出‘我要杀尽一切人渣’这样的话呢!”Ⅾä𝔫𝖒ëix.Ⅽo𝔪為本文唯弌璉載棢圵 綪椡Ⅾä𝔫𝖒ëix.Ⅽo𝔪閲讀
“没有。”他说,“我没有理想。”
肖甜梨离开侦探所,在有着无数红蓝屋顶白房子的街道上漫步。
她拐了一个弯,看到街的另一边的尽头十字路口处,居然开了一家新店。店面还在装修着,但招牌已经做好了,且没有按传统的习惯,为讨吉利而在开业前裹上红布。只见招牌上写:十色。
“啊!十色在这里开分店!可太棒了!十色的朱古力简直绝了!”肖甜梨对这家店很期待。
可是已经被十色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她忽然间就很想念十色里的美味。于是,她开着海王往码头奔去,租了一艘快艇,自己开艇往海心岛冲去。
因为十色的旗舰店在岛上。
肖甜梨双脚分开,站姿挺拔,而握着船砣的手不时地打着方向,海风很大,海浪翻涌,她将快艇开得太快,艇呈飘移状,离开了水平面,一侧往海下压去,然后一个大幅度转弯,艇又冲出了很远。
她一登了岛,就往十色冲。那雀跃的心情,简直就像再去赴一场蜜恋。连她都觉得自己既疯又好笑。
今天,十色的旗舰店很安静。
店里员工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
只有一个妈妈带着两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坐在一张铺了柠檬黄桌布的桌子上。她们在吃着造型各异又可爱的朱古力。
其中一个是个胖胖的男孩子,他拿着皮卡丘造型的朱古力在那里大啃特啃,糊了一脸的朱古力,她看了只觉心情大好。
她走到柜台前,东看看西看看。
店员是个清秀温柔的女孩子,她说,“我们这里款式很多,也是现做现卖,很新鲜的。你慢慢挑啊。挑好了告诉我就OK啦!”
她一回头,就看到墙壁上挂着的一幅鲜艳夺目的摄影照片。照片里是一对有手有脚的红心朱古力,撑着伞在大雨里拥抱。
她走到墙下,看到标签,上写:《雨中之爱》。
标签下有一个小故事,讲述的是一对恋人,在雨中的京都漫步。男人在讲报恩鹤的故事,他想要挽留女人,希望她能为自己留下来。所以,这款作品有挽留之意。
十夜一怔,她看着两颗依靠在一起的红心心,忽地笑了,“挺凄美哀伤的故事。挺有意思。”
她走到柜台那里,说,“我想要这款朱古力甜点。”
清秀可人的店员说,“这款甜点偏苦呢。我们的朱古力大厨说了,这是他从前制作的作品,后来他心里感到苦闷,所以改了之前的材料,内馅用了苦艾酒,整个点心偏苦。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苦味呀,接受的话,可以一试哦。马卡龙朱古力《十夜》则是偏甜的。咦,别说,你和《十夜》里面的娃娃有点像哎!”
她说话的声音高了一点,散在各处的店员也听见了,其中好事者还跑进后厨去找明十,说,“老板,发现新大陆啊!我们店里来了位绝色大美人!”
正在做造型的明十也不等他把话说完,冷冷打断,“我没兴趣。”
这是在十色做了几十年的老店员了,也是这里的店长,是明十从比利时带过来的“老人”了,他们家从祖父辈开始一直为明十的母家的朱古力店打工,所以和明十算是很熟络的人了。当下也没拘着,更没有被他一张冷脸吓到,笑着道:“美不是重点,虽然真的靓绝!她和《十夜》系列里的十个娃娃有点像呢!就那种神似,尤其是那眉眼,坏坏的!”
明十一怔,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淡,道:“我没兴趣!”
“你真的不去看看?”店长拾掇。
明十说,“埃尔伯,你都快五十了,怎么还整天像个孩子样!”
埃尔伯眨眼,笑道:“是boss你太老成!”
埃尔伯是地道比利时人,但汉语说得极好,现在常年在中国待,已成了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
明十说,“埃尔伯,你汉语流利,等新店开张时,你过去做店长。”
埃尔伯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咦,那条街目前最有名的,除了珠宝店,还有就是一家私人侦探所,听说侦探所的老板是个大美人。那家侦探所也叫十夜,您老的作品也叫《十夜》,好巧哎!”
明十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道:“把‘您老’二字去掉。我没有你老。”
“哎呀,我尊敬的老板,这不是尊称嘛!代表我热爱你尊敬你的一颗红心心嘛!”玩笑归玩笑,埃尔伯说,“老板,你最近灵感缺失吗?都关在厨房里好久了,也没有一款新作品出来。现在做的这个是什么?”
明十默默地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一坨朱古力泥,他老实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埃尔伯:“……”
明十觉得窒闷。他洗净手后,走出了后厨。
他走到庭院后面,那里面向着大海。
这里的风景很好,所以安放有阳伞和桌子。此刻,来了三两个客人,坐在阳伞下品咖啡与吃一件朱古力甜点。
他还穿着咖啡色的大厨服,腰身紧束,高挑挺拔,吸引了客人的目光。
他离开人们的视线,往另一处走去。那里对着一个小山坡,没什么特别的景色,但葱郁的松树很有意趣,也很安静幽深。
他在草丛里坐了下来。忽然,他听见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女人说,“哎呀,这里也会看到大乌龟吗?好可爱!”
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是一只巨大的陆龟,像坦克一样压过,要往山坡下冲。不过,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只是朱古力精灵。精灵的形体是非洲陆龟,因为这款朱古力甜点选用的是非洲的可可豆。
明十很诧异,除了他之外,居然还有人能看见朱古力精力?!他站起,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一对胭脂红的路铂廷红底高跟鞋,鞋子有尖尖细细的十厘米高跟,前面是性感得一塌糊涂的厚厚的红色防水台。
他听见女人的声音在说,“小萌萌,你是这里的店主养的吧?不然,这里也不是属于适合你生存的户外。”
“哎呀,你居然点头了?天啊,你真是老龟成精了,比狗还聪明,居然听懂我的话。我好想偷你回家哎!”
明十:“……”
他人高,已经看见七八米处的那个女人了。女人很高,虽然脱掉了高跟鞋,依旧高得出挑。他只能模糊看到侧面,虽看不清五官,但看轮廓,以及紧身高定红裙下的曼妙躯体也能知道是个美人。
但明十心中并无一丝涟漪,他只是回转身走回庭院,但她曼妙的身躯还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以及她那对性感得无与伦比的高跟鞋。
其实,鞋只是死物,明十终于明白到,觉得那对鞋性感,只是因为拥有它的那个女人。
当他回到后厨,洗净手后,马上进入了创作。
埃尔伯又凑了过来,“有灵感了?”
“嗯。”明十颔首。
埃尔伯是个人来精,“见到那个女人了?很绝是不是?!”
明十手一顿,然后继续给朱古力调温,没有回答他的话。
但埃尔伯通透得很,只有美人,才能给人以创作的灵感。他没再问那女人的事,而是问:“主题和名字是什么?”
“主题各种红色高跟鞋,名字……”他顿了顿,道:“《性感》。”
埃尔伯一听乐了,“你一个性冷感的人,也知道性感啊!”
明十斜了他一眼。
肖甜梨还在十色四处逛着,一边逛一边吃吃喝喝。居然从白天就在这里消磨到了夜晚,从没什么客人,到了后来的全店满座。
埃尔伯端了一杯热可可与一道新品《性感》走到了她那桌。彼时,她正闭着眼坐在庭院上吹海风。
“小姐,你好,打扰一下。”
肖甜梨听见声音,睁开了眼睛。
埃尔伯一对上她眼,着实被惊艳了一大把,这个女人是尤物!
他越发笑得风度翩翩,“我们的另一家新店即将开业,这是八折贵宾卡。赶快收好哦,不是每位客人都有的!你是我们的首个VIP!”
肖甜梨一听,乐了。
其实,她家还真有一张十色的贵宾卡,上面写了给她五折的。她就连怎么得的这张卡都忘了。
但还是乐呵呵地收下了。她甜甜地笑:“谢谢。”
她又加了一句,“等新的十色开了,我天天去捧场!”
她一句话把埃尔伯逗乐了,“别别别!虽然我们十色的朱古力好吃绝天下,但天天吃会腻的!而且小姐你这么美,吃胖了可就是我们十色的罪过了。不过小姐美成这样,真胖了也是人间富贵花!杨贵妃!”
“噗!”肖甜梨还真被这幽默逗趣的男人讲得笑了起来。
她已经看到了新品,是一只制作得异常精美的高跟鞋,细长跟加厚防水台,处处透出性感。
别的客人已经注意到了,目光都被这只高跟鞋朱古力吸引,纷纷说要点这一款。
忙不过来的服务员犯了难,只好不断赔罪,说这是最新品,今天只做了两只。明天才会正式上新。
一众客人虽不甘心,却也更期待了。
肖甜梨十分好奇,“还有一只吗?”
埃尔伯说,“是。我家老板只做了两只。”
埃尔伯忙去了。
肖甜梨看着高跟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一道颀长身影,在她桌前停下,把另一只不同红色的红高跟鞋朱古力放在了她面前。然后把一客冰激凌放在她桌上,低沉磁性的动听嗓音,带着点冷,却又磁沉道:“将冰激凌球放进高跟鞋里,味道不错。”
她愣了愣,抬起头来,但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店铺里。
她将杯子里的冰激凌球,用小铲子产起,放进高跟鞋里,别说,还真的挺有意思!她咯咯地笑,很喜欢这个男人的童趣。“啧,是个有意思的男人呢!听声音看背影就觉得很貌美!”
她打量另一只红色高跟鞋。这只朱古力的高跟鞋造型要俏皮很多,用的是带水光的红色,且用了白朱古力打造成波点。亮红底,纤细高跟,没有厚厚的防水台,可爱的白色小圆点,红白配,可爱得令她想一口吞掉!
不过她又犯了难。这两只高跟细完全和她脚码数一模一样啊!这么大一对鞋,吃完,她不是要肥死了?!毕竟,之前她已经在这里吃了一整天朱古力!
又想吃又怕肥的十夜,天使与魔鬼又在打架!
但性感的防水台红高跟,她已经咬了一大口,太美妙了,怎么也要吃下去!于是,她将红色小波点鞋摆在面前,哼哼着,一边吃冰激凌与朱古力鞋一边观赏另一只美美的高跟鞋!她只觉得心也“嘭嘭嘭”地在冒泡泡了!
十三(4)致吾妻
一个可爱的小女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穿着一条非常漂亮的、和她吃着的朱古力同色系的红色裙子,笑眯眯地说,“漂亮的小姐姐,这个小波点高跟鞋可以打包回家吃呀!别撑着啦!不然饱过头,会发胖还是小事,会肚子痛痛的哦!而且吃多了可可豆,只怕会闹失眠啦!”
肖甜梨除了爱钱,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爱撸可爱的小动物和小萌娃们。她笑眯眯地道:“小可爱,你真体贴!小可爱叫什么名字呀?”
“小姐姐,我叫洪鞋。小鞋子的鞋。”小女孩甜甜地说,比她吃着的朱古力还要甜!
肖甜梨真的忍不住了,对她伸出了一双“黑手”,将她的脸肉来捏去,妩媚的眉眼勾起,笑得十分开心,“小鞋子,你可太可爱了!姐姐好想咬你一口!”
洪鞋脸红了,嗫嚅着,“那姐姐咬吧!”
肖甜梨哪是要咬她,不舍得啊!只不过是想亲她罢了!她抱着小鞋子在她脸蛋上狠狠地亲了一大口。
肖甜梨坐的地方是挺分散的,每一座其实离得也不近,但周围的人都像看什么的一样,用奇怪眼神看向她。
肖甜梨摸了摸鼻尖,放开了小鞋子,“哎,他们可能觉得我就是个怪阿姨,搞不好还以为我想猥亵你啊。天啊!我还是克制些好。”
楼上,明十放下手中朱古力,走到窗边远眺,但视线就被楼下那个女人吸引。她看得见红色高跟鞋的人身,但周围的人看不见……
明十揉了揉眉心,估计人们以为他店里来了神经病了。
果然,庭院里三三两两的客人都离开了。
肖甜梨已经吃到了厚厚的防水台处,原来那里别有洞天,居然含有膏体状、甚至是感觉会流动的热朱古力,但这个朱古力是辣的,火辣辣的烫着舌头。她被辣得香汗直冒,又勺了大大一口冰激凌进口。
洪鞋叹了声,她这个papa啊,就是不解风情!一个大直男!想赞美我妈妈性感火辣也不要用那么重的辣椒呀!哎,它们这些朱古力精灵是对爸爸妈妈的事情都知道的,但它们必须遵守规则,papa和妈妈忘记了,它们并不能将他们的记忆复原。
“小姐姐,我们店老板很帅的呢!”洪鞋趁机做穿红线工作。
肖甜梨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你是这家店的小孩啊?”
“我是店铺老板助养的孤儿,我喊他爸爸。”说着,洪鞋用魔法一变,握在身后的手多了一张照片,“你看,我papa帅吧!就是养了大乌龟当宠物的那个就是我papa啦!刚才你看到大乌龟了啊!”
但放在她面前的照片,里面的明十从正面、变成了四十五度角死亡角度仰拍的三分之一脸……洪鞋无可奈可,它们的魔法受限了,因为它们不能违反规则。
肖甜梨笑呵呵的,“这么魔鬼死亡角度,这一点点脸部轮廓都那么好看。你papa是帅哥啊!小姐姐给你鉴定完毕了!”
洪鞋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小姐姐,你不想去看看我papa,顺便再问他拿个联系方式什么的吗?”
“噗!”肖甜梨又捏了把她的脸,“你是想给你papa找妈妈呀?可惜了,我对他没有兴趣。好啦,已经打包好了,我走了。希望下次来还能看见你呀,小鞋子!”
而且……他和我家藏着的男人怎么有点像呢?肖甜梨提着精美的糕点盒,一边想着奇奇怪怪的事情,一边往码头走去。
哎,不想啦!肥家!
家里还有一个美貌妖冶男人等着她呢!
洪鞋可怜巴巴地回到明十身边,糯糯道:“papa。过了明天,我就会消失了,我就见不到小姐姐了。”
明十诧异回头,“你居然有了执念。”
洪鞋替明十觉得可怜,它自己何尝不是明十对十夜的渴望与执念才会被创造出来的。它之所以会对十夜起了执念,是因为明十对十夜有执念!
明十摸了摸她的头,这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仔细去看,和刚才那个妖冶的女人有三四分相似。
“我也开始好奇,你的执念去到了什么程度。明天,我希望明天还能再看到你小鞋子。”他用了十夜对她的称呼。
“如果明天我还没消失,我……我可以去找她玩吗?”洪鞋忽然变得高兴起来。
明十说,“可以。朱古力精灵能在世间行走的时间不多。你们可以及时行乐。以后想做什么直接去做就是,不需要再询问我了。”
洪鞋高兴得跑出了庭院,抓大乌龟玩儿去了。大乌龟也是一只十夜能看见的朱古力精力呢!
明十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个小精灵还真是活力无限。
不像他自己,明十摸了摸胸口的戒指。他觉得自己老了,一颗心苍老无比。他知道有一个他的妻,但他完全想不起她,也忘掉了她的模样。关于她的点滴,他尽数忘记。他对她也没有了任何感觉。其实,他是感觉不到任何爱意了,他不过是行尸走肉。他唯一记得的,只是他答应了她,除了她,这一辈子,他不会再有别的妻子。
吾妻,你还好吗?我觉得自己老了,而我也忘了你了。
吾妻,你的梦里,还会有我吗?
明十,心中一动,做了一个朱古力镜面蛋糕,执着裱花的纸袋,在光可鉴人的混合朱古力镜面上写下那两行字:
吾妻,你还好吗?我觉得自己老了,而我也忘了你了。
吾妻,你的梦里,还会有我吗?
刚好碰上埃尔伯进来,他看了一乐,“咦,老板,可以啊!自从你见过了那个美人,灵感忽然又回来了啊!”
明十没答话。
埃尔伯又问:“女人们肯定为这款蛋糕趋之若鹜,思之如狂的!这款蛋糕的名字叫什么?”
明十言简意赅:“《致吾妻》。”
十三(5),我是你的战利品
肖甜梨回到家,已是十点了。
她摸了摸滚圆的肚子,躺倒在沙发上。
美丽的小男孩走到她身边蹲下,温柔地喊,“十夜。”
肖甜梨汗毛竖起,忽然怪叫了声,“别啊!你这么小个模样,运用十岁小孩子的心思和我说话。要不你叫我姐姐?”
于连无语了好一阵,才哑着嗓音说,“可是我已经很老很老了啊!我的心很苍老了!”
那个机器人拿了一杯温水给肖甜梨,她接过,喝了一口,才发现家里的暖气开了有好一阵了。
啧,自己藏起来的这个男人,倒是挺贴心的!
嗅嗅蹦了过来,对着于连吭吭唧唧,十分讨厌。还扑去咬他,结果只能咬到空气。
趁着肖甜梨上楼打拳时,于连笑着道:“大黑龙,不要来惹我。否则,后果自负。”说完,那个美丽的十岁小男孩又变回了29岁的盛年男人。
看着那张和自家明十主人一模一样的脸,嗅嗅忽然有点害怕,他居然能看见它的真身!
于连说,“我和明十一样,都能看到朱古力精灵。”
于连又说,“大黑龙,别忘了谁才是你的米饭班主。你现在在我的地盘里,这里是我家,你想吃的猫粮、小鱼干、小零食,甚至是整只水蒸鸡,全是由我来喂。你得乖哦。”
说完斜了眼小明,小明已经像狗一样对着他摇尾巴,并且叼了碗来到他面前,疯狂献媚了。
嗅嗅:“……”
接收到于连的命令,机器人从冰箱取了一个整鸡,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是于连准备给小明加餐了。
嗅嗅心下腹诽:我看主人回归后,把你这程式删得连句号都不剩,哼!但面子上马上也学起了小明,变脸像翻书!
于连微笑道,“乖。”
于是,“变节”的嗅嗅获得了一枚金币和一块大鱼干!
嗅嗅完全被金币吸引,高兴得都快要哭泣了!这可是十夜收在家中小金库的纯金币啊!它马上找地方收了起来。
于连看得笑了起来,俊俏的脸蛋犹如钻石闪耀,他笑得璀璨,露出一对尖尖犬齿,晒道:“你不过一只朱古力精灵,即使暂时得了实体,也不过是只猫,要金币有什么用呢!”
嗅嗅哼哼唧唧的:“要你管!”
和十夜一样爱金吸金啊!小金迷,挺好的。于连慢慢往楼上走去,每走一步,就小了一点,当走到她健身房时,他又变回了十岁的模样。
说起来,他其实也是于连创造出来的朱古力精灵,他一部分能量在那个AI程式里,一部分能量封存在朱古力里,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和嗅嗅一样的超自然产物。嗅嗅不会消失,他也不会。
于连又想起了明十和妈妈家的朱古力泉,那是他们家族的源泉。当初,好几百年前,牡丹家族的土地上掉落一块天外陨石。牡丹先祖利用这款特殊材质、形如金玉、又似钢铜的特殊元素陨石打造了一整座朱古力喷泉与喷泉池,当第一缕朱古力从那个陨石泉口喷出来后,第一代的朱古力精灵就产生了。
肖甜梨打拳打得一身热烘烘,汗水沿着她身体滑落,沙包再度被她打爆。她无语,或许她该直接击打砖块,要不还能上演心口碎大石!她一侧眸,就见到了十岁的小于连,蹙着一张美得颠倒众生的脸,看得人心融化了,恨不得马上跑过去,搂着他,去替他揉碎眉心蹙着的那个小坑坑。
他眉心轻蹙,而长密如蒲柳海葵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不是我见犹怜是什么!
她喊,“哎,小莲花!”
于连一怔,一整张脸都气红了起来。
肖甜梨觉得太有趣了嘛,跑到他身边蹲下,瞅着他浓黑绵密深邃的眼睛说道:“你这个程式也太真实了吧!居然还能看见脸红?!”
于连臭着一张脸,别扭地转过脸去,不看她,不理她!
肖甜梨哼了一声,“臭屁孩!”然后转身回卧房了,她打算洗澡了。太热了,汗淋淋的,黏着皮肤头皮,难受!
仿佛知道她所想,电脑马上下了指令,浴室里,水阀开了。
她家本来就装有智能管家的,只要用手机就能完成操控,现在他只是通过电脑网络,直接链接了家中的智能管家程式。
当肖甜梨美美地躺在浴缸里时,砸吧着嘴回味:哎呀,有了这么个田螺男孩,真的挺好的!
她伏在浴缸边上,从手机里点出歌曲,是一首有童音伴唱的欢快的英文歌《B what U wnna be》:
“doctor, actor, lawyer or a singer 医生,演员,律师或歌唱家
why not president, be a dreamer 为什么不是总统?做一个有梦想的人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policeman, fire fighter or a post man 警察,消防员或者邮递员
why not something like your old man 为什么不是像你老爸一样呢?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她一边哼,一边洒水。
忽然,她卧室那里的音响传来响亮的供放,正是这首歌:
“I know that we all got one thing 我知道我们都得到一样东西
that we all share together 那就是我们都在分享的
we got that one nice dream 我们都拥有一个美好的梦想
we live for 我们为之生存
you never know what life could bring 你不会知道生活会给你带来什么
cause nothing last for ever 因为没有什么能永恒
just hold on to the team 只是坚持住
you play for 为了你所努力的
I know you could reach the top 我知道你会达到顶峰
make sure that you won't stop 你一定不要停下来
be the one that you wanna be 做那个你一直都想成为的人
now sing this with me 现在和我一起歌唱
doctor, actor, lawyer or a singer 医生,演员,律师或歌唱家
why not president, be a dreamer 为什么不是总统?做一个有梦想的人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policeman, fire fighter or a post man 警察,消防员或者邮递员
why not something like your old man 为什么不是像你老爸一样呢?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你可以成为任何一个你想成为的人
we may have different ways to think 我们也许会从不同角度考虑问题
but it doesn't really matter 但这没关系
we all caught up in the steam of this life 我们都赶上了这次人生之旅
focus on every little thing 执着于每一件琐事
that's what does really matter 这才是问题所在
luxury cars and bling 金钱和物质
thats not real life 那都不是真正的生活
i know you could reach the top 我知道你会达到顶峰
make sure that you won't stop 确定你不会停下来
be the one that you wanna be 做那个你一直都想成为的人
now sing this with me 现在和我一起歌唱,
doctor, actor, lawyer or a singer……”
门外传来磁性的笑,“呵呵”两声,十分低沉好听,是盛年男人才会有的声音。
肖甜梨有点恼,将水泼了出去,“变回小孩再来!比十岁更小,更好!”
十岁的小于连走了进来,一双不带任何男人欲望的眼睛,翦水秋瞳泛着湿漉漉的水光,无辜地看着她,却又无比坚定地走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轻声喊:“十夜……”
肖甜梨瞪他,“滚出去!你这样我怎么洗澡!”
于连见扮可爱无效,眨了眨漂亮动人的大眼睛,俏皮地道:“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唱的歌也很可爱很好听。”
肖甜梨皮笑肉不笑地:“是那位瑞典帅哥唱的歌好听。”
又到了童音部分,于连用他清脆动人的童音唱着:“doctor,actor,lawyer or a singer,why not president,be a dreamer 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policeman,fire fighter or a post man,why not something like your old man,you can be just the one you wanna be”
“十夜,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他眨着水露般晶莹剔透的眼睛问道,卷曲浓密的长睫翕合颤动,美得不可思议。
肖甜梨睨了他一眼,“那你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吃人魔吗?”
“咳咳咳!”于连被呛到了。
他问,“你都想起来了?”
“没有,”她摇头,“但我今天接到了我在日本朋友的电话,她说,吃人魔案全部结束了。她们那边和比利时那边也同时结案了。但我说我不记得了。她告诉了我你的名字。然后我翻看了一点你的日记,里面提到你在停尸房,吃掉了第一个女孩。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一具尸体。但很明显,你对这具尸体倾注了感情,所以她不仅仅是尸体,她是你的朋友。为了生存,你把她吃了。”
于连抬起手来,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可是他不就是一个电脑程式吗?一堆由符号组成的图像而已!
于连温柔地说,“十夜,你比我强大,所以你捕获了我,杀死了我。我能死在你手上是我的荣幸。”
肖甜梨一挑眉,“仅仅是因为我比你强大, 所以你甘愿死在我手上?”
“棋逢对手,这种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撞上。我们之间是惺惺相惜的微妙感觉。而且……十夜,我爱你。当然,你并不爱我,但我爱你就够了,我愿意死在你手上。十夜,我是你的战利品。”
肖甜梨蹙了蹙眉心,“我怎么感觉你在布道歪理?!你又想给我洗脑,对我实施心里控住?!小心我灭了你!”
于连轻笑一声,坐到了浴缸边上,“小姐姐,我实在不敢!小于连很乖的!”
肖甜梨无视他,直接站了起来,完美的胴体呈现在空气里,真的是无一处不美,他看着她身姿,她将浴袍一甩,将自己包裹了起来,两手一伸,把袖子穿上,挽上了袍结。
她回到房间,涂抹香香在脸上、身上。然后换了一套粉色的居家棉绒服,可爱得像只兔子。她还喷上了带着晨露与玫瑰香气的香水,躺在沙发上看着他。
于连看她那可爱模样,“噗嗤”一声笑了。
他说,“你衣橱里有很美丽性感的裙子。”
肖甜梨翻白眼,“就我一个人在家,穿给鬼看?”
于连一下语塞,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确连人都算不上。
他的头垂了下去,卷曲的小刘海浅坠在眉上,那张粉嫩嫩的脸透着润柔的白,却更加显得他眉宇间似是染上了一抹黛翠色,那眉那眼真真的是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脉脉的一副春容。
他占尽了人间春色,他是春天,也是春天里的一株早樱。
老实讲,肖甜梨没有遇见过比于连还要美丽英俊的男人。她所能想到的形容,就只有黄庭坚的这一句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搀了。
这么美好的一张脸,很难想象,拥有它的人,会是一个恶魔。
于连无奈中透着委屈,“阿梨,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载,却没有一样容易事。即使是恶魔,也不是一天就诞生的。谁又真的想成为恶魔呢?!”
肖甜梨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是那种研读犯罪者、或是变态者的那种目光。是属于猎人的目光。
于连说,“你那么强大,我败在你手上好像也是应该的。”
肖甜梨对吃人魔的记忆完全没有了。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办事能力的,只是她还需要一些解读,好为以后办案做准备。
她把想法直接告诉他了。
于连顿了顿,又道:“那你想从哪里开始呢?我全力配合你。”
肖甜梨说,“你的受害者们,应该不止警方发现的那些人。”
于连说,“你以前追踪我到了日本京都的一处森林里,你我交手,你寻到迷宫森林里的小竹屋,你察觉到了我身上的硫磺味。所以你当时推测到我身处的地方应该有一处带硫磺成分的温泉。你的推测是对的。”
于连手一挥,半空中显示出一副地图,他直接将地理位置指给了她看。“我还把一个特制的小型电脑放在你杂物房里。那个电脑进入了森林同样无法上网,但我可以在那个电脑里出现,继续以现在的方式,也能回答你一些问题。”
“当然,我知道你现在还在给陈小姐办案。这一切都不急,你也可以先把她的案子了结了。再去日本寻找你想要的答案。”
十四(1)人生也就一个甲子而已
不过上午十点,她又来到了海岛上的十色。
“姐姐!”洪鞋很高兴地跑了出来。
朱古力精灵能说的话,做的表情只会是越来越少,直至消失。但洪鞋不同,她感到自己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她知道,自己在短期内,都不会消失了。
“小鞋子!”肖甜梨能看见她很高兴,将手上提着的袋子给她,“我给你买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呢!你快穿起来看看!”
洪鞋提着金色的裙子高兴地进了明十的房间。
明十还在睡觉。
洪鞋并非实体,不能穿裙子。她将裙子在身上比了比,再转一个圈儿时,身上的红裙子换成了金色的裙子,然后她把十夜送她的裙子放在椅子上。
她再转了一个圈,变成了成熟美艳的女人,是十夜的模样,那条金色的连衣裙也变大了。
她看到,对面穿衣镜前站着的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女人。
明十醒来了,他眼睫一抬,神色冷了下来,正要呵斥,才发现女人身上发出的淡淡的光,原来只是精灵。
“变回去。”明十冷冷道。
洪鞋走到他床前,蹲了下来,扬起艳光夺目的脸蛋看着他,轻声说道:“papa,这么美的女人,我很喜欢。你抢她回来给我当妈妈好不好?”
明十有一霎恍惚,好像也曾有一个女人,如这般对他撒娇。那个女人,很坏很坏。
但明十只是对着精灵摇了摇头。
洪鞋很失望,又变回了小小女孩的样子,依旧穿着那条金色的新裙子。
她一转身,哒哒哒地跑下楼去了。
明十站在五楼的窗台上,抱着双臂看着楼下的女人。
女人在逗洪鞋玩。
肖甜梨一连好几天都扔下工作,出海,跑到岛中央的十色去溜达。
但她没有再见到那名神秘,身影又迷人的朱古力大师。
但也不寂寞,因为她喜欢逗朱古力大师的可爱养女小鞋子玩。
肖甜梨品尝到了新品《致吾妻》。
是一款有点苦,又有点甜,甚至还带着辣很咸酸的味道,人生各味都在里面了。
她坐在庭院里,看着海慢慢品尝。
朱古力蛋糕里还有淡淡的酒味,酒的甜味将蛋糕的甜度提了一个多维度的层次,很好吃。酸的是樱桃酱与青梅酱的结合,每一层下去都是不同的味道,甚至在其中一层里,尝到了一颗颗排列的夹馅朱古力,里面夹的馅也各不相同,甚至还有酱油味。
但整个蛋糕,还是甜美的,朱古力大师将各种味道综合融合得十分巧妙。他逝去的妻子,他的爱人,他完整的爱情是甜蜜多于苦涩的。
不知不觉中,肖甜梨泪流满面。
埃尔伯走过来,递给她一块干净带着香味的蓝色方格手巾,他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米其林评审员呢!你知道他们吧,他们的工作就是全世界到处走到处吃,自己买单,觉得好吃的,就评个一二叁星。”
肖甜梨擦了擦眼泪,原来她一直在无声的哭泣。她觉得自己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她这么感性,简直是从未有过。如果让景明明知道,她居然会因为一个蛋糕而流泪了,估计要把他吓出病来。
她看见桌上的卡槽,放有一张卡片。
卡片的照片是比利时的风景画,只是普通街道上的一家咖啡馆,但真的很有味道,很漂亮。
肖甜梨拿起,将卡片打开,只见上面写着:
我想,我或许是老了,我的记忆模糊了,恍惚中,我记得好像有人和我说起过: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是阿甘的电影里的台词。但那个人还说:每一次,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惊喜。这种惊喜,或许一生,就只有一次呢?!或许不一定好吃,苦涩、辛辣令人想落泪,可都是人生里一种体现啊!就像人生,不可能永远甜如蜜糖,那为什么商业化的朱古力就一定总是要甜的呢?可咸可甜,可苦可辣,可酸可淡,这样多有意思啊!这就是人生嘛!
于是,我想到了这款朱古力蛋糕。《致吾妻》。那个和我提起过这些话的人,或许就是我的妻吧。
肖甜梨笑了笑,说,“埃尔伯,你的老板还是个长情人,还很感性。”
她将卡片收进了坤包里。
这几天下来,她和埃尔伯早混熟了,所以知道了他的名字。
而埃尔伯人精来的,嘿嘿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对我们老板心动了?!”
“我的字典里没有‘心动’和‘爱’这种字眼。我也不会写这几个字。”她妩媚地斜了他一眼,“所以,你就不要急着做红娘了。我只是单纯很喜欢吃十色的朱古力和甜品而已。能够将朱古力生意做得这么大,不容易。”
埃尔伯干脆也不干活了,拉开椅子,就在她那桌坐下,说,“《致吾妻》已经获得了米其林叁星。是两天前评上的。米其林评审员乔装成客人过来了,不过我们当晚就从巴黎总部得知了已经获星的消息。”
“恭喜。”她说。
“人生就像一盒朱古力啊……”肖甜梨从坤包里拿出一小盒朱古力。
她将红色的盒盖打开,对他说,“这个是从我家挑了几颗出来放在一个盒子里的。借花献佛,本就是你们十色的产品。你给你老板试试。”
埃尔伯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知道,无论是分布在全世界的哪一家十色店,都还没有这个款。
“我可以吃一颗试试吗?”他问。
肖甜梨点了点头道:“可以。我准备了十一颗。留了一颗给你试。另外十颗就凑个十全十美吧!人生有甜酸苦辣无穷味道,才显得无憾与十全十美。我这个盒子里的朱古力其实是六十粒的。人生不就是六十一甲子吗?人生也就只有一个甲子而已。我觉得真的很有意思。啊,对了,这一款的名字,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是《人生》,我家盒子上有写的。”
肖甜梨走了。
然后明十来了。
明十回到十色时,是傍晚时分。
晚霞很美,火红的一片,从天边烧到海里。
半壁碧蓝,半壁红艳。海水就如人的一颗心,分裂成了两半。明十觉得,今天的海也想多了几分惆怅。
埃尔伯走过去,说,“喏,那个开着冲锋艇的女人,送了一盒十全大补丸给你。她很飒是不是!老板,这么美的女人,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明十打开红色盒盖,看见朱古力后一怔,然后拈了一颗含进嘴里。
里面有桂花,红豆,糯米,是甜味的,带着香香甜甜的糯。像热恋里的人。红豆也有相思意。明十能吃出,这是一款自己亲手制作的朱古力。而且,市面上还没有上市。他也没有来得及做第二盒。
但这一盒,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这真的是自己做的吗?!
明十沉默了。
但他对那个女人完全没有感觉。
明十只是说,“不错。我们下个月的新品就上这款。她说了,六十一甲子是吗?”他忽然苦笑一声,“的确,人生也就一个甲子而已。”
“《人生?遇见》!”明十说,“这个系列的名字就用这个。我要和质量总监调试好六十种味道的夹心朱古力。这些内陷,还需要加减一些东西,才适合推出市场。现在的口味,不是每个人喜欢,味道怪多过好吃。”
埃尔伯刚才尝了一颗,是咸的,XO海鲜酱咸。他说,“真不像老板你的风格。额,这一盒东西,真的是你做的?!虽然是有点怪,但起决定因素的基质好吃,所以最后的味道都很统一很不错。”
“是我做的。”明十点了点头。
“那这六十种味道你有想法了?”埃尔伯又灵魂发问。
明十答:“有。整个构思在我脑海里。”
埃尔伯不死心,继续拾掇他,“老板,那位真的是个靓爆镜的美人。是绝色没跑了。你不上?!”
“不要多此一举。我没有任何感觉。”明十态度冷漠,说话的语气也很淡。
他是真的不在乎,也没有任何想法。埃尔伯从小看着他大,对他很了解,他的的确确就是不在意那一个女人。
埃尔伯苦笑了一下,“老板,你的心是冷的。”
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啊!他居然看不到!
心不是冷的,是什么!
明十没再看他一眼,只是静静地进了工作室。
明十唯一在意的,只有朱古力而已。
十四(2)非执法钓鱼
肖甜梨开始投入陈薇的寻人案。
每一晚,她都工作到深夜。
“你对陈薇说,尽量替她找到任向东的遗体。这是不现实的事。”于连和机器人一同走了进来,机器人给她送来了一杯牛奶。
一起跟进来的还有小明这只嘤嘤怪。
肖甜梨揪了一把小明的耳朵毛,才说,“程飞肯定知道他在哪里。让他自己说出来。”
“程飞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又问。
“不知道。我明天去程飞那边,了解一下他是怎样的人。”她答。
于连又说,“你的姐夫慕教授,他是谈判官,审讯的技巧,让人开口的技巧,你学到了多少?”
“几乎十成。”她得意一笑,“只要让我接触过程飞,我知道怎样让他开口。”
于连自嘲一笑,的确,当初她不就是让他开口了吗!让他对自己的过往和盘托出。
肖甜梨伸了个懒腰,觉得累了,于是将书桌上的灯关了,倚着椅背一边喝牛奶,一边说,“讲点有趣的来听听呗。”
于连想了想,说,“从前,在比利时有一家百年老店铺,老店铺是做朱古力的。那一家店好老好老了,超过了六百年。在六百年前,一个叫丁丁的男孩子怀揣着做甜点大师的梦想,从小镇来到了布鲁塞尔。”
“丁丁历险记的丁丁?”她听得咯咯笑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于连伸出手来,摸一摸她的发。
肖甜梨感觉到了头发被抚摸的触碰感,而且这一次,他的影像没有因为彼此触碰而消失。于连说,“此丁丁非彼丁丁,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于连继续着他的故事:“丁丁原本只是自己做学徒,但后来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朱古力店。接着属于他的朱古力店开了一家又一家。后来,丁丁娶妻生子。他们夫妻恩爱,一生养育了十个孩子,十个孩子又成家立业,真正的枝繁叶茂,将家族生意越做越大,在全球都开遍了分店,有西点业、单纯的朱古力业、还有餐饮业,成为了欧洲庞大的西点王国。丁丁家族在一座山脉里隐居,他们的财富可观,于是买下了整座山头,更在山里建起了城堡。城堡靠着森林,城堡后花园原本有一道天然泉眼,用那个泉眼做出来的朱古力特别的清甜。”
顿了顿,于连讲道:“后来,在丁丁家族最鼎盛时,天空上划过一颗流星。在丁丁家族的土地上掉落一块天外陨石。丁丁的子孙们利用这款特殊材质、形如金玉、又似钢铜的特殊元素陨石打造了一整座朱古力喷泉与喷泉池,朱古力喷泉又与原本的那道泉眼相隔不远,两两相对。而当第一缕朱古力从那个陨石泉口喷出来后,第一代的朱古力精灵就产生了。”
“十夜,我想和你说的是一个关于朱古力精力的故事。”他在她脚边坐下,小小的脑袋无限依恋地贴着她的膝盖,他将头搁在她膝上,他伏在她膝上,仰起头来,用那对漂亮到令人窒息的眼睛看着她,温柔地讲道:“有缘的人,就能看到朱古力精灵。十夜,不仅仅是一个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朱古力精灵。当我伸出小手指,和那个小小的精灵的指尖对上,我就相信了一切。”
肖甜梨怔住了。这一番话,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曾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朱古力精灵。
于连忽然抬起头来,脸向着她慢慢靠近,而他秀丽的眉目发生变化,已经成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美得失去了性别,雌雄莫辨。
“十夜,如果我是真实的,你会爱上我吗?我可以一直陪着你,陪在你身边。”
“你会爱上我吗?”
他一对深邃的眼眸,此刻深浓得看不见底,殷红的唇,雪白的肤,穿着一套绘有兰草的和服,看着她时,眼中有无限情意。
他的唇触到了她的,蜻蜓点水。
那么的轻,她全身一震,能感受到他柔软的唇。
“你不是一个程序?!”肖甜梨很惊讶。
于连说,“真正的于连和拥有魔法的朱古力泉做了交易。他每一次放出一部分血进泉眼里。他总共放出了六升血液。人体的全部血液就是六升。他将他的执念倾注进了朱古力泉里,所以我诞生了。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一个拥有于连全部记忆,以及整个人生的朱古力精灵。寄给慕姐夫的才是于连的程式。”
“所以,我能触碰到你是吗?”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问道。
“是。”于连轻笑了一声,那眉眼又加深了一点,轮廓显出刚毅,已经是十六七岁的模样,他对她展开诱惑:“所以,我也可以和你做。你感受得到我给你的快感。我拥有真实的躯体,温暖的血肉。”
肖甜梨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他推开,“变回十岁再来和我说话。”
于连很委屈,一下子又小了回去。
又是那个楚楚可怜的,令人母性大发的十岁小男孩了。
但肖甜梨看着他那张看似无害,实则坏得很的脸,十分暴躁。
于是,她冷冷道:“给我滚吧!”
梦中,肖甜梨很不踏实。
她总是在朝着一个人跑,但她能看到的永远只是一个背影。无论她怎么用尽全力,依旧追不上那个人。
“阿十——”她在梦里哭着喊着。
“十……”
“阿十……”
于连坐在她身旁,抬起手来,抹去了她眼旁的一滴泪,轻声叹,“即使吃下了冷情,即使你失忆了,依旧对明十念念不忘。”
肖甜梨在迷茫里醒来,卧室漆黑,她隔着泪睫看到了一道颀长俊美的身影,他美丽又深邃的眼如黑夜,她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轮廓,但他的叹息抚慰了她内心的焦躁与不安。
“阿……”她嘴张了张,不知道要说什么。
“我在。”他道,是清冷的、磁性的盛年男人的声音。
“于连?”她还处于半梦不醒的蒙昧里。
“是。”他轻叹,“你刚才在梦里很难过。”
所以,他就握着了她的手吧,她是有那么一些依稀感觉的。
“这就是真实的你吧?”她又问,隔着茫茫夜色。
于连答:“是。我叫于连,今年30岁了。”
“十夜,我的心很苍老了。”他声声轻叹。
肖甜梨猛然醒悟。
他始终是吃人魔,他懂得心理控制,她不能这样随意由他拿捏。
“你出去吧。这样半夜看到一个死人,怪吓人的!”她背转过身去。
“我最怕鬼了!”
于连又变回了十岁的小孩子,纠正:“我是精灵,不是鬼魂。”
“别,打住!我寒毛都要起来了!”她赶他,心里寻思着怎么才能让一个鬼,噢不,一个朱古力精灵消失!
***
程飞的侄女需要请一个上门授课的英语私教。
肖甜梨关注这个信息很久了,也通过各种手段成为了程丽的私教。
周日七点,她就起来做早饭准备了。
程丽约的是上午九点到十一点的课。但肖甜梨早早就起来准备了。
她正在吃着餐蛋面,配冰柜里堆满了的十色朱古力作为甜点。吃得正高兴时,她的门铃响了。
于连一怔,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抱着她双脚求道:“十夜,不要给那个讨人厌的狗进来!”
肖甜梨先是一愣,然后就明白过来他指的是景明明。
肖甜梨很生气,指着他骂道:“明明是我哥哥!是我可以交付出生命的人!如果再被我听到你讲他坏话,我就让你消失!就算我现在还不能delete你,你不消失,那就我自己消失!我带上两只傻货搬出去住!”
于连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一对漂亮的眼睛里有晶莹的水光,他嗫嚅:“十夜,别不要我!我以后不说他坏话就是了。”
于是,他让机器人去开了门。
肖甜梨一慌,干嘛喝他,“你快给我消失!也不准偷听我们讲话!”
于连俊俏的小嘴一嘟,就消失了。
景明明摸了摸鼻尖,走过来道:“肖甜梨你这家伙还整了个机器人,你牛!”
她煮了一大锅餐蛋面,于是给他装了一碗,再给他捞了一把她秘制的辣酱汁,问道:“什么风把你吹过来?”
景明明接过碗筷吃起面来。
啧,别说,他这小青梅除了是个变态,还是一个会很做好吃的变态!他又哧溜哧溜地吸了半碗面条后,才说,“慕教授和我提了提你新接的案件,你今天要去替程飞的侄女补课?”
肖甜梨斜了他一眼,“你让严文黑进我你电脑看到的?小心我投诉你!”
景明明哼了一声,“这么横?哦,那你以后需要什么内线资料时,我也是不方便告诉你的。毕竟警方的事情都是机密。”
肖甜梨将自己碗里煎得金黄焦香的培根夹到他碗里,嘿嘿笑道:“口误,口误。我不做亏心事,随便你看!”
景明明沉吟道:“你过去那边还是得小心点,我在程飞家附近等你。对了,程丽怎么会住在程飞家?”
肖甜梨说,“听陈薇说,程飞和哥哥的感情很好,但他哥哥死得早,他一死,程丽的妈妈连亲生女儿也不要,赶紧改嫁了。所以程丽从小就是她叔叔养大的。”
景明明将查到的告诉她,“程飞经常往返祖屋,在夏海近郊的一座山的半山腰处。是座五层的村屋,他从小就在村屋长大,和爸爸爷爷哥哥住在一起。他们在当地是富户,山下一条街都是属于程家的。程家许多人在外面做生意,也买有房,但程飞喜欢住在祖屋。”
他斟酌了下,道:“我觉得,真有什么证据,他更可能藏在村屋里,而不是城市里的公寓楼。”
她还没有央求他帮自己,他就先一步为她做到了这一步。肖甜梨有点动容,轻声说,“明明,谢谢你。”
景明明伸出手来,在她头上摸了一把,道:“那你多做点好吃的孝敬我!”
肖甜梨嗤声笑了,“行吧!”
景明明在她家的一个小时,就出了好几次小意外。
意外一,他去她的健身房打两下拳,结果顶灯和沙包同时砸下来,险些砸到他背和头。意外二,他想去厕所,结果在厕所滑倒,额头撞破了洗手台上的镜子。意外叁,他从楼上下来,再度脚滑了一下,几乎从二楼最顶级摔下来,幸好他一把抱住了扶梯才不至于摔飞出去。
肖甜梨听见声音,赶过来时,他狼狈地从楼梯那跳了下来,一只脚跪在地砖上。
他一抬头看见她,耳根都红了,说,“你家地挺滑,灯也坏。”
肖甜梨摸了摸下巴,将他扶了起来,然后拿出红十字箱,给他额头那个包涂药消肿。听见他“嘶”一声,她下手轻了许多,还贴着他额给他吹气,“幸好只是破了一点皮。被碎玻璃划到这么英俊一张脸可怎么办?!”
景明明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只关心毁不毁容的颜狗!”
她嘿嘿笑,“赏心悦目谁不爱看?!”
她叹气,“明明啊,你好像有点背啊!要不,还是别跟着我去了。”
他双手一挽,“就去!”
肖甜梨笑着哼哼,“你看你现在像什么?要不到糖的孩子?!景明明,要不要我给你录个视屏?你现在这样子挺无赖的。”
他一掌将她凑近的脑袋拍开。
他想拿水杯喝,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火辣辣的痛,更把水杯里的水泼了自己一身一脸。
肖甜梨:“……”
景明明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枕,觉得刚才有股阴风吹向他。
肖甜梨拿了干毛巾替他擦脸擦头,待她擦他胸膛时,手腕被他一把抓住,肖甜梨不明所以地撩起眼皮瞅了瞅他,他说话声变得沙哑:“我自己来。”
外套太湿了,幸好里面的毛衣和衬衣没什么事,他将干毛巾在脖颈处又抹了一把,他本就是板寸头,也很快就弄得差不多干了。
景明明才说,“你家简直像闹鬼。”
她嘿声笑,“是你自己背,拿水杯手都打滑。”
她进房间里去了,但景明明听见二楼传来砰砰乓乓的打斗声。他大喊了一声,“肖甜梨!”
“没事。我马上下来了!打碎了一个花瓶而已。”肖甜梨对着十岁的小于连拳头脚踢,结果碎了的、破了的,是一地家具。
于连很无辜,道:“我是精灵。只要我想,你可以触摸到我,但如果我躲开你,你就只能打到空气。所以,小姐姐,你还是对我温柔些好哦!”
肖甜梨咬牙切齿:“你再捉弄明明,我就一枪打爆你个头!”
于连微笑,一张漂亮的脸蛋像天使:“姐姐,你没有配枪哦。你现在不是刑警了呢!”
肖甜梨哼一声,阴沉沉道:“枪支嘛,我还是有的。而且,我还会自制枪支。你要不要尝尝枪眼呢?”
于连笑嘻嘻:“姐姐,我相信你很厉害,能用钢管造出枪来。不过你白费弹药啊,你打不穿我的。还是把弹药对准坏蛋们比较好。”
她气冲冲地冲出去,才一拉开房门,就见景明明一脸诡异的看着她,他又看了看她身后,只有空气和一地破碎家具,他摸了摸鼻尖,问:“你确定你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走了,赶过去程飞家,也差不多时间了!”她率先冲下楼梯。
颇有那么点夺门而逃的况味了。
一向的无神论者景明明再度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十四(3)猎物上钩
等到来到她公寓楼下,才发现她租了一辆看起来极普通的二手的桥车。
也对,毕竟是要装成英语私教,开海王过去哪里像话。
今天,肖甜梨的打扮也很保守,暗红色的西服,虽是宝姿这种得体的老牌子,但已是早几年的过时款式了。一套下来也要一两万,但这行头既标明了她是职业女性,白领精英的身份,时尚、优雅的品味,以及又显出她的略为拮据的情形。
景明明眼睛锐利,他是一早就看过陈薇的档案的。她这次的打扮就和陈薇有几分相似。陈薇的身份证件照就是一套暗红西装,虽然不是这个牌子。但今天,她挽的发型,以及戴的耳环配饰都和陈薇很相似。
为了遮挡她艳丽的容貌,她还戴了一副同色系的复古宽镜框。
肖甜梨将车发动,已经开了出去。景明明马上跳上霸道,跟紧其后开着。
当景明明看见她打开车门下来时,她脸上的表情变了,而她竟似换了一个人。
原本的飞扬跋扈,去到哪里都是焦点的那种表情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谦恭、腼腆的沉静模样,就如同一个清秀的女人,美得淡,美得没有攻击性,甚至令人忽略了她的美但又觉得很舒服。
景明明沉默了,要怎样的训练,才能将她训练成这样的模样。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她被训练成了一台杀人机器。当初警局对她结束国外进修回来后的心理评估也是,她不再适合当警察。
景明明将车开到了一处隐蔽的树荫下,看着她走进了程飞的公寓。
程飞所在的公寓楼处于小区的第叁栋,所以即使只是在门口对出的街道,也能看到程飞的那栋公寓大楼。
程飞的家在顶层,是一套四百个平方的大复式。所以,让侄女程丽住在这儿,地方是绰绰有余的。也看得出,程飞很宠这个侄女,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给英语私教,也就是肖甜梨开出的是一小时一千元的高薪,当然他也有要求,他将要送程丽出国读高中,所以要求她在半年时间里,要令到程丽达到英语的C2程度。
他问:“飞蛾在吗?”
飞蛾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指的就是程飞。
她用轻快的语气回答:“这里没有飞蛾呀。”
程飞不在家。
程丽不是一个活泼的人,内向,甚至有点阴郁。
她喊了肖甜梨一声“老师”,然后让用人给肖甜梨倒了一杯热茶。
俩人早通过网上试课过了的。程丽喜欢她的教学模式,不死板,还算有趣,所以才会最后选定了她。
程丽说,“老师,你被电脑里看还要漂亮很多。”
肖甜梨只是含蓄地一笑,“谢谢。”
“你长成这样,我想学生的女性家长肯定很担心。毕竟,只要是公的,无论是对老的,还是小的,你都太危险。”
肖甜梨:“……”
景明明也能听见她们的对话,肖甜梨的眼睛本身就是摄像机,他还看得见对方,他说,“他情绪不太对劲。对你敌意很深。这个小孩不太对劲,毕竟程飞就不是正常人。你自己小心。”
肖甜梨温雅地一笑,“我只管教学生读书,别的事我不懂,也不想懂。”
程丽一怔,点头道:“你看着像聪明人。”
肖甜梨说,“我们到你房间或者书房去学习,怎么样?对了,之前让你先准备好小黑板。你准备好了吗?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我下次过来时带上来。今天我们就先在本子上写要点。”
“准备好了。”她带肖甜梨上二楼,她的房间。
肖甜梨不动声息地打量四周。
程飞的家很简洁,明明那么大的房子,装饰布置什么都小。而当她进入程丽的房间时也是同样发现。程丽的卧室有六十多平方大,等于是穷人们的一整套小居室。但那么大的房间,而且还要是十五岁少女的闺房,却除了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个沙发和茶几,以及一张书桌和叁张凳子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过墙上倒是挂着一把小提琴,看得出是古董货名琴,想必程丽是学小提琴的。
她是暗中观察,像她这种经受过训练的人,程丽是看不出她早已将这套宅子观察了一番的。
肖甜梨不像别的女性那么会来事,只是老实本分地上课,过程只有上课内容,半句不提别的话,对她的豪宅半点兴趣也无,这令到程丽对她又满意了几分。但满意里还有好奇与怀疑,她咬着笔头,突然问,“老师,你结婚了吗?或者说有男朋友了吗?”
肖甜梨一怔,觉得自己不应该露出了什么破绽的,于是笑着答:“我订婚了。有一个从小玩到大很好很好的未婚夫。”
“他帅吗?毕竟你很靓。”她又问。
肖甜梨滴水不漏地回答:“他啊,很好看啊!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这个小哥哥真好看,一对眼睛那么明亮,像叁四月的太阳,既明亮又暖暖的,他鼻子很好看,很高挺很直,是我们那片儿区最帅的男孩子呢!他还对我很温柔,总是哄着我。我很喜欢他,从小就喜欢!他是我的眼珠子的那种喜欢。”
要令到一个人信任你,绝对不能说假话。这些就是她的真话,她非常喜欢景明明,亲人的那种喜欢。她说的也是真的,他就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哥哥。
程丽暗暗观察她,她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这个异常美丽的女人,暂时没有可疑。
但她审视的眼神没有瞒过肖甜梨,肖甜梨依旧笑得温柔又腼腆,但心却沉了下去,她不太对劲,她这样的女孩子,竟然对外来的人小心翼翼到了如此地步,她应该知道许多程飞的秘密。
肖甜梨又是一笑,静下心来,更为细致耐心与尽力地教导她。
一个小时过去,就连程丽都惊讶,过往她总是学不进去的内容,今天一点就明白了。
“老师,你很聪明,也很厉害。”她说。
肖甜梨微微一笑,“是你足够努力。”
现在是课间休息的十分钟。
肖甜梨闭上眼,歇息一会儿。
教书一小时,还累过她在丛林里的野外生存训练!
但她感受到了一种冰凉的,毒蛇一般的视线。
肖甜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了程飞。
肖甜梨装出很惊讶的样子,连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先生。”
不卑不亢,中规中矩,每一处她都做得很妥当。
程飞淡声道:“夜老师,你好。”
肖甜梨给自己的新名字叫夜晚晚。在百家姓里,夜姓是稀有性。
程飞说,“老师你的姓氏很特别。”
她脸低垂了下去,微笑着,十分有礼貌地回答道:“是的。比较少有。”她眼睫轻颤,她忽地抬起手来,推了推镜框。
如果一个女人要卖弄风骚,但应该是撩拨头发,而她只是推眼镜,她的姿势很好看,推眼镜时,尾指微微翘起,和他印象中的另一个女人重迭了。
不不,她比陈薇更美。她和陈薇的气质很似,也是那种柔弱中带着点哀愁,偏偏又很要强的性子。这女人,是比陈薇还要完美的女人。
程丽上前一步,说,“老师,他是我叔叔。”
“程先生,你好。”她恭敬地说,然后退后了一步,说,“小丽,我们要上课了。”
景明明沉冷的嗓音透过内置耳机传了进耳膜:“他看中你了。肖甜梨你这个坏家伙!你给我小心一点,千万不要大意!”他透过手机,冷漠地看着肖甜梨眼镜上的监视器拍到的程飞的视像,程飞看着她的眼神,令他厌恶。
她极轻地“嗯”了一声。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肖甜梨站起告辞。
但程飞亲自送了她出去。
她在等电梯,温温柔柔地说,“程先生,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去忙吧。”
程飞直视她眼睛道:“我买你一晚,开个价吧!”
肖甜梨一愣,没想到他如此直接,但很快她就处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微笑着道:“对不起程先生,我对你没兴趣。我也不是应召女郎。”
“一千万。”他说,“不过一晚就有一千万,许多人奋斗一辈子也没有那么多钱的,夜老师。”
电梯到了,但肖甜梨没有急着进去,她也不恼,只是温温柔柔地笑着问:“你对其他女人也是这样一掷千金,或者说直接谈价钱吗?”
程飞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我想买你一晚。”
通过一个多小时的接触,肖甜梨已经作出了部分侧写,程飞是一个控制权极强的人,他是支配型人格。
肖甜梨说,“一千万一晚的确是我赚了。其实我也不值这个价。金钱的确是好东西,老实讲,我也很喜欢钱!不过,这世间也并非什么都可以拿钱来衡量。我有未婚夫了,他对我很好很好。他长得很帅,但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司经理,比不上你有钱,但我们感情很稳定很好。程先生,坦白讲,我对你没有兴趣。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那小丽那边就麻烦你说一声吧,给她换一个老师。”
“你教得很好。”程飞说,“你继续教小丽。放心,我不会勉强女人,所以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还是坚持,送了她下去。
程控门一开,景明明就走了过来,手扶在她腰伤,温柔地问道:“晚晚,饿了吗?我们去吃午餐。”
肖甜梨和程飞告别,并互相介绍道:“明明,这位是程先生。程先生,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我就不打搅了。下周这个时间,我会来给小丽上课。”
“好。不送。”程飞淡淡地说。
回程时,他那辆霸道就扔在了那边,他开她车载她回去。
一路上,他全程黑脸。
肖甜梨无语,给陈薇打了个电话,让她到侦探所来。
等处理好公事,她才记起要哄他,“喂,明明,你那么燥干什么?要不要买杯凉茶饮,下下火?”
见他油盐不进,她逗他,“难道你还怕我真的会贪那一千万?!”
她傲娇地拍了拍胸脯道:“我就值这么个价?太少看人了!起码得一亿,我才会考虑啊!”
景明明瞪她,“你敢!”
她咯咯笑,揪着自己双耳道:“我不敢呀!”
景明明说,“不仅仅是程飞,程丽也很不对劲。她看你的眼神,很歹毒。”
肖甜梨沉吟片刻,道:“程丽是个只得十五岁的未成年人。她像慕姐夫研究的那类天生犯罪人。老实讲,她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应该是同类。她的确是想狩猎我。但具体,她要做什么,我需要通过再接触来完成侧写。”
景明明无语,“肖甜梨,你怎么就是那种专吸引变态的特殊体质呢!”
她耸了耸肩,“没办法,谁让我自己就是变态。”
肖甜梨刚回到侦探所没多久,陈薇就到了。
俩人再楼下的庭院里见面。
肖甜梨站着,望出远处大海,她直接问道,“程飞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是支配型人格,必须支配控制身边人的人生。”
陈薇一怔,点头道:“是。你见过他了?”
“刚和他打了第一次交道。”肖甜梨问,“你和他睡过了吗?”
陈薇咬了咬牙,眼睛红了,“嗯”了一声。
肖甜梨直接问,“他在性行为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薇很难堪,“一定要回答吗?”
肖甜梨转过身来,直视她,“我需要知道他的行为模式。这对找到向东很关键。我要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支配型人格,他喜欢控制人,他在性上,我敢肯定,他肯定是有特殊癖好的。”
陈薇脸色发白,但还是镇定地说了下去,“他喜欢带我去老家做。而且从不在床上。他喜欢将我压在窗台上,甚至是……那种最屈辱的姿势。”
肖甜梨说,“后入是吗?”
陈薇脸色更白了,“他喜欢用力钳制我的下巴,让我昂起头。”
肖甜梨沉思,“他是要让你看什么东西吗?那个窗台能看见什么?对面的山,还是什么特别的东西?”
陈薇说,“他的窗台上挂有许多差不多的风铃,每次我们做时,我被压在那种地方,每次动,都会撞击得风铃直响。而……”她顿了顿,说了下去,“我就是无意中发现了其中一只风铃上,有一个和向东腿骨上一模一样的心形符号。我偷偷取下了那支骨。”
这一切就对得上了。程飞是一个心理变态,他的控制欲强到了,他需要羞辱任向东,一次一次地羞辱,还有什么是比当着任向东的面上他的女人更能羞辱他的呢!所以,程飞很清楚知道,任向东在哪里。
显然,经肖甜梨这么一点拨,陈薇已经明白过来。
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呜呜呜地哽咽。
肖甜梨看着她,说,“如你所猜想的,程飞带你去祖屋,他的行为就是为了羞辱。这也就意味着,任向东的死和程飞脱不了关系。”
陈薇瘫坐在地上,哭泣:“我不爱程飞,也不想嫁给任何人。但我一直不甘心,我不甘心向东就这样失踪。我需钱,只有有了钱,我才能请动私家侦探帮我查真相。所以,我答应了程飞的求爱,我也想过以后和他好好地过日子,甚至是答应了他的求婚。但就在不久前,我发现了那根人骨风铃和那个心形记号!”
肖甜梨很惋惜:“陈小姐,就算那里所有的风铃真的就是人骨风铃,没有DNA是不能作任何证明的。更不能因此指正他杀了人。西藏很多旅游纪念品都是骨器,是真真正正的人骨而不是动物骨。所以,即使犯罪侧写指向他杀了人,但没有证据,又超越了时限,这一切很难。就算被你知道了结果,又有什么用呢?陈小姐,我劝你现在带着程飞给你的那一笔钱离开了这里,别再回来,开始新的生活。陈小姐,放下你的执念,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肖侦探,你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
肖甜梨被问噎住了。
她又说,“如果你爱过一个人,就会明白我的感受了。我不会放弃向东的。即使他变作了一堆白骨,我也不会放弃他。我要把他找回来。”
她打算离开了,用力地挣了起来,她说,“如果你不打算帮我,那我就自己查。总之,我不会放弃。”
“等等!”肖甜梨叫住她,“我收了你的钱的,不给你办妥了对不住我这侦探所的口碑!”
陈薇一怔,转过身来,对着她深深鞠躬,“多谢!”
十四(4)亲哥养着 ρō18в𝔯.čōm
十夜侦探事务所的另一位侦探李日升,从西藏回来了。
肖甜梨连夜召开了一个会议,让负责陈薇案的相关侦探都作了报告。
李日升说起,在十二年前,任向东从夏海到西藏的整个过程,都是搭的朋友的车的,过关卡时自然是用朋友车主的身份证件了。而任向东和朋友们住在向风旅店。他是和叁位朋友一起入住的,都没有用身份证登记,店主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他们除了来旅游朝拜,还在店里谈生意,更提到某地有宝石矿。
李日升又说,“一般人听到宝石、钻石等字眼,都会被吸引过来。所以店主留下了印象。而任向东还提到稀有金属、稀土等矿、矿的种类涉及很多。我筛选了一下,从地域来看,集中在内蒙古的主要为稀土、稀有金属,以及金属类矿为主。从西藏过去内蒙古也不算远,自己开车也就一天时间。对于任向东这种天南地北地跑的人来说,也是随时随地就可以起行。根据严寒调查所得,任向东十二月份最后十天是在内蒙古,程飞也是。他们的电话显示的信号位置在内蒙附近。”苯文將在℗ô18𝒹k.⒞ôm獨傢哽薪槤載 請荍蔵棢圵
黄启迪说,“程飞如果以谈生意为借口,将任向东骗离自己的同伴,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事。毕竟程飞在刚果金就做过矿藏类的生意。或者由别的做矿生意的人出面,诱任向东前往内蒙都是可行的。但如果存在这个中间人,暂时的确查不到。我更倾向于是程飞以谈生意为由,亲自出面的。”
肖甜梨咬着笔头道:“可是任向东和程飞之间的交集,我们没有证据。这个案子,交给警方,警方都不受理。哎。”
“陈琛、黄启迪,你们两个查到什么吗?”肖甜梨问,“你俩是负责任向东和程飞的亲朋、同事、上司那边的。”
陈琛说,“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年和任向东一起去西藏的朋友,他们四个人,每两个人一部车开去了西藏。我问过了叁人,他们都说,没见到有陌生的人单独约见任向东。他们四人都是一起朝拜,在酒店时,也是俩人一间房,任向东没有提出要去内蒙的事。唯一的任向东独处的一次,是他到一家银饰店买送给陈薇的礼物。任向东和陈薇感情很好,他的朋友都知道她,在路上时,就多次听到任向东提过,陈薇特别喜欢银饰。”
黄启迪则说,“程飞倒是自己开车去的。不走高速,只开那种旧路,其实也不需要过关卡。有心要避,总有路子。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留下些什么也被抹走了。正面想要钉死程飞杀人行不通。”
“行了,我想到办法了。”肖甜梨说,“警方只会受理有证据的案子。这个案子这么多年了,连尸体都没有。没有警察愿意放下手中的重案要案去查翻它的。我会从程飞本人入手。”
作为她的特助,黄启迪吹了声口哨:“老板又要用美人计?也是,我们老板美成妖孽,不用美人计实在浪费。”
肖甜梨斜他,“你想被扣工资直说。”
一众人知道会议已经开完了,于是也就溜了。毕竟,他们手上还有各自的案件要跟。
肖甜梨揉了把脸,“哎,这帮不厚道的整天想什么美人计,看来我的侦探所应该招些女侦探来坐镇!”
肖甜梨这样想,于是就这样做了。她马上在网上发布了招聘广告。
这时候,黄启迪的语音发过来了:老板,我跟踪了程飞一个星期。我已经把他的生活工作轨迹与习惯记下来了。待会发你邮箱。他喜欢在周五晚上八点去一家‘兰’会所玩,他先会去桑拿,然后是按摩,偶尔还会和一两个朋友一起去,一边桑拿按摩一边聊天聊生意。我建议你招女员工,可以打入敌人内部嘛!
肖甜梨发语音回复:你认识那家会所的人吗?不然我的美女们怎么进去?
黄启迪:我有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是这家会所的管理层,偷放一两个女郎进去,玩一下按摩女郎的cosplay,还是没问题的。
肖甜梨嘴角抽了抽:我是不会当按摩女郎的。找不到女郎,就你上。你打扮成女人挺好看。
黄启迪:有一米八的女人吗?壮成这样的女人,亏你想得出来!
肖甜梨:我不管,反正找不到女,就你上!
在黄启迪一声声“无良老板”中,肖甜梨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侦探所。
***
这一周,肖甜梨都在忙着搞弄她自己的生意。
景明明见她总是神神秘秘的,干脆把车开到她家堵她。
她也是嫌弃他长气啰嗦,连门都不想给他开。
景明明将门拍得震天响。她没法,才裹了浴袍来开门。
一开门,她就噼里啪啦道:“我这周没空,没去程飞家!没危险!”
景明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这死丫头居然在泡澡,再看她裹着的领口一眼,这死丫头居然真空就出来了。
他一把将她拍了回去,冷着脸道:“穿上衣服再来说话。没规没矩!”
肖甜梨讪讪地往楼上走,“切,小时候,你没穿底裤我都见过,现在来我和讲规矩。”
景明明黑沉着一张脸说,“你也会说小时候,那时候我才七八岁!你简直就不是女人!”
等她再下来,已经换过了冬天穿的那种厚厚的运动服。
她给他泡了壶咖啡,并顺便把和侦探所各侦探讨论完的结论告诉他。
景明明说,“你真的扮上瘾了?”
“你以为我想?!”肖甜梨开始吐槽:“侦探所不同警察。你们办案时执正来做,是合法的,想查谁,叫谁来问话都可以。但我们不行,就只能扮鬼扮马咯。”
“黄启迪系叻仔。他跟踪了程飞一段时间,发现他有把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某个高级会所的储物柜里。他每周都会去一次会所。据黄启迪观察,他去会所轻松是假,他的电脑可能有什么秘密是真。讲真的,我觉得他和他侄女程丽都是反社会人格。一个反社会人格,如果从来没有犯过事杀过人,其实行为是可以控制的。但如果他/她已经尝过了杀人的滋味,是再也停不了手的。我认为,程飞这十二年里,应该杀过人。只是他从没有被发现。当然,这些都是我的推测。现在,我想要他的电脑。”
“所以,你就招募了两个年轻女侦探?”景明明挑眉。
肖甜梨“咦”一声,嘿嘿笑,“被你发现了啊!”
景明明拣起外套,说,“走吧。我和你去那家会所看看。”
“好咧!现在刚好十点!程飞今晚会在那里享受桑拿,然后做按摩。他有时候会在那里见客户谈生意,但晚上必定会留在那里的房间过夜。黄启迪说,他从另一个房间,用望远镜窥探过,程飞几乎不睡觉,整夜地看着电脑,他的神情目不转睛,还非常亢奋。”肖甜梨一把跃起,“等我一下,我再去乔装打扮一下。”
等她再转出来,已经打扮成了一个戴着八字假胡须的漂亮男人。她戴了一顶假发,将满头青丝都塞进了男人的短发套里,还戴了一顶鸭舌帽。她换了一套藏蓝色男性西装,还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得自己看起来身材像男人一样壮。
景明明进她换装间,要了一把腮络胡,全黏到了脸上,下半张脸都是浓密胡子。他还戴了一副棕框眼镜,将眼内锐气遮掩。
她手搭着他膊就出发了,一路走一路嘻嘻笑:“我们两个像不像基佬?”
景明明咬牙切齿,忍无可忍时直接给了她后背一拳。
她推他肩,“你简直有病!”
他看到她腕间一只简洁的银色表,尽管很朴素,但是货真价实的百达翡丽。见他看她手表,她说,“我们可以在穿着上简单点,但车和表不能太随意。否则,进不了那家会所,还容易引人注目。哪家会所是类似当年‘天上人间’那种销金窟。一瓶酒几万,十几万。睡一个女人,甚至七位数。”说完,她又开始砸吧嘴,“哎呀,死人了咯。睡一晚,七位数啊!真的是笑贫不笑娼啊!”
景明明皮笑肉不笑:“程飞开的价是一千万。还是你的身价更高级。”
肖甜梨抱胸憨笑:“嘿嘿,我有我家亲哥养着,卖艺不卖身,也不卖笑!”
景明明一把拍开她凑过来的脸,“走开!我姓景,你姓肖,哪门子亲哥!而且我穷,养不起人。”
肖甜梨嘿嘿笑,“我养你啊!”
说着,才刚一出电梯,她就兴高采烈地拉他往车库跑去,“对啦!我给你定制了架高性能越野车,跑得很起!抓坏蛋刚好合适。上山下水,无所不能。底盘很高,但改造了涡轮和油缸,跑得非常快。还全钢,很禁撞。你不爽时,可以那车头直接撞坏蛋的车,包保他的车翻了,你还稳稳当当坐着,咋们的车连钢都不会掉一根,漆都不会掉一块,美国车呢!禁撞!”
景明明:“……”
怕他不要,她干脆推销:“你不是快生日了嘛!就当生日礼物好了!”
景明明无奈:“离我生日,还有一个多月才到2月14。而且也是你生日。我可没钱送你礼物。”
“请我去你家大搓一顿,不就好了。”她笑嘻嘻的。
景明明揉眉,“你要求挺简单的。”
当见到那辆车时,景明明还是倒吸了一口气。并不是那种很奢侈的超跑。但的确很漂亮很实用。而且,这车还真的是个大家伙!
是全黑的雪佛兰Suburban的全尺寸SUV。内里很宽敞,包的都是钢,的确很耐撞,非常沉重。
她示意他发动车,景明明打火,巨大的引擎声响,巨大的推背力推压着他的腰背。景明明稳稳当当地将车开了出去,跑起来后,一个急飘移,将车踩到了很快的时速,跑得像要飞起来一样。
她抿着唇,笑:“不赖吧!”
接近两百万,当然不赖。他知道,她其实是想补偿他,她总是心怀歉疚。尽管他不想要她任何礼物,但他还是说,“谢谢。我收下了。”
肖甜梨开心得眉开眼笑:“我都说了,这辆梦中情车你肯定喜欢。这大家伙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跑山,趟浅河,过泥坑,它完全没问题。当然,这种平路,它还能飞!”
景明明:“聒噪!”
于是,她乖乖地做了个闭嘴的姿势,不说话了。
十四(5)大侦探
有人接应,要进入会所不难。
肖甜梨从后巷的侧门进去后,压低了帽檐,避开了摄像头,然后给了经理一个大红包,“多谢你啦!”
李经理笑着道,“黄先生对我有恩。应该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通知我一声,我会善后。”
“谢谢。”肖甜梨再次道谢。
她和景明明一边走,一边说,“看来黄启迪还真有两把刷子。”
景明明哼了声,“他没两把刷子,也成为不了你的左臂右膀。”
她乐了,“怎么,好像你和他不对付?黄启迪人不错,他当了五年刑警,才转过来帮我的。我喜欢他的侦查能力。讲真的,哪天你嫌公务员工资少了,来找我!投进我宽大的怀抱里来!”
景明明:“你不说话,会死?”
肖甜梨再度做了个封嘴的手势。
黄启迪从套房进来大厅时,就看到老板和她竹马坐在暗角里正喝着酒。
舞池里众人在跳着贴身辣舞,错落有致的暗座里,一对对情侣在抚摸,在热吻。有一些甚至已经在做了。隔着裙子、得体的裤子,和茂密的绿植、阴暗的卡座,两具衣冠楚楚的肉体已然相连,双唇在接着,肉体在撞击着。
黄启迪揉了揉眉。真是有够糜烂的!今晚的主题好像就是什么狂欢性之夜。
他旁边的套房,甚至4p。他很纳闷,不是隔音效果很好吗?当他出来和老板他们汇合时,才发现,隔壁那个变态色情狂根本没关门,故意让人观看的。
景明明起初有点不淡定,但一瞬也就调整了状态。见他拿起手机,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说,“明明,不要叫扫黄的来。起码今晚不行。警察一来,程飞就会走了。”
景明明嗯了一声,“我只是拍些证据。”
肖甜梨旁若无人地咬着吸管,喝着她甜甜的鸡尾酒。
现场的气氛越发糜烂,呻吟声一阵一阵地传了过来,听得人一阵头皮发麻。见景明明正襟危坐的模样,她笑得越发坏,“呦,你还挺HOLD得住。”
“一群社会败类而已。”他哂。
黄启迪寻了过来,“嗨,老板!”
肖甜梨斜睨他。
黄启迪说,“真是淫乱之夜!”
肖甜梨靠进他怀里,学着那些人的模样,隔了一点距离和他磨磨蹭蹭。
之前还有人往这边扫,看见叁个男人态度暧昧,也就转回了脸,见惯不怪。
肖甜梨伏在他怀里,斜了景明明一眼,“明明,你害我们成为异类。你别绷着个脸啊!”
转头,她那没有抹唇膏但依旧红润的唇贴着黄启迪喉管轻轻蹭了蹭,又问,“找到程飞了吗?”
“他在按摩室,和朋友一起按摩谈生意。我们新招的两个美女在扮按摩女。”黄启明答,牵了她手离开,实则是要带她去按摩师隔壁那个房间。
景明明跟在俩人身后离开。
肖甜梨人在黄启迪怀里,状似被他“抱着”走,而她一手牵着景明明,他跟在她身后走。
放浪不羁,在这里才是正常。没有人再关注过这叁个人的“情事”。
到了没人的长廊,黄启迪才松开她。
肖甜梨摊手,“真是让人作呕的地方。”
景明明一直很沉默。黄启迪推了推无框眼镜,有点无奈道:“我第一次来的时候,隔夜饭都呕了出来。我是默默到厕所呕的,结果那里关着五六道门,都在打炮。”
“老板,我觉得我需要申请工伤!”他嬉皮笑脸道。
肖甜梨对他竖了个中指:“滚!”
当来到按摩室时,叁人就在程飞那一间按摩室的隔壁。
按摩区很安静。
肖甜梨问:“他们是真在按摩,还是搞野?”
黄启迪撅了撅嘴道:“是我们的两个新员工在按摩呢!而且据我观察,程飞从不点色情服务。”
黄启迪打开了平板电脑,屏幕里,是新招的两个新员工在给程飞和他的合作伙伴服务。
“安排给程飞的,是一个很活络的女侦探黎洛。今年24岁,来我们侦探所前从事过记者、银行安保管理等工作。有攀岩证、潜水证、救援证等证,工作十分出色。另外一个李雯菲相对要文静些,她22岁,但胆大心细,擅长黑客技术,懂唇语,在警局当过文员,记忆力好,有人物及建筑绘画功底。这一次,是李雯菲负责给黎洛打掩护。”黄启迪给老板作介绍。这两个人才还是他亲自招进来的呢!
看得出来,黎洛很活泼热情,将按摩女服务员演绎得很到位。她会攀爬、救援,所以手骨力大,给程飞按摩的手势相当专业,还一路笑眯眯的,适时地和程飞搭话,很懂得讨客人欢心。
程飞只是趴在,享受按摩,并没有任何出格的动作。
景明明忽然说,“你找的两位女侦探,都挺漂亮。尤其黎洛,有点儿鬼妹仔性格。”
黄启迪抿了抿唇,“看情况,有时候她们还需要扮成清洁工,去收拾为由,捡走目标的垃圾,回到侦探所过滤信息。那种时候她们会扮丑,低调示人。但收漂亮又有才华的总不错,有时候美貌很有用。我们老板开出的工资不低。”
肖甜梨撇嘴,要她去扮作按摩女,那是不可能的!
另一头,李雯菲负责的对象忽然伸手来在她腰上摸了一把,她一怔,按住了他还要往上摸的手,客气却不容拒绝地说,“我们是专业的按摩师。如果先生需要别的服务,可以当大堂找经理。”
李雯菲年轻,清秀。真要论,其实算不上美,但肌肤吹弹可破,又白又嫩,身材也很好,套的只是简单的按摩白套衫,如果打扮一番,又另说了,肯定是好看的。所以,那个男人就有点蠢蠢欲动。
本来,已经把手探进了程飞裤袋,欲要拿他钥匙的黎洛手一顿,在所有人都没察觉的时候缩了回去。但对面房间的叁个人都看清楚了,黎洛偷到了钥匙。
肖甜梨说,“她可能需要接应一下。”
她侦探所的另一位男侦探严寒已经准备好,就站在了程飞所在套房的门外。严寒穿一身这里的工作西服。
黎洛很活络地挨了过去男人那边,用胸往他手臂那虚挺了挺,笑意盈盈地说,“阿花今天是第一天上班,胆小怕事得很,什么都不懂,你别和她生气计较呀!要不我来给你按摩怎么样?”然后又转头去叫李雯菲,“你笨手笨脚的,去去去,叫一个手艺好的姐妹来!顺便给两位贵客端点甜品和酒来,”然后推了她出去,又一边讨好地向男人手,“就当我请老板们喝一杯怎么样?我们给你赔罪!”
男人笑了笑,也就下了这个台阶。
而李雯菲走了出去,把钥匙给了严寒。严寒马上去开程飞包的那件套房里的特制保险柜,并一边对黄启迪报告情况道:“阿迪,你帮我把这里的电脑网络黑了,切换一个假监控内容,把通往程飞套房的那段路一直停在没有人经过的状态。”
而李雯菲也对黄启迪报告:“我现在去找个一个应召女郎过去给那个客户按摩。”
景明明对她们侦探所的运作看得津津有味。肖甜梨跃跃欲试,一把推开黄启迪,“我技痒了。让我来!”
黄启迪则绅士地站了起来,让她操作,更贴心地给她倒了杯茶。
景明明看着肖甜梨十指飞快,一顿敲击,这里的网络就被黑进去了,而监控视频里,是严寒走进了程飞所在的楼层走廊,另一个分屏幕里,程飞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肖甜梨拿这个假视频做了替换。
大家看着,严寒已经顺利地进去了程飞的房间。
的确是刺激的,景明明的肾上腺素飙升。他知道,现在所有的侦探所员都一样的心情,兴奋、刺激、紧张、激动,以及还有谨慎。
黄启迪一直监控着程飞那边。
李雯菲和应召女郎来得快,那是一个很艳丽的女郎,打扮入时,并不低廉。她也极有谈吐,把客人哄得很开心。
李雯菲放精美下的西点、甜品,和酒,就离开了。她在房门外等候,接应黎洛。
黎洛依旧帮程飞按摩。
这一次,她不再说话出风头,一直低调。而叫May的应召女郎倒是很风趣,说出来的话也看得出是见过大场面的,对两位男客生意场上的事也能插几句嘴。
肖甜梨看出景明明很惊讶,解释道:“这个是金融财经的高材生。你真的以为她是普通小姐?人家睡一晚可是八位数,气质不好,谈吐不佳,腹中没有墨水,可不值这个价。”
景明明没作声,只是看监视屏幕。
黄启迪低笑一声,“老板,你家哥哥可是正直的人,哪里懂得销金窟里的弯弯道道和肮脏。你就不要带坏人家了!”
那一边,大家相谈甚欢。那个男人甚至开了一张支票,让阿May去投资,谈的是那只股票会升,哪家公司会被收购等。男人后来干脆揽了阿May离开,到自己的房间去“深谈”了。
一开门,站在门边等待的李雯菲恭敬地鞠躬,道:“李先生,请慢走。”
男人看都没有看李雯菲一眼,搂着阿May离开。
监控屏里,男人的手滑了下来,在阿May丰满的臀上捏了捏。
肖甜梨笑得花枝招展:“嗳呀,原来是回房间‘深入沟通’去了!”
肖甜梨问严寒:“你那边怎么样了?”
严寒答:“已经打开锁了。也看过了程飞的电脑,他用了最先进的仿黑客技术。我需要一点时间,并且下载了他的全部东西后,还需要把我登录过的痕迹永久处理掉。”
肖甜梨问:“搞得掂吗?”
“得。再需要叁分钟,我就可以黑进去了。”严寒回答。
黄启迪看了眼还在给程飞按摩的黎洛,说道:“希望一切顺利。”
另一头,只剩下程飞和黎洛了。程飞忽然间有些心浮气躁,手往下探了探。
看着监视器的肖甜梨一行人,心都被提了起来。
肖甜梨说,“马上去程飞房间,把他的钥匙拿过来,让黎洛偷偷放回去。”
黄启迪已经跑了出去。
景明明说,“你的人马都离开了啊!”
肖甜梨抿了抿唇,道:“不怕。黎洛是聪明人,看得出,她能应付。”
果然,程飞的手又伸了下去,拍了拍裤袋,然后是清脆的钥匙声。
程飞于是安心了一点,重新趴好。
黎洛和他聊了几句,又给他点了一个舒缓的香氛,然后继续按摩。
肖甜梨蹙眉:“严寒,你要加快速度了!程飞不耐烦了,毕竟他按摩很久了。加上他的合作伙伴也走了。他一个人,疑心又重,又谨慎。我怕黎洛撑不住了。”
严寒:“十分钟!”
黄启迪已经拿了钥匙往回跑。
黎洛得到指示,借口溜了出门外,接过黄启迪给的钥匙,然后又拿了一张CD进来,说,“程先生,我给你放一张碟吧。”
也不等程飞回应,她就放了一张音乐碟,轻快舒缓的音乐流出。
她灵巧地回到程飞身边,借给他按摩腰时,极巧妙地一探一缩,把两串钥匙换了过来。
刚才,她就放了一把假钥匙在程飞裤袋里。不然,刚才他本能地去摸钥匙还在不在时,就要露馅了。
她借着程飞看不见,飞快地把假钥匙藏进了胸罩里。
“呦,又大胆有急智,又豪放!重点是模样还正,我真得好好培养这个小姐姐了!”肖甜梨砸吧着嘴道。
另一边,程飞已经不耐烦起来,他忽然一挥手,说:“结束了。”
然后也不等她说些场面话,就直接走到穿衣架前,拿过自己衣服穿起来,然后将钥匙讨了出来,就往门外去。
“糟了!”肖甜梨压低声喊,“严寒赶紧撤!他要回房间了!从这里按摩室出去,就是直达电梯!”
站在门口正要进来的黄启迪,耳麦里传来肖甜梨和严寒的对话,他一怔,然后在看到程飞的按摩室门开时,他怒气冲冲地一把扑了过去,一边挡住程飞的路,一边扯着黎洛抬起手就是一掌,“你这个贱人,居然来这种地方!我给你的钱还不够多吗?你居然和别的男人做这种事?”然后还撞了程飞好几下。
景明明说,“这边可以阻挡一下,延迟一些时间,但黄启迪露了脸了。”
严寒说,“老板,阿迪,我还差一分钟,就能删除所有痕迹。”
程飞一把推开了纠缠的男女,不管不顾地要往前走。
黎洛却一边和黄启迪推搡,趁机拌住程飞,一边叫嚣道:“老娘又不是偷人,你吠什么!就靠你给的那点钱,不够我买个限量版手袋。我在这里做,一小时多少钱你知不知道?!你二五百地拽什么!”
“好了!”严寒说。并迅速退出程飞房间,从安全门那边的楼梯离开。
见已经成功,黄启迪没有再阻挡程飞,只是拉了黎洛在一边吵。
看着程飞进了电梯离开了,黄启迪才说,“Sorry,也是事情太急了,我才会动手。要不,你打回来。”
黎洛笑了笑,“老板,都是为了工作啦!没事没事!那我的试用期通过了吗?”
黄启迪摸了摸鼻尖,“其实,我不是老板。我只负责招聘的。”
肖甜梨打开门,走了过来,瞅了黎洛一眼,说,“我才是老板。你很不错,试用期通过了。你和李雯菲明天可以马上成为正式员工,来上班。你和她配合得不错。”
“谢谢老板!”黎洛很高兴,对着她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肖甜梨嗯了一声,说,“明天见。”然后拉着景明明就走人了。
在安全通道楼梯拐角处等到严寒,拿走U盘后,肖甜梨挽着景明明的手离开。
她打了个哈欠,说,“肥家!肥家!”
车子稳当地开上了路,沿着海边轻快地跑起来。景明明忽然说,“你们的工作有点意思。”
肖甜梨拿一对妩媚的杏眼睨他,妖艳的眼尾吊了起来,斜进鬓发。她说,“要不你辞职来我这里做?”
他轻嗤了声,讲:“免了。我还是更喜欢干刑警这一行。”
她唉声叹气,“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正义感太爆棚了!”
十四(6)射了吗
视频里,一切都很正常。所以,害得围着电脑看了一个通宵,顶着两个熊猫眼你眼对我眼的肖甜梨和景明明很不正常了。
肖甜梨抓了一把头发,简直要怀疑人生。
景明明安慰道:“还有很多没看呢。你急什么。一上来就折磨、杀人分尸?或许,程飞只是藏得更深罢了。”
肖甜梨从七八度的保鲜冰箱里取出一个朱古力蛋糕,配合壶咖啡,接着看。
看她眼睛都熬红了,景明明于心不忍,和她分析道:“你看,程飞挺怪的。我们看了十个小时,他就是在不断地做木工,做手工机器人,做了一个又一个,一个一个地并排。然后,他就长时间看着那些机器人。而且,他看机器人时的神情很古怪。”
“我注意到了。”肖甜梨表示认同,也惊艳于他这个老刑警的犀利的直觉。
她将其中一段,程飞长时间对着三个机器人的画面抽了出来,重看。程飞的眼神很兴奋,很狂热。
景明明忽然按下了暂停键:“他笑了!”
那种笑,令人寒毛直竖!
肖甜梨说,“只怕这些机器人有古怪。”
景明明眼睛尖,又讲:“这里绝对不是你去给程丽上课的高级小区的那套复式公寓。”
“将周围的,和窗户,阳台有关的画面调出来。”他讲。
肖甜梨用特殊的软件去处理视频录像,将景物点圈了出来,其中一扇窗户能看见对面的山头。
景明明琢磨了好一会儿,讲:“从光线的明暗,和倾斜的角度,是早上的阳光。”
肖甜梨把这幅图的时间找出来,是清晨五点多的时间。
景明明说,“五点多就出太阳,这是在夏季。而且在很靠近东面的地方。不会是在夏海的西面地带。”
肖甜梨又抓找了几幅图,是另一扇窗户,刚好拍到了窗户边上有几棵树,其中一棵是看起来没有什么树叶,“光秃秃”的玉黄树,还有一棵极为奇特的白饭树。白饭树的果实是白白的,圆圆的,白得没有杂色,一挂一挂的,全是无数颗白色的圆果子结在一起,令人惊奇。但不是人人都知道这种植物。
景明明讲:“这是白饭树。具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止痒止血的功效。可用于风湿痹痛,湿疹瘙痒。外用于湿疹,脓疱疮,过敏性皮炎,疮疖,烧、烫伤。是中药类植物。”
肖甜梨并不认识,啧道:“明明,你知道得真多。”
“我们犯罪实验室里的曾主任还有慕教授都是植物专家,他俩合写了一部有关植物的书。我刚好看过。所以知道。”景明明讲。
肖甜梨蹙眉:“玉黄是李子树。这些都是经济类果树,一般农民们爱种。”
景明明点头道:“程飞的祖辈是农民里的富户,他的族人还有好几个分支是在城乡结合部里当农民的。”他翻找出程飞的两处房产,讲道:“他的祖宅就在夏海的东部。视频里呈现的房子,有很大可能是他祖屋。”
景明明马不停蹄,马上把植物截图发给了曾主任,询问他夏海哪里最多白饭树种植。或也野生白饭树所在地。
对方的消息回复得很快,整个夏海只有东山最适合气候及天然灌木丛林最适合种植白饭树。别处,难以成活。
肖甜梨一乐,“我们确定下地方了!他的这些机器人有古怪!”
景明明心里有了底,接下来再看视频时,就轻松多了。
俩人一边吃一边看,肖甜梨忽然说,“哥哥,谢谢你。”
景明明一愣,嗯了一声,大手伸出,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只准再看半小时。吃饱了,你就去睡觉!”
肖甜梨撇了撇嘴,她在野外求生时,试过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呢!现在?小儿科!不过,她还是乘了他好意,没没把气人又拽的话说出口。
但看到二十分钟后,出现了不和谐的画面。
先是程飞对着机器人笑,这个时候,机器人变成了四个。他们一直用三倍的速度快速浏览的,此刻,程飞笑完后,手探了下去,然后开始掏出,撸动。
景明明脸都黑了,要来捂她眼睛。
她撇了撇嘴,说,“他射了吗?”
画面显示时间十多分钟后,他完事了。景明明才放开手。
“变态!”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肖甜梨笑了一下,讲:“明明,程飞不简单。他可能杀了不止任向东一个人。我推测,这些机器人里内有乾坤。他看着它们就会兴奋,这是变态连环杀手的特征。然后,最后他手淫了,对着机器人,或者说‘受害者’们,他的‘杰作’们,达到了高潮。你看到的是恶心。我看到的是一个变态连环杀手诞生的心理过程。第一次下杀手,是十二年前,他杀死了任向东。然后,杀人的快感,那种销魂的滋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他一步一步地转变成了连环变态杀手。”
景明明霍地站了起来,“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必需要重视了。我也要立案去查!”
肖甜梨蹙眉:“但没有报案人,无法立案。现阶段,你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取得搜查令。”
“我必须去做!先自己查,有足够证据了,就可以让重案组成员一起查了。”景明明准备回警局,着手调查这个案子了。
肖甜梨讲,“明明,你先去调查失踪人口。按时间线,他的视频里,出现第一个机器人到第四个,时间跨度是三年。你查这三年的失踪人口,全部集中到一起,我会给你做犯罪心理的筛查。我刚才还看到,程飞还拍下了程丽在祖宅里的一举一动,他的控制欲真的到了变态可怕的地步。他一直在监控程丽。其中一段是记录他爸爸,以及和他亲近的堂兄弟的,他对身边人有极强控制欲和占有欲。我还要做更多侧写,希望能帮你在一堆失踪人口里,尽快圈出潜在的程飞的受害人。”
景明明深吸一口气,说:“谢了!”
她哈哈笑:“咱俩这么熟,说咩谢!还是那句话,你要谢我,请吃饭!你家大厨的菜顶呱呱!我不要去餐厅吃,我要去你家蹭饭!”
景明明对她十分厌弃,说他和贪吃狗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就被她踹了出家门。
景明明摸了摸鼻子,心道:这女人,还真是屌!动不动,就出手!
十五(1)Stalker ρō18čκ.čō㎡
景明明忙得喘不上气。
警局最近多了很多重案,再加上他现在是额外调查程飞的,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被他用上了。
重案组里,所有人都在忙,电话响不停。
景明明的桌面上堆满了文件。萧潇进来时,愣了一下,看到景明明的胡渣全冒了出来,她就知道,他又通宵了几个晚上。
萧潇将他要的近十年来的失踪人口文档递给他,顺便把一个餐盒放到了他桌面,讲:“老大, 你一天没吃饭,先吃这个,海南鸡饭。”泍呅唯❶璉載䒽址:ρǒ⒅𝖇𝓉.𝒸ǒℳ
景明明说了声“谢了”,接过鸡饭,一边看档案资料一边吃。
电子版也同步发到了严文电脑里。严文没什么事忙,优先处理景明明的“私事”。
严文抱了个手提,直接进景明明办公室坐下,敲敲打打。
过了一会儿,严文在微信上给他发文字信息:给一些具体细节,我可以缩小更多的失踪人口范围。
景明明想了想,回复:你先联结程飞一起查,看看失踪人口里,有哪些人可以和程飞搭建起人际关系或关系网。
景明明还在思考,突然电话响了。他接起一听,直接喊道:“死丫头,找我干什么?忙死了,有屁快放,吃饭没空。”
正在精心修剪着指甲的肖甜梨眼睛一转,就嗔他:“你吃错了火药?我是想讲你知,可以试试带上程丽的人际网一起查失踪人口,有时候说不定有意外收获。最好查查陈薇的人际网,毕竟她可是个大美人,有众多追求者也不奇怪,以程飞的偏执变态程度,说不定那些人全成为了他的猎物,就好比当初的任向东。”
景明明听了,沉默了一下,沉着嗓子说,“最近有人在跟踪我。”
肖甜梨一听,这怎么得了!以程飞的变态程度,想要掌握自己,想要毁掉景明明也不是不可能。“你等我!”她一挂上电话,就冲出了侦探所。
***
无论是她还是景明明反侦察和反跟踪的技能都是很强的。
在她工作的侦探事务所这边,那一天多了一个陌生的人她都能看出来。当然游客顾客除外,但真游客顾客的表情她分辨得出来。
她家,和工作的地方目前都是安全的。
就在她要离开侦探事务所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棒球帽的男人蹿了进来。
她身后的黎洛和黄启明怔了下,黄启明一打量推理,就知道来的也是个行内人。
肖甜梨妩媚的眼睛盯着来人,不笑也似在笑,笑得还十分风情万种。来人瞬间觉得压力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他轻咳了一声,开门见山道:“我们都是同行,明人不说暗话。最近有人委托我调查你。我刚看到照片时,还以为是哪个高官或有钱人怀疑自己养的金丝雀对自己不忠了。”
见肖甜梨越发笑得美,他汗毛倒竖进入主题,“但我听到客户说目标名字叫夜晚晚,我心想就坏了。夜姓是我们所有同城侦探都知道的暗号,指的就是肖老板您!”
“有人要查我底细是吗?”肖甜梨让黎洛去斟茶。
黄启迪有案子要跟,就先离开了。
肖甜梨请来人坐。曾秦拿起茶杯喝了两口,接着道:“对方说你是个英语私教,其他的让我去调查。”
“还让你去调查我的未婚夫李明明对不对?”肖甜梨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曾秦看了她一眼,只觉心惊,这是杀过人的人才会具有的眼神。做他们这一行,虽然不是警察,但危险的事真的没少做。他们接的业务很广,帮有钱人大婆打探小老婆的事他们做,但更危险的事也做。他点头道:“是。但我已经知道了,他不叫李明明,叫景明明,是一名刑警。而您也不是什么英语私教,肖老板,你放心,我懂得怎么做。虽然对方给的赏金很丰厚,但我们不对同行下手,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已经告诉他,你一切正常,而你未婚夫也是普普通通的外企中层。”
“很好。”肖甜梨没有犹豫,直接从坤袋里取出支票本,填了六十万给他,刚好就是陈薇给她的那笔钱的面额。
曾秦连忙拒绝,更是坐立不安,局促得可以。
肖甜梨笑了笑,眉眼婉转,“我知道,和那个人给你的没法比,但也当是我给你的一点心意。你告诉我,我欠你一个人情。”
曾秦小心翼翼观察她,最后还是收下来了。
肖甜梨又说,“你那边,你就定期向他汇报,就说我们一切正常,而且我和未婚夫的感情越来越好。”
曾秦有点为难:“我今天来其实还是因为,对方的要求很奇怪了。他希望能拍到你们的照片,任何时候的。也渴望知道你们住在哪里。他说了很多要求,当然他很会找借口和掩饰。但我看得出来,他就是一个Stalker(跟踪狂),Stalker不一定会杀人,但他跟踪的对象其实就是性猎物对象,他会越来越升级,渴望进入你的房屋,拍下你的隐私。十分变态。”
“明白了。”肖甜梨讲,“我最近会搬去一个出租屋,制造那里就是我家的假象。等我安排好了,你就可以报告给他地址,也可以拍几张照片。当然,我和未婚夫的假亲热照也可以有。”
曾秦担心道:“其实对方是什么样的,我根本没见过。每次都是电脑线上聊,他给一个聊天网站给我。我已经查过了,是外国的服务代理器,追查不到源头的。但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危险,而且会对您构成不利。你这样刺激他……”
肖甜梨轻笑了一声,“既然你看见我就好像见了女罗刹,肯定是知道我厉害又变态的。不要担心我。你按我说的做。明晚就可以了,拖得他太久,我怕他起疑。我明晚和明明住进去。”
就是要对不住她堂姐一下下了!堂姐肖甜意为了写侦探小说,跑去欧洲寻找灵感去了,最快也要一个半月后才回来。她的家还拜托自己定期请清洁员上去清洁呢!她家的柯基短短目前也是她在养着。与其两边跑那么麻烦,还不如去短短家住呢!
不过真的得在五十天内解决掉这个变态又恶心的程飞!敢打她主意!呵呵,她看他下面是不想要了。
送走曾秦后,肖甜梨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进衣帽间一番搞腾后,她又变成了男人。不过她低调许多,是从后门离开的,没有开车,慢慢走去地铁口搭地铁。
她身边的确没有人跟踪,刚才曾秦也表示了,他知道夜姓后并没有对她展开跟踪和调查,只是去跟了景明明。
所以,目前来讲,她暂时可以确定,程飞还没有找别的人跟踪她。
肖甜梨见到景明明时,发现他也有点焦躁。
他带她去饭堂要了两杯咖啡和给她要了一碟菠萝油。
看她吃得挺香,他讲:“看你的装扮,你也被跟踪了?”
肖甜梨说没有,然后将曾秦的事告诉他了,“你暂且放心,曾秦不会再跟踪你。他要拍照片给对方看时,会提前通知你我,你配合他拍就是了。但假如你还是感觉到有人在跟踪,那就是对方派去的另一队人了。”
“跟踪着,跟踪着,被跟踪者就变失踪吗?看来程飞越来越变态了,他的精神状况也不太对劲,他有点肆无忌惮了。”景明明抹了把脸道:“行,我今晚就和你一起住进去。我要保护好你!”
她嗤声笑:“谁保护谁还说不准呢!”
景明明举起拳头作势要锤她:“死妹钉,你找死是不是!”
“呦,伤害到你的大男子主义精神了?你这只沙猪!”她斜了他一眼。
景明明揉了揉眉心:“Stalker最终的目的,就是性。并随强奸而来的快感和暴力压制感,又会演变成变态虐杀。阿梨,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可以让你有事。”
肖甜梨很感动,面子上还是酷酷的,她斜过身来抱了抱他肩膀,讲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哥哥。”
十五(2)羔羊
肖甜梨和景明明住在她堂姐肖甜意的家里。
肖甜意是位侦探小说家,她的侦探小说写了五六十本,全被翻译成了各国文字。各种版权的,加上中文版的,堆一起,放书架上,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景明明咋舌,顺势翻起肖甜意的作品,大致翻了几本后,他无奈道:“肖甜梨,我觉得你和你姐都是变态!”
“别啊!”肖甜梨嘿嘿笑,“我是变态。我姐可不是。她人很好,是社会各种机构的义工,作为良心媒体人,总是为受害者和底层弱势群众说话。而且,她还是跟刑事新闻的记者,冒着生命危险去为大众报道真相。她是个和你一样,正义感爆棚的人!而且,她还很热心,也爱笑,是彩虹一样绚烂的人。我姐姐是一个好人。”
这倒让景明明很意外。
他只好比了比那些书,“单看这堆东西,她真的很变态!”
俩人有默契,各干各的事情。
景明明抱了一对资料过来看。
肖甜梨有点累,干脆看起美剧,是《双面法医》。讲的是一个变态连环杀手,他从小就无法克制杀戮,他爸爸知道他的情况是好不了了,就让他去森林里狩猎,更尽量灌输正义的三观给他。他长大后,成了法医,专门抓坏蛋来杀戮。他甚至渴望能借结婚来掩饰过去,掩饰他的变态人格,和非正常的生活。他也一直伪装得很成功,也爱他的妻子,他的家庭,甚至当起了奶爸,带孩子,但他平常的时间,依旧是追捕、杀戮,杀死一切的社会渣滓。
景明明被剧情吸引,放下手提坐到她身边。
肖甜梨顺势靠进他怀里,双手圈着他腰,头贴着他肩。景明明挪了挪身体,她喊,“别动。目前情势未定,实在不知道程飞是不是亲自监视。毕竟他可是个控制欲变态到离谱。”
景明明看美剧,看到法医将杀人犯残忍地割开喉咙,杀死后,又用透明胶纸将尸体从头到脚绑好粘贴好。他讲,“法医杀的都是变态连环杀手。”
“嗯。只不过变态连环杀手虐杀好人。变态法医只杀变态。”她忽然吸了口气,讲:“如果有这么个地下判官去把程飞这种变态干掉就好了,皆大欢喜!”
景明明蹙眉,呵斥她,“人人都当自己是地下判官,这个社会就大乱了!这个社会,有警察,有法官,有法律和正义。我劝你不要随便乱讲话,电视剧毕竟是故事,看看就得了。别当真。”
肖甜梨撇嘴,这人真无趣!
她嫌弃他得不行,一把将他推开,想要去厨房拿点吃的,结果一站起来,就感觉到对面大厦某个墙面闪了一下,是灯光。
她蓦地转身,往景明明身上一扑,他被她扑倒在沙发上,而她跨坐到他小腹上。
“你干什么!”他变了色,要去推开她,但双手按在她腰上,却似生了根怎么也不舍得。
肖甜梨变了脸,瞧他的神情十分妩媚,她俯下来,唇贴着他喉管,景明明咽了咽口水,性感的尖尖硬硬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她说,“对面有人在偷窥,我看见闪光,应该是望远镜加录拍。”
景明明一动不动,显然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但他两额青筋暴突,显然十分煎熬。毕竟是盛年男女,这样身体贴着身体,终究不是那么好。肖甜梨退了一点,然后窝进他怀里,景明明十分有默契地抱着她,一个侧身,让她侧躺到了沙发里。
两只猫和一只柯基嫌事儿还不够大,齐齐蹲到俩人面前,想要观看动作片。景明明一个头两个大,催促她问问。
肖甜梨给曾秦打电话,“现在跟踪,偷拍我们的,是你安排的手下吗?”
曾秦马上回答:“不是。我如果要拍,会提前和你讲,你同意我才会拍。而且,据我了解,所有的同行都知道夜姓就是十夜的幕后老板,他们绝对不会为了钱参与进来。肖侦探,你要小心了。这一次,应该是他本人。我是根据你的指示,把你现在的地址在昨晚告诉了他的。”
“好,谢谢你帮忙。”肖甜梨挂了电话。她示意他,“抱我回房。”
景明明将她打横抱起,很暧昧地回了房,然后马上拉上了窗帘。
他压低声音问她,“这个屋安全吗?会不会被装了摄像头?还有你的车。我的车我检查过了,暂时没有。以后我们在车上时讲话也要装成情侣的样子,而且不要谈工作。谈就谈我在外企的假工作。”
肖甜梨讲:“放心吧。我办事,绝对不会有错。这里一只乌蝇都飞不入。而且,养有狗的好处就是,任何人都不可能乱来。不能杀狗引起怀疑,也无法进来做手脚。那只缩头乌龟,顶多只是租对面的某个房间,在那里偷窥。”
她倒是来了兴致,要不我们来点激烈的,让他瞧瞧!
景明明一脸“我不要”的表情,很不客气地斜她,“没兴趣!”
另一边,程飞隔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窗帘,看着男人将女人压到了窗户上,那扇窗在一下一下重重地颤抖。
程飞的呼吸蓦地加重了。
他红着双眼,看着被撞飞起半阙的窗帘,赤裸的俩人若隐若现,女人的双腿盘缠在男人的腰上,看得出来每一下都撞得极深。他蓦地一把握紧,然后加快了手上的套弄。
可是很快,窗帘又恢复了原位,黑、深且重,让外面的人无法窥见里面的一切。程飞正要攀上欲望的顶峰,却生生刹住,他知道,俩人肯定去床上做了,或者是书桌,卧房里任何一个地方。
一想到那个美艳无匹的女人,他青筋一凸,弄了一地。
他一双死沉沉的眼,盯着那个房间,狠狠道:“夜晚晚,终于一日,我要弄得你求生无门求死不得!”但首先,他要先解决那个男人。
或者说,那个男人才是他的目标,他渴望好好折磨他的猎物,然后才去品尝另一道附赠的美味。
如果说,那个女人是柔软好吃的羔羊,那个男人才是他渴望杀戮的猎物!
十五(3)bloodhound
“肖甜梨,你是不是有病!”景明明大吼一声,将她狠狠地甩了出去。各种格斗技巧切换,怎么能打怎么来,最后,他为了脱掉她的钳制,只好用柔道,将她甩了出去。
他的力度很狠,她被甩出三米远,直接从床脚甩到了房间门处。
肖甜梨全身疼痛,趴在地上数秒,缓过气来了才爬起,掰了掰手腕骨。她再以手作拳,再锤了锤大腿骨,然后是膝盖骨,和小腿骨,再放松,踢了踢腿。
景明明将她大棉衣扔了过去,正好盖住她头,顿时漆黑一片。
她干脆就摸索了一下,找到口子,嗖一下,把套头大棉衣给穿上了。
她并非真是赤身裸体,刚才撩起的一片窗帘也是有意为之,让对方仅能看到她的背部,连腰线都看不见,更不要说臀了。怎么可能是裸的。她穿的是前面才有承托的那种肉色硅胶BAR。
而景明明倒是上半身裸的。
他们安排的角度,其实都只能看到他和她的上半身。
刚才,她用必杀技,能夹死鳄鱼的大腿技能夹他。
景明明一双眼睛都红了,是那种氧气上不到脑部,眼球壁内出血的征兆。所以他下了死劲将她甩开。对付她这招,一定要用柔道,借力化力。
肖甜梨走到他面前站定,甚至修长却有暗力的食指搓了搓他胸膛,嘿嘿道,“你身材倒是真好,硬邦邦的,那么多块!”说着,指尖滑了下来,在他腰腹的硬块腹肌上戳了戳,石头一样,根本戳不动。
景明明拍开了她的手。
“你这样刺激大飞蛾,想速战速决。”他讲,将放在书桌上的水从头一下浇了下去。
他那姿势还真是性感迷人得一塌糊涂,全是蓬勃的男性荷尔蒙。水滴顺着他立体的下巴滴落至宽阔的胸膛,一路向下,滑进黑色的人鱼线。
肖甜梨讲,“你这个模样,被萧潇看见了,她更迷死你了!哎,其实她挺好的,也喜欢了你那么多年。我算算啊,我们那一届,她从警校就开始喜欢你了。到现在快满六年了。”
“我说最后一次!别乱扯鸳鸯谱,我对她没兴趣!你以后再说这种话,令到她难堪,我砍死你!被你这张嘴一抖,全警局都指指点点讲她喜欢我。你有没有脑子!”景明明是真的生气了,将被子朝她脚扔。
“啪”一声,玻璃碎一地。
他直接往书房走去。这段时间,他都睡书房。
肖甜梨在他身后喊,“哎,明明,一地玻璃渣哎,你不扫扫?”
“要扫你自己搞。不想搞,你就直接睡玻璃渣上吧!你皮厚,心胸碎大石都没问题,仰睡一地玻璃渣,绝对好眠到天明!”景明明怼。
肖甜梨:“……”
***
一连四天都很安静,程飞没有什么动作。
这期间,陈薇和肖甜梨保持通话,说她去了一次程飞在市区的公寓,就是肖甜梨给程丽补习的地方。
在那里过夜,她宿在程飞房间,但两人没有发生关系。她和肖甜梨讲,她之前也会在周末去程飞家中作客,在家庭影院看看电影,听听音响什么的。程飞还会搞浪漫气氛,有时候是让法餐厅将丰盛的大餐送到家里来;有时候,则是程飞亲自下厨做简单的西餐给她吃。要做的话,他还是会选择回老屋。
肖甜梨记录下了她和程飞每周固定的约会时间与地点,就好比例如单周的周末,他们一般是在市里的复式套房,而这个时候的程丽会留在学校的宿舍,不打搅大人们。双周的周六正常约会,但周日程飞会带她到城郊的东山上住,也就是程飞的祖屋——在那个地方,程飞会做得很厉害很激烈,甚至在最近出现了施虐的行为。
肖甜梨听得蹙眉,知道是自己刺激到了程飞,陈薇已经渐渐不能满足他的胃口,他在性行为上时,除了一开始的精神控制和施虐,现在开始转向对身体上的摧残。
肖甜梨很不放心,在这一方面问得详细。陈薇说,他会掐她脖子,她一度出现窒息;而程度轻一点的,他都会拿烟头烫她,顺手拿起什么就是什么,有一次,他顺手拿起的是三角尺,就拿尖那头刺她。
肖甜梨马上打断了她的话,“陈小姐,你马上离开夏海市,无论如何先避过这一段时间的风头。或者你就说你要出差,你要去别的城市跑项目。你放心,这点,我会让专业的人去操办,即使他到你公司去查,也不会有结果。而且,我推测,他不会去。但如果你一直留在本地,我怕下一次,你就不是晕过去那么好运了。”
陈薇依旧沉默。
她不愿意放弃。
黄启迪刚巧进来,肖甜梨也就挂了电话。
黄启迪和一众侦探各自有各自的案子跟。
新进来的黎洛是个爱宠人士,自己本身就养有两只狗两只猫,爱萌蠢爱得不得了。还是昨天,肖甜梨见她早出晚归赶冲冲的,问她忙着那件案子,是她自己新接的,还是别的资深侦探们分派她去做的。
黎洛倒好,也不管黄启迪一直在肖甜梨身后打眼神,她大大咧咧笑道:“去找走失的狗宝贝蛋呢!一个十岁小男孩带着他家拉布拉多照片来找我。我一看这宝贝疙瘩肉肉的脸,我就想撸,简直不能自已,所以就接了新CASE!”
黄启迪倒抽了一口气,只怕这个新丁会被老板整得很惨!
肖甜梨只有对着景明明时,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以及笑得一团和气。她寻常时,对着一个人笑,那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了。所有的行内人都知道,十夜老板拿一张扑克脸对着你时,你的小命才保住了。
而且行内人,不会称呼她肖甜梨,甜梨这个没有杀伤力,甚至很婉转清甜的名字,他/她们实在喊不出这个口,他/她们喊她肖侦探,或直接喊十夜。
十夜老板是个女罗刹,吃人不吐骨头那种。
肖甜梨问:“那找到了吗?”
“没呢!太难找了嘛!我还在想从哪里下手!”黎洛不知死活,甚至还向老板咨询。
李雯菲抱着一大堆影印文件出来,一看滔滔不绝的黎洛,和一脸看不到底的阴郁低笑的老板,她就头大,赶紧来给黎洛解围,“阿洛,你不是说要去山头附近的所有士多店的监控摄像头找出来,并看完它们吗?你赶快吧!只不过一个晚上而已,搞不好瓜瓜还没跑出山头的。”
黄启迪一听“瓜瓜”,忍不住嘴角抽搐,只怕老板会磨刀杀人了。
谁料肖甜梨倒是耐着性子问:“具体在哪座山,狗主有钱吗?”
黎洛这个大嗓门吼:“瓜瓜是纯种狗呢!有血统证书,身价十万美金!他家小主别看只有十岁,简直是人傻钱多。傍晚时,拿了十万支票来找我们侦探所呢!”
肖甜梨只觉牙疼,真的会有这么人傻钱多的啊!为了条狗,拿十万出来!嗯,也是钱,够她买个香奶奶2.5;或者整条礼服裙,她就爱打扮得美美的!
李雯菲是超级人肉电脑,她过看的资料过目不忘,她讲,“是在东山不见的。何印天,就是那个十岁小朋友是住在那一带的另一座山头的,就是在南鹤山上,家里是开矿的,非常有钱。昨天下午,东山有剧组在拍仙侠剧,所以他好奇带瓜瓜去看。但可能人多,吓着了瓜瓜。瓜瓜跑了。啊对了,做问卷时,附近的村民说东山有烧鞭炮,所以把瓜瓜吓怕了也说不定。”
黎洛吼,“金瓜超可爱的!瓜瓜是它小名,叫它金瓜和瓜瓜,它都会有反应哒!”说着,把手机里的金瓜照片翻给肖甜梨看。
肖甜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金瓜……这名字……!!!简直不能忍,巨俗!!!
肖甜梨走到一旁的巨大的储物柜前,蹲下,翻开地下第二格,翻翻找找,找出了一个铜质的圆形胸章。胸章上印有:夏海动物保护协会
黄启迪会意,他点了点头讲,“程飞正好住在东山。”
如果能借动保协会的由头,和找狗的借口去程飞附近转一圈,应该会有意外收获。
黎洛嘟嘴了,“老板,我真的好想找到金瓜瓜啊!不然它变成流浪狗很可怜的!”
肖甜梨无语,撇了撇嘴道:“我应该能顺便找到它。”
想了想,她问景明明从警队里调一只拉布拉多警犬过来,顿了顿,她又讲:“找鼻子特别灵的寻血猎犬bloodhound过来。送追雪小甜甜过来。她是母狗,而且能把一滴血嗅出来——哪怕这滴血用好多辆消防车稀释过,再从其中取一杯水,还让嗅探闻出血腥味来。我要见识一下‘寻血伸冤’的寻雪小甜甜的绝技!”
景明明简直无语,“这么讲一大堆废话,直接说人话。”
肖甜梨眼睛骨碌碌转,“我所金主——就是一只公狗,需要一头母狗。寻血小甜甜太配配了!”
侦探所里,黄启迪望天再望天。
十五(4)人骨风铃
寻雪是寻血的谐音,为了使得名字好听。
寻雪追风是夏海警局的活招牌,它们的鼻子是一众警犬里最灵的。追风是一头公狗,而寻雪是母狗。
景明明走不开,他让局里最有闲的严文送小甜甜过来。用他的话说,IT男整天坐办公室,一张脸比雪还白,缺眼光,得多跑动多晒晒。
严文倒也没说什么,到警犬生活区,拉了寻雪就上了自己的车开过来东山了。
肖甜梨一见面,就推测到了大致的情景。她讲:“你们组长很毒舌吧。”
“也没什么,讲我像白无常,缺阳气,让我多出来跑动吸阳气而已。”他淡淡地讲,一张脸连表情都无。
黎洛一脸吃藕的表情。
这一次,肖甜梨没带黄启迪过来,因为他露过脸了。她带来的是严寒、黎洛、和两位真正的动物爱心保护协会的成员李珍和何德胜。
肖甜梨讲:“阿洛,你也露过脸的,是会所的按摩师,所以你不要去程飞家宅附近,你这就在这一片找狗。李珍和严文跟着你,何德胜和严寒跟我。”
严寒已经去找附近的村民了,以寻狗为名头,肯定得找当地的熟悉路的村民。
肖甜梨在等严寒回来,顺便教晓黎洛找狗的技巧。
肖甜梨打开背包,取出东山的地图。现在这里,就是金瓜昨天走失的地方,这是最后有村民见到金瓜的地方。这里有一棵百年老榕,因为老榕是这里的许愿树,所以这里开辟出一个小公园,算是热闹地。
黎洛很焦急,“老板,你讲金瓜到底去了哪里?千万不要遇上变态虐狗的啊!”
肖甜梨以这里为中心画了一个圆圈,并定好东南西北四个点之后,才讲:“金瓜是住在南鹤山的,所以它凭着直觉和嗅觉是有可能往南鹤山去了的。你已经问过这一带是旅游景点区,风景秀丽,拥有受保护的候鸟,所以是绝对不会有捕猎陷阱的,排除了金瓜掉进陷阱里,或是被捕兽夹夹住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往东山到南山的方向寻找,这是方法一。方法二,宠物狗对鞭炮声很恐惧,它听见声音时是往西南方向直跑的,可以以这个圆圈的半径距离往西南面寻找;它受惊,会本能地往人少、隐蔽的地方躲,而森林里,岩洞、大树根造出的小洞穴一样的空间,灌木丛堆里都有可能是它躲藏的地方,可以带点吃的与引诱它出来,往隐蔽的地方找。方法三嘛,你们有它逃跑时被扯断的颈圈,可以让小甜甜去找,母狗嘛,那体味本来就吸引公狗!
“南面是通往南鹤镇的,是它熟悉的路,只要它跑对了大致方向,要找回家,或找到它是时间问题;另一个问题是如果南鹤镇的人发现了流浪的它,可能会抓起来,想要讨点钱,可以让金瓜的小金主提早在南鹤镇里贴出寻狗重酬的广告。如果往西南,很大一部分地域都是在山里,只能慢慢找。往北面可能性不大,因为就是从那里爆出的爆竹,可以放弃北边。但如果往东就有点糟糕,因为东面是边界,一出去就是城镇结合部,到了火车站,大巴站,人流复杂车又多;只能靠天眼大致跟一跟,沿途贴寻狗启示,往饭馆附近寻一寻,毕竟流浪狗饿了,会本能地跑去饭店附近找吃的。
“但我根据发现这条狗项圈的地点,以及往西南一百米继续寻找,还能发现被压倒的草,已经泥土里的爪印,一直到了溪流附近才消失估计它是渴了寻找到了水源;我查地图,这条水源会通过东南西三个方向,如果它过了河,就是往西南的深山里走得更远了;但作为一条宠物狗,对自然也有本能的畏惧,往南面的风景会更熟悉,我推测它大概率是一时迷了路,但正努力往南山镇方向走,只不过选择的事一条偏离了轨道的远路;同理,如果到了入黑,它怕了,累了也会找这一带的隐蔽处睡觉。”
肖甜梨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黎洛看着她时,简直是在冒星星眼,“老板,你太厉害太帅了!”
肖甜梨一顿,嘴角抽了抽,道:“最简单的推理而已……”
有了方向,黎洛第一时间和十岁小金主通电话,让他准备在两个大方向贴寻狗启示。然后,她带着李珍往南鹤镇主路找去。严文带着寻雪小甜甜往需要绕远路的西南方向去了。
严寒带着当地村民往东面找。
肖甜梨带着何德胜往东山通南山的主道走。她耍了点小心眼,这条路是需要经过半山凹里的东山镇的,而程飞的祖宅就在这里。
***
肖甜梨是让侦探所的员工开了一辆大型SUV过来的,适合跑山蹚水,也能坐很多人。
那辆SUV因为贴了全黑膜遮挡外面人的视线,黑不溜秋的,所以被侦探所里的人喊它为“大黑”。
肖甜梨一众人约好,如果找到了金瓜,先不急着送回给小金主,直接上大黑车往肖甜梨所在方向送来。
肖甜梨刻意地绕着山坳走,从多个角度,多个方位观察程飞的家。
她带着动保组织的何德胜爬上了一个小土坡,这里可以从七八米高处全面地看清程飞的祖宅。
那栋宅子经过了多次的返修,显出岁月的痕迹,但历经百年,还是依旧坚挺。看得出程飞家族为了维持祖宅花了很多心血。宅子带前院和后院,前院开辟有一小块菜地,一小块瓜果地,此刻结了不少果实,菜地里的菜也长势很好。所以说,程飞对这里是一直有打理的,甚至经常住在这里。
肖甜梨给陈薇发短信,问程飞怎么样,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让陈薇缠住程飞。陈薇发了个一切正常的手势。
程飞的家,肯定有摄像头监控房宇四周,但这不紧要。肖甜梨带着何德胜下了坡,她说了声累了,稍事休息,然后就走到了离程宅比较近,但又刚好是死角的位置,她坐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肖甜梨快速搜索网络,然后黑了进去。
程飞设置的网络很强大,但对于她来说不难,只是花了点时间而已。
何德胜是个热心人,他并不知道肖甜梨的真正身份,见她累了,喊她多休息,他再去找找。
肖甜梨乐得逍遥。她飞快地操控着平板,在做一个假视频,然后完成了程飞家监控的假录像。
一切顺利,她沿着程宅围墙慢慢走,走到了后侧的方向,那里有一棵很高的树,枝丫已经伸进了程宅。
这里当然是有报警装置的,不过她已经将它关掉了。肖甜梨手脚麻利地爬上树,坐在枝丫上窥探,并没有出入的人影。她又将几颗小石子扔进去,没有动静。
肖甜梨跳了进去。
她走到大门,研究了一下门锁。不太好撬,能开,但会留下痕迹。她又绕到后面,顿时屏住呼吸。在后面的一楼其实是有一个走廊的,走廊是半围起来,等于是一楼的一个大阳台,这个阳台又直接连通后院罢了。
那里是一个房间,房间窗台正好对着走廊上挂着的一排一排的风铃。
她走进廊下,风铃吊得很下来,已经碰到了她的头发,小小的金色铜铃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一排排长条的骨骼随着风铃线摇曳,互相碰撞时发出钝钝的闷响声。
她不蠢,在阳光下,看着那些变得颜色十分灰白的骨骼,她就知道,这些骨已经全部遭到了化学破坏,要查到什么线索和证据几乎不可能。更不能成为呈堂证供。因为程飞可以辩说是从各处收来的骨器,没有单据,现金交易。只要请来一位厉害的刑辩大状,这些根本不是问题。即使,这里有很多个人被挂在了这里!
这些骨条,选用的有胸骨、有大腿、小腿骨,都经过了打磨做成了大风领;和有些是一根骨被分成了好几截,做成了小风铃。
肖甜梨仰起头看了看,有一条水管通向楼上。
她戴了手套鞋套,沿着水管,快速地爬上了二楼,进入了程飞的房子。
这个进入的地方有点巧,也是程飞的房间,因为书桌上,放有一张他的单人照,以及几张他和陈薇的合照,甚至还有几张陈薇的单人照。
她从书桌上下来,看了看,陈薇的单人照有三照,其中一张看得出来是16,7岁的年纪,果然美得惊人。
这么美的一个美人啊……
也难怪程飞弄死了人家的男人,也要将她抢过来。
这里是二楼,当然也有一个小一点的阳台。阳台顶也挂着一排人骨风铃,半垂坠下来。看来,这里和下面都是程飞的卧室或书房。这里的桌子靠着窗户,她再看了看四周,就确定了陈薇提到过的,每次和他做,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
她一间一间房搜索,但并没有找到放置那些机器人的房间。
她回忆从黑进程飞电脑那下载的视频,那个地方没有太多的家具,布置很少,有一张沙发,以及书桌,啊,对了,还有黑板!教室上课用的那种黑板!那应该是书房。
肖甜梨再确认了一遍,认为没有找到的那个房间应该是个改造过的暗房,会有一道暗门。
想通了这点,她重新搜索,研究了许多个建筑面积的墙体,都不可能存在夹层。她回到地层,逐一逐一地摸索搜查,甚至连前后庭院的地面,她都蹲下去听了一遍,摸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夹层、或地下室之类的。
她刚才已经将好几个监控器放在了程飞宅子里不同的地方,甚至是连附近路边的几棵大树上,她都装了。她就不信这个邪了!
这时候,她手机震动起来。
肖甜梨打开一看,是黎洛按她教的方法找到了金瓜。
黎洛太激动了,对着手机嚷:“老板,你真的是厉害到顶呱呱!啊~~~老板我爱你!是你拯救了可怜巴巴的金瓜!”
肖甜梨立马把手机扯远。
等声音停止了,她才给对方下了个指令:“带着金瓜,还有和寻雪一起,到这边来。程飞的祖宅。”
十五(5)寻血 iyuzhaiw u.x y z
肖甜梨飞快地爬上了树,她找了个舒服的枝丫,半横躺着,翘着腿,背舒服地靠着大树干。
等黎洛和严文他们到了,她就纳闷,老板哪儿去了。
严文拍了拍寻雪,寻雪仰着头,对着树吠叫。
肖甜梨懒洋洋地说,“小甜甜,别叫啦!”
一众人往上望,只见她咬着跟草,翘着腿,那小日子别提过得多逍遥。
肖甜梨讲:“阿洛,你先回去。程飞已经在过来这里的途中了。”
黎洛有点担心:“他认识你的。你在这里有什么想法?”
严寒也带着点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她,她讲:“我就扮成动物组织的义工,来帮忙找狗。我的人设就是高级英语教师,一对一上门服务,且爱动物,自己也养有动物,所以会做义工不很合情合理?!”
严寒快步走了过来,讲:“另外两位动保人员,是时候叫他们回来了。有他们在,更不容易穿帮。”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 uzha iwuvip.c om
黎洛很识相,马上坐进车里,开出去了。她在进来程宅的通道上等着,他到了,她就报告给老板。
金瓜果然对小甜甜一见钟情,粘着它就不动了。肖甜梨撇了撇嘴,“这色狗看起来真够油腻腻的!”
金瓜不仅对寻雪色色的,对肖甜梨也是色色的,还来她身边蹭蹭,最后演变为骑腿行为。
肖甜梨一张脸没有表情,但额角跳了跳。
严寒怕自家老板一脚把人家小金主的狗给踢死了,赶紧圆场,“谁让老板是大美女呢,证明金瓜有眼光,不爱狗女,爱美女!”
肖甜梨:“……”她现在比较想踹死他!
肖甜梨一把揪住了它的脖子,疼得金瓜呜呜叫,她将它猛地一提,一百二十斤的大胖狗被她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好歹她还算人道,只提了三十厘米就将它放下了。
这一下,金瓜夹着尾巴躲到了小甜甜身后。
肖甜梨笑着走过去,蹲下来,伸出手,小甜甜温温柔柔,姿态优雅地伸出了手。她握了握它手,喊:“小甜甜,姐姐最爱你啦!”说完,从背包里拿出一袋狗零食拆开,给了小甜甜一个大羊腿。
金瓜的口水流了一地。
肖甜梨十分嫌弃,“你这只肥狗!”
她看它,没有受伤,只是精神差了点,估计是饿的。于是,她把另一只羊腿给了它,金瓜又想吃又不敢上前,她没耐烦心,直接往它脸上扔,一只羊腿过去,把它打晕了过去。
肖甜梨:“……”
严寒轻咳两声,“老板,这个也算半个金主。它值十万元呢!”
肖甜梨走过去,蹲在它身边,温柔地摸了摸它,再摸摸它心脏,很好,跳动有力,它好得很。金瓜偷偷掀起半边眼皮想偷看她,结果被她一脸笑意盈盈地瞅了个正着,金瓜马上闭上了眼,躺着继续装晕。
严文都看不下去了,讲:“这狗戏精。”
肖甜梨嘿一声,揪着它的耷耷耳道:“狗男人,你是真的狗!”
可不就是狗吗!真狗!
严文嘴角抽了抽。
景明明讲:“这只狗喜欢你。你想个办法,让它一直腻着你。然后等他小主人来了,打好关系,以后多走动,你就有很多机会往返这边,而不会突兀了。”
肖甜梨回头,斜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不放心你。”他言简意赅。
肖甜梨又斜了一眼严文,严文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
景明明讲:“阿文,你带着寻雪先回去吧。寻雪是一条警犬,它的纪律性太突出了,程飞看到会起疑。”
但这个时候,寻雪忽然变得不寻常起来。
景明明曾和它合作过很多次,也破了许多大案,他也警惕起来,示意大家别出声。
景明明放开寻雪绳子,寻雪先是四周嗅了嗅,找了个当风的地方坐下来,在思考了几分钟后,开始寻找。
景明明眼睛精光一闪,讲:“它闻到了血腥味。”
就连自诩对血腥味极度敏锐的肖甜梨都没有察觉,她也努力地嗅了许久,还是闻不到。景明明看不下去了,讲:“人类的嗅觉是有限的,你再嗅下去,也不会嗅出花来。”
肖甜梨:“……”这男人的这张嘴怎么这么贱呢!
景明明讲:“严寒你在这里等两位动保人员。严文,你协助黎洛,万一我们这边有发现,但程飞又快到了,你们就想办法截停他。”
严文讲:“我可以用手机黑进他车子的GPS,然后令到他的车熄火。他也不会察觉到原因,只会以为是车出了故障。”
“行。你办事我放心。”景明明带着肖甜梨往程宅后院的那个树林走去。两人越走越察觉到这里的林子又密又深。
肖甜梨很懂地形,她说,“地势在上升,这里的尽头应该是坡,慢慢到达西北面的那座山。”
景明明讲,“密闭的牢房,适合在地下。越往上去只会越少遮掩越显眼。”
“你的推测是对的,不会是在另一座山的爬坡处,爬坡那边通道是比较好走的道了,那座山背面不住人,但很陡峭,没有什么小路。所以,这条路况比较好的坡道等同于主道和小路。而别处全是荆棘,我刚才看过地形的。向阳的地方又是小镇,全是成片的住宅生活区,即使山背没人会去,但真有一栋房子在那里还是碍眼。你看,小甜甜已经在往下走了。”肖甜梨眼睛不断地环视四处情况,谨慎说道。
越往深处去,树林越茂密,这里本就在山头里,和森林是接壤处,这样的大山,并非处处都是人和居民区。很明显,他们两人此刻走的地方很偏僻了。
可是寻雪高度警惕着,一直没有停下来。
景明明和它配合默契,已经料到事情不简单。
而肖甜梨已经蹲了下来,手指插进泥土里,感受其中的气息和湿度。
她眼眸凝起,沿着早已看不出的痕迹小心地摸索,一边蹲着走,一边看草丛走向、和草叶折断处,泥土湿度,一边用手感受。
她发现了一块石头有磕损,她拿起仔细观察,有青苔,但这种青苔不是自然生长的,是有人用铲、或别的器具时,磕到或蹭上去的。且青苔干燥,比别处石头上的青苔都要干燥。那颗石头也是。
寻雪很乖巧地在那块石头前坐下。
景明明蹙眉:“石头上有人血。这是它有发现时的动作行为。”
肖甜梨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一滴血。这块石头并不引人注目,其大小也达不到可以袭击人头部的那种有效威力的大小程度。她会注意到,是因为这块石头是松动滚过来的,它前面半米处刚好有个小坑,和它的大小差不多。它应该是被沾了血的铲子或什么工具碰到,所以滚到了这里,然后留下了看不见的血的痕迹,寻雪是靠闻出来的。用人眼,看不见血。
肖甜梨搜索夏海东山这一带的近三个月的天气预报。
寻雪继续走。它在以那颗石头半径三米的地方停下。
景明明将一个证物袋递了过来,她用布包着石头拿起,放进袋子里,交给了他。肖甜梨想,让他们的犯罪实验室去操心好了!她一边搜索,一边对照天气预报。
寻雪在一处停了下来。这里背阴,树木很高,草到人膝盖。寻雪停下来的地方,正正夹在两棵大树的中间。
景明明讲,“这附近的一圈的草,明显比别处低矮,是折断过,或重新长出来的。这里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肖甜梨和他打眼色道:“这里估计埋了咸鱼。我刚才摸草丛下的泥地就发现有极轻微的拖痕,留得浅,时间应该超过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只有在三天前下了雨,泥土相对潮湿,但这颗石头却是干燥的,证明它一直埋在土里,是下过雨后,停雨了,才被人无意中带出来的。应该是有人来过,刚好又是在同一条道上,所以这个人再度碰到了这颗石头,并将它踢到了半米处。我之前是推测,石头是被那个人的工具蹭到,滚出来的。但现在看,这颗石头的干燥程度要大于这附近的石头,所以它是被无意中带出来的。”
景明明马上讲:“那就意味着,疑凶有重返犯罪现场的特殊行为。就是这三天里,他就有回来重温。”
“对!”肖甜梨补充,“极有可能是,疑凶回到这里,更挖开了土,来仔细地欣赏他的收藏品。所以,这颗石子才再度滚了出来。不然它的干燥程度,和附近的石头的干湿程度明显差太远。”她进一步分析道。
“太变态了!”景明明脸色乌青。
肖甜梨环顾四周,问他记下具体地点了没有。他点头。
景明明讲:“我们先回去。等待会集合了同事再来挖。”
肖甜梨蹙眉,想了想,问:“可不可以不要打草惊蛇,你们静静地挖。”
景明明讲:“以疑凶的变态程度,估计到了特定的时间,会再度回来看他的藏品。到时候,他就知道这里被人动过了。”
“短期内他不会再过来。即使他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更清楚全面地了解我们的变态猎物。”
景明明听到她的用词,眉心夹起。顿了顿,他还是没忍住,纠正道:“他只是一个杀人犯,应该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不是什么猎物。”
肖甜梨再度翻了个白眼,嗔:“明明,你真无趣!”
景明明撇开了脸,他想,或许这就是原因吧——她永远也无法爱上他的原因,因为他们不是同类,他永远没办法理解她;而他对她无时无刻的提醒,更令她反感,她的冷血他也无法接受。偏偏,他却爱她。明知道她是一个恶人,他依旧爱她。
“怎么?生气啦?”她靠近过来,站在他面前,她仰起头看他,却被他一把将头按了下去。
他手一动,牵着她手,讲:“走吧。”
等快要走到原来的地方时,她说等一等,然后把长发弄乱,把衣领也揭开了几颗。他是个大直男,没明白意思,挑了挑眼眉,示意她怎么了?
她低低的嗓音摩擦着他性感的喉结,她讲:“你傻啊!我们本是来找狗的。狗找到了,我们却不见了,没遇到程飞倒没什么,但万一呢?我们肯定是跑进树林里打野战了啊!不然,不是很奇怪吗!”
景明明嘴角抽了抽,一掌拍开了她脑袋。
但他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衣领扣子解开,把衫摆也抽了出来。
那样子,看起来还真是又浪荡又性感,肖甜梨坏心眼地咕咕笑,她倒是一不小心就把他的名声给搞臭了。
景明明忽然转身,把她给撞了一下。
她怒,“干嘛你!怎么走路的!”
景明明二话不说,将她头往下一按,另一手将下衣摆印她唇上摸了摸,他懒得怜惜这么一张厚脸皮,隔着衬衣布,将她嘴和脸都揉红了。
等他站好,他的衬衣下摆处多了几枚暧昧的口红印。
她讲:“你这么暴躁,小心以后找不到老婆!”
十五(6)天天搞,海王海后都要萎啊!
她讲:“你这么暴躁,小心以后找不到老婆!”
景明明懒得理她,转身继续走。
肖甜梨一出现,金瓜就很亲热地扑了过去。
见到很多侦探所的外人在,她怎么也得装一下的。于是,揉了把它的大脑门,用哄嗅嗅的嘴脸道,“乖啊,姐姐给你鸡腿吃!”
正在这时,十岁小金主终于赶了过来,他抱着金瓜哇哇大哭,那场面有点壮观,肖甜梨默默站一边,尽量当自己空气。
动保组织的李珍也很受感动,抹了把眼泪讲,“找到就好!还是我们小夜厉害,用大鸡腿将金瓜引了出来。”
肖甜梨眼尖,已经看到了程飞的身影,她从背包里又拿出一大只鸡腿和一大只羊腿,都给了金瓜,温柔地笑道:“是我运气好。那边有个小洞穴呢,刚好可以藏一只拉布拉多。我找到这里时,它饿得已经探了个大脑门出来。”
程飞见到这么多人,有点意外。但何印天和他爸爸何大明,他都认识。父子俩是这里住了好几代的村民,平时两山之间搞集会时,还见过好几回。
程飞问何大明发生了什么事。何大明把大致情况说了。为了不泄露夜晚晚的底细,黎洛派了另一队从来没有露过脸的侦探所同事过来,此刻才来汇合。也算是对应了何印天的话,毕竟,他的确请了私家侦探。
侦探所里的秘书、打杂兼前台小姐陈小好,和跑腿先生李桐跑了过来,一脸高兴地讲,“太好了,找到了啊!”他们装得十分完美,没有破绽,完全不认识肖甜梨的样子,又讲:“幸好我们和夏海动保有交情,这次全靠你们了!”
“好说。”李珍微笑道。
程飞看肖甜梨背包上的铜制圆形徽章一眼,道:“没想到夜老师这么喜欢小动物。”
呵呵了,他不是早请人查了她吗?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喜欢小动物。肖甜梨温柔地一点头,大大方方笑着回应:“是的啊。我很喜欢小动物。它们都很可爱。这次能帮到金瓜,真的是太好了。”
金瓜完全迷上了这个神探,毕竟,她身上香香的,还肉多!鸡肉多多,羊肉多多!它好喜欢!它猛地挣开小主,一把扑进了肖甜梨怀里。
它太肥大,肖甜梨又在装温婉淑女,也就顺势让它给扑倒了。
吓得景明明马上来扶她,用脚跟把金瓜给挡了挡。金瓜看着人时的眼神好委屈!“噢呜~”它嚎。
肖甜梨笑着说,“没事的。拉布拉多是活泼了点。”她站起来,脚跟扭着了。
程飞看见,她脚后跟红了,肿了一块。
程飞沉默了一下,讲:“要不,大家去我家坐坐吧。这里离我家很近。”
肖甜梨讲,“会不会太打搅您了?”
“不会。大家都跑了这么久,都进来坐坐吧!”程飞领了大家往前走。
一众人也累乏了,也就顺势进去歇息一会儿了。
程飞给大家泡了茶。
何大明和他搭话,“阿飞家还是老样子,连个佣人都不请。”
程飞笑了一下,礼貌地答:“老祖屋,也没什么值钱东西。要说值钱些的,不过是这些鸡翅木黄花梨家具,都是大件东西,不好偷。所以,不会有小偷。屋嘛,能住人就行。我也不讲究,一个月让钟点工过来清洁两次,平时我自己拖拖地,抹抹凳也就是了。”说完,他打开抽屉,取出一瓶药酒。
景明明接过,卷起她裤管,替她揉药酒。
程飞看见两人默契又亲热,那种十分熟稔的亲密感,令他嫉妒。景明明是非常敏锐的刑警,当然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但也只作不知,继续给她揉,“你忍住。不用力,老了以后,你就要受罪了。”
“我没事,哥哥你揉吧。”她讲。
景明明笑着哼了一下,“你太贪靓,整天高跟鞋不离脚。这段时间不允许。”
“哎呀,你真是暴君。”她笑。
她一笑一嗔,皆是风情。程飞觉得自己渴。
他努力地调整了几次呼吸,然后笑着招呼大家喝茶。
景明明借口去厕所,把这里大致看了一下。但他发现,程飞不是太在乎,这里的一切,应该都搬空了,不会有太多发现。
他刚才在楼下时,就看见了那些拍摄放置机器人房间窗台对出的一些李子树和白饭树。这里的确是放了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现在,程飞将它们搬走了。
景明明洗了手,然后离开二楼转角的厕所,回到大家所在的一楼大厅。
然后,大家也很识趣地提出离开了。
只是,金瓜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无论如何也不肯跟着小主何印天走,相反双腿站起抱着肖甜梨腰不放,还一起窜上了她的车。
景明明摸了摸金瓜的大脑门,趁势说,“小天,金瓜可能受了惊,现在完全是当晚晚姐姐是救命恩人了。”
何印天急了,也挤上了车,去拖金瓜下来,势必要夺回它的大宝贝,还一边哄,“瓜瓜,回家,我给你一整只水晶鸡吃!快跟我回家!”
肖甜梨无语,但手势娴熟地在金瓜脑后穴位按揉,舒服得它现在是连亲妈都不认得了,哪还认他的鸡!
肖甜梨笑着说,“小天,要不你也上来,我们送送你回家。”
“也好!”何印天和爸爸挥了挥手。
景明明将车开了出去。
不过,到了何印天家后,怂货金瓜无关如何也不离开肖甜梨,将她抱得是叫一个死。肖甜梨又装出一副无害小白兔样子,讲,“小天,我不会跑了去的。要不,今晚让金瓜跟着我吧。我家有一只柯基,两只猫呢!都很可爱,还超友好。等明天,你过来我家玩,然后带金瓜回家。好不好?我也好喜欢金瓜呢,我们可以多来往呀!”
“好吧!你别把我家金瓜拐走喔!”胖乎乎的何印天吸着手指头讲。
肖甜梨是颜控狗,只对长得好看的生物,或是孩子有好脸色。何印天就是一个会流口水,爱吃的小胖子,她可一点不喜欢他!包括他的蠢狗!肖甜梨强忍着才没有揍他,笑得十分艰难:“我会对金瓜很好的,你放心。”然后和小家伙交互了电话和微信。
等回到堂姐肖甜意的家了,景明明十分无奈地揉了揉眉,“我只是让你和他套套近乎。你倒好,把这坨肥野搞来了!”
肖甜梨讲,“演戏演全套呗。我跟你讲,我们侦探所查案可是很拼的,有一次,黄启迪为了接近目标,还去夜店扮鸭!哈哈哈哈!”
景明明:“……”
见他一脸不好了的样子,她伏在他肩头大笑,“哥哥,你放心,如果你来投靠我,我不会让你扮鸭的!哈哈哈!”
他刚想揍她,但眼光余光却发现了车前镜里倒影出来的车影。那辆车停在七八米处树荫下,他认得,是程飞的车。程飞居然跟过来了!
他嘴角一翘,笑得温柔,“程飞在。”
肖甜梨没有刻意和他亲亲热热的,因为现在他们的相处状态就已经非常自然了。
她讲,“真烦!”
景明明牵了她,还有金瓜,一起进了公寓程控门。
金瓜进去了,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进了狼窝。它被两只魔鬼猫揍得嗷嗷哭,只有善良的小柯基短短心疼它。
肖甜梨给两只猫喂猫粮,并教训道:“你们玩它可以,别玩死了。十万大洋,可以给你们整很多只羊腿了。”
景明明看那只肥瓜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他短促地笑了一声。
两人很有默契地搂抱到一起,一边走一边“亲”,然后把客厅和卧房的窗帘拉上。
景明明有点无奈:“这个程飞,我简直想要掐死他!”
肖甜梨知道他很烦躁,“你是想要回警局是吧。”
“嗯,工作很多。而且今晚还是得把寻雪发现的地方挖出来。”他讲。
“我也想要回侦探所和家里一趟,我们一起走吧。”她讲,“时间充裕的话,我去和你们汇合。”
景明明问:“这就要关了灯,当歇息了?”
她笑得贼坏:“天天搞,海王海后都要萎啊!就老实黑灯睡觉不行么?!”
景明明:“……”
两人都换了衣服,和改变了造型。他扮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年人,贴了白胡须戴着假白发,撑着拐杖,慢慢从正门离开。而肖甜梨侧打扮成男人,戴着深蓝色捧球帽,穿着男士西装加大衣,从小区的东边侧门离开。
他搭了的士,而她则搭地铁离开。从姐姐的家东门出去,刚好是有地铁站到她侦探所的。
两人都是跟踪高手,所以自然能察觉自己有没有被跟踪。肖甜梨和他通电话,“一切都好。乌蝇都不多个,你就放心吧!”
“嗯。我这边也是,没有尾巴。我先去干活了。”他匆匆关了手机。
十五(7)我将一只小魔鬼从地底下拽了出来
肖甜梨推开黑色的铁质雕花大门,走进了属于自己的侦探所庭院。
这里近着海边,海风吹来,带着水汽,很舒服的氛围。
肖甜梨其实也是觉得烦躁,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她走进办公大楼,那栋有白墙和蓝屋顶的,漂亮的百年老建筑。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办公室门口斜倚着一个人,是巴颂。
他站着,但眼睛却是闭上的。
说来可笑,一个杀手,从来没有放松下来过,时刻危机四伏,睡觉都不敢。却只有在她这一处,获得安宁。
肖甜梨看出来,巴颂已经很多天没有踏实地睡过觉了。
她默默将门打开,他一下子就走了进去,找了一个墙角坐下,头一点就睡着了。
肖甜梨想了想,还是给他抱了一个毯子过去,见他本能地一动,她正要格挡,但他手又垂了下去。
“你倒是信任我。”她将厚毛毯盖到他身上。然后,她将暖气打开。
室内很安静,只开了她书桌上的一盏水晶灯。
一人睡着,一人坐在椅子上。
肖甜梨伸手拨了拨水晶灯,一串串水晶叮咚作响,令她想到了程飞家廊下挂着的人骨风铃。
四十分钟后,巴颂仰起头,看着光亮中的女人,淡漠的嗓音透过夜色传来,“你很烦躁,此刻渴望鲜血和杀戮。”
但又要假装都市里的普通人,要时时刻刻克制,被某些看不见的规矩束缚着。
肖甜梨的确烦躁得想杀人。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把尖刀,在手臂内侧割了一道,有血渗出,她闭起眼来,舔着、细嗅着血腥味,心感觉到了片刻宁静。
巴颂看着她,站了起来。
他很高,他走动时,压迫感随之而来。
他讲,“作为报答,我可以帮你。你要是喜欢,那种骨头风铃,我也可以送你一串。恶人之骨,想必声音更为动听。”
她轻掀起眼皮,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没说可,也没说不可。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他就笔直地站着,随她看。她是那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她盯着人看的感觉,非常可怕,令人不好受。但,他生生受了。
肖甜梨讲:“你这次来,并不仅仅是想要来这里睡觉吧?”
巴颂蹙眉,没作声。肖甜梨这才看清,他左边下巴到耳根处有一道新疤痕,看起来像是人咬的?“怎么回事?”她问。
巴颂答:“这也是我这次来求你的原因之一。我们村里发生了怪事。有一些人,变得很狂躁,完全失去理智,丧尸一样到处咬人。咬完人后又突然死亡!因为离我弟弟的教堂太近了,我担心他。”
“泰国啊……”她有点为难,“我这里的事情有点走不开。”
“三天就好!我只需要麻烦你三天。人我已经抓住了。”巴颂有点急。
事关他弟弟,他整个人全乱了。
肖甜梨看他,那张脸,眉眼深邃,尤其是那紧绷的下巴,似曾相识,他下半张脸总是揪着她的心。而现在,他的下巴却多了道伤疤,这就令她很生气了!“行吧。后天走。三天来回。”她点了点头,“你放心在这里睡吧。”
肖甜梨离开了,她回了趟家。
门一推开,她就闻到了酒的味道。还是好酒!
她看见一道落寞的身影。
是于连。
他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默默地喝着酒。
他是背对她的,一个高挑挺拔的盛年男人。
但此刻,他微微缩着肩,头也垂着,暗色的灯光下是一室的寂寞。
“你回来了。”他磁性的嗓音,慢慢地,一字一字讲道,像浸润过了酒色,带着淡淡的摩擦音,动听悦耳。
她走过去,“哪里来的酒?”
“我到酒庄拿的。”他答。
肖甜梨听了,噗嗤一声笑了。
他也是笑,“我说过了啊,寄给你慕姐夫的是一个AI程式;来到你身边的,是有实体的男人。所以,我也能像正常人那样,去酒庄买酒。”他缓缓转了过来,是一张异常年轻的脸,是十七八岁的大男孩的脸。
介乎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略为成熟的脸。
肖甜梨有点不太自在。
而他向她靠近了一点,一手将她圈在了吧台和他身体之间。她抿了抿唇,背猛地抵在了吧台上。他含了酒色的嗓音摩擦过她的耳廓,“你和在面对那只跟尾狗时,不同。对着他,你不会心跳加快。”
肖甜梨不悦地皱眉,呵斥,“嘴巴放干净一点。不准这样讲明明,不然我——”她一手作刀砍向他颈,用了七八分力道,换了景明明都还要被她打得不轻,但他只是快速一避,闪电般地擒住了她手腕,也是臂力过人,她居然被压制得动惮不得。
而他看了她一眼,将她手置于唇,轻舔她小臂靠手腕处的伤口,她的血被他舔舐入腹,而他始终看着她,如同一头伏于黑暗里的猎豹,但他声音倒是温温柔柔的,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十夜,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这里却没有你,我是多么寂寞。”
她撇开视线,“所以我不是回来了吗。”
“陪我喝一杯吧。”他放开她,给她倒了一杯红酒,“这款酒不错,带着甜杏仁和花香味,你会喜欢的。”
肖甜梨喝了一口,那淡淡的花香味,她的确喜欢。
“你是练家子,你的力量是因为你是非自然的产物吧?”她问。
他笑了一声,“你也太看得起精灵了。朱古力精灵在这个世间是受到限制的,我们不能干干扰人类的事,例如杀人。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运转。我的力量很弱,但因为我是于连的血液和生命所浇灌出来的,所以他是怎么样的,我就是怎么样的。我的格斗技能、医术等技能和他的一模一样。我就是他,他就是我。他是人,会生老病死。而我,五六十年后也最终会消失,也就是正常人类的寿命。”
“六十年啊,一甲子……”她念叨。
“不就是一甲子吗?!”他轻笑了声,“所以,如果你想和我及时行乐,我是很乐意很高兴的。”
“别!”她别开脸,“你可以去夜店,就离这里不远。是高级吧,那里的女人又美又有钱。也很多富家千金在那里猎艳。总之,你不亏。”
“正视欲望又不可怕。你对我有感觉。”他双手抱住她腰,左手抬起,在她身上抚摸。
肖甜梨拍开他手,“变回十岁再来讲话。八岁,六岁也挺好,我不介意。”
“你连看多我一眼都不敢,肖甜梨,你在骗鬼呢!”他嗤。
肖甜梨抬起头来,一对冷漠的,不带感情,不带欲望的眼看着他的,然后,她有点惊讶地咦了一声,“你和当初从下水道里救我起来的大哥哥有点像,不过他更成熟一点。”
于连微微一笑,十分温柔,“你忘记了一切,却还记得十多年前的事啊……那也是我,不过那时候的我快十九岁了。”
“原来真的是你啊……”她的嗓音软了一点下去。
“我将一只小魔鬼从地底下拽了出来。”他答。
他晃动着酒杯,“然后我看着小恶魔怎么去报复,将带头推你落下水道的女孩子脱光了衣服,扔到天桥底下。真是一出好戏!”
肖甜梨内心的魔被一点一点唤醒,那种残暴的感觉升腾,且感觉很好。
他讲话的声音,越来越慢,讲她怎样对付其余的人。
突然,她手机嘟嘟声响,她才回过神来,从对面的镜子里看到自己冷酷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被她刻意深埋的自己。
她看了一眼手机,是景明明。
她接起,“喂?”
“我们在开始挖了。挖出了第一截人腿骨,但少了一根小腿骨。”景明明讲。
“我马上就来。”她答。
肖甜梨挂掉电话。
“今晚,你为什么回来?”他问。
肖甜梨讲:“因为我担心你。怕你会孤独得哭鼻子。”
还真将他当十岁小男孩了啊?!不过他很孤单,很想念她,倒是真的。
肖甜梨又讲,“于连,不要再试图像刚才那样催眠我。放出恶鬼来,我甚至会连你都杀的。而且,我讨厌被人控制!于连,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只要你不作妖,我可以和你和平共处。别的,你就不要再指望。于连,我不会和你上床。”
“你还在找一张,连自己都不再记得的脸吗?”他嘲讽起来。
肖甜梨想了想,答:“我没有找。我知道,我有一个丈夫。这就够了。我不需要去找他,忘记了也就忘记了。让你失望了是吧?你以为我会去找出他来吗?不,我觉得一个人就很好。我根本没想过去找,去求。”
直到她关门离开,于连才轻笑出声:“冷情、冷心还真是厉害。”他翻开手边一本书,是从明十的宅子里顺走的一部《酉阳杂俎》。
只见书上一行字写着:无情草,左行草。使人无情。范阳长贡。
十六(1)小孩子
因为她留了一份纸质资料,没有电子版的。她只好又连夜赶回侦探所去拿。
离开侦探所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肖甜梨觉得饿了。
她压低了鸭舌帽,依旧是一副男人的装扮,嘴皮上还挂着两撇假胡子。她走走停停,显然是想找吃的。
然后,十色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视线。
当她走过一条街道,在她侦探所西面斜对着的街道,新开了一家十色。
肖甜梨已经闻到了朱古力的香气。
肖甜梨走近那家店。
店前有两棵异常高大的松树,看得出是百年老松,且是从日本京都移植过来的。是百年老京都浸润的味道。
她站在松树前,仰起头看,松树上挂着一颗一颗的朱古力造型的装饰物。一种似曾相识感扑面而来。
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匆匆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裹了丝缎的大锦盒。
她眼尖,看到锦盒里全是如星光般璀璨的朱古力。朱古力造型千奇八怪,有一颗是娃娃造型的。看得出来包裹的糖纸都是量身订造的,别无二家。糖纸本身就是立体的娃娃造型,娃娃的神态和她有三四分似,盘着五黑高耸的发髻,露出饱满的额头,而娃娃穿着粉色和服,十分可爱。
她抢先一步,拦住了来人,手一捞,就把那颗娃娃朱古力占为己有了。
当她抬头时,才察觉到来人非常高,简直是压了她好几头的那种感觉了。
是一个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对眼睛和半截高挺鼻梁的男人。
肖甜梨怔了一下,只觉男人的眼睛非常漂亮,明明是深邃的轮廓,却能透出春樱似的柔情,但他眼神向她扫来时,又恢复了十足的清冷,他整个人也似一株苍松,挺拔遒劲,那种目光是刚毅里又透出淡淡忧郁的。这是一个只看到一部分,就已经足够令人惊艳的男人。
肖甜梨忽然觉得又燥热又渴,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明十冷淡地讲,“肖侦探,你挡住我的路了。”
肖甜梨眼神蓦地变得凶狠,“你认得我?”
“不认得。”明十讲:“我这边还有几天开业了,所以往来这边比较频繁,知道这条街道上最为出名的,不是什么珠宝店,而是十夜侦探事务所。这边的地头蛇有的说,不要惹肖老板,而有的则说遇到麻烦事找你准没错。你的能耐,这条街无人不知。黑道白道都要看你脸色。最近东南亚那边不太平,听说是要清理一名杀手,但又有人说,您保下他了,虽然都是捕风捉影,但大部分人都忌惮您。您的人,今晚爬进了你的侦探所。而您一身易装打扮,又这么晚了才出现,应该是在查案子。”
肖甜梨听后觉得他分析有趣又合理,于是继续问:“我的手下都分辨不出我本尊。你怎么看得出来?”
明十抱着那个包了锦缎的木箱,枯着眉,想了想答:“您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我本来也看不出什么,以为你是一个未成年小地痞流氓。你身上的衣服比较时尚,却不算贵,带着点潮,从那边后巷走出来时,咬着根草,牙齿也做了装饰,涂了只黑牙,像那种不修边幅但又有点小钱的地痞。的确不会令人联想到肖老板,不过,你身上的气势,走路的动态可能忘了修饰,我看得出是练家子。你的身手,十个刑警,甚至特警也不一定比得过。这点骗不了人。一个令到黑道都怕的女人,肯定有那么些手段。我刚才见到你后,就相信了江湖传闻。”
肖甜梨吐舌,“搞得我好像个黑社会一样!我有那么可怕吗?我又不嘎人肾,真是的!”她此刻倒是完全警惕了起来,连嗓音都是刻意压低的,像男人的声线。
“看得出,您是个缜密的人。我甚至看不出你的真容。但你动态的确是暴露了一些东西。当然,要非常在行的人才会发现。”他讲。
肖甜梨对面前这个男人刮目相看,实话实说道:“我饿了,闻到了朱古力香,跑过来的。”
明十:“……”
他一直没什么表情,但肖甜梨察觉到了他的微表情,他眼角动了。这个好看的男人,笑了?!
“进来吧,我给你一杯热可可,和朱古力。”明十为她打开十色的门。
那是一道发出淡淡春水色的浅绿门。
非常漂亮的一道门,开在雪白的屋墙上。
“这里的十色店面,和我之前见过的相比,算是挺小的。”她讲,“但店面虽小,香气却很浓。香气飘出了上百米不止。其实,我在侦探所里时就闻到了,不然也不会被勾起肚里馋虫。果然是‘未见其面,先闻其味’。妙得很!”
明十:“谢谢赞赏。”
“店里只得你一个人吗?”她一边问,一边四下走动,东摸摸西摸摸,显然很喜欢十色。
明十讲:“都下班了。本来,我正打算走。”
“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热情的人。会让我进来,令我有点惊讶。”她言辞颇为犀利。
明十一怔,其实她讲对了,他是对什么都冷淡的人,也没有那份闲情和热心招待不速之客。
但她拿起了娃娃朱古力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对她作出了妥协,更破天荒地请了她进来。
见他没说话,她也没再问。
明十刚才墨西哥寻找完灵感回来,做出来的新品,有点一言难尽,说是猎奇可能更准确些。就连他的老管家一样的老搭档埃尔伯都被他搞出阴影来,连连拒绝试吃他的新品。
明十把一只黑棕色,绘有神秘符号的盒子递到她面前,讲:“试试。”
“不用钱?”贪钱本性发作的肖甜梨半眯着眼睨他。
明十:“这只盒子里的六颗朱古力免单。是新品试吃。”
她喜滋滋地接过,拿起一只淡绿色的橄榄一样造型的朱古力一口就塞进嘴里,咿咿呀呀地咬着,含糊着讲话。
她说,太好吃了嘛,脆脆的,还有点腥,被辛香料包裹得很好,腥反而成了一种更为野性的味觉。
她还含含糊糊地问是什么夹心馅料的。
明十没答,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夹了一颗红色星星型的递给她,她接过又一把塞进了嘴里。
“唔唔,好好吃!有点甘甘的,好焦脆,但一咬开,爆出一股油后又软又弹,这个好吃,是什么夹心呀?”因为吃,她露出了本性,哪里还是刚才那个专业的侦探,也就一吃货。
再加上她男装打扮,此刻小虎牙亮着,嘴角翘起,一对眼睛弯弯的,又璀璨又明亮,像柳叶型的一对黑色宝石,美得不可方物。
明十被她眼睛吸引,朝她走近了一些,然后讲:“绿色那颗夹心是蚂蚱,红色那颗是毛毛虫。”
肖甜梨:“……”
她的脸一瞬之间,从惨白变成了爆红。
她刚来这里,不熟悉店面,也不知道洗手间在哪里,但又实在忍不住,只好狂奔出庭院,对着方才她还心仪的老松大呕特呕。
明十举着杯水,站在店铺的廊道下,一脸淡淡的表情。
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眼尾往鬓发里弯了弯。
他走过去,将水递给她。她生气地接过,漱了口,又要别的杯子装水来喝。
明十倒是好脾气地又进了店铺,再出来时,手里依旧是一杯水,不过这次是一杯温水。
她喝了好大一口,才讲:“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兼朱古力大师对不对?你这人不厚道!”
明十脸无表情:“这一盒不收钱。而且你刚才明明说了好吃!”
他一根筋,对此很执着,“你明明觉得好吃!”
觉得毛毛虫好吃?她简直是疯了!好吧,其实,她也不是不能吃,当初在野外求生时,弹绝粮尽,什么不要吃?为了活下去,她把一切能抓到的都塞进嘴,其中就有肥大的蛆虫、毛毛虫,还是活着生吃的,这头吞咽下去了,那头还在她喉咙里抖动,那种感觉……她曾发誓,这一辈子再也不吃蛆!饿死都不要吃!
既然,他已经成功地恶心了她,她也要恶心回去。于是,她很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把她刚才的感受再说了一遍,那种生的,会动的蛆!那种吞咽时想要呕吐的感觉。她添油加醋地讲,“那一晚,我在原始森林里,伏在高高的树干上睡的时候,梦里全是满嘴的蛆,在我嘴里、喉咙里、肚里胃里蠕动!”
明十轻笑了一声,讲:“小孩子!”
她柳眉一竖,很不高兴了。他说,“我不怕虫,你吓不着我。”
还是头一次有人喊她小孩子,她斜他,“你很老吗?动不动喊人小孩子!”
明十一怔,讲,“和你比,就是老了。你看着精明,令黑白两道闻风丧胆,但在我看来就是一个孩子,还是个吃货。跟我家洪鞋一样。”
“小鞋子?”她诧异,原来,他就是洪鞋的papa啊……
“嗯,我囡囡。”他讲。原来她就是洪鞋喜欢的那个女人,她很特殊,能看见朱古力精灵。他一顿,又讲,“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她有空会过来这边店玩。”
“我和小鞋子早认识啦!”她笑,态度缓和了一点,没了刚才的强硬。
他又递了那盒试味朱古力给她,她连忙摇头。他讲:“这次的没有虫,猪油渣煎得很香,你试试。还有酸角和辣椒味夹馅的。”
肖甜梨接过,“你倒是奇怪,尽放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的妻子和我讲过,朱古力可以标新立异,不必只做甜的。咸的,苦的,又有什么关系,人生不可能只有甜。所以,我尝试做不同的味道。”
“这样啊……”她接过一粒,放进嘴里,猪油渣是很脆很香,当油渗出来时又很绵软,十分好吃。她在心中想,十色的老板真是长情。
这里是全手工的朱古力工坊,无论是一楼,二楼,还是三楼,都有一间全玻璃墙面的工作间,游客和顾客可以看见朱古力大师如何制作朱古力。而这里的装修,装潢极简,带着东洋的禅意,包括他挂在墙上的一系列夹心朱古力作品,像极了一幅幅书法作品。
她指着墙上面的十多块、每块半米长宽的朱古力板讲道:“这些就像书法,令我想起一部西方拍的文艺片《枕边书》,女主角是我们中国的演员,而出演的是关于日本的文化,很有意蕴的一部文艺电影。”
“日式电影,有哀婉的美感。我没想到像肖老板这么飒爽的女性,会喜欢这些日式文学和老电影。”他有点意外,然后从工作间里拿了一块新做的,刚包裹上糖纸的朱古力板给她,“给你带车上吃。这一个系列是我们中国的草书。”
肖甜梨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很特别。
她接过,道了声谢。
明十知道她赶时间,给她端来了一杯刚做好的热巧。
“棉花糖与朱古力碎的组合,里面的热巧克力饮很解乏,我还加了椰子朗姆进去,我觉得肖老板是一个嗜甜的人。”
“你的直觉很准。”她接过,喝了一口,真的很香浓,很好喝,棉花糖软软的,甜甜的,带着焦糖的芳香。
这么会做美食的男人,不能享用,实在有点浪费。肖甜梨想着,心里头有点痒痒。
她又喝了一大口,胃里顿时暖暖的,她讲:“你不像个甜点大师,你也是练过的,我看得出来。你的臂力很惊人。你的眼神,有杀意。”
明十一怔,淡淡地讲,“平常爱好是无规则格斗,也就玩玩。”
萍水相逢,还真不必多讲。肖甜梨点了点头,没揭破。他这种眼神的人,双手也不会太干净,都是沾了血的。
他又给了她一小杯热巧,“这款是迷你杯,加了辣椒的热巧。”
她喝了一口,辣得直吸气,但又刺激又好喝,很合她口味。
他讲,“肖老板赶时间,就请自便。我在后面处理好货品,也打烊了。”
他转身要走,她喊,“几多钱?”
他脚步一顿,没回头,“这次,我请吧。等开业了,肖老板多来捧场。”
“一定。”她笑眯眯地回应。
十六(2)新发现
肖甜梨到达时,整个骨架都起出来了,就放在一个担架上。
说是骨架吧,倒还剩一些肉,一群受惊的甲虫从尸身上散开,恶臭在空中飞扬,而一些纠结在胸腔处的一堆虫子,包括肥肥的蛆虫也相继散了出来,往人的鞋边跌。萧潇是在场唯一女警,实在没忍住,跑到一边拿着塑料袋子呕吐。
这一次来验尸的是一位女法医官,看样子二十五六,清冷知性,那张干净的脸透着看透生死的淡然和怜悯。是一位很耐看的美人。
感受到来者目光,那位冷美人自我介绍道:“我是嬴小骨。骨头的骨。你就是肖大侦探吧,景队经常提到你。”
尸骨上又掉下来几条肥大的蛆虫,肖甜梨额角跳了跳,避开那些肉虫,讲:“幸会!”
景明明拿起之前拍的照片给肖甜梨看,她看了一会儿讲,“没有头,内脏也没有,肉也不剩多少,且都是枯肉,这具尸体目前很难鉴定死因吧。”
她又看了看胸腔里枯肉外翻下的累累白骨,白骨泛着淡淡的紫,“咦,莫非是中毒?不对呀,这都被分尸了,证明凶手是一个冷血的,崇尚暴力的人,这样的人喜欢暴力杀人手段,扼死、砍杀都有可能,唯独毒杀……更像是对猎物没有把握,才会使用的手段。”
“是。”景明明认同她的分析,“这具骨骸是经过分尸的。且从骨头的砍断处看,力度非常大。”
嬴小骨讲:“目前没找到头颅,头颅有硬伤也有可能,重击头颅,也能令人致死。从这个骨头质量、和骨盆来判断,尤其是膝盖和胳膊肘关节处可看到,长骨还没长成,这是一具未成年男性尸骸。腿部和手部,都是从关节处卸落,手法利落,没有犹豫,绝不是生手行为。”
景明明沉吟:“所以,我们要找出来的凶手,已经是个熟手技工,杀过和处理过不止一具尸体了。”
程飞就很符合这个侧写。肖甜梨没有说出来,以免影响各位刑警的判断。
法证组的同事也在收集一切有用的环境证据。其中一个,在收拾一株植物;肖甜梨看过照片,这株植物原本是在尸体的脚踝处发现的,是一株向日葵,扎根在脚踝处,破土而出,结出瘦弱的花苞。而尸骸的大腿外侧,也有几颗没有发芽的、没有经炒过的生葵花籽。
肖甜梨讲,“这些葵花籽应该是这个男孩放在裤袋,装着吃的,剩了那么几颗。而这颗掉出来的,生根发芽了。而且看时间,没超过三个月,株体还很幼小,但也有了花苞。三个月左右。所以这具尸体埋了三个月。”
景明明神色凝重,“才三个月,不可能白骨化,尽管手掌脚掌肉还在,小腿也还有残留肉,胸腔却几乎挖空,内脏不见,肉也是枯肉。这个变态,做了去肉剔骨的步骤。”
“所以,肉去了哪里?”肖甜梨讲。
萧潇刚吐完回来,听完景队和肖甜梨的对话分析,她再次狂吐起来。
嬴小骨讲,“我们刚挖时,很多肋骨都是断裂的,手臂,和腿都是砍断,再重新摆在身体两侧的。断裂的胸肋骨,和脊椎骨就随意扔在那,简单拼出人的造型。尸骨上有许多刀砍的痕迹。可惜没有头骨。我能修复头骨。至于具体死因,我回去会做详细解剖,给你们报告。是不是中毒身亡,一验骨就有结果了。”
嬴小骨接着讲:“即使没有这株向日葵,也能大致推测出死亡时间。现在是冬季,且一个月前有一股台风加寒流,那几天特别冷,却没有雨,气温去到了0度。等于是昆虫附着尸体就遇到了寒冬,而且从蛆的数量来推算,还有各种虫子都还处于茧内和幼虫期,推测出就是三个月左右。”
肖甜梨却笑了,“看那些刀的砍痕,凶手在做各种实验,他在寻找更为高效的分尸方法。这是一个连环杀手,附加的必然是连环谋杀案。”
所有的一切,已经能将隐藏的一个一个的点,联结起来了。
景明明看着她,问:“你有部分答案了吧?!”
在搜证出所有有用的东西后,另一组同事在还原犯罪现场,虽然不能和未挖开时一模一样,但如果是隔远了不仔细看,是看不出什么的。就连重新植起的草皮,那些草依旧还是及膝高。
肖甜梨挑了挑眉毛,“我还是那句话‘肉去了哪里?’”
景明明很震惊:“你是说,我们夏海再度出现了吃人魔?!”
“这个很低级,很容易抓住的,别急。”她笑了笑答,“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上午我要给程丽上课呢!”
程丽啊,那也是一只小恶魔吧!她看人的那种眼神,自己是不会认错的。因为她们是同类嘛!
***
景明明载了她回去。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抱着一块巨大的朱古力,低头细嗅着,那模样活像一只小动物。
他看了一眼,朱古力很香,浓郁的香气在车里缓缓渗出,挥发于空气里,使得寒冷的车里有了故暖意。
他将暖气再调高了一点。
肖甜梨依旧是一副男人装扮,那两撇假胡子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他手一伸,将她那两撇假胡子扯掉了。
她在看朱古力纯白底色的包装纸。这块朱古力很大,包装纸的图案是狂草。
她作风一向西化,有点没看明白,一直在那使劲地辨认着。
景明明看了几眼,讲:“是王昌龄的一首诗《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有点意思。写字的人,字迹很狂,但又见刚正端秀,笔锋凌厉,尤其是收笔,有力而孤绝。是个正派人,也是个绝情之人。这个人,怎么说呢,是个没有心的人。”
肖甜梨啧啧两声,“你连笔迹鉴定学都学了?!”
景明明答,“跟我小叔和慕小叔学的。”
景蓝和慕骄阳啊……
一想到慕骄阳,她就打心底发寒。他是她老师和姐夫,理论上来讲就是亲戚,但她其实对他又敬又怕。每当她失控,每当她想要杀人,处于道德沦丧的边缘,拉回她的不是亲情,更不是什么道德,她本就没有道德而言,而是来自慕教授的精神约束。因为,她很明白,只要她敢犯罪,他一定会将她抓住,惩治依法。
“明明,”她忽然喊他。
景明明将车停在一旁,她的脆弱,他感受到了。他的手按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怎么了?”
“慕教授令我害怕。提起他,我就会如坐针毡。我怕总有一天,他会把我抓起来。比起死,我更怕丧失自由。他喜欢研究超级变态,特殊的死刑犯,他和景教授会用科学研究的用途,把他/她们永远地囚禁起来,他会像对待实验物一样研究我。这一点,比起死刑更令人胆寒。我知道,他在夏海的湖底、和瑞士与世隔绝的山巅上各有一座犯罪精神病院,那里面有地牢,有些顶级变态被关在地牢里,没有一扇窗,一辈子都见不到阳光,甚至连月光都见不到,直到死。”她的手微微颤抖。
景明明握住她手,指腹在她的新伤口上摩挲,“你又控制不住杀戮,所以在自己身上划口子了吗?!是这些罪案和罪恶刺激到了你,是程飞令你嗜血。你们这类侧写师,每天与罪恶同在,共呼吸共生,你们要捕捉他们,首先就要使用他们的那种变态心理,成为他们。就像尼采说的,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阿梨,这件案,要不你还是算了吧。我来办,你现在退出。你虽然是警方顾问,但我觉得,你现时的状态不适合。”
“太迟了,明明。如果我现在退出,突然消失,陈薇只有死路一条。程飞的控制欲已经到达了顶峰,突然失去了发泄的出口,就会爆炸。明明,比起我,其实你更危险一点。现在的程飞,被我刺激到了,他随时会找机会杀死你。我倒觉得,警方不如将计就计,引他来抓住你,他还会虐待你,然后才杀死你。总之,只要他下手了,你们就能收网了。”她讲。
景明明摇了摇头,“其他案子,例如任向东案,还有这具在他家附近的枯骨案,全部没有证据。他袭击我,他可以找律师打,说他对你因爱成恨。且,我又没事,他顶多只是谋杀未遂。坐那么十来年又出来了。他这样的人渣,我最大的心愿,是法官判他死刑!并且一定要公开审判!以法律的名义!”
肖甜梨笑了笑,死刑,死刑挺好的,也不一定要法官来宣判。只是,明明,他真的是一个一身正气的好人,她这个傻哥哥啊……她的手按在他脸颊上,讲:“明明,你知道的,太难了。对于他,我们根本搜刮不到证据。”
景明明握紧她手,讲,“再难我都不怕,也不会放弃。阿梨,我也不会放弃你!我不会让你坠于黑暗。你害怕慕小叔我知道,那我就会一直督促你,不准忘记这个世界的规则,也不准你走到那一步!阿梨,程飞的事,你不要使用别的手段。不要令自己无路可走。更不要让自己的手染上鲜血。”他狠狠地抓紧了她的双手,用疼痛来警醒她。
肖甜梨讲,“我知道了,哥哥。”
顿了顿,她又讲,“哥哥,你身上好暖,热烘烘的。我想抱一抱你,像小时候那样。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拥抱,就是亲人的那种抱抱,可不可以?”
景明明将她抱入怀中,她立即伸出双手圈住了他的腰背。他的怀抱很温暖,还很安全,减轻了她的害怕。
他拍她背,安抚:“我知道你想杀了程飞。你嗜血,你想折磨完他,玩弄够了,再杀死他。手段残忍,过程血腥。我仅是想想都害怕。阿梨,我从小就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你一旦失控,程飞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你不同。你一旦下手了,就回不了头。阿梨,我太了解你了。”
她想活剖程飞,剁下他那根东西,挖出他眼珠,逼他自己吃下去。她满心凶残,只想折磨她的猎物。
但景明明温暖的拥抱,令到她心灵震颤,令到她再度渴望回到人间。她嗯了一声,讲:“哥哥,我答应你。”
十六(3)哥哥,我会一直像从前那样帮你
景明明重新启动车,肖甜梨说,“你们行动要快些了。我很确信,他电脑里的录像,那四个机器人里是真人。他杀了四个人。那四个人是他的藏品。”
两人连夜回了警局。
到达警局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嬴小骨首先给骨骸拍X光,还做了蒸骨,和检验毒理等项目。
等到她拿着初步验尸报告来到景队的办公室时,整个重案组都在全神贯注地做汇报,和分析。
嬴小骨讲,“骸骨上的砍伤是死后造成。但他的致命死因并非死于毒药。但他骸骨里出现了手术麻醉用镇静剂,没达到令心脏停止休克死亡的药量,但不排除这个过程产生呕吐,被呕吐物堵着气管喉管,窒息死亡。因为没有头颅,所以暂定是呕吐导致的窒息死亡。但药量不是致命的。并不能排除是头颅遭到中午袭击致死。”
肖甜梨马上接口道:“药量不是致命,会产生三个干扰方向。一是,凶手犹豫,并不想真的杀人;但这点又与后来的分尸时的冷酷麻木手法不同。二是,凶手只是想控制住受害者,例如便于囚禁,所以使用了能使人昏迷和失去行动力的镇静剂。三是,凶手想杀人,但可能各种因素,他不能制服受害人,所以想到这种方法;但这一点又和第一点一样,产生了同样的矛盾。”
景明明分析,“的确,这样的手法很混乱,想杀,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很犹豫,但分尸时又很强悍,产生了两种不同的心态。”
何童讲:“会不会是因为凶手杀人时心态太乱,毕竟人还没死,还会挣扎时变数是很大的。等到人死了,他就能专心地分尸了,所以又回复到了冷静冷酷的状态。”
李成说,“我们办过的案子里,的确出现过类似的罪犯。一开始混乱,跟着又恢复了条理。”
肖甜梨一直没打断别人的思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她尊重每个人的分析推理方法。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在思索时,她又问,“明明,你怎么看?”
大家也是累了,都干了一整晚了,李成打了个哈欠后开始插科打诨:“元芳,你怎么看?”
“滚你丫的!”景明明对着他头扔了个烟头,险些没把他的鸟窝头烧起来。
李成在那鬼叫,萧潇讲:“整天叫你去理理你那头发,油腻腻的,腻不死你!”
大家都是笑。
景明明让大家去楼下买杯咖啡喝了再回来。
等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严文在时,景明明才讲:“我觉得凶手杀人和分尸时呈现的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无法协调的心态。无论是不是头颅受重击致死,一开始,凶手的确对受害者下药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便于控制、便于活着折磨等等,一开始要使用迷昏的方式,展现的就是凶手的不自信。自信的凶手,只要对着头部一个不致命的重击就能办到了,何必还要买药下药这么迂回。而且,下药这个手法,感觉更像是互相认识的人。”
“所以?”肖甜梨一点一点引导他。
严文敲击键盘的手,停顿了一下。这个肖大侦探、肖侧写师又在教自家阿头犯罪心理学了啊!
景明明十分肯定地讲道:“我认为,凶手有两个人。两种作案手法,两种谋杀,以及两种折磨方式。”
肖甜梨打了个响指:“bingo!”
景明明继续分析:“程飞的年龄不小了。他的女性猎物在23-36之间,偏向的是更为成熟的女性,像陈薇这类的。如果他要折磨的是陈薇的追求者,那这些男人应该不会太过于年轻。而这具新挖出来的男性,不超过十八岁。这不是他的猎物。”
很好!景明明真的很擅长推理,哪怕他没有深入接触过犯罪心理学。肖甜梨听得津津有味。
景明明又想了想,讲:“未成年男孩子爱上35,6的陈薇,这个可能性太低。但程丽……她只有十五六,年龄上和这个男孩子相近。”
刚好大家回来了,景明明马上讲,“明天一早,你们去调查程丽,找她的学校老师谈谈,不要让程丽知道,所以先别找学生。学生之间的是非传得很快。”
李成马上接:“之前就查了一下程飞程丽的,程丽一共转换了四次学校。”
“这么频繁?”景明明讲,“你们重点调查她上一家和现在这家学校。现在这家学校只问老师。之前的学校可以询问学生。看看学生方面,给出一些什么奇怪的线索。”
转头,他又对萧潇讲,“你去从我之前搜集来的失踪人口里,再做调查,找出这三个月内失踪的,未成年男孩子,圈定范围,一家一家地去找来报失踪的家长。”
“收到!”萧潇大声接道。
“阿文,你再从网络里找一找,程丽和失踪男孩子之间的联系。”景明明从容地分派任务。
严文推了推镜框,道好。
肖甜梨说,“哥哥,你再查查程丽上学的一切补习班和兴趣班。也许,也会有发现。”
景明明点头,看了一眼何童,他马上点头。
一切任务都分派好了。
景明明让大家马上回家休息,八点开工。
肖甜梨说,“我开车吧。你也累了。我们从后门回去。”
两人再度换了一身,乔装打扮后,坐上了车。
肖甜梨讲,“你累了,就眯眼睡一会儿。接着,你还要天天连轴转呢!”
他忽然笑了一声,“我又想起了以前。我大你三届,是你师兄。你一出来实习,是跟我的组。还是我去派出所把你提进来的。那会儿也是这样,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办案,然后我累了,你就开车送我回家。其实,那种感觉很好。可惜,你最后还是离开了。”
肖甜梨想了想,讲,“现在这样也很好啊!我更自由。而且,也同样可以帮你。”
他大手在她头上一揉,说,“辛苦你了。那我就睡一会儿了。”
说完,他果真靠着车窗比起眼来。他是真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只是,他睡梦中都还蹙着眉,右肩上的枪伤可能又疼了,他手本能地摸了摸伤处。
肖甜梨觉得心被狠狠地捶了一下,虽然,她对他没有男女之爱,但看见他受伤,她还是会跟着心疼和难过。
她轻声讲:“哥哥,你放心吧。以后还是学以前一样。我会一直帮你。帮你抓住所有的坏蛋!”
十六(4)焦灼 wuyezh en.c om
金瓜很好,吃得饱饱的,在小明温暖的怀抱里睡得香香的。
肖甜梨给它泡了一大碗香喷喷的羊奶,它才醒来。
肖甜梨摸了摸它大大的方脑瓜,讲:“吃吧,半个金主。”
金瓜对她是又爱又怕,试探着拿大脑门蹭了蹭她腿和手心,将她没揍它,反而笑得一脸和气,它高兴又有点小腼腆地一把扑进她怀里。
肖甜梨难得给了它好脸色,再给它顺了顺毛,舒服得它嗷呜呻吟着。
景明明刚起来,牙刷还在嘴里,一脸洗面奶的泡沫,赤着精壮的上半身,即使他还是半醒,肌肉却一块块地高耸垒着,壁堡一样坚硬。他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讲,“你倒是有动物缘,明明你是个冷血的大恶棍。”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p o18b t.c om
他也是恶狠了,看见有奶,他吐了牙膏泡沫,手背一抹嘴,拿起桌边的一碗奶猛地叁口看完。
肖甜梨:“……”
她无语道:“明明,那个是宠物喝的宠物奶……”
景明明嘿一声干笑:“羊奶啊,挺好喝的。也行,凑合。”
肖甜梨:“……”
她走过去,拿手指尖戳了戳他胸肌,讲:“你比最新上映的《封神》里的奶还大!费Daddy的胸都没你大!”
景明明忍无可忍,一把拍开她手,走回沙发,将套头衫塞回去,也不管脸上、颈上的水将衣服洇湿了。
她走过去,拿起柔软的干棉布替他将脸上泡沫也擦干净了。对面有什么亮光一闪而过,随着晨光,晃了两人眼睛。
她讲,“明明,将我抱到沙发背上。”
他双手箍着她腰,轻轻松松地就将她抱到了沙发顶上。她双腿一圈,就虚虚挽在他腰后。尽管两人中间是空的,身体没有紧靠,但到底是太近了,他能闻到她颈上沾到的一点甜甜的牛奶味,也能感受到她柔软又有韧性的动人身体。
这令到他很焦躁,他卡着她腰上的手用了八成力,疼得她闷哼了一声,她将他手往上拉了拉,并没有碰到胸脯,但从远处看是这个效果。她说,“程飞令你很厌烦对不对,你和平常办案不同,你很焦躁,也很冲动,冲动得想去杀了他。”
景明明和她太熟了,两人想什么其实是彼此心底都明白的。他坦白讲:“阿梨,这样和你朝夕共处,被逼着亲昵,那种感受很不好,你也不好,你打从心底抗拒这种亲密,而我很想要抽身却又无力,所以我们都想杀人,这点上你没有说错。”
“原来,是我令到你讨厌啊,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也对,毕竟我拒绝了你的婚事,还要这样彼此尴尬……”她有点失落。
景明明很艰难地开口,“阿梨,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我的亲人,我不会讨厌你。”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肖甜梨一看,竟然是程飞!的确,她和景明明的耐心都快要被磨完了。她调整了一下声音,然后才接起,“程先生,您好,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顿了一下,没有马上说话,肖甜梨斜了景明明一眼,他会意,立即用膝盖撞了沙发一下,沙发脚被撞离了地,发出“咚咚”两声。
她配合着,“嗯?”了一声。
程飞轻咳了一下,问:“夜老师,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的,您说。”她刻意放缓了声音。
“今天的课,我们在东山老宅这边上,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呢?考虑到你还要带着金瓜回何家,都是顺路,干脆今天的课在这边上,你看怎么样?”程飞礼貌地问,但听得见声音里的克制,还有别的什么奇怪的声音。
“可以的。那到时和小丽再见了。”她刚说出再见,被景明明挠她腰痒痒肉,她一时没忍住,“啊”一声尖叫,赶紧关了电话。她说,“哥哥,不带你这样是坏心眼的。”
“配合你!赶紧结束!”他咬牙切齿,“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他对着电话做什么!恶心透了!”
景明明转身去穿大衣,没有看见她眼里的狠绝。
对付程飞,她有的是一万个令他生不如死的手段。
进东山需要的时间长一点,景明明不适合现身。所以,是她带着金瓜,坐打扮成的士司机的侦探员工李昂的“的士”去的。
不过景明明也坐在后排,且做了装扮掩护,打扮成了老伯伯的模样。他问:“为什么不自己开车过去?”
“显出一种矜持啊!待会我就说约好的的士,的士一直在这里等着。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就放心去上班吧!”然后对李昂讲,“在下一个路口放下他。”
景明明看她,而她在看一本侦探推理小说。他看了一下笔名,讲:“又在看你堂姐甜意的书啊!”
“她的犯罪手法标新立异,很有意思。喏,这篇这个故事,以我的慕姐夫为例子,对付一个善于心理控制术的高智商罪犯。这个罪犯用心理控制术和催眠术,使得受害人自己活着切开自己的丁丁,塞进自己嘴里嚼烂。仅仅通过语言和文字,或是一些别的图片影视等心理暗示。”
“停!老板,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你留着晚上和景队再慢慢说。我待会还要一边等你一边吃咱午餐呢!我可不想现在就开始吐!”李昂一脸见了鬼的模样盯着后视镜。
金瓜用大脑门蹭蹭他,安慰他。
“大可爱,你真的好懂事!难怪侦探所所有人都喜欢你呢!”李昂撸了它两把。
肖甜梨翻白眼:“你还不如黄启迪那只鸭!”
他嘿嘿笑,趁机说黄上司坏话:“鸭嘛,肯定得有特殊技能啊!不然,怎么能令老板满意呢!”
景明明不悦地撇了他一眼。
李昂平时一向这样怼人的,但眼下明显不是适合开玩笑的时候。于是,他果断地闭了嘴。
肖甜梨笑得特别和蔼:“黄阿鸭啊……他确实帮得我手,毕竟他从前可是夏海警局头牌,破案率和景队比不分上下。他最喜欢接分尸这类重大案件。这种案件令他特别亢奋,干劲十足。什么重口的尸体、分尸、以及分尸的残渣,就连法证人员看到都会呕吐的场面,他眼睛不眨一下,人才啊!”
景明明:“……”
“好了,老板,别说了。我真的要吐了。”李昂决定,以后在老板面前还是多做事少说话。不然,她会整死你。她找到每个人的弱点,然后转往那上面带节凑。
景明明有些疑惑,“黄启迪大我四届,他也曾是过去的一个传说。他破案率是很高。但是他为什么会转行?”
肖甜梨讲,“人各有志。黄启迪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他纯粹是做人只有两大爱好,一是爱查案,一是爱钱。他爱钱的程度超过了你的想象,所以最后他加入了我的阵营。这里不是香港,警察没有高薪养廉这一说。他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又想要查案的刺激,所以他就来了。”
景明明点了下头,“难怪他开的是保时捷。”
肖甜梨轻笑起来,“黄阿鸭非常懂物质享受的,哥哥。他也是个妙人了。”
景明明哼笑一句,“看出来了。他给你推荐的都是限量版的红酒和洋酒。你家收藏的酒品,和他的差不多。你们喝的酒也差不多,价格高昂,牌子奢华。他每一套西服都是几万,每次陪你出席宴会,也会为你挑选礼服裙。他眼光不错。”
她哈哈笑,“哥哥,我怎么听出了不一样的声音?!”
李昂听了,也是憋着嘴笑。
景明明没作声。
下一个路口,景明明下了车。
车子驶进东山路,沉默了许久的李昂讲,“景队和老板感情真好。即使你们分手了,他还是很护着你。可惜了。老板,你不应该放掉他。”
肖甜梨闷声笑:“明明是很好。我也会一辈子对他好。”
李昂讲,“景队想要的不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好,或者报答。老板,我是好心劝你一句。艳遇这种东西,玩玩,图个新鲜也就算了。景队这样的,才适合嫁给他。”
肖甜梨无奈地揉了把脸,侦探所这种工作就是这点不好,每个人都是逻辑帝,在他/她们眼里,没有隐私可言。
她还是得解决程飞!除掉了程飞,她和景明明就不用天天对着了。等时间久了,一切丢淡了,他会走出来的。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她伸手一摸,才发现那部《魔鬼的控制》被景明明顺走了。
算了,她侦探所的大书柜里还有一本!
十六(5)珍藏品
是在程飞的祖宅上课,自然程飞也在。
何印天老早就在东山大道等着他的金瓜了。奈何金瓜就是不愿意跟他走,结果就是拉拉扯扯间,李昂把两人一狗统统送去了程飞家。
肖甜梨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有点无奈。
她在人前,从气质到性格,再到穿衣打扮都和陈薇极像。
当她有点无奈地一手牵着何印天,一手牵着狗绳和金瓜,婷婷地站在他家门前时,程飞只觉得自己要窒息。
她穿的是一套姜黄色冬日女士西服,陈薇早两年好像有一套类似的。她挽的发髻和陈薇的也极像。陈薇长得美,是娴雅端方的那种美,她还喜欢珍珠,她戴着珍珠耳环时,非常美丽。而此刻,站在他家门前的女人,也戴着一对珍珠耳环,那种美贞静得如同油画里的少女。的确,陈薇像美丽的少妇,毕竟她年纪摆在那里了,但夜晚晚却还带着少女独有的天真,尤其是脸颊上那一点点婴儿肥,美丽得像油画里的那种西方少女,隐隐透出蜜桃般的成熟气息。
就连李昂都不得不赞,他那老板简直像从内到外换了个灵魂,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神探,就是一位简单知性又纯真的外语女老师。
他也刻意做了装扮,就像真正的的士司机,且年龄上更老相一点,眼睛做了改装,将眼角弄耷拉了下来,显得好像无精打采,没睡醒似的。
他讲,“小姐,我就在这里等。这里太远了,来往够有钱了。等你好了,再载你回市区。”
程飞怔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他迎了两人一狗进屋。
程丽也对来这么多人感到奇怪,瞄了瞄金瓜,金瓜被她一瞪,脊背发凉,赶紧缩在肖甜梨后面。
肖甜梨蹲下,微笑着摸了摸它脑袋。
她温言细语哄了许久,金瓜才肯跟着何印天走了。临走时,何印天喊,“靓姐姐,欢迎你来我家和金瓜玩,下次我也要带着金瓜去你家撸猫猫。”
“好啊!”她对他挥了挥手。
何大明在路口等着儿子了。
肖甜梨接过程飞递过的热茶,喝了一口后,说了声谢谢,就打算开始上课了。
她以需要安静为由,将程丽领会了她的房间,并关紧了门,隔绝了程飞炙热的视线。
她上课很生动,不死板,还很善于用口语引导她讲出需要备考的口语内容,和她做一对一的真人对话。语法部分,也尽量讲得有趣,短短两个小时时间,程丽的收货颇多。她们一周一次线下课,每晚,她都会和她上半个小时线上课,所以一直教得她很好。
这一天,上课时间结束了。程丽忽然说,“夜老师,你怕我叔叔。”
她一怔,故作惊讶道:“怎么会呢?”说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十分腼腆。
这样美的女人,别说是她叔叔了,就连她都很想收藏她呢!
她借站起要送她出去,不轻不重地撞了她一下,她踉跄了一下,眼镜被程丽撞飞落地,“啪嚓”一声,程丽踩碎了她的镜片。
肖甜梨的脸僵了一下,她赶忙俯身去捡,程丽连忙道歉,“夜老师,实在抱歉。”
她笑了一下, 讲:“没事。我只是叁百度近视,没了眼镜虽然不太好看东西,但不算深度近视,还能应付。”
她将眼眶捡起,“那些镜片就麻烦你扫扫了。”
“老师,我赔你一副吧。”她领了她出去,一边走一边讲,“作为赔罪我和叔叔请吃饭,待会叔叔送你回市区吧。”
程飞看到她走路有点慢,看东西也不太聚焦,他就明白了。他讲,“我们请你吃一餐。夜老师,不要推辞。”然后也不容她拒绝,直接走出去,让的士司机先回去了。
李昂怕对方生疑,也就开车走了。
肖甜梨纳闷,这对恶魔叔侄到底想搞什么鬼?她的手机是经过“装扮”的,用的是一位真正的英语老师的卡号,连里面的大量学生的作业批改什么的,都有。各种学习群,家长群。非常像样。她也不怕会被程飞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程飞叫了西餐,会有人专门送过来。
但这样相对无聊,她也就干坐着等,有点拘谨。
程飞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程丽也在一旁,客厅放着一部老电影,名叫《收藏家》。
程丽忽然问,“夜老师,你看过这部电影吗?这部电影是我的最爱!”
肖甜梨微笑道:“我没看过电影,但看过英文版原着。既然你爱好文学,也可以看原版的,多做英语阅读对你有好处。”
“夜老师,你这么美丽,我也想收藏你呢!就像收藏洋娃娃一样!”她对着肖甜梨笑,一对眼睛死死盯着她。
肖甜梨内心雀跃不已,甚至有点按捺不了拿刀磨她的冲动了,但面子上却装出讶然,笑得尴尬,“小丽,你真会开玩笑。”
“老师,我带你去看看我的收藏吧!”程丽讲,站起并对她伸出了手。她非常任性地无视程飞的眼神警告。
见肖甜梨要站起来,程飞连忙讲:“看电影吧!”甚至他还伸手往肖甜梨方向拦了一下。
但这一下,却更给了肖甜梨方便,她装出就是要和他避嫌的样子,讲:“没事,我也好奇小姑娘们的爱好呢!小丽,走吧,带我去看看。”
程丽带她往阁楼走,上了阁楼后,她拉了拉台灯的线,台灯被拉着叁次后,一架梯子从天顶垂了下来,那里打开了一道口。
肖甜梨内心惊叹,难怪……原来阁楼和楼顶之间居然还有隔层。
肖甜梨随她一起,爬了上去。
程丽是个阴阴森森的女孩子,看人时的眼神如毒蛇。她这种人,不会有什么朋友,想必这也是程飞要将她送出国的原因。
这个房子只有十五个平方,很狭窄,天花板也低,但有一扇天窗,可以看见外面的艳阳与星星。这里不是程飞当初放置四个机器人的房间。
不过很快,她就没什么疑问了。因为那四个机器人此刻就排排坐着,坐在四张简易的书桌上。
这里也有一块黑板。加上五张课桌,和五张凳子,还有五个坐在那里的机器人。这一场景,就像教室的再现。
原本只有四个机器人,但现在,多出了第五个!
“小丽,你的收藏在哪里呀?”她故作不懂。
程丽轻声笑,走到那些机器人中间,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这些就是啊!它们很有趣的!你看,它们在听课呢!”
“啊,对了,我们还差一个美丽的老师呢!夜老师,你多合适呀!”她忽然朝肖甜梨走近。
换了真的英语老师,估计得被这小恶魔吓破胆。
但肖甜梨不是,她此刻狼血沸腾。她干脆也不装了,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几个机器人旁边,笑眯眯地说,“虽然你的爱好有点特殊,也小众,不过每个人都有点不为人道的怪癖啦。可以理解。我认识一个人,她就喜欢收藏人偶,那些人偶全是真人的头发做的头发,所以发丝乌黑发亮又柔顺,非常精美漂亮。对了,你的这些宝贝们,都有什么故事呀?”
她的手抚上最近的一具机器人。是很好的金属打造的,而且重点是还轻便,不是那种寻常的金属。金属面很闪亮,还有部分是木制的,木头也是好木。机器人的头部做得特别精细,机器人的内嵌眼睛很突出,是非常漂亮的眼球,还带着长长的睫毛。
见她被吸引,程丽骄傲地说道,“用动物真眼做的呢!他叫阿金,是独属于我的阿金。阿金最漂亮的就是一对眼睛,非常动人,会说话一般,睫毛也长。我最喜欢阿金!喜欢了他整整四年了!即使我拥有了这么多机器人,但我最爱的还是他!”
肖甜梨心中冷笑,看来这个男孩子死了将近五年了,真是可怜!她学过心理学,程丽这样的情况,存在一定程度的精神病变,她有妄想,也会产生幻觉。初步看,倒像有恋爱妄想症,但这个症状的精神病人并没有暴力倾向。
她是跟过慕骄阳全方位学习的,谈判学她也拿手,要想问出某些答案,那就需要运用谈判技巧和手段。此刻,她需要的是倾听。
果然,程丽见她感兴趣,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偶尔,她也会停下来,问肖甜梨一些问题。例如,问她喜欢什么收藏。那一瞬间,肖甜梨第一反应是想要收藏一个男人,一个美貌的男人,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的脑海里出现的是十色店老板那张俊美的脸和背影。说起来,她只看过他眼睛鼻梁,和叁分一的脸庞,但她透过骨相,可以想象他是多美美好,又是多么可口。
她轻笑了一声,才讲,“当我还是小少女的时候,情窦初开,对爱情对性一知半解,也会幻想自己和帅哥谈恋爱啦!我没什么收藏爱好,不过我到现在还是喜欢看帅哥!”
其实,程丽刚才一直在说的,和阿金的故事,幻想为主,当然也存在真实的部分。她讲,她第一次见到阿金,是在朝阳似金的夏季,她在街道公园的榕树下见到他,他正在练习小提琴。这一段,她分析得出来是真的。但后来,阿金对她表白,陪她去图书馆温习,这些是假的。是恋爱幻想。其实这一点,也不算太过分,很多妙龄少女脑海里会存在这样的幻想,是对初恋爱的憧憬罢了。
“他拉小提琴吗?肯定很棒吧!不然,公园里的人会赶的。我想,阿金演奏小提琴肯定很出色。”她开始套话,套出的信息越多,就越能尽快找出受害人的身份。
果然,程丽抱着膝,坐在黑板前开始讲,“阿金是穷苦孩子,无论他多出色,也不会有人看到。但他真的很聪明,跟着神父学就学会小提琴了,每次教会的演奏,他的小提琴都拉得特别出色!”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说了太多,程丽又开始讲别的机器人。
阿金,丽语,朗明,小快,阿峰,这就是五个机器人的名字。在程丽的描述里,都是清秀可人的妙龄男孩子。年龄分布在十四到十八岁之间。她的嗜好,是和她一样没有成年的少年。
所有的画像已经完成。这些藏品真正的主人是程丽,程丽负责诱拐,下药迷昏,而程飞则帮助杀死他们,做成机器人。
她很好奇,程飞究竟藏了他们的哪一部分在机器人里。她刚才已经摸索过了,上半身体是很轻型的金属,而下半身以及四肢和颈部用了木头,机器人的头部也是轻型金属。
那么美丽的眼睛啊……
她和阿金对视了十多秒,她觉得,他还在那里,还被禁锢在金属机器人里。
“夜老师,我们下去看电影吧。”程飞在阁楼里喊。
于是,程丽带了她下去。
程飞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讲,“夜老师,觉得上面怎么样?都是小女孩奇奇怪怪的收藏。她不喜欢洋娃娃,也不喜欢收藏衣服裙子,倒喜欢摆弄机器人,当初我还笑她像男孩子一样呢!”
肖甜梨笑:“是,男孩子更喜欢机器人多一些。”
叁人又回到楼下,被暂停了许久的电影再度重新播放。
是一部很变态的电影,男主角是个精神变态,囚禁绑架了一位美丽的少女,他爱恋她多年,最终将她囚禁在地牢里,直至她死。他又开始准备捕捉下一位猎物,那间地牢,为下一个以及下下一个准备着。
男主在地牢里,幻想着能和女主谈一场恋爱,和她结婚,组织一个家庭。直到他的美梦幻灭。
程丽经历的,应该就是类似的过程。分析出这一点,肖甜梨认为,那五个男孩应该被她囚禁过,这里不适合,程飞应该还有一处囚禁人的地方,和这里离得不能太远,还必须僻静,没有人到。
她的电话响了,是景明明。他很着急,显然他已经知道李昂提前回来了。
她讲:“我在小丽家用了午餐再回来。今天就不能陪你去粤来轩吃饭啦。今晚好不好?我们今晚去哪里吃完,再一起看一场电影吧?我想看封神!我偶像费翔可帅啦!”
“好。”景明明已经镇定下来。其实他也知道,程飞不会在有人证证明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他家,他的地方下手。
果然,这一顿饭吃得很平静。
饭后,程飞和程丽一起,将她送了回去市区。
她们的机构是有线下学校的,程飞将她放在学校大门前。
她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车上,程丽对程飞讲道:“叔叔,我喜欢那个女人。她很美丽,是所有女人都想要拥有的那种美丽。我想收藏她,将她埋在我们的院子里。”
程飞只是笑了一下,“阿丽,那你也只能看着她的美丽容颜一天一天衰败,直到长满蛆虫,露出白骨。”
“没关系,”程丽狡黠一笑,“那以后,我们就收藏更多美丽的女人,和男人。”
程飞阴沉的脸闪过一丝兴奋,“那捉到她后,你要先把她给我。我同样喜爱她。”
“好!夜老师是你的,也是我们的!”程丽露出兴奋扭曲的目光。
十六(6)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和别人有点不一
下午六点,放班时间时,景明明到学校门口接她离开。
“程飞跟着。”她讲。
景明明巧妙地跟在一辆大卡车后,然后趁着红绿灯时,在最后几秒冲了过去,迅速拐上将会通往叁道岔道口的马路。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将程飞甩开了。
“他跟得这么紧,必有所图。他的行动将会加快。”景明明讲,“毕竟我们整天刺激他。他应该到达那个临界值了。”
肖甜梨看了眼四周景物切换,是回警局的路,她在他要讲话前截了话头,“他首先要对付的是你。明明,你小心。”
他看了她一眼,本来这话是他要说的。
两人中途进了一处大型商厦的停车场,换了一辆车才开出大路,观察没有人跟踪后,直接回了警局。
“你今天在程飞家肯定有发现。”他讲。
“嗯。应该可以帮助你们缩小失踪人口搜索范围。”她答。
两人风风火火,快步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大家都出去找线索了,只剩下何童和严文在。
肖甜梨讲,“你这么也是很忙吧。”
景明明揉了下眉,“没办法的事,除了程飞案,我们还在办一件妻子先是被丈夫报失踪,跟着在小区的一栋还没修建好的的尾楼天顶水箱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这个被媒体报道出去了,影响很不好。上头给的压力很大。而程飞案,是没有手续的,是兄弟们在帮我跟进。”
肖甜梨拿起一堆失踪名单,顺便问他要了妻子失踪死亡案的相关档案,她两件案件同时一起看。
何童问:“阿头,程飞那里不能立案吗?毕竟那具未成年男尸是在他家附近发现的。他是有可疑的。”
肖甜梨答了:“这不能算过硬的证据,毕竟不是发现在程飞的屋子了。那一块地属于野外,现场没有例如鞋印等的任何环境证据。单凭这个,不能对他单独立案啊!”
景明明讲:“我研究过了法证对你找到的那块石头的报告,上面蹭到的苔藓上,有白饭果的汁液,以及某种东南亚那边过来的无污染肥料。这种肥料很特别,我去查了,严文在网上也查了,全夏海都没有引进这款化肥。而程飞半年前去了东南亚那边玩,他有一个做果园生意的朋友,应该是他朋友给他的。这是比较微妙的一个环境证据,可以对比他家的土壤、以及所有铲子上的痕迹。除非他已经丢掉了,不然那把既铲过白饭果泥,又用作埋尸工具的铲子是能锁定的。不过这些证据还是不够硬,除非有更关键的证据。”
肖甜梨讲:“我可以帮你圈出那具骸骨的主人范围。现在,我们先谈谈杀妻案。我看了丈夫的口供,他很冷静,报警时说的话也是,‘她到了晚上十二点四十二分还不见回来。她从来没试过这样。我等到了第叁天,还打不通她电话后,报了警。像她这种没什么脑子,连小区都会走迷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人,怎么可能会离家出走?!’条理很清晰,没见一点乱,连时间都精确到了两分钟,背台词一样。这个男人有可疑,而且妻子死亡案件了,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丈夫杀的。你们重点盯他,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的。尾楼水箱里的女人,脸部被严重破坏,这是私仇的代表,是熟人作案。女人没有穿衣服,这是羞辱的象征。凶手心理变态,存在精神病变的情况。女人的十个手指头被砍掉了,但又用止血布带紧紧捆绑束缚,是为了不让大量血液污染水箱,出现异常。但是这个凶手忽略了,尸体迟早是会腐败的,即使只是烂尾的楼,丢空了有叁年都不开建,不完工,但迟早是会被发现的。且凶手并不把尸体运出小区,扔去更远的地方,证明这个凶手的智商很一般,学历也偏低,但那把嘴能说,很会哄女人开心。这点和丈夫的学历,以及画像对上。”
严文一怔,从电脑里抬起头来,“肖大侦探,这么好心,不收钱给我们景队做案情分析了?”
肖甜梨冷笑了一下,斜睨他一眼,讲道:“以后你们景队的案子,我会免费。但你们别的组找我帮忙,就没有折头打啦!”
景明明无语,“而且重点是,上面还要付你顾问费。肖甜梨你真是贪钱到发癫程度。”
“我乐意!”她嗔。
肖甜梨将未成年人,且在五六年间失踪的男孩子单独抽了出来。一共是十八个。
然后,她又把有家长来报失踪的十二个抽出来。跟接着,她将五六年前失踪的叁个抽出来;再接着是把叁月前失踪的两个找出来。她将范围圈定在五个里。然后,她快速把程丽的幻想说了一遍,程丽会和猎物玩情侣的游戏,当他们不能满足她的变态心理时,就会把他们杀掉,他们并非即使死亡的。“五六年前失踪的有叁个,其中这个眼睛最漂亮动人的,是教会的孤儿管事来报的失踪,这家教会孤儿院口碑很不错,那里的孤儿尽管到了十六岁就要开始做一些小区工作来赚钱,但总的来说是管理很好的,对孩子们也关注,所以这位十四岁的小少年陈明亮在失踪的当天晚上就有教会管事来报案了。我相信就是他了,他就是程丽口中的阿金,他应该会演奏小提琴。他的名字很配他美丽明亮的大眼睛。”
她顿了下,讲,“这两个是叁个月前失踪的,这个太丑了。我赌不是!就这个吧!去他家走访一下。陈明亮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阿金,第一个机器人,也是程丽最钟爱的藏品。”
严文马上网上搜索,讲:“网上有他在教会举办活动时的演奏照片。他的确会拉小提琴。”
刚好跑杀妻案的李成和另一位文兴旺回来了,景明明让文兴旺去查陈明亮的基本社交情况,以及挖出一切他和程丽可能存在交集的地方。
景明明拉上她,马上去查长相清秀,一笑时脸颊边有一颗小酒窝的十七岁马捷。马捷于叁个半月前,亦即是将近四个月前失踪。
严文看着那批照片,喃喃:“看来程丽喜欢收藏漂亮的男孩子啊!”
李成脑子转得快,啧道:“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对付得了接近成人的大男孩。果然啊,两种杀人手法,一个下药,一个用暴力,很符合程丽和程飞这对极为变态又善于隐藏的叔侄。”
坐上车后,景明明才讲:“那个男孩子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叁个月,临界值就是90天左右。但他是在将近四个月前被父母报的失踪。推算时间,他被囚禁,折磨了二十二天。所以,他不会是因为镇静剂导致呕吐,呕吐物堵塞喉道和鼻孔窒息致死。他是被活活打死的。且伴随二十二天的非人折磨过程。”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情绪,拿手狠狠地锤了方向盘,车子发出尖厉的喇叭声。
肖甜梨沉默了一下,才讲:“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能做的只是帮助他沉冤得雪。”
景明明看了她一眼,叹:“无论见过了多少罪恶于惨无人道的案件,我在再一次面对死者时,都没办法做到学似你那么冷静。”
肖甜梨短促地笑了一下,“所以,这也是我们无法相爱的原因。明明,我们只适合做亲人,不能相爱。我只是个冷血的怪物。”
景明明已经恢复了冷静,他伸手过来揉了她头一把,才讲:“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和别人有些不一样。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你只是存在稍微的差异。”
肖甜梨心中一暖,低下头讲,“谢谢。”
“那就帮我抓住这对恶魔。”他讲,方向盘一拨,车子加速前进。
十七(1)来自颜控狗的“义正词严”
前去的并非只有景明明和肖甜梨,还有叁位法证人员。是景明明通知他们一起去的。
在那个小区的门口,肖甜梨见到了法医嬴小骨。
她下车,和嬴小骨一起进去。
嬴小骨讲,“法证组先一步进去了。他们要取亲属的DNA和那副骸骨的DNA做比对。由于我们夏海有全国最先进的犯罪实验室,以及慕教授为我们提供了许多最先进仪器,听法证主任曾SIR讲,一天就能出结果。”
没有头骨,看不见脸容,安排家属来认尸没有意义,验DNA是最有效的。她点头讲:“我知道。我老师引进了最新设备,整个中国仅一台,香港都没有,香港还要送回去美国做。这个最新技术,仅凭一滴血,不仅能知道男女,还能得出家族遗传特征,例如卷发,眼睛大小等,以及模拟还原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受害人样貌。非常神奇。”
景明明停好车,追上两人,一同进入电梯。他讲,“我看了你的验尸报告提出,受害人的左肩半边锁骨曾经碎裂、以及左手曾经骨折,且是相同时间内造成的伤,左手骨折的部位、以及骨折的方向推测,是打篮球时导致的骨折。是一处两年前的旧伤。马捷是全省青少篮球队的队员,是一名拼抢非常凶狠的前锋,所以身上有一些旧伤。你这次去马家,是要对比他以前的X光片。”
“对。”嬴小骨点头,“即使没有头骨牙齿,也能通过旧伤,完全一样的X光片确定受害人。我想给你们多一重保险。现在这具无名枯骨的左手骨折处还有一颗很细小的特殊型号的医用骨架螺丝。我还要看他当年的手术报告。他是左撇子。他的左手较右手发达。希望这点发现也能帮到景队您。”
“谢谢。”景明明讲,“我调查到的马捷就是左撇子,擅长篮球运动。我看了尸检报告的两处旧伤,推理出,当时他应该是要灌篮,被中锋先是身体撞击,撞碎了左边锁骨,然后对方的手再接施压他左手,往后猛力盖帽的同时,撞与掰断了他的小臂骨。如果核实了,他真的就是马捷。那马捷应该需要长期去做恢复锻炼。”
“对。”嬴小骨肯定道,“而且会是相当长的时间。他的篮球生涯也只能结束。”
肖甜梨马上接道:“那对马捷来讲应该是灾难性的打击。他会意志消沉,会有抑郁,或许还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景明明道:“那他后来的活动范围,可以接触到程丽的地方,可以是医院、恢复保健会所、心理咨询室等地方。而不需要他和程丽同校,甚至认识。或许,只需要程丽认识他就够了。”
“是的,”肖甜梨接着推导下去,“省际的校级篮球比赛,每个学校的学生都可以去看的。不需要同校。如果马捷足够出色,加上漂亮的外表引起程丽注意并不出奇。如果她一直当一个猎人,跟踪他,观察他,直到他受伤了,在医院、保健会所、心理咨询室等地方接近他,并非没有可能。”
“等确认了就是马捷后,可以从他妈妈列出的马捷的活动区域去调取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程丽的身影。”
“叮”一声,电梯到了。
叁人一起走进了马捷的家。
他的妈妈黄真神色憔悴,因为孩子失踪,已经白了头。
景明明猛地握紧了双拳。
其实,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受害人家属。
肖甜梨太了解他了,他这个人正义感太强,心肠又软。她拍了拍他肩,“哥哥,只要找出真相,为死者沉冤。你只要做这些就够了。我不要你难过。你心情不好,都不可以。”
“因为,你心情不好,我也不会好。”她再补了一句。
他嗯了一声,讲“知道了。”
嬴小骨表达了问候后,道明了来意。
马捷妈妈马上翻找出两年前那张X光片,以及他的手术报告,后续医疗报告与疗养报告等。
马捷妈妈很激动,紧攥着嬴小骨手不放,“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是不是我那命苦的孩子!”
那具无名尸的X光拍是她反复看过的,早记在心里了。她拿过文件袋,取出X光片一看,一切都对得上,和无名尸的左边锁骨断裂,左手小臂断裂,甚至打螺丝钉的位置都是一样的。她再翻看手术报告,用了什么治疗方法与器材,都和无名尸的一切对得上。嬴小骨讲,“这块报告和X光片与我们找到的遗体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我回去法医实验室后,会两张X光片一起做比对。虽然现在不能百分百确定……但是,阿姨,你还是要节哀顺变。”
马捷妈妈一把坐倒在沙发上。叁个多月了。她提心吊胆了那么久,也做过了最不好的梦,其实没有希望的希望,才是最折磨人的。
景明明蹲下来,正视受害者家属的眼睛,十分诚恳认真地做出保证,“李女士,我会尽我所能抓住凶手。”
“谢谢你们。”她哽噎,用力地闭了闭眼睛。
景明明将手机里程丽的照片调出来,问:“李女士,你看看,认不认得这个女孩?她会不会是你儿子的同学呢?”
程飞长相普通,并不难看。而程丽除了眼神阴郁,其实五官面容还是姣好的,再加上有钱,养得好,白白嫩嫩,打扮时尚,相信还是有异性缘的。肖甜梨加了一句:“阿姨,马捷也十七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爱情都很向往,再加上他是校队的风云人物,会不会他已经谈恋爱了呢?”
马捷妈妈抹了把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捷仔不认识手机里这个女孩子啊!他是有小女友了,两人青梅竹马,那孩子是我好姐妹的女儿,从小玩大的,不过她一年前移民了,在那边读大学。而捷仔也在计划出国读大学了。他英语很棒的,读书也好。可是现在……”
“这就是刺激源。”肖甜梨压低声音对景明明讲,“他要离开,刺激到了她。”
景明明讲:“李女士,你再认真想一想,有没有在小区附近见过这个女孩子。”
李女士变得认真起来,“和我捷仔的失踪有关吗?”
“现阶段,我们不方便说案情。但我请你认真回忆一下。”景明明讲。
李女士说没有印象。
肖甜梨又问,“那你们小区的闭路电视一般多久清理一次你知道吗?”
“这个需要问物业才知道的。”李女士讲。
景明明看了一眼在场的刑警,一名刑警马上去找物业了。景明明对另一名讲,“去把小区四周各个方向和街道的店铺都问一下,有没有装有监控的,有的话,借用一下。”
大家分头行事。
“阿姨,我可以看一看小捷的房间么?”和一众人不同,肖甜梨用的是最亲切的叫法,仿佛这个叫小捷的男孩子还在一样。这是套出有效信息的最佳技巧,她需要令到被询问的人放下紧张或戒备的心。
“可以,我带你去吧。”李女士带她进了走廊,带到了第四个房间,也是靠东面的房间。
肖甜梨走了进去,很明亮宽敞的卧室,卧室里放了几个贴到墙的大书架,里面放满了各种书籍,有文学,有名人传记,有推理小说,有机械电工的专业书籍,甚至还有心理学,也有占了一半比例的英文原版书。看得出来,他除了运动好,样子清秀,还的确是个学霸。
肖甜梨注意到一架轮船,发动机盖没有盖好,有电路铁板露在那里,很精细的手工。
李女士讲,“这架船是捷仔一个人做起来的,还差一点就好了,他试过,可以在水上面运行的。”
景明明也跟了过来,“他电工很好。”
“是,他申请的是麻省理工,电机工程。他对发明制造机器有兴趣。”李女士悄悄抹了把眼泪。
“这样好的男孩子,很受女孩子欢迎啊!”肖甜梨讲,走到一面墙上,那里挂了许多照片,有许多他和同一个女孩的合照,也有许多那个女孩的单独照,女孩子或嗔或喜,眉眼含情。是一个有着可爱圆圆脸,娃娃脸长相的甜美女孩子。马捷能灌篮,长得高,一米八九的身高,将娇小的女孩子搂在怀里时,那种甜蜜感很充沛,两人的身高差也很冲击人视线,是那种现下流行的最萌身高差。
“捷仔,只喜欢琳琳啊!两人约好一起读大学,毕业就结婚呢!我仔别看他人高马大的,其实内心很淳朴、保守,比喜欢那些不切实际的,人也长情。”李女士叹息起来。
李女士是外企高管,马捷一家是高知家庭,想必琳琳家世也是如此,而且都将孩子教育得很好,尤其是品格方面。两家家长观点也很西化,开放,没有管束孩子们的早恋。所以说,马捷和青梅竹马感情如此好,是不会和程丽有交集的。
肖甜梨拿起马捷的一张单人照,他抱着一只篮球笑得很灿烂。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确是那种简单干净的少年。
那就意味着,是程丽看上了他,要得到他,不管他愿不愿意。他越反抗,对程丽越不屑,那他遭受的虐待就会越严重。
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李女士又讲,“讲到电机工程,和这些捷仔看做的手工,他在四个多月前和我提起过,有个人想请他做一批机器人,给他提供最好的设备工具,甚至是制造机器人需要的电机间。他很高兴,说一直想尝试做一下发明。他想研究一些新型功能的机器人,和那种会走会操控家居智能的机器人不同。他想做一款可以帮盲人阅读,和打字的机器人。”
“很有想法。”肖甜梨又问,“那他是在和谁接触呢?你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吗?毕竟做机器人也并非那么简单的事,需要一个小型工作间。”
李女士摇了摇头,“孩子的事,我一向是不过问的,他的自我管理能力很好,学习又好,我真的不需要事事管着他,我们都是放手让他去闯。但他有一个记事本,也会记下一些与之来往的人的手机号码。我拿给你们。”
景明明很意外,“一般都是用手机直接存储手机号了。很少会有人用抄写的。”
李女士答,“他有这个习惯,把重要的是事情都记录一下。”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本子。
本子很大,景明明接过,快速翻看,里面还有各种绘图与设计。马捷甚至是把自己的QQ、微信、推特,和MSN等所有的社交工具账号都标上了账户号和密码。
“为盲人提供服务,小捷真的是个好孩子。阿姨,我们就不打搅了。”肖甜梨退了出去,并轻轻将他的卧室门掩上。
马捷的卧室很干净,看得出来,是他自己打理的,他是一个有洁癖的人。最后,却被埋在一堆乱草烂泥里,让蛆虫钻咬。实在是,令人不爽!
法证组的搜证人员离开了,还剩两名刑警。景明明点一点头,就带着大家都离开了。
坐上景明明的车时,肖甜梨才讲:“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啊!就这样没了。令我很想把那对狗叔侄给宰了。”
景明明只是淡淡地:“你不是没有感情,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的吗?”
肖甜梨撇了撇嘴,“我是颜控狗。虽然,马捷在我看来长得实在普通,和你比都差远了,但他很干净单纯,一米八九的大高个,笑得好灿烂啊!他的笑容太明媚了,令人看着赏心悦目。所以,当我一联想到一头那么明媚可爱的、单纯热忱的拉布拉多,转眼间就成了一堆蛆虫从我脚边爬过,我就想剐了那对恶魔。”
很好,将人讲成拉布拉多,这才是他认识的肖甜梨。景明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讲:“你别乱来。我会抓住他们的。”
十七(2)于连登场 layuz h aiw u.x yz
他开车,她负责翻找马捷本子里有用的线索。
肖甜梨拿着本子,研究了一会儿,对景明明讲,“我觉得马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的智商很高。他应该也感觉到了自己有危险。他的这些账号和密码全是失踪前几天才写上去的。看墨水特别的新!而且,还特意标上了日期。日期就是四月前,失踪的前三天。”
她还用手机登录了马捷的所有账户,并把一切都报给严文后,自己也开始一一翻找起有用的信息。
马捷会在小红书、抖音、微博等国内主流社交软件放自己的一些生活记录,例如篮球训练、比赛,以及做的各种轮船、汽车、飞机的模型。以及一架架小型的机器人。其中一个是像手臂一样的机器人,可以做很细致的活,甚至是给针穿线等。但他主要活跃的还是推特、外国版抖音等软件,可能是和他女朋友在国外有关。他在外国软件上放出的生活照,和手工作品的视频、照片更多。
肖甜梨给李雯菲打电话:“收到我发给你的账户号和密码了吗?GOOD!那你现在帮我过滤马捷的所有社交软件里,痕迹最多的一个用户。即使ip会变,但这个用户是跑不掉的。”
挂了电话,她继续翻看,其中有一张是马捷抱着机器人笑得很灿烂的照片。她放大了看,忽然发现,他左边下巴四十五度抬起时,下巴下来一点点的地方有一个痣。这颗痣不大不小,但要他扬起头后,才会看得见。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u zhaiw uh.xy z
“怎么了?”察觉到她神色凝重,景明明问。
“程丽的收藏里,有五个机器人,其中前面四个都是旧的,第五个新做的。而且当时我是坐着看,机器人是站着的角度,我刚好看见五号机器人的左边下巴和脖颈相连接处有一个很细微的凸起。我甚至怀疑,就连程氏叔侄都还没有发现这个极为细微的不同之处。”肖甜梨仔细回想,加以分析。
景明明:“你的意思是说,第五个机器人是马捷自己做的,他也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故意做出了那个凸起?代表的是一颗和他一模一样的痣?这么迂回?!”
阿金,丽语,朗明,小快,阿峰……她一直反复念这几个名字,忽然,她快速翻看马捷的本子。终于在一个草图里找到了答案,“这个机器人造型像一只大型耳朵,它的用途是捕捉风声、鸟声,并合成动听的自然乐曲。很有趣的一款设计。这个机器人叫‘阿峰’。既有听风之意,也有站在山峰之巅的那种捕捉猛烈山风的暗喻。这是这款机器人的名字。而程丽称第五具机器人为阿峰。我想,这是马捷故意为之的结果。一款完全由他设计打造的机器人阿峰,我想,它的那颗痣更可能是个按钮、程序,总之是有用的东西。”
景明明马上给法证主任办公室打了电话,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DNA比对结果。“如果无名骸骨就是马捷,我们可以拿到搜查令彻查程飞的一切地方。”
“马捷那么高智商的孩子,我总觉得,他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他的账户,甚至邮件,可能都在程丽掌握之中。但他在家里留下的这个记事本,程丽却是不知道的。”肖甜梨再度分析,然后又快速翻找起那个本子。
但是本子信息量太大,即使排除掉大部分学术类的,既排不上查案用场的资料,都还有许多资料需要再分析研究。
景明明讲:“这个本子虽然很大,但我还是觉得重了。这是一种直觉。但也可能没什么用。”
肖甜梨眼睛一亮,笑了:“老刑警的直觉都是用知识、经验、积累迭加而成的。”她开始搞腾那个本子,把厚厚的牛皮套封面封底也拆了,然后在书脊那里发现了一个暗格。
她把手伸进胸罩里,拿出一把闪着荧光绿的漂亮小刀。景明明看了她一眼,然后红着耳廓移开了视线。
那是一把漂亮的balisong。是经过特殊制作的,一打开像一只漂亮的抽象绿蝴蝶,带着隐藏的四把刀,中间的刀最为锋利,也最大。上层也有一把隐藏的刀,刀身相对小些,而下层有一把半截小指那么大的刀,刀小,却是异常的锋利,泛着冷光,而当将上下两层往后方拉到一起后,又形成了一把新的刀,所以是四把刀。是一件致命的武器。
这种刀又被叫做蝴蝶刀。名字十分好听。肖甜梨快速地翻转着刀,那把利刃,在她五个指尖与五根手指间翻飞,就如绿色的蝴蝶一样。她终于停了下来。景明明讲:“这样的利刃,你还是得管束自己的心,阿梨,别把它用作杀人的武器。”
她嗯了一声,“我总得防身呀!”她掰开最小那一头刀尖,对着书籍小心挖开,原来,马捷的本子里藏了一个小方块型的电脑芯片。
景明明精神一振道:“看来我们需要一台电脑了。”
将车停在警局车库后,他说,“我看看你的刀。”
她再度从胸罩里掏出那把蝴蝶刀。
当他拿着还带着她体温的刀时,眉心蹙起,脸颊微红:“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放吗?”
“放胸罩里最令人想不到嘛!”她嘿嘿笑。她在执行任务时,试过被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抓住过,他们搜了她身,拿走她藏在鞋子里的刀,但一般不会想到搜那个地方。她戴在手上的首饰是能开锁的金属,然后她解除了手铐,并用藏在胸罩里的蝴蝶刀死里逃生。自然,那一次她也是杀红了眼。那一次,她是在茂密的原始森林里,很热,四处都是毒虫毒蛇还有埋在地底下的炸弹。她摸准了中国公民——这一批人质被收藏在了金三角的哪个地带后,逃了出去,和接应的国际刑警一起将当地贩卖人口、黑市器官买卖,以及走私毒品的当地黑暗组织一锅端了,并成功解救出了五名中国公民。那是她和国安局的一次合作,是大型的联合行动。那一次,她用这把刀,在头目身上戳了二十多个血窟窿,因为这个恶魔无恶不作,她亲眼看着他怎么将一名十几岁少女活生生折磨死,更知道他从多少人身上割走了器官,甚至他还把卧底活生生喂狗。所以,她杀疯了,嗜血如命。也是这一次后,警队对她做出了心理评估,她不再适合待在警队里。
景明明将她从不堪的回忆里拉扯回来,他指着一个像带钩子又像带两个钳口的钢圈问,“这个又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肖甜梨睨了他一眼,“哥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他挑一挑眉。
“好吧。你想知道,总会自己弄明白的。还不如我直接说。这个就是刑具,要逼问信息时,可以一颗一颗拔出人的牙齿,也可以一个下去,直接剪断人脆弱的指头。”她一脸的无所谓道,眼神无辜得很。
景明明一怔,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望着她。
她耸了耸肩,“警察当然不能这样办案。但特工不同啊。这是我以前用的。我在国外时,就是这样撬开了那些人的嘴啊。不然,哪能知道为什么要绑架我们的公民呢!那几个公民都不是普通人。我和我方特工合作,有这个刑事豁免权。游走在灰色地界,很多时候得睁只眼闭着眼。放心,哥哥,这些东西,只尝过恶人的血肉。”
她忽而托着腮,似笑非笑望着他,“哥哥,我令到你觉得恶心了对不对?我又恶心,又冷血,一台杀人的机器。”
景明明撇开脸,只是讲:“我只需要帮你保持本心就可以了。别的我不会去想。”
他又望了回来,将那把balisong还给她,“无论你是怎样的,我都不会觉得你恶心,更不会放弃你。我要你,始终站在我这一边。你不能和我作对,因为我不能和你作对。”
她笑了笑,接过了刀。
“上去吧。上去又要接着打一场硬仗了。”景明明讲,“虽然DNA比对结果还没出来,但其实你我心里早有数了。”
但在进入办公室后,肖甜梨提出了一个十分大胆且惊悚的想法,她讲:“我认为,第五具骸骨的头颅,包括另外四名受害者,他们的头颅都被程丽收藏了起来。这就是她从尸体身上拿走的战利品。头颅不好保存,所以,它们都被制作成了头骨。头骨真的就是最完美的藏品。”
萧潇打了个寒战,觉得不可置信:“程丽只有十五岁啊……”
景明明讲,“陈明亮,也就是阿金,他失踪时十四岁,而这个时候的程丽只有十一岁。她是天生的恶魔。精神病态的那类变态连环杀手,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收藏战利品的习惯,就是从尸体上拿走某个部分,有时候是头发,有时候是首饰、衣物等,而有时候则是身体的一部分。所以,阿梨的推测有百分八十以上可能。他们拿走了头,并经过处理,只剩下了头骨。”
肖甜梨说,“从犯罪心理画像来看,程飞这样的人,不可能在杀了任向东后,十二年间都不再犯案。这类精神变态是忍不住的。除非他们不在本国、或是坐牢了,或者是病了、处于身体的衰退期,否则不可能停止作案。所以,他这十二年来都在犯案,只是一直没有人关注和发现而已。直到陈薇成为了这条导火索,真相才一点一点浮出水面。”
严文和李雯菲都进来了。
肖甜梨讲:“菲菲是电脑高手,美国一流的黑客都不一定是她对手。所以我把她叫来,希望能加快破案。”
严文点了点头,道:“马捷的芯片用了最先进的加密。他的女友黄琳是在美国修读的电脑类的课程。而且黄琳也是个中高手,所以芯片应该是黄琳给他设置的。我们暂时攻不进去,需要更多的时间。我和李雯菲一起,争取尽快破解它。”
马捷小区以及小区附近各个街道的天眼、以及商铺里装有监控的视频记录全部被找出来的。
李成看了,吓了一跳,这是太巨大的工作量了。他们同时在查两个案,一个杀妻案,一个程飞案,哪还有余力通宵看完这么多的监控视频。
景明明讲,“罪案科技科拿了一半去看。我们只需看一半,已经轻松很多了。这段时间就辛苦大家了!”
严文讲,“我可以用大数据。慕教授开启了我们夏海在全球的大数据库,可以电脑操控,自动寻找曾两次及以上出现的相同的人的面孔,一层层筛选。而且这个大数据,还有另一个数据库作支撑,这个数据库还拥有一颗私人卫星,可以快速锁定一切想要锁定的人。”
听到这里,肖甜梨挑了下眉,拥有私人卫星的数据库?不就是于连的AI程式操控的玩意儿吗?
果然,当严文启动了这套程式后,一个漂亮的十四岁小男孩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那么漂亮的男孩子,处于办公室最光亮的所在,仿佛他就是宇宙的中心。这个男孩子红着脸,腼腆地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叫于连。接下来,由我来为大家服务。”
肖甜梨抱着双手,看好戏似地看着他。
十七(3)大数据查案
众人纷纷惊讶不已,这个超5D做得太逼真,跟真人没有差别。萧潇是唯一的女性,也看得母性大发,“好可爱的男孩子啊!天啊,这真的是真人吗?长得比女孩子还要美!啊,这对大眼睛,睫毛那么长,比眉间有颗朱砂痣的美人慕教授还要骨致!”
“萧姐姐好,”于连很绅士地俯下身来,打了个招呼。他讲,“现在,我是慕教授的助手,帮助他处理大数据库。”
肖甜梨讲:“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吃人魔于连。你们不要被他无辜的样子欺骗。他这个人工智能很强大,看过碟中谍7了吗?他也差不多了,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自主意志,小心你们的电脑和手机,而且他和真人是一样的,会心理控制术。我的保守侧写推理,吃人魔最少吃了三十个人以上。你们小心保管自己的脑浆和心脏。”
萧潇:“……”
一众人:“……”
景明明听完,站起,步伐厚沉又迅捷地走到于连身前。
于连狡黠一笑,变成了十岁的弱不禁风,吃不饱,面黄肌瘦时的模样。他很矮,只到景明明腰以下,但他一对眼睛更大更明亮了,仰起头来看着人时,真的要令人心碎了。
严文讲:“目前慕骄阳不在,你们的确需要小心他。感情越是丰富的人越容易被他操控。”
肖甜梨打了个响指,“你是脸瘫,难怪慕姐夫让你来管住这只小鬼。”
严文:“……”
“你当初是怎么被肖甜梨捉到的?”景明明问他。
可爱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于连的声音糯糯的,“哥哥,这是高度机密,慕教授下了死命令,不许我对任何一个人讲。”
景明明对他的童真模样免疫,他抱着双手,冷睨着他,“拥有个人意志的人工智能?如果你敢动什么手脚,我会让你后悔的。”
肖甜梨嗤一声笑,拍了拍景明明肩膀,“这个AI的确很强大。你们赶快使用起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景明明看了看她,她很没心没肺,脸上没一点悲伤,和他刚知道她破了吃人魔案时的她很不同。他忽然问,“阿梨,之前你说你失掉了一部分记忆?”
“是啊。”她又坐会办公桌上,在快速看马捷的大本子,一边和李雯菲核对马捷的社交账号里的信息和访客。
景明明问:“连吃人魔的事情也全忘了?”
“嗯。我跌了一跤,估计脑震荡闹的,真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头也不抬。
景明明看了漂亮的于连一眼,他也就不再问了。
于连轻轻地走到肖甜梨身边,就一直那么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肖甜梨扔了一块橡皮,直击他眼睛,一触碰,于连就散开消失了。几秒后,又聚在了一起。所以,这个真的就只是一个像素而已。
于连可怜兮兮地半伏在她膝,“十夜,别赶我走啊!我想一直陪着你。”
景明明再度凝望二人。
肖甜梨冷睨:“你再不好好说话,那就滚回电脑里去吧。”
于连很受伤,垂头丧气地走回到了严文身边,在一张空凳子上坐下,那模样那动作那思维,简直和真人没差别,让萧潇何童李成等人震惊不已。
于连讲:“你们要找的是一个十五岁少女,十五岁少女的身形,身高,动态,无论她怎么伪装,哪怕伪装成男孩子,我都可以鉴别出来的。大家请稍等,我先处理身形部分,可以给你们缩短更多的时间。”
电脑里,出现了许多女孩子的身影,都是十四到十七这个年龄段的。
肖甜梨说,“程丽一米六二,就算她故意装男性打扮,也不可能高过一米七。如果是扮作老人,那就差不多的身高,背也会稍微驼一点。”
屏幕里,被分割成了几十个小方格窗户,里面都是在比对的人。
有长头发的,换了好几次衣服的十五岁小姑娘,这类小姑娘有三十多个。最后,电脑再度锁定了一个身影,将她圈定了出来。这个女孩子做了好几次变装。有戴帽子,穿立领长衫,戴墨镜的。有化妆成老奶奶,和老爷爷的。也有黏了胡子打扮成男人的。也有女性化打扮,变换了浓密大波浪卷假发发型的,但戴上黑色口罩、不露真容的成熟装扮。最后,这无数个身影汇聚成同一个人。
是一个戴着口罩,和渔夫帽的女孩。由始至终,这个女孩子都没有露出过一个正面。她出现在马捷家附近的监控,有长达半年之久。
很多踩界的事,严文不太适合做,更不能明目张胆地做。但李雯菲不同,侦探所的运作本就是游走在灰色地界里的,只要不犯法就行。李雯菲黑进了程飞市区公寓的小区监控,截了许多关于程丽的视频,转发给慕教授开启的大数据。两相比对后,于连讲:“程丽和这个不露口面的女孩的身高、形体、以及行动的动态是一模一样的。人可以换装,但他们的步态是改变不了的。所以,这是同一个人,就是程丽。程丽,曾多次出现在马捷的生活区域里。我这边利用大数据已经先一步进行了比对,我已经比对出程丽通过手机支付宝、微信等的付款方式,从而知道,她通过地铁、和在街道上停下买水等等的消费,知道她去过的任何地方。她出现在马捷的学校区附近、马捷训练篮球的场馆附近、马捷受伤后的疗养院附近,甚至马捷去的制作机器人学校附近。有马捷的地方,她的信息、行踪无处不在。天眼拍不到的地方,我可以通过她的消费去追踪,只要她带着手机,手机就会有信号,她无所遁形, 一切有迹可循。”
肖甜梨感叹:“大数据的确可怕!神奇又可怕!人只要需要网络,那就全无隐私可言。”
景明明讲,“一般人,也不会有人去刻意调查的。大数据追捕疑凶很给力。我很早前就听慕小叔说过了。今天见识到,的确厉害。”
于连哼了一声,“能这么快比对出来,还是因为我拥有小卫星啊!加速了大数据查核的速度的!”
肖甜梨低笑了一声,“知道你乖了,下次请你吃甜甜的蛋糕。”她本能地正想摸摸他头,一触碰到头的影像部分,于连就消失了。
也是,他只是一个AI。另一个于连,才不会消散。
萧潇问:“头儿,我们够证据可以申请搜查令了吗?”
李成是干了十多年的老刑警,摇了摇头,先回答了,“就目前这些,都不是有力证据。我看难。头儿,你怎么看?”
严文也接话:“我们这边如果破解了马捷留下的线索,或许就够了。”
肖甜梨接触社会各行各业人物,更接触过刑辩大律师,她并不看好:“但这些东西,上了法庭,还是可以死说成生,黑说成白的。除非马捷的信息是程氏直接杀人的视频。不然,还是可以弄成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甚至够不够料递交起诉,都是一个问题。”她又讲。
严文和李雯菲同时说,“还需要一个小时,可以破解这个系统。”
大家又各自忙活去了。
景明明对了对手表,现在是晚上八点半。
李成、何童去跑杀妻案,萧潇回家做她的案件分析材料。而严文和李雯菲各抱着手提去了外面的办公室。
景明明的办公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就连于连都被严文带出去了,因为他只是一个程式,得跟着严文的电脑网络运转,帮忙查案。
肖甜梨伸了个懒腰,景明明才想起,她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我订了牛扒意面,半个钟后就到了。”他讲,“还加了一个十色的新品朱古力甜点。你爱吃那家的甜点。”
她哈哈笑:“我妈也开西点屋的啊!下次你可以点她家的外卖。帮衬一下我家冲冲业绩呗!”
景明明捏了把太阳穴,“别了,上次我加班时,下单了契妈店里的豆腐脑,结果她老人家煮了一碗鸡汤面,凌晨两点亲自送过来。太折腾长辈了。”
肖甜梨一听,讪讪的,其实她妈就是把明明当成了女婿。
见她模样,他怔了下,然后讲:“别多想,契妈就是从小将我当仔一样看的,和你没关系。”
她难得含蓄地笑了笑。
景明明太累了,等晚餐到了,他放下了工作和她一起吃。
她说,“开个电影来看看吧。”
他的电脑是联网的,和严文通网,于连漂亮的身影从景明明的电脑里浮现,他说:“十夜,你想看什么?我给你放。”
肖甜梨嘴角抽了抽。
景明明想起她提到的,白天时,程飞放的电影,于是讲:“《收藏家》。”
于连可爱地怪叫起来,“啊!又变态又邪恶的电影!”
肖甜梨哼:“男主还挺帅的。很老式英国绅士的那种感觉。”
电影开始了,看了四十分钟后,景明明讲:“他的出发点就是性。性犯罪。”
“但整场戏,包括小说,他都没有碰她。”肖甜梨讲。
景明明哼了声,“绑架、囚禁在地下室,窥视她,想要和她恋爱,却不碰她也不能洗白他的变态。这还是文学作品,电影有美化,男主演有气质还帅,但现实往往是,女性被囚禁,被性虐,而这个男人丑陋不堪。”
“有道理。”肖甜梨讲,“所以我认为这个男主其实是性无能。”
景明明:“……”
最后结局,恶人没有相应的报应。景明明目瞪口呆:“完了?”
“嗯。女主死。故事完结。男主已经开始寻找下一个酷似女主长相的替身猎物。女主用完的地牢,继续等待着下一个金发漂亮女孩的到来。”
景明明沉默了许久。
肖甜梨讲,“别的受害者还不知道,但叫作阿金的陈明亮,和叫作阿峰的马捷,他们都是清秀漂亮,还优秀的男孩子。”
于连又出现在电脑屏幕里:“我帮你们比对了。他们样貌不一样,但笑起来时嘴角弯起的弧度,眼睛下垂的弧度其实是相似的。这是用电脑比对出来的精确到人体动态百分百的细腻程度。用人话来说,其实收藏家们收藏的都是同一种类型的猎物。比如收藏家电影里的男主喜欢金发白皙年轻女孩;而程丽喜欢漂亮的,笑得很灿烂的年轻男孩子。”
“把陈明亮和马捷的笑容照片调出来。”肖甜梨讲。
于连马上把两张照片并排放到了电脑屏幕里。陈明亮是孤儿院的孤儿,生活条件清苦,而马捷是中产幸福家庭里的孩子,但即使是眉眼忧郁的陈明亮、在他笑起来时也相当灿烂乐观通达,和马捷的笑容十分相似,嘴角翘起的弧度是一致的。“的确,程丽在收集同一类型的男孩子。集邮。”
景明明想了想,提出建议:“你能把五六年间、未满十八周岁又大于十一周岁,失踪的,长相清秀的男孩子圈出来吗?他们的脸部骨骼特征。我们已经圈出了大致的了,你能再细分吗?”
“可以,”于连讲,“通过失踪档案里的照片,我可以在全网抓下他们的所有生活照、学生照、证件照等等有用信息,进行比对。”
他一边说,一边操作,只用了二十分钟比对出了结果,圈出了四个未成年男孩子,他讲:“你看,这四个失踪者,他们的脸部骨骼的连线点是一样的,他们笑起来时是一样的动态。这些用人眼看不清,电脑分析就是百分百精准。”
景明明沉默了一下,讲:“明天可以让大家到四户人家里,取父母的DNA以作后续的比对。如果那些机器人里真的藏了他们身体的部分。”
肖甜梨点了点头。
于连已经开始了自我比对工作,大数据库在快速地过滤、寻找。半个小时后,四个男孩子家宅所在的附近,同样出现了程丽的身影。而他们和程丽并不同校,应该是程丽偶尔在别处见到他们后,一直跟踪他们。但在阿金,丽语,朗明,小快,阿峰五个男孩子里,朗明也就是现实里的李鸣真是她上一所学校的高一届的学生。她在那所学校里,和李鸣真并没有直接的往来和接触,因为他们不同年级。但李鸣真是唯一和程丽共同同一所学校的校友。而程丽在一年前,转学到了现在的学校。
景明明若有所思,“难怪我们初次调查时,查找不到程丽和我们圈出的那些失踪者的交叉点。因为他们的确不认识,生活中没有交叉点。如果没有大数据,调查方向还要走许多弯路。”
“景队,我们有发现!”严文在外面的办公大厅喊道。
景明明和肖甜梨一起走出办公室。
李雯菲讲:“老板,我们打开马捷的东西了。”
具体的,是于连在讲解,他再度以5D全息超逼真的真人姿态走到了大家的中间,他讲:“马捷用的是在美国的服务器,他做了一个程序,如果这边能激活芯片,网络的另一头,用视频记录下来的东西,我们就能看到。”
于连说完,调出了马捷上传到网络的东西。
是一个视频,视频里,是很模糊的、黑暗的环境。看得出来,是密闭的空间。那里有四个机器人,并排坐在长条桌子前,像乖乖听课的学生。
李雯菲讲:“简直像恐怖片。”
这个时候,视频对着的镜头换了一下位置,大家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木桌,木桌上坐着马捷。
这个坐着的姿态保持了半个小时,大家不得不快进。
马捷的手上钓着输液瓶。他除了眨眼,连脸部表情都没有。
景明明白色不得其解:“怎么回事?这个视频是谁拍的?”
肖甜梨早就分析过了,此刻,她讲:“我在程丽的小阁楼上,摸过这些机器人,也看到了第五个机器人下巴和颈处隐藏的微微凸起。我认为,那个是一个机关,由马捷的这个芯片控制着,当马捷按下了机器人的凸起键,机器人就开始拍视频,通过这个芯片来记录,保存,并上传到指定的网络点上——也就是大家现在打开的这个视频文档。”
“所以说,现在我们看的,是某人的犯罪过程记录?”景明明讲。
“可以这样说。”肖甜梨点头,“毕竟马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男孩。他在死后,依然不放弃为自己‘说话’的机会。我真正好奇的是,一个如此聪明,犹如天才一样的男孩子,为什么会乖乖被程氏叔侄控住。他肯定有什么把柄别抓住了。难道是程丽威胁要伤害他的父母?”
严文插话:“我是看了一个小时才叫你们来的。本来,我就是想看看有什么有用的发现,但是,直到目前为止,只有马捷一个人。没有第二个人出现。”
景明明快进来看,果然,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依旧只有马捷一个人对着四个机器人。且马捷一动不动。
这就很诡异了。
因为如果他是被喂了安眠药之类的,一直沉睡那说得过去,但目前的状况是,他一直睁着眼睛坐着,一动不动三个小时。
肖甜梨讲:“这里倒退十秒。”
于连,让视频倒退。
“停!”肖甜梨打搅。
视频停止了下来。
景明明也注意到了,指着木桌上的一块黑影说,“在马捷的左边,视频拍不到的地方,坐着一个人。”
“是。”肖甜梨讲。
按肖甜梨的要求,于连查找有黑影的每一帧映画,最后于连得出结论:“这个人坐在马捷旁边,坐了一个小时以上。”
“这就是程丽的恋爱幻想,坐在‘爱的人’旁边,一直看着他,在脑海里幻想他们的恋爱、和约会过程。这个黑影是程丽的可能性很大。可惜,拍不到人。”肖甜梨讲。
“为什么他不能动?”景明明问。
“看到他输液的手了吗?用的是吊瓶,这类药物,我猜是精神类用药,可以控住一个人的行动,整个人体只有眼球可以动。人无法说话,无法行动,但又没有死去,还是活着的。我可能要问问慕姐夫,看看是哪一类精神用药。”肖甜梨分析道:“如果是精神类用药,一般都是涉及处方用药的。难道是程丽需要服用这类药?我看程丽是需要暴力型犯罪,她折磨人的手段不会轻。精神用药是可以控制精神病人的暴力行为的。”
“未成年人,加疑似患有精神病。这样的恶魔,即使成功入罪,判得也不会重。这么多条人命,换来的不过是七八年的牢狱。”景明明讲。
肖甜梨撇了撇嘴,所以有地下判官就是好啊!
视频内容用五倍快进的速度看,分为三个部分,于连、严文和李雯菲一起查看。于连讲:“我是电脑,可以不吃不睡。要不我今晚通宵全部检查一遍,把有可疑的内容给你们圈出来。你们先回去睡觉。现在都快12点了。”
啧,这个AI还真是贴心!
景明明给曾sir的办公室打电话,问他DNA比对结果出来了没有。
同样需要通宵的曾sir讲:“最快要到凌晨四点。”
景明明讲:“你们回去睡觉吧。”
肖甜梨说,“我载雯菲回家,再顺道回趟自己家。”
景明明讲:“那我回你姐家,这样可以反监控程飞。如果他还在跟踪的话。”
十七(4)吃人魔于连 po18h k.co m
于是,一行人分头行动。
当做上老板的车,聪明的李雯菲讲:“老板,你是有话要单独和我说吧。”
肖甜梨将车开得飞快。现在是午夜,难得街头车少,她还玩起了飘移。李雯菲默默地将安全带绑紧,双手拉实了扶手。
肖甜梨讲:“雯菲,你和黎洛不同。她活泼,适合扮鬼扮马,所以我喜欢调她出去冲。你不同,你心静,而且还是黑客高手,所以你适合留下来,守住大本营,为我们过滤每一道信息。我本身电脑水平也很好,黑客的活也能做,但我的时间有限,所以我必须分权。而你只需要专心做好一件事就够了。处理庞大的网络信息,不是一件容易事。”
“我明白。”李雯菲讲,“多谢老板看得起我。”
肖甜梨又讲,“你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们和警察不同,我们的处事方式更为灵活,且不需要守太多规则。很多事情,严文不好做,就由你来做。这个度,你自己把握,只要不犯法,整个网络都是由你操控。你明白我意思吧。”
“明白。老板。我不会让你失望。”李雯菲讲:“如果有什么发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过滤干净了,再分享给严文他们。”
送了李雯菲后,肖甜梨回到了自己家中。
她才打开门,就见到坐在吧台的于连将一道医疗单挥到了空中。
依旧是一道全息影像。只不过,这道医疗单是影像,而于连是一个有实体的男人。夲伩首髮站:mimise8.com
于连:“我这边和慕教授那边的AI程式是联通的。所以你们发生的事,电脑程式都告诉我了。我这里不能用慕教授的大数据和警用网资源。当然我可以黑进去,不过为你添麻烦的事我就不做了。毕竟我这边的大数据也同样厉害,我已经帮你连入了大数据,而且我已经找到了程丽新一轮的规律。”
他一边说,一边调出了夏海市区的地图,“你看,我通过处理程丽的用网信息,知道她最近在夏海西边这一三角地区出现过。这一区域的特点是有三所优秀的国际学校,以及各种教培机构集中地,还有一个大型青少年营、以格斗技能、跆拳道、柔道、散打、泰拳,甚至青少年射击、射箭等格斗型体育项目为主。程丽更多次出入该青少年营,但不是以会员的身份。她打扮成男孩子,从一个后巷爬入的。那里有一个很隐秘的监控,她没发现。别处的监控她都找出来了,避开那些区域。但这里是死角,她找不到监控。而且她的打扮已经把整个脸都遮了,认出她的还是她的动态行为——通过电脑比对的方式。她已经找好了下一个猎物,在进行跟踪了。而这张单,是她妈妈十五年前的入院单据。根据上面的来看,是精神类疾病。但她妈妈的病例在医院的医生电脑里。我需要黑进去后才能知道。”
这个大数据库很好用,肖甜梨知道,但她不希望被于连牵着鼻子走,她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一个。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然后给李雯菲打电话:“程丽已经在物色下一个猎物。我们必须快。你帮我调查她已经死去的妈妈的一切病历。在仁爱医院。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好,等你消息。”
肖甜梨又讲,“大数据真的很神奇,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你们是怎么处理数据的。的确,一个人只要处于有网络的状态下,就已经全无隐私可言。无论是你操控的大数据库还是另一个AI于连操纵的,你们都可以追溯嫌疑人的一切行动。”
于连只是笑了一下,“是。我可以通过你手机发出的一切购物清单,知道你去过哪些地方,将要做什么,要去哪里。你用手机查过泰国的航班,还是明后两天的。你准备去泰国。然后我过滤了一遍泰国最近的新闻,靠近森林的边缘地区,发生了恐怖的啃人案,只不过信息被当地官员盖下去了。看该镇政府内部网文件,好像是疑似病毒感染。不过我不这样认为,于是我又查了更远一些时间的内容,那个镇是恶名昭彰的葛肾葛器官黑市,那里就连警察都是黑的。人体的其他部分怎么处理了?或许是被什么吃了呢?”
明明是听着最恐怖的东西,但肖甜梨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淡淡地讲,“你居然还掌握了我所有的行踪。算了,只要人活在这个星球,离不开网络。我不跟你计较。你是说朊病毒?同类相食,而且食用了脑部,感染率百分百,发病期甚至可以在潜伏了十年后再发作。”
“看政府不公开文件里的描述,像感染了朊病毒。”于连讲。
“行吧。我这两天动身。”她揉了揉眉心讲道。
于连走下吧台,递了一杯酒给她,“因为那个叫巴颂的男人吧?你喜欢他?”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肖甜梨接过酒杯抿了一口,是很烈的威士忌。她举高水晶杯,在摇曳的射灯光下摇晃着酒杯,透过晶莹剔透的酒杯和酒液,看着他。
现在的于连,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一个可口的青年。“他下巴和你的有点像,嘴唇也像。”她靠近一点,指腹在于连下唇摸过,软软的,带着温度。这是她第一次触摸他。是人的体温。
于连将她的手往下带,按在了他心脏上,他的心脏跳动有力,咚咚咚。
是活的。
她轻笑了一下,“活着真好呢!”
“是。”于连讲。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不自知的诱惑,“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肖甜梨蓦然清醒过来,离开他一点。她冷哼,“我才不要和吃人魔上床!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于连只是笑了一声,没说话。
他坐回吧台上,继续快速浏览电脑,一边过滤,一边讲:“你的行动要快些了。不然,程丽这只小变态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肖甜梨揉了把脸,“我要弄死她很容易。但警方要的是证据,现在的东西,不足以起诉她和程飞。我们需要找出他们杀人分尸的地方。那里应该是个地下室。机器人的处理过程,是在那里完成的。”
“你们警局那边没有人了。都回去睡觉了。我的程式告诉我,AI还在看视频,已经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我应该可以找出位置所在,我现在去调动卫星。”于连讲。
肖甜梨蓦地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蓝光。
她拍了拍心口,“你那样子蛮吓人的!”
于连很无语,“我知道你很怕鬼。可惜,我不是。”
一张夏海东山区的卫星地图出现在半空中,于连拿手在全息图像地图上划拉,另一边开启了AI于连发过来的视频,“AI发现了线索,也发到你那只狗的手机里了。是马捷录下的视频里,控制者出现了,不过只有声音,和一个黑影,人没有进入视频范围。声音也是经过变声处理的,控制者用了变声器。需要用到变声器,那马捷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她或者他们的真正模样。或许,他们戴了口罩或面具。”
“我再说一遍,你再对明明不敬,我就要你好看。”肖甜梨很生气。
“不能一直给你输液。现在你需要制作机器人了,我会撤掉输液瓶,你会在四十分钟后恢复过来。不要企图逃跑。这里没有人到,你就算喊叫也是没有用的。我喜欢你之前和我讲过的,关于阿峰的构造。我喜欢你做的机器人。看过设计稿我就很喜欢啦。这里的电器设备都很齐全,做机器人不是你的梦想吗?现在我就是在成全你啊!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黑影叫。
很尖利的假声。
肖甜梨分析:“程丽这只小恶魔究竟用谁来威胁马捷?”
于连眼睛闪过一片蓝光,十分钟后讲:“我查过信息数据库了。程丽没有搜索过马捷的家人。但她顺着马捷的推特、非死不可等,锁定了他的女朋友黄琳。更用自己的手机登陆了马捷的邮箱给黄琳发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电子邮件。我想,她应该是拿黄琳来威胁他,将他控住了下来。等到马捷发现过来,想要逃走,却没有了机会。只能通过给阿峰机器人安装这个特殊的记录装置。希望警方有一天能发现。”
“你经过大数据作出的分析,很合理。”肖甜梨给予了肯定。
景明明给她打了电话,“我看到AI发过来的视频了。我已经让严文严武两兄弟一起跟进,和局里罪案科技科的同事看看这个变声器能不能恢复成真人的声带。我们比较有运气,局里昨天回来了一位声音指纹鉴证人员,他刚才美国进修完回来。现在已经在处理了。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另外,曾sir那边出报告了,程飞祖宅附近森林里出来的骸骨,经DNA比对,和马捷是同一个人。”
肖甜梨讲:“保持联络。我这边有什么新消息也会通知你们。”
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于连坐在高脚凳上,双腿翘着,他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下巴放到了双手上,一张顾盼生辉的脸含笑睇她,“这是另一个案子。任向东案,过去了十二年,你就算成功将程飞入罪,也不过是五个男孩子的命案。任向东在哪里,只有他知道。”
肖甜梨说,“无论是任向东还是五个男孩子,他们身上的肉,应该是程飞吃了。现在,他还很渴望吃明明的肉。我只要设一个局……”
于连眨了眨眼,又笑开了。
他的五官深邃,不笑时,眉眼其实是有点阴郁的,再加之轮廓深,有种令人难以捉摸,难以掌握的感觉,但当他笑时,他又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肖甜梨讲,“无论如何,今晚都要谢谢你。我知道,就连AI于连,也是你在控制。你帮了我们。”
于连讲:“别急。还没完呢!我已经看到那个黑影又讲话了。我将这段视频调出来。”他眼底蓝光一闪,轻轻甩了一下头,另一段全息影像在空中浮现。
还是马捷,身体僵硬的马捷开始转动手部,他缓慢地站了起来。他在主动地制作机器人,在焊电路板。
黑影出现了半张脸。果然如肖甜梨所料,戴着一张恐惧的鬼脸面具。
青面獠牙的,十分吓人。
于连讲,“如果用上心理学来讲,她在加剧马捷内心的恐惧。不露出真容,那不一定需要杀人灭口。她在实施心理控制的同时,还给他假希望,逗猫逗狗一样逗他玩。也是一种变相的折磨。属于性虐待。女性连环杀手,及女性性虐型罪犯比较少见。而且程丽还这么小,是天生的反社会型人格。她和你是一样的。是天生的恶魔。”
肖甜梨歪着头看他,“你居然还懂心理学。”
于连又笑了一下,“我除了学脑神经外科、骨科、还用三年的时间,跟瑞士的一位心理学家学习。啊,对了,本杰明是你家那只狗的叔叔的亲生父亲。不过本也是一个恶魔,他被慕骄阳抓起来,关在了美国的重型犯监狱里。他没有被捉到前,一直是上流社会里受人敬慕的心理学家。景蓝和慕骄阳都是跟他学的心理学。而景蓝竟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B这个杀人狂魔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肖甜梨听了,挑了挑眉毛。
于连又讲,“那会子,本也就是B还没有被抓,拥有自己的心理诊所。我也在那里当他的助手,接一些病例。挺有意思的。有一个总是很想自杀,但又总是以失败告终的白人肥猪男,他总爱对着我喋喋不休,后来我烦了,就暗示他,催眠他,告诉他,最后他自己切掉了自己的双耳,放进嘴里嚼,一边嚼,一边拿手术刀割开了自己的喉管,将自己的声带打了个结。然后,”他哒的一声打了个响指道:“就死了。”
肖甜梨斜睨他,“你的确很邪恶。”
“谢谢,”他微笑,“你我是一样。”
“你想程飞自己割掉自己的那根东西,切碎,喂狗,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给点暗示就成。我透过网络,可以无处不在。当他刚进入浅度睡眠时,我一直在对他催眠,透过他家电脑,我的声音可以变成音频,在他睡着后反复播放,持续催眠,和下了一个开关键。已经持续了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可以了。只要说出‘毁灭’这个词。”于连越发笑得漫不经心。
肖甜梨没说话。
于连耸了耸肩,继续看视频。
视频开启的是八倍快进,但他一直有全程监控。他将一段用正常语速播放。看不见的黑影用尖利的假声讲:“阿峰,你乖一点。我很喜欢你。你就留在我身边。不然,你知道的。我可以用变声器扮成你的声音,哄黄琳回来。如果她回来了,我会捉到她。但你就不要指望再见到她了。阿峰,你知道我们是有这个实力的。我马上也要出国了,也是去美国。不哄她回来也行,我们直接去美国找她,你说怎么样?”
马捷用艰难的语调讲:“求你。别、碰。我、会乖、留下来。”
肖甜梨噢了一声,“果然,是用这个威胁手段。疯批精神变态,的确,我也信她完全可以抓住黄琳。”
“我间接调查到,在程丽第一次小学转学,那一年她九岁,她的原小学没有任何记录档案。但我发现,同一时间,学校的同年级的另一个班,一个十岁的男孩子被打成了重伤。是用拳头打的。我获得了那份伤检报告,拳头大小是不超过九岁的孩子。男孩子的鼻梁骨折,锁骨碎裂。身上多处伤痕。程飞练过泰拳。想必程丽跟着他练过。而且如果十岁男孩真的是她打伤的,那也能证实她有躁狂症,发起疯来时,会变得力气非常大。当然,那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如果是她碰上你,估计你一个手掌就能捏碎她手骨了。”于连将调查所得告诉她。
肖甜梨想了下,“你目前的任务是通过卫星全力找出地下囚室所在。其实,肯定就是在东山附近的。不会离他祖宅太远。看来,明天,我得告诉明明,让他带上寻雪再去找找了。杀人分尸肯定会有血迹的,无论洗刷得多干净。我们人类找不到。但寻雪应该可以!我明天再利用金瓜,往那边跑跑。”
于连不需要睡觉,他一直在调查卫星地图。
肖甜梨回床上补了一会儿觉。
五点时分,她电话响了。
是李雯菲打来的。李雯菲讲,她找到了程丽妈妈的病历,是躁狂症加抑郁症,有自杀和故意伤害他人的暴力倾向。
肖甜梨沉吟,“精神类精神病是会遗传的。”
李雯菲提到,程丽妈妈发疯时,力气非常大,堪比男人,甚至可以把男看护踢到在地,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的隔离房里,直到病死。
李雯菲还提到,她一直在浏览AI和大数据发过来的东西,已经发现了一些眉目。那间地牢,或许是能看见东西的,例如之前或许是有窗户。因为视频里,有一部分的墙壁里出现了植物和植物果实的倒影。所以,她比对分析后,应该是有一个暗格暗窗之类的,后面才封上。三四个月前正是秋季,也是结果实的丰收季节。她比对了一系列东山那边的植物果实,有百分之八十是野枣子、夹杂了一小片野甘蔗。
“Good job!”肖甜梨很高兴。
她才挂电话,于连已经开始用卫星搜索东山面的甘蔗和枣子树,考虑到或许还存在窗口、井口这样的东西,他更细致地寻找。终于,在程飞祖宅过去的山坡凹里发现了动静。那个山坡的中间有一个在卫星图里会微微反光的小口,旁边刚好有一排野枣树和甘蔗作物。那一带很偏僻,没有人到。背靠着山崖,藏于阴影之中。
肖甜梨问:“可以查出是谁的产业吗?”她把大致地理位置的经纬度发给了景明明。
“废弃防空洞时建筑物。没有主人。所以,程飞叔侄完全可以抵赖。”于连将调查结果告诉她,“不过,两个大活人在那里那么久,不可能没留下痕迹吧。”
肖甜梨摇了摇头,“如果他们足够谨慎,出入时都戴着手套,戴帽子兜着头发,那指纹、毛发之类的证据,我们就不要想了。视频里,不就是戴了面具和黑色头戴和手套么。一个十五岁女孩子,不可能做得那么谨慎,还是程飞教的。”
十七(5)地牢
大数据只能协作查案,不能提供法庭上的证据。
拿着程丽的最新行踪,出现过在哪里哪里,就说她想要或将要绑架囚禁,甚至杀害某个男孩子,这种说话,只能说是假设,不能成为证据。
所以,景明明还在研究抓捕的方案。
景明明只睡了两个半小时,就赶回警局了。
刚好,声带指纹那边也出结果了。证实了那个变声器的原音,主人是程丽达到了百分之九十的吻合度。已经算是获得了一个很不错的证据。毕竟这涉及到的是囚禁虐杀。但到目前为止,出现的只有程丽一把声音。
八点多,景明明就带上了寻雪,按照肖甜梨给的经纬度去搜东山。
肖甜梨也一起随行。
肖甜梨讲:“我明天凌晨一点的飞机,我要去趟泰国。这一行三天。”
李成耍嘴皮子,“别啊!肖大侦探!我们可太需要你了。”
来的只是重案组的一行人,要真的发现情况了,法医和法证才会一起过来。
肖甜梨笑嘻嘻道:“阿成哥哥,有你们景队,够了啊!”
肖甜梨又斜着眼来打趣景明明:“现在啊,程飞的心理变态得只想着尝一尝你们景队的肉呢!”
全组人都打了个寒战。景明明很淡定,“我就怕他不来。”
“你自个儿小心吧!”肖甜梨讲:“他现在的情绪已经处于很不稳定的阶段。和之前不同,之前的他很谨慎。但被我故意反复刺激和实施心理控制后,他已经快要失控。他失控有好处也有坏处。一个总是冷静、谨慎的猎人,我们很难抓到他的漏洞。但如果他发起疯来,反而会露出许多破绽利于我们破案。但坏处是,发起疯来的人,就要小心他会以命相搏,毕竟他已经是一名疯子。”
景明明没吭声。他只怕程飞不来,和不够疯。
山路崎岖,野草及腰高,还很锋利。这一带处于森林腹地里,灌木丛茂密,树枝繁复,纷纷伸出来,张牙舞爪。
就连李成这样的老刑警,脸上都被树枝刮出一道血痕来。
血珠子渗出,他也就是拿衫袖一擦了事。
寻雪走得小心翼翼地,鼻子不断地嗅探,它在前,主动领着大家走。
只有肖甜梨很清闲的模样,牵着肥胖胖的金瓜,这里溜达,那里嗅嗅。
清晨七点半时,她就去找何印天玩儿了,还带着寻雪和短短,美其名曰,这几天没课,她带三条狗在山里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何印天撸了一把三只狗,高兴得什么似的,很放心地把金瓜给她玩,自己先去上学了。还约好,中午,她带着狗狗们到他家里吃饭。
此刻,已经被草淹没了的柯基短短正艰难地爬着草找路走。
景明明看不下去了,将短短抱了起来,抱着走。
他们一行人,目前打扮成游山玩水的朋友,李成何童是景明明白领同事,it男。萧潇和严文是肖甜梨那边的外语老师。他们身上还背着登山和露营用的装备。在还没有搜查令和逮捕令的调查期,他们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暗查。
萧潇在四处拍照,做定位和勘察。她郁闷道:“这里的路这么难走。如果地下室在这一带的山坡下的凹凹里。那程氏叔侄怎么把受害人搬来搬去?”
肖甜梨说,“有越野车的话,其实不难。我一直在寻找越野车印,有那么几道,已经很淡了。证明他们的确许久没有新猎物了。”
肖甜梨蹲下,将草拨开,露出了一个算是比较清晰的车轮印子。萧潇会意,马上拍下小半个车轮印迹。
“这里很背,平常不会有村民来。行山的人只会走大路。除非是走错路或迷失了路的行山者。不然,不会有人到。我们在这里走了这么久了,的确没遇见人。”肖甜梨又讲。
寻雪带着大家,在一个地方停下。但这里不是卫星显示的地理位置。
肖甜梨对比了一下卫星照片,又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这个山脉的走势,讲道:“这里可能是入口,通往坡面的地底。”
景明明在寻雪停下的地方仔细摸索,忽然摸到了一条绳子一样的东西。他一掀,布置成森林草地的厚厚的地衣被掀开,露出了一个井口盖。他把盖子打开,里面很宽,是慢慢斜下去的坡度。
程飞和程丽方面,警局那边各派出了两名警员24小时跟踪。此刻,他们都不在东山。景明明留了萧潇和严文带着金瓜、短短在上面守着。
景明明带上肖甜梨一行人,还有寻雪,往地洞下走去。
***
这里原本是防空建筑,划分有若干过区域。
一些室子相对明亮,宽敞和干净。而有一些室子就等于是大型的通风管道,再分出去一些室子,就比较杂乱,甚至还夹杂有人的粪便。
再拐过去,有一间室子里面挂着各种令人恐惧的器械,以及整张解剖人用的台子,台子边还有一架大型电锯。
大家的脸色很不好看,李成讲:“幸好萧潇没下来,不然她得要吐了。”
何童在负责拍照:“看来得叫鉴证科过来了。”
景明明手一挥道:“去吧。”
何童马上回到地面去打电话。
景明明在这间屠宰室里仔细地搜查、研究。
他看到一架铁床贴在西墙角下,那一处特别昏暗。这里是拉有电线的,昏暗的灯泡三两个挂在天顶。景明明把所有灯都打开,发现那架铁床有搬动过的痕迹,它的床脚边有痕迹。
景明明蹲下,用手电筒仔细探照里面。竟然发现里面有一团夏天用的套头衣服布料,因为是灰色的,又被刻意弄成一团扔在床底最里处,所以不容易被发现。
景明明拿东西将它撩了出来。
肖甜梨围过去看,“上面有很大团血迹。”
景明明笑了笑,“还有好几根毛发。希望最终能有所发现。直觉告诉我,这是受害者刻意藏起来的东西。如果受害者曾奋起和疑犯打斗,那疑犯也有可能受伤,血迹同样染到了这件衣服上。”
这里的宰割利器,不会是程丽一个小女孩能用的,背后还是程飞最可疑。
李成在另一处大声喊,“头儿,这里有发现。”
众人跟着寻雪一起寻了过去。
是一间最底部的室子,这里干净、干燥、宽敞、明亮,放有许多电路板、电工等工具。也有一张床,好几张桌子和好几把椅子。
这里还放置有书架,景明明翻了翻,有机器人制造说明、电机工程、物理力学、音乐、美术、文学,等等的专业类书籍。
肖甜梨轻笑了一声,“不是程丽的品味,是她为猎物们准备的。这里,曾住过一个又一个漂亮的,笑起来很灿烂的,同一类型的少年。”
景明明答:“就像《收藏家》。”
“对,就像《收藏家》。”肖甜梨讲,“这里也有一面墙的黑板,讲台,甚至是老师的教鞭。完美复刻了我在她阁楼上隐藏的室子里看到的一切。她幻想和他们一起学习,读书和生活。”
李成说,“垃圾桶这边找到两个空的输液瓶,应该可以检测出是什么药物成分。”
肖甜梨走到一处陡斜处,那里封有木条。她拿出balisong刀,一下子就把钉子全起出来了。她快速拆掉木条,原来是一扇窗。
不过,此处人迹罕至,即使有窗户,也不能呼救。她把窗户打开,窗户的另一面贴有厚实的隔音黑色做旧海绵垫。且窗户是被铁条焊死的。
或许,在程丽心情好时,她会给她的藏品们透透气,晒晒阳光。
肖甜梨讲,“我在家动用大数据,卫星拍到的照片里,这一处是有玻璃反光,才圈定了地下室范围。那时候可能还没有加装上黑色海绵遮光隔音垫。”
景明明觉得奇怪,分析起来,“既然一开始没有,后来为什么要加呢?这里的确很偏僻,真不会有人到。”想了想,他又讲:“不过也许是为了展示权力和控制欲。当一个人完全不知道时间,无法感知白天与黑夜,那种绝望是很深的。整个人会变得很无力。也算是精神掌控和虐待的一种。”
肖甜梨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那张卫星照是八个月前拍到的。证明之前的四个受害人在这里被囚禁期间,应该是能看到外面的,获得相对大的自由。但为什么到了马捷这里就改变了模式呢?会不会是马捷年龄更大更强壮难以控制一点,别的相对年龄更少呢?又或许,还存在第二种情况,……”
“那就是,有附近的村民,或是行山者,偶尔路过了这里,但没有注意这里就又走过去了。但程丽发现了,于是把这里封死。”景明明和她想到了一处。
肖甜梨看向他的目光分外赞赏。
刚下来准备重新投入工作的何童听了,马上讲:“那我让当地民警协助办理这个案子,向当地村民和这一带常年的行山者问问,有没有发现过这里的异样。”
但这样做,最慢只需要一周,程飞就会发现这边的动静了。
景明明沉默了一下,讲,“阿童,你上去,和萧潇讲,让她这两天和法证科一起努力,多跑动,争取尽快拿下搜查令。”
刚好,法证科的组员到达了。
景明明讲,“我们组就先回去了。这里就有赖大家了!”
曾sir拍了拍他肩,讲:“好说。”
当四人重新回到地面上来时,才有回到人间的感觉。
十七(6)真相的核心
肖甜梨回到侦探所后,马上给李日升打电话。
李日升那边信号网络很不好,她打了许多遍,等了许久,才接通。
“你在内蒙情况如何?查到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和矿有关的事情一律不要放过。”她问。
李日升的声音伴随着呼呼风声传来:“十二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很严重的矿难。许多矿工被困在地底下,有些当场死亡,而有些被活埋了一周,靠饮用地下脏水活命。我也查过了,没有程飞和任向东的名字在里面。而当时,有二十七个矿工和三个矿老板被救出,统一安排在同一家医院里。我也去医院核对过名单了,没有程飞和任向东。但我走访了当年的所有幸存者,以及医院的老医生护士,甚至是医院的领导层。一个主治医生说,他记得当时医院是收了三十一个伤者的。明明他记得很清楚,因为是他亲自去数数记录的。但后来再数全面核实时,只有三十个。他是第二天早上再点算人数的。前后也就一晚的时间,不超过十小时。更有意思的是,我还找到一位当年的医院实习者,当年是个女孩子,她看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男人从医院跑了出去,看他跑出去的门号区域就是接收矿难事故者的病房区。她说,她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别人都是饿了七天,面黄肌瘦,走路都困难。但那个人的脸色不算差,还能称得上红润,且脚只是瘸了一点,但行动不受影响和限制,可以说,他当时拖着脚走得很快,简直想要逃离现场一样。”
肖甜梨听完李日升探听到的一切,她沉默了又将近十分钟,而李日升一直等着她话。忽然,肖甜梨笑了一声,“脸色红润啊……看来程飞在被困的过程,吃了肉。”
嗯,人肉。
饶是李日升见惯了大场面,心中也有过了猜测,但还是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讲,“人吃人,听着都可怕。”
“有什么好可怕的。外国曾发生过一起坠机事件,飞机失事坠落雪山,当时就死了一半的人。活着的另一半人,为了活下去,将死人全部分食。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肖甜梨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不过嘛,程飞值得我们去挖掘,挖掘一个恶魔的内心世界啊!他骗任向东去那里,应该本来就是为了杀害他。然后,刚好碰上矿难。程飞就把他杀了,并吃掉了他。所以,我们已经知道任向东在哪里了。就在当年的那个矿洞下面。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或许只剩下部分骸骨在那里。而且,除了程飞知道具体地点,别人恐怕只是知道在哪里,却很难找出来。或许说,找出来,要雇专门的挖掘队,且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李日升汇报:“那个山洞塌方后,后面就废弃了。里面的东西一直没有动过。所以,如果程飞肯讲,其实能找回来。这么多年,这个矿洞再没有进行矿藏挖掘,这本来就是挺奇怪的事情。我去问了人,这里明明还有矿,为什么不继续挖。其中一个老板说,有风水师说了,那个矿藏风水不好,容易出事。后来干脆就废弃了。”
肖甜梨推敲:“应该是幕后老板,也就是程飞,他怕会被人挖出不属于这里矿工的骸骨,所以动用了关系,把这里关闭了吧。他应该是一个股东,且身份隐藏得曲折。一般人也不认识,更不知道他就是老板之一。风水大师也是他找的,说辞也是按他要求。这些不能构成他谋杀罪成立的因素。毕竟,没有人亲眼见他杀人吃人。而且那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讲是紧急避难,吃的本来就是一个死人。吃死去的人,和将人主动地杀死、再吃是两个概念,前者不构成谋杀。程飞真的很谨慎、聪明,很绝。恐怕我们追究到最后,他反而可以因紧急避难而脱罪。”
李日升讲:“那我们后续怎么办?”
肖甜梨叹了一声,“也不算毫无所获的。好歹我们是知道了任向东的葬身之地。就在那个废旧的矿洞里。退一步来说,其实我们侦探所已经完成了任务,已经找到了他。真要每年拜祭,陈薇可以去那里拜祭。又或者,像她那么一个痴情人,或许会用一生的时间去挖掘他吧。地方就那么大,终有一天,她或许是会挖掘出任向东的。”
李日升没有答话,彼此沉默。
在快要结束通话时,李日升忽然问了她一个古怪的问题,“老板,如果换了是你,你最爱的人就在那里,你会将他找出来吗?”
用一生的时间吗?肖甜梨自己也反问。最后,她摇了摇头,“我对爱没有执着。现在的我,甚至恐怕是将来的我,都不会感受到爱。我会潇洒地走开。我也希望,陈薇和任向东告别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李日升叹:“也是。有时候放手也就等于放过了自己。希望我们的客户,不要钻牛角尖。”
十八(1)巴颂
肖甜梨搭了夜班机飞到泰国,然后一出机场就看见了巴颂。
他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全身黑衣,尽量地低调,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意还是很浓重,所以人群都避开他。
他快速地走近她,讲:“在边境,要转车。我开车载你过去。”
肖甜梨便上了他的车。
一路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别的交通工具都不到。整个处于森林边缘里的与世隔绝的村寨,只有一条路可以通车,十分狭窄。这里没有别的交通工具,只有每周一次,固定开进来的大巴,送人出去采购东西,再回来。
肖甜梨坐着车子上,沿途风光除了茂密的丛林,然后就是一大片罂粟田。她哼笑了一句:“毒品生意倒是做得不错。”
“器官买卖也是。”一直没说话的巴颂讲道:“你到了这边,万事小心一些。不要吃任何人给的水,水果或别的食物。有药。”
“你们的政府都不管管?很猖狂啊!”她斜了他一眼。
“这边还有私人武装的军队,乱得很。警察里多的是做器官买卖生意的人。还有被黑帮收买的,缴获的毒品,这边刚缴,那一边就送出去给毒枭了。”他讲。
多么糜烂的世界。
肖甜梨从包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拿在手上把玩着,“所以啊,我一向认为,是需要建立一个新秩序的世界的。”
他微微地笑了一下,车子开往越来越浓密的森林深处,他脸上的神色难得地变得柔和起来,“再开一个半小时就到了。那边的景色不错,风土人情也简单淳朴。一个小小的教堂,教会里既有医生也有老师,这一带的孤儿,都在教会里。教会还开垦了几片田地,自己种菜,自给自足。神父是个英国人,抱着极为崇高的理想来到这里,在这里修行。这一片地,因为有外国传教士在,所以才没有被毒虫毒作物沾染。”
那座教堂,建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但真算起来,其实面积并不算小。一所小型医院和小型学校都建在教堂后面。
“我弟弟就在里面。”他讲,“这里过去一点还有一条村,里面有大概六百人口。这里的村民生病了,大病会出去医治,一般的病和小手术都在教会的医院里完成。学校则是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不过这里的人一般读到初中毕业就不读了。”
“很落后。”她如实评价。
他将车停好,领了她去一处小山坳里。“我和弟弟约好在那里见面。我的身份特殊,仇家多,为了保护他,其实我很少会去见他。”
是一家农户开的农家小馆,店主会做几道简单菜色,给路过的人,或本地的人做餐点。宋小贺就在这里做一下帮手,赚一点钱。巴颂又讲:“为了保护他的身份,他改掉了本姓。以后,我会送他去中国读书,让他过那边,可以当个正常人。”
肖甜梨一听,笑眯眯道:“没问题的。只要你把人和钱送过来了,我可以帮他安排进夏海的好学校,以后读大学什么的都有保证。我们侦探所业务宽广,只要你给钱。真金白银最实在!”
巴颂被她的贪钱给噎了一下。
他摸了摸身上,他的确还是存有一笔不少的款项的。他讲,“可以。美金。我给你美金。”
乐得肖甜梨一双眼睛瞬间变大,她开始大打包票,“没问题,我可以让人给孩子安排一个绝对干净和新鲜的身份,保证这世上在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她直接开价:“一百万美金。”
“成交。”巴颂点了下头。
两人走进小院子。
一个瘦小的十四岁男孩子走了出来,见到巴颂时,他眼里闪过喜悦的光,但还是克制地走了过来,问:“两位想吃什么?我现在去做。老板今天休息,所以今天不做生意的。但如果你们不嫌弃,我可以给你们做的。”
“周居劳顿,没什么胃口。你就给我下碗面好了,有什么菜就搭配什么菜。整清爽点就行。”肖甜梨看着这个明明十四岁的大少年了,却瘦小得像猫儿一样,看起来就像十一二岁。她也就不想这么一个男孩子为难了。
这里没有别人,巴颂讲:“这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和姐姐说声多谢。以后你会随她去中国读书。”
其实,从哥哥能带她来,宋小贺就知道,这个是哥哥可以命相托和绝对信任的人,他很认真地向她道了谢。
肖甜梨摸了摸额,摆手讲:“别。不需要这么严肃。有钱就行。我,讲金唔讲心。”
宋小贺有点无措地看着哥哥。
面无表情的巴颂点了一下头,“小贺,对救命恩人,我们要尊敬!”
肖甜梨:“……”
宋小贺煮面条去了,给哥哥的是蒸一碗荷叶包泰国香米饭,饭里包有腌制过的鸡肉,随着蒸时,酸甜可口的酱汁还会渗进整个饭团里。
很快,肖甜梨就闻到香了。
她背着双手,大猫一样踱步,走进小饭馆的厨房里,问:“你这么小,居然做得这么好吃!”
宋小贺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讲:“恩人饿了的话,我再多煮一样菜给你好么?”
懂事又有礼貌的,清秀小男孩儿谁不爱呢!肖甜梨笑咪咪地捏了把他瘦得没有肉的小脸蛋,讲:“不了。我要面条就够了。小乖乖,你很可爱。”
宋小贺脸红了,又无奈地转头望出窗外去寻哥哥。
巴颂一直没有表情的脸,再也绷不住,嘴角微微地往上翘了翘。
肖甜梨讲:“你肯定吃过很多苦吧?我也会煮菜哦。我妈妈是开甜品店的。我会做很多甜品,以后有机会做个蛋糕给你吃。”
宋小贺给面条淋上白浓香郁的羊汤,撒上葱花,再捞了一勺蜜汁泰式辣椒油上去,讲:“恩人,面条里面有羊肉团子。不腻的,很清爽,因为我加了马蹄进羊肉团子里。我不辛苦的,就是哥哥辛苦一点。我能自己照顾自己。在这里做帮工有钱赚还能学厨,很棒呢!”
肖甜梨帮着他,把面条和荷叶饭端了出去。
宋小贺很不好意思,讲:“恩人,我来就好了。”
肖甜梨讲:“你喊我肖姐姐就行了。恩人前恩人后的,把我叫老,我不高兴。”
巴颂讲:“人多眼杂,别对他太好。”说着,拆开荷叶就吃起饭来,眼看着孩子那么瘦小,也不勺一小碗给弟弟。他那个荷叶饭,两个男人吃都使得。
不过这才是生存之道,要保护一个人,就要狠得下心。
肖甜梨笑了笑,讲:“小贺,那我不客气了哦!”她斯文地夹起面条吃,还咬了一口肉丸子,非常好吃。她夸赞他,他红着脸不敢说话,十分腼腆。
巴颂只匆匆扒拉了几口,就将荷叶卷起盖住饭了。
肖甜梨挑了挑眉:“很好吃啊。别浪费他心意。”
巴颂讲:“他收回厨房,可以吃。”
吃客人吃剩的啊……这个孩子过的不如她家的猫啊……
因为见到这里有一台食客,所以路过的一个男人也走了进前院,喊道:“我也要一碗荷叶饭。”
讲的是泰语,但行走江湖的肖老板还是能听懂的。
宋小贺匆忙从厨房跑出来,点头哈腰,十分恭敬地道歉道:“不好意思,今天是打烊的。这两位比较特殊,是提前预订的,做完他们生意,我就锁门了。给你造成不便实在是抱歉。”
那个男人虽然骂骂咧咧的,倒也没有再勉强。
那个男人转身正要走,突然,那个男人身子一抖,头沉了下去。就那么一刻,巴颂的气场瞬间改变,整个人如紧绷的猎豹。肖甜梨都感觉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也就最多七八秒秒,那个男人猛地抬起头,一对眼睛暴突,有红色液体流出,他哈哈哈大笑起来,就在巴颂猛地飞扑过去,将小贺一拉,一滚,带到五米距离时,那男人又大笑三声,毫无预兆地猛扑向肖甜梨,张大嘴对她露出了牙齿。
十八(2)丧尸
“别被他咬到!”巴颂大喊。
肖甜梨一跃,避开攻击,然后长腿猛地往前一踢,将丧尸踢翻在地。
那一脚很狠,没有留力,即使是巴颂也觉得难抵御,但当丧尸直挺挺地爬起来,巴颂就暗叫糟了!果然,丧尸又冲了过来,力量之巨,把飞扑过来挡在肖甜梨身前的巴颂给撞飞出两米远。
肖甜梨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刀,猛地扑向丧尸。刀砍在丧尸胸前,他仿佛没有痛觉继续攻击,暴突的牙齿竟然似长出了一些,对准她颈动脉就要咬下来。而她动作迅速,漂亮的格斗技巧使出,一手用力掰着他下巴,一手往他肋骨砍,然后飞速地转身,死死掰着他下巴的手猛地改为一抓,一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道,将一个一米七五的大男人甩飞了出去,用的是柔道的招式。
两人配合默契,丧尸才被肖甜梨甩飞,巴颂就扑了上去,用膝盖猛地顶向丧尸心窝。尽管丧尸的下巴和牙床都被肖甜梨掰断了,他却还在不断地攻击人,口水疯狂地涌出,一股尸体般的腥臭涌出,全溅到了巴颂的手上,恶心得要命。
巴颂双手用力一拧,将丧尸的头和颈彻底扭断。
肖甜梨走过来,问:“你手上都是口水,没事吧?”
“小贺,拿酒精和一包盐巴给我。”他讲。
宋小贺非常镇定,飞快跑进农庄里拿来一大瓶酒精和盐巴。
巴颂将酒精淋在手上清洗,然后再拿清水冲净,擦干后,把盐均匀地抹在手臂上,过了十分钟再清洗。
这个过程,肖甜梨在检查尸体,她用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掀起尸体的下眼睑,看见有不明虫子在尸体眼球底下爬,“他的眼球充血,从内部受压迫破裂,所以才会出现流出血来的现象。眼球里有四条虫在爬。”她从带来的工作箱里取来镊子,将两只眼一共七条虫都夹了起来放进试管里。试管用消毒溶液,虫子在里面没多久就死了。
尸体的身体开始渗出黄色的脓一般的液体。
肖甜梨很担忧,“不知道会不会感染这里。”
“应该不会。我抓住了四个丧尸,其中一个已经自我暴毙。我们烧掉了他,流脓的地方也清理了。是我的组织,一共六人,我们已经过去六周了,也没有事。其中一个成员,也是被口水喷过,也没有出现问题。不过,我注意到,我们都没有伤口,且第一时间用酒精和盐消毒了。是当地的一个药师教我们的。”
“单是你抓住的就有四个,看来情况已经失控。”她更为忧虑。
“是。所以政府下了命令,碰见就一律杀死烧掉。被咬过的人,也是第一时间绑起来,大部分被当即杀死,哪怕还没有开始发作尸变。”
两人正要处理尸体,另一个女人从路边的灌木丛里猛地扑了出来,巴颂猛喝,“小贺,你赶快进屋里,锁紧门窗。”
女人先是一顿,等她再抬头,已经转变为丧尸,发出极为古怪的大笑声向肖甜梨冲了过去,肖甜梨一转身,猛地跳起,一把骑到了女人的肩上,女人狂甩头,想用牙齿咬她,她把匕首一把塞进丧尸嘴里,卡住了丧尸的牙齿,她双手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丧尸的头被拧断,肖甜梨跳下地来,丧尸倒在地上。
这时,远处又传来声音,肖甜梨胆战心惊,如果是一堆丧尸,就算她和巴颂再好打,也支持不住!
所幸,来的是一队军队,是由政府和村民的壮丁共同组成。
一个看着是领头的人穿着迷彩服走了下来,身持来复枪。
肖甜梨用泰语讲,“兄弟,我们很干净,没有感染。”她还真担心,在这个没有法律的国度,她和巴颂会因为他们心怀恐惧,而被乱枪扫死。
那个高大黧黑的男人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才讲,“难得见到身上这么好的女人。”能将人的头拧断,那是巨大的臂力。而且,杀人,在她那里是眼都没有眨一眨的事情,这不是等闲之辈。
还好,她和国安部有交情,这里也是地处中泰两国国境的交界,处理不好,这种丧尸病毒也是会传进国内的。所以,她在第一时间就报告了国家,以及国家在这边的国际刑警。他们给她松了章,让她可以灵活办事,只要不过分,在危及生命危险时,一切让她看着办。
巴颂是游走在黑色边界的人,和政府的人能避则避,他迅速离开,而那个站在离他们六米远的人也不阻止。
巴颂进了农屋,讲:“小贺,走。我送你回教会。这段时间你不要打工了。哥哥会给你钱,你不要再出来冒险。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命!”
“好的。哥哥,我会留在教会里的。”他答。
巴颂带他往后门离开,宋小贺很担忧:“姐姐怎么办?”
“她黑白两道通杀,这么点事情,完全难不倒她。相信她是和国家政府的人都有点交情的。你们教会处于隔离地带,还有专门的军队保护,所以切记,一定不要擅自离开。有事情给哥哥电话。结束这一切后,我带你去中国过正常人的生活。”
“好。”宋小贺讲,“哥哥,你也一定要保重!”
“好。”巴颂让他坐上机车,他将车发动,从一个高岗上飞了出去,往山下冲去。
肖甜梨向那名军官走近,手里还拿着染血的刀,见车上的人都露出惊慌神色,她又停下,用消毒水冲了冲双手,以及那把匕首。但她本身没沾惹口水,所以为节省时间,没有敷盐。她手腕处的确有伤,但她有衣服阻隔,所以没问题。
为保险,她将身上的大衣除掉扔在地上,早有医疗队的人跑了出来,将她的衣服当场烧了。
那名军官讲,“我叫M,你跟我来吧。你是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人,在海外的雇佣军队里待过。现在这种时候,我们需要你这种人。另外,我们实验室里还有一名昨天到的中国法医,她在解剖这些丧尸尸体。你们是同胞,待一起也安全。现在这里已经变得不安全了。”
坐上卡车后,肖甜梨很好奇,“他们到底是受什么感染?怎么感染?你们找到感染源了吗?”
M沉默了一下。
肖甜梨乜着眼看他,“听闻离这里不远的下一个村镇是一个噶肾大户。”
M讲:“我们这里不做这个黑市买卖,我们这里的人不说是什么好人善人,但不至于那么黑。”
M的手下是个女兵叫丽莎,丽莎剪了头很酷的板寸,她是混血,五官深邃漂亮,而极短的酷酷头发是淡黄色的,连汗毛也是淡黄色的,是个很酷的美人。她嘲:“别说噶肾了,如果不是脑不能换,脑也给你噶掉了!”
“这样啊……”肖甜梨又沉默了起来,在心里做着分析。
后排有不少骚动,因为刚才她就看见了,卡车的后棚里,用铁笼关着一个丧尸。估计是丧尸在折腾了。
她讲,“我去后面看看。”
丽莎不放心她,讲:“你小心一点。”
肖甜梨捏了把她的脸,打俏道,“可人儿,你真贴心。我会的!”
丽莎被她摸得脸红耳赤,脸红了半天,嗫嚅:“头儿,她不会是喜欢女人吧?这……太可怕了啊!”她又偷眼去瞧M,她家上司除了黑,其实长得真不赖,高大挺拔,泰英法混血的立体脸庞,是这里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但刚才那个女人竟然是半分视线都没在他那停留!这不合理啊!她头儿的颜,即使去当电视电影明星也是够格了的!
M无语,“她喜欢男人。你放心。”她看向她同伴的眼神是不太一样的,M还能分辨得出来。那个男人,是整个泰国黑道追杀的对象,因为他取人首级从来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一名很跩的独行侠。但听说被中国的一个神秘女人保下了。巴颂的身手已经是顶级,但这个女人很明显要在巴颂之上。
“她是十夜侦探事务所的老板。东南亚黑白道都知道,而且真有什么棘手的事,也会用高价请她处理。这一次,她应该是为这件事而来。我们免费得到了这么一尊难请的大佛,看来,我们村有救了。”M讲。
丽莎露出了一副:老板,你太会计算了的神情。
十八(3)解剖丧尸 y edu5 .co m
后车厢里,所有持枪的军人都不敢靠近,但肖甜梨不同,她走到了近处观察。
这原本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健壮的男人,身上穿着破烂的西服,看西服质地很优质,再看他发型、脸容,以及长期健身的健美身形,她讲:“这个丧尸,以前是个有钱人。”
丧尸被四条粗铁链绑着。他拼命挣扎,但挣不脱焊死的粗大铁链。
一名士兵讲“是我们村长的儿子,也当过一年兵,很强壮。别的丧尸一个不留,但村长不让杀,说要先关着,直到寻到解药。”
肖甜梨摇了摇头,“我不觉得能有解药。”
她的话一出,几个士兵脸上的神色更恐惧了。
“已经有人算过时间了,从感染到死亡,大概是七天的时间。很讽刺啊,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人类,他们用七天的时间自我毁灭。”肖甜梨讲,“就算现在不杀他,七天时间一到,他会暴毙。”
“是那个杀手告诉你的?”M也从车头过来了。
肖甜梨讲:“是的。他们前后一共抓到了十个,第一批的六个已经全部死亡。而第二批的四个在研究着,但又死了一个。他们那边有当地的一名药师。他能研究出初步的消毒方式。你们不妨试着接触,互通有无。”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edu4.com
“可以。”M讲,“你和巴颂联系,让他有什么发现或问题,可以直接到我们的基底实验室来找你。”
“谢了。”肖甜梨讲。
这样做,也就等同于,只要巴颂不碰政府的人,白道这边就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嗯。”M淡淡地回。
泰国炎热,森林里非但不凉快,还多蚊虫,汗一直渗出,肖甜梨烦躁得不行。她又脱掉了一件黑色紧身毛线衣,只穿黑色长袖套衫和牛仔裤。性感的身材使得一车的士兵都躁动不安,眼神总往她那里瞄。
丽莎见了,大骂:“一个个的看什么看!”
肖甜梨笑着又捏了捏她俊俏的小脸蛋,讲:“你们的丽莎姐前凸后翘,要看也看她嘛!”
“肖!”丽莎脸都红透了。
肖甜梨眯着眼吃吃笑,转而问:“听闻泰国都石衣很漂亮呢!”
丽莎讲:“到了市里,我给你买一打!每款不同色不同款!”
肖甜梨再度笑呵呵。
“对了,你们村长的儿子是怎么感染的?去过哪里?碰到过什么人?我刚才看他,双手没有被咬,衣服虽然破了,但长袖都是完好,裤也是,暂时来看,露出的双手也没有咬痕,颈也没有,脸也没有。是哪里被咬了?”肖甜梨问。
丽莎神色凝重,想了一遍后,讲:“怪就怪在这里。其实,他全身上下的确没有咬痕。”
肖甜梨:“我的一个朋友已经确认过了,是为期6周的试验,只要身上没有伤口,碰到口水是没有事的。但碰到血液这个,还未知,因为都没有碰触过他们的血液。”
肖甜梨又问,“那村长的儿子最近去过哪里嘛?”
丽莎讲,“这三天,他去过商场,高尔夫场和健身房,以及市里的办公室上班,碰到的别的人都没有问题。而最近一天,就是一天前,他去过一家法国餐厅,他们哪里的牛骨髓非常有名。其余时间,他是在办公楼里的单位食堂里用餐,以及在家用餐。他的家人都暂时没有事,不过已经全部隔离观察。”
“那法国餐厅的其他客人如何?”肖甜梨又问。
丽莎答:“当天就问过了,所有客人都没有事,所以我们才没有对这家餐厅多加关注。”
肖甜梨琢磨了一下,讲:“只是相隔一两天,时间还不算久,马上派人去找厨师和采购师,要清楚牛的来源。如果那头牛的其余部分还在的话,一起送去你们的实验室里化验。我怀疑牛有问题。”
M讲:“现在最担心的是,这段时间里马里奥接触过的人。只怕这一带会控制不住。尤其是如果政府的人也被感染了,后果不堪设想。偏偏,马里奥就是政府的人!”
马里奥就是村长的儿子。
肖甜梨讲:“既来之则安之。我要先见一见我国的法医。”
M讲,“她是一个和你一样了不起的女性。”
“是呢!嬴法医无论对着多恶心的尸体都一点不怕,游刃有余呢!简直可以封神!”
嬴姓啊……这个姓氏本就少,还是法医……
肖甜梨很高兴,没想到又能和嬴小骨合作了!
***
泰国是佛国,处处都供奉着佛像,庙宇也多。
车在市区里开着,说是市区,只是边陲小镇最热闹的中心,城市建设更为完备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市区。
市里还算热闹,许多集会摊档,人们在路边挑选着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里还立有几座像模像样的大厦,军用卡车开过去时,丽莎指着其中一间带有霓虹的大门口说,“这栋大厦的顶层是电影院加餐厅呢!肖,你爱看电影吗?”
M眉头一皱,讲:“我们是来办事的。”
三人坐着车里,M将车稳稳当当地开了过去,后门的卡车厢里,那头丧尸又在撞铁笼。
肖甜梨想了一下道:“我看它们的力气大得很。还是得让大家小心了,万一铁笼滚出了车,只怕会令到这里陷入恐慌之中。我看市里的人们还不知道实情,他们小日子还是过得挺悠闲的。”
“政府下令封锁了所有信息。”M讲,“他们不知情。”
车子离开热闹处,往一处高岗开去,肖甜梨渐渐看见了隐没于亚热带绿植里的点点金光,是金顶的佛殿庙宇。
“我们政府大楼离金光寺很近呢,各占一个山头,不算远地相对着。如果你想求佛,也可以去金光寺。”丽莎像个尽职的导游。
肖甜梨笑了一下,讲:“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想求的。”
真的没有吗?其实还是有的,压在心底的最深处,其实她想记起她的丈夫。念及此,她摸了摸跌出衣领的戒指,那颗钻石很硬、且冰冷。
M看了她一眼,讲:“这是你的婚戒。”
“嗯,可惜我把丈夫搞丢了。”她懒懒地答。
丽莎吐舌,这……丈夫也能搞丢?想问又不好问,看她提到这个话题后也是恹恹的,丽莎也就闭了嘴。
M讲:“夜晚闲时,可以走过去。心诚则灵,佛渡有缘人。”似是想到什么,他从怀里掏出一挂金刚菩提,不大不小,是女性手腕的尺寸,他一手开车,一手递给她,“此行危险,求个平安。说来,这个还是金光寺的主持给我的,他说,‘莲行’在找有缘人。”
一串手珠,居然有这么好听的名字。肖甜梨没啥爱好,除了爱好男女美色、美食和金钱,还爱好个把宝石钻石等小玩意。这手串是挺不错的玩意。她接过,不就是刚刚符合她的手么,还真是奇了怪了!
她笑眯眯道:“谢了。”莲行是铜雕刻出的莲花,串着金珠与沉香、菩提等木珠,金光闪闪的,这么blingbling的东西,她最喜欢了。
她仔细摩挲,木珠上一面刻有佛像,一面刻有金刚经。但雕刻的是蝇头小字,可见雕刻大师炉火纯青的技艺。她从工具箱里取出放大镜,只见上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她黯然,难道她和丈夫的一切,也是如梦幻泡影吗?
明明她已经记不起他,却依旧想他!
她……想回到京都,她仅能记得的,是他在京都。她念想的人,在京都。
车子开过了金光寺,寺门前的两座白象高高扬起前蹄,金色的塔顶渐渐远去,白色的寺庙隐没于暮霭之中。
景色是美的,如果没有丧尸的话。
肖甜梨收回了心情,只是从车倒视镜里看了金光寺一眼。
丽莎又向她讨教起制服恶徒的最有效格斗技法,肖甜梨一笑,就来擒她,两人互相格挡,竟是在车里打了起来,肖甜梨快速制服她,手箍紧她一指,说:“直接掰断!”然后又迅速收回了手,“十指痛归心,我喜欢直接掰断,能有效阻挡对方攻势。”
M:“很狠辣。”
“有时候,面对的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时,我嫌不够狠。”她讲。
M点了点头,“有道理。”
车子进入了大院,停在一栋白色的建筑前,很东南亚的风情,装修喜用金色,和白色相搭配。而办公大楼就掩映在一片片翠绿椰树里。其中一棵椰树上,还坐着一只猴子,见有车来了,叽叽呱呱叫,往车顶扔椰子。
“阿椰,别淘气!”丽莎伏在窗口上大喊,转回头讲:“这是我们的吉祥物。”
“哈基米啊!”肖甜梨嘿嘿笑,往树上扔了个香蕉。他们的军车里没啥的,就是热带水果多,脚边到处放。刚才她还吃了个梨,很甜!
在后面的宽阔草地停车坪上,停满了军车。
肖甜梨跳下车后,讲:“看来你们出动了所有的部队。”
“是。”M讲。
“人人都怕死,如果见了丧尸,我们是立即击毙的。”丽莎认真说道:“但是那些丧尸不怕痛,被打中了还追着我们跑。很难应付。如果在人群里大范围感染,后果不堪设想。”
肖甜梨讲:“水源你们检测了吗?水和空气,通常是传染途径的第一要素。”
M:“检测过了,没有问题。问题不在水和空气里。”
M在前面走,领着她穿过重重关卡,往里走。每走过一道门,都会自动探测体温。
突然,门发出“叮叮”声,众人恐慌,是其中一个小兵体温超过了37.5度。几乎是同时的,那个小兵就被另两名全身武装防护的强壮士兵拖走。
“怎么回事?”肖甜梨问。
M答:“我们摸索到,超过37.5度的体温,有可能感染了病毒。我们会将这些人单独关押一个室,发作的枪毙,超过7天没有发作的才放出来单独看护,超过30天才会放出来。”
又穿过一道门,这一层有电梯,随着电梯往上走,去到了六层,他们进入了一个全白的世界,就像那种医院的实验室。白炽灯亮着,又冷又惨白。
M直接带着她往解剖实验室去,丽莎脸色有点不好看,连忙讲:“我去为你张罗饭菜,还有你要的都石衣。”然后就飞也似地逃了。
M无奈地讲:“希望你不怕看解剖。”
“不怕。”她答。
想了想,肖甜梨又问:“从探测到超过37.5度到发作,一般是多久时间?”
“很快,半个小时。”M说,“有时候甚至来不及关起来,就要就地枪毙。”
“希望刚才那个小兵好运。”肖甜梨又问:“你们政府楼内部里出现过了吗?”
“还没有。”M讲,“我们已经尽一百个小心了。”
一道蓝色的门被推开,白得失真的解剖室很宽敞,并排躺着十几具尸体。以及站着一位身穿白色专业医用防护服,整个人只露出一对眼睛的女法医。
不用蓝色JP服,而用隔离烈性病毒的防护服,可见病毒的厉害。
嬴小骨一见是她,喊了声,“甜梨,到这边来。我刚把头盖骨取出,现在可以看到尸体脑部的情况了。”
饶是M,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但他好歹也是从地狱里爬过的军人,杀人如寻常,什么残肢断骸没见过,所以也只是脸色变了变,就径直走了过去。
“你看到了什么?”嬴小骨问她。
肖甜梨仔细研究那红红白白的一大泡东西,讲:“好像脑变稀松了。”
M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了。
嬴小骨的助手,是泰国当地的一位医生,是个很强壮的高个子男人。男人也全身套在白色防护服里,向嬴小骨递来一个培养皿与刀和镊子等物。
助手站着,帮她捧着培养皿,嬴小骨取来特殊的刀,切割脑部组织,然后放进培养皿里。
旁边就是显微镜,助手先处理培养皿,等嬴小骨换了一副手套后,来到试验台上,仔细观察脑部组织,然后让肖甜梨也看。
肖甜梨站在显微镜前,微微弯着腰,眼睛凑在镜片上看,只见尸体的脑组织已经变得像海绵一样,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洞。
十八(4)尸变
肖甜梨讲:“和感染了朊病毒的人一样。感染了朊病毒的人,采取他的脑部组织,接种到白鼠身上,白鼠也会感染朊病毒,且这个病毒还会遗传给下一代。更可怕的是这个病毒可以潜伏在体内十年之久,不一定马上发作,可能会十年后才突然发作。朊毒体令人可怕的是,即使是在高压锅里煮四个小时,也不会死亡,同样具有活性和感染性。它还能抵御酒精、紫外线、强酸和超声波等灭活手段,再加上朊毒体是蛋白质,可以无视人体的免疫系统,一旦进入人体,就如进入无人之境,且无药可治,只能等待病发死亡。它的传播途径是家族遗传、医源性感染,和直接吃人——尤其是脑、骨髓和内脏。”
“对。”嬴小骨讲,“感染朊毒体后,发作的方式也不相同,第一种是患者开始时只是感觉头痛和关节痛,一个多月后就会变得行走困难,最后失去行动能力,完全瘫痪,且头部记忆衰退,直到脑组织完全海绵化,人就会突然死亡。第二种是笑死症,患者会哈哈大笑,癫狂致死。第三种就是一边狂笑不止,一边袭击撕咬身边的人,直接突然死亡。但被咬的人,并不会感染朊毒体。”
肖甜梨问:“赢法医,你看他们是不是感染了朊毒体?”
嬴小骨凝神思索,最后耸了耸肩讲:“像是,又像不是。”
嬴小骨走到第二具尸体那里,第一具尸体由助手做复原。
要钻开取下人的头盖骨,不是易事,等于是体力活,还是细致工。嬴小骨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把半个头盖骨打开,两个女人凑一起研究里面的脑部组织,另一名女性医生助手在做详细记录。
M也跟着观看解剖,他问:“这具尸体的脑组织和刚才那具一样,都很疏松。”
嬴小骨点头:“初步看是这样的。但我的疑问是,真的感染了朊毒体,即使是像第三种那样咬人,但被咬的人并不会感染。而且重点是,患者依旧是有痛觉的,你用枪打他,他会因痛丧失行动力,也不至于理智全无。而我们这里感染这种怪病毒的患者其实是失去了痛觉的,且遭到攻击时会变得更加凶猛,完全丧失了人类的理性与道德。”
肖甜梨问:“会不会是朊毒体发生了变异,变成现在这种丧尸病毒。”
“或许吧。也不是说没有可能。”嬴小骨讲:“医学界里的事情,尤其是病毒,一切皆有可能。新冠不就是发生了。”
肖甜梨转而又问M:“你们总是第一时间就将发作患者击毙了。但其实,被他们咬过的人,是否真的都感染变成了丧尸。你们有没有认真确认?”
M脸露难色,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们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肖甜梨从工具箱里取出一支试管,讲:“这里有五条虫,是从丧尸眼球底取出的。不知道和这个病毒有无关联,你们最好调查一下。另外一支试管里的四条虫我给了巴颂,他那边的医生也在研究。”
嬴小骨取过试管,看了一下里面的虫,然后交给助手,助手将样本交给隔壁室的法证人员。
嬴小骨一一检查各具尸体,咦了一声,讲:“这些尸体的眼球里没有任何虫。”
肖甜梨立即围了过去,“怪了!难道这虫会游走离开尸体?如果这样, 那就很危险了,因为它们极有可能就是传染源。”
M的对讲机响了,他讲:“有新鲜丧尸尸体送过来。刚才那名体温37.5度的小士兵发作了。”
不过三分钟,尸体就被抬了过来。嬴小骨立即上前,翻开眼帘,果然看到游走的虫。虫是那种像细线一样的虫。嬴小骨和助手一一钳出,左右眼球共五条虫。
“立即送去隔壁做化验。”嬴小骨吩咐道。助手立即送过去。
这边暂时没有她什么事了,肖甜梨准备去用晚餐,顺便梳洗打扮一下。她可是很期待都石衣的。
嬴小骨的助手走了回来,正要协助嬴小骨继续工作,突然她头一垂,整个人僵住了。也就是这么一刹那,肖甜梨本能地将嬴小骨一扯,嬴小骨已经被她推出了解剖室。
解剖室门嘭一下关上了。
嬴小骨急得直拍门,但门纹丝不动。
白亮的解剖室里,助手刚才扑的方向,没有捉到嬴小骨,第一时间攻击了离得最近的另一位医生助手,那名男医生被她咬住了颈部。
肖甜梨一脚踢出,将丧尸踢开,男医生倒地抽搐不止。
M要击毙男医生,肖甜梨大喝:“别杀,你将他先绑起来。”肖甜梨转而继续对付女丧尸。
肖甜梨猛地跳起,像只豹子一样,从凳子上跳上办公桌,借势猛地一跃,飞扑上空中,然后双腿一把箍住女丧尸头,她整个人再猛地往地下一坠,将女丧尸甩飞了出去。
女丧尸先是撞到墙角,只听“咔嚓”一声,脊椎断了,丧尸失去了行动能力,却没有死透。
肖甜梨走近她身边,问:“还听得见说话吗?”
本来不指望会有回应了,但出乎意料地,女丧尸点了点头。
肖甜梨抓住机会,趁她尚清醒时问道:“你最近吃过什么?”
女丧尸呵呵呵地笑,一股腥臭之气从她嘴里溢出,她讲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牛”的发音,然后就暴毙了。
肖甜梨摸了摸鼻尖,转头问M:“我泰语一般,她刚才是讲‘牛’吗?”
M琢磨了一下,讲:“应该是吧。是像那个发音。”
被咬的男医生被手铐反手铐在桌子脚上,嘴也被勒了一条麻布,防止他咬人。
肖甜梨说,“他看起来神志清晰的。”
丽莎赶了过来,门一开,嬴小骨也跟了进来。
嬴小骨很焦急,对肖甜梨讲道:“你不要命了!”
肖甜梨说,“别担心我。你先去看看这个医生。对了,我怀疑这些丧尸的内脏都腐烂了。你可以解剖看看。不过防护一定要做足,我怕会感染。”
于是,一众人都穿上了特殊的防护服,已经没有医生了,全程是肖甜梨当她助手。男医生被送到了隔壁的单间隔离,嬴小骨第一时间替他颈部伤口做了处理,但M他们并不乐观。
M和丽莎在解剖室里,其实两人无事可做,更多的是要留在这里保护嬴小骨。
当一具具尸体被剖开,他们的脏器果然全坏死了,腐烂程度非常之快。
肖甜梨:“看看这具女医生助手的解剖。”
嬴小骨将女助手剖开,沿着Y字形一路切割下去,当看见内脏时,果然和肖甜梨预料的一样,已经腐烂了,程度没有那些昨晚送来的尸体程度快,但也比正常人的腐烂速度快了许多。
嬴小骨讲:“我取细胞做病理调查。”
她将一些发黑的腐肉切了出来,放进培养皿里。
等一切完结,已经将近晚上八点了。
肖甜梨伸了个懒腰,讲:“我先去洗澡,一身臭烘烘的。”
等她清洗完,就看到房间客厅里已经布置了饭菜。
非常时期,饭菜很简单,就是一碗鸡丝面,加一只鸡蛋。
肖甜梨也不讲究,快速吃完了晚饭。
这时候,丽莎敲了敲门就进来了,“给你买了几身都石衣呢,你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肖甜梨飞快接过她手中那堆裙子,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的,她左看看右看看,心里高兴得很。
丽莎讲:“男医生并没有尸变,已经过去很多个小时了。”
肖甜梨思考了一下,讲:“或许传播方式并不是啃咬。”
“老大不敢冒险,男医生暂时需要隔离30天观察。”丽莎讲。
十八(5)明十和肖老板
肖甜梨在一排都石衣里拣,拿出一条红色的都石衣,都石衣很艳,上嵌金色的两片和晶莹的珠子,简直是艳光一片。
她很喜欢,将它穿起。大领子,无袖,肩、腰、臀窄,将她曼妙的曲线展露无畏。
丽莎的呼吸似被扼住了,这个女人太美了!
肖甜梨讲:“东南亚的衣服裙子还是束缚,太紧了。”
“但很美是真的。你穿很美。”丽萨赞。
肖甜梨走到窗边,望着月色。
月影撒在金塔上,一片金沙似的朦胧。
金光寺传来了钟声。
肖甜梨想去那里看看。
和丽莎道别后,她踏着月,走进了那座静谧的寺院里。
都石衣的裙子窄且长,笼罩着她的双腿。她没有穿鞋子,双臂裸着,在这冬日末里也并不觉得冷。
裙摆坠于雪白脚踝,偶尔发出衣料摩擦的沙沙声。
在夜里,伴随着竹叶簌簌声,有种缠绵又冷清的韵致。
明十坐在佛殿后厢的廊道下,那里置有一张茶席,一只蒲团。明月当空,茶席上铺着墨迹尚未干透的字幅。
说来可笑,他本在默抄经书,结果写出来的却是一首情诗。
冬日并无荷花,但却是有兰草。寺庙里就植有兰草和兰花。明十赤着脚走下台阶,往花圃深处走去,他在一株兰草前蹲下,轻咳数声伴着喘鸣。昨夜,他通宵弹奏古琴,不曾停歇,没想到一向身体强壮的他还是感冒了。
他又咳了几声,然后伸出手来,截了一株兰草。
他走回席前,盘腿坐下。然后,他将风骨优雅的葱绿兰草放在宣纸上。
他手抚摸了一下琴,将古琴抱起,置于膝上。
“思十。”他轻念道,手在琴身左角仔细地抚摸,那个十字攥紧了他的心,“思,十。十……”
他用了很最大的努力,依旧什么也没想起来,一无所获。
思十,只是这把琴的名字。
他偶一回首,透过窗后金身佛像,看见了一抹曼妙的红影,金色刺绣浮光掠影,带着竹叶的清芬气息,一段柔软如水的身姿踏上了佛殿。
而他最先注意到的,是她的一只雪白玉弓。
玲珑婉秀的一只脚。
红影逆光,软软薄薄的光影翩跹,她的脸容十分虚无,像午夜浮光掠影的绮梦。
等他终于看清她小半张脸,原来是十夜的老板。
明十怔愣了一下,手一动,无意识地勾拨起一根弦。
弦动。
于静夜里,极冷清、突兀的一声。
肖甜梨沉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清。
她在佛像前跪下,双手合十,仰起头来,一直看着她的佛。
明十沉默。
大殿也是一片沉默。
许久后,肖甜梨才问,“他在哪里呢?”
“你是法力无边的佛,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然后又似自问自答:“究竟我又在求什么?寻找什么呢?”
“我自己竟然也不知道!”
肖甜梨又跪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求神问佛,果然顶无聊!”
肖甜梨干脆地转身离开。
明十垂眸,看着怀中古琴,恍惚间,生出一种错觉,或者说是幻觉,他曾这样抱着一个女人在怀。
他和她接吻、抚摸、缠绵,和交欢。
那个女人,身段妖娆,缠绵如水。
他想,或许是他的妻。又或许,只是他午夜梦回时的幻觉。
或者说,是欲望。
越是静夜时分,越是佛殿深处,欲望也就越强。
缠绵无尽的女人,或许、根本上就是他欲望的外化。
他指尖一勾一拨,弹奏起来。
已经走到了寺院门口的肖甜梨被琴声吸引,鬼使神差地,她竟然又走了回去。
红与金的艳光交织,衣裙轻晃,簌簌的衣料声中,明十抬起头来。
那个美艳到了极致的女人,就站在他面前,娇艳如滴,犹如烈火焚身,美得不真实起来。
“你……”明十的话,忘了句子。
他不知道怎么说话。
肖甜梨疑惑地看了看他,面前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口罩,但他凌厉笔直的鼻峰和柔和婉丽的深邃眉眼,她认得。她轻笑:“好巧啊,十色的老板。”
明十垂眸,“你还记得我。”
“当然啊,你让我吃毛毛虫!我对你可是记恨得很。”她笑的特别阴森森,露出一口尖利的小白齿。
明十低笑了一声,继续弹他的琴。
“什么曲子?”她问。
明十只是随心随手弹,没想过弹什么曲子,被她一问,他才想起弹的是什么曲子,“《长门怨》。”
说出来的语气,也带有那么点无奈。
肖甜梨听了,咯咯笑,“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幽怨?”
他听了,乜了她一眼,眼神一软后,更多的是无奈。
“呦,还在写情诗呢!”肖甜梨脸皮厚,拿过宣纸,读了起来,“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笔锋凌厉飘逸,和他的狂草是一样的张狂,随心,但洒脱中又多了一抹柔和,收笔时就多了缠绵,少了之前的果决干脆。
明十被她说得脸一红,他抱着琴,默不作声。
她啧一声,搞得自己好像是个女流氓,调戏了人家良家妇男。她笑了一声,“我以为,像十色老板这样的能人,起码是会弹奏出十面埋伏的杀气才对。”
明十终于开口,“这里是佛殿,不应存杀气。”
肖甜梨直勾勾地看着他,“这里还是佛殿呢,不应想女人。”
不过一霎,明十脸庞红得要滴血。
肖甜梨一怔,觉得自己不应该撩拨他。他有想的妻子,而她有丈夫。但心又蓦地一痒,她当然只会有一个丈夫,除了那个人,她并不想再和任何人结婚。但肉体欢愉不同,她想要这个男人。
肖甜梨蹲了下来,明十只顾低垂着头抱着琴发呆。她飞快地伸出手,扳起他下巴,摘掉了他的口罩。
那张俊美的脸,倒影在她眼眸。
像春樱一样美的脸。
肖甜梨一愣,没想到十色的老板,拥有这么绝的美色。
但明十的脸冷了下来,原本柔和的眼神此刻毫无温度,他冷淡地讲:“肖老板,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然后拍开了她的手。
他没留力,她的手背红了。
“食色性也。”她笑盈盈地讲:“看见你,令人想入非非,不很正常吗?”
明十很冷:“在佛殿里讲男女之事,肖老板认为合适?”
肖甜梨收了笑,俾睨他:“那要怎样含蓄地讲,你认为合适?不就是想和你做吗!”
明十没想到,她可以做到这么厚颜无耻。
他耳根红了,撇开脸,冷淡道:“我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没关系。我对你也无兴趣。有性趣就行了。”她讲。
明十被噎了一下,咳嗽起来。
肖甜梨原本也冷了脸,此刻被他的纯情给逗着了,开心得很,又笑盈盈地望了过去。
明十和她视线对上,她一笑时,美极。艳光潋滟,是不可抑制的撩人。向他从古本里看到的艳鬼。
此刻,身着红裳的艳鬼,身段靡丽如水,收着一双窄腿,端丽地坐在地上,红与金交织,似要融进地里去。是从地狱里开出的恶之花。
热烈如火的都石衣,炽热如艳阳的年轻面庞,大领子,金线红裳下雪白的肩颈与一双修长的手。
明十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古琴的琴弦上来。
肖甜梨轻声笑,“你不亏,对不对。啊,对了,我想到了一个词,叫什么呢,啊,‘心猿意马’。”
说完,她又咯咯笑,笑声又娇又脆。
明十深呼吸一下,才讲:“我对你没兴趣。”然后站起来,抱着琴就要走。
强扭的瓜不甜,肖甜梨没阻拦他,只是讲,“这首诗其实不好。”
“为什么?”明十问。
肖甜梨也有些惆怅,“下半首诗令人难受。‘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明明是有情人,相爱却要分隔两地,搞到最后还要孤独终老,摘到了荷花,也不知道怎么才能送给远方的爱人。很绝望不就是吗?”
他站着,她坐着,她仰起头来凝望他。
令明十意外的是,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泪光。
这令他踌躇,走不是,留不是,心底竟然变得柔软。
“哎,”肖甜梨又讲:“不想做就算了。告诉我名字总可以吧?”
“明十。”他讲。
“阿十啊……”她笑眯眯地,“很好的名字啊,寡欲,像你这个人。好吧,明十,我叫肖甜梨。以后如果你遇到什么难题,可以找我。不过要记得,我喜欢现金,最好是美金。或者金条也行。”
明十被噎了一下,“你真够贵的。”
肖甜梨眉眼一转,笑得特别妩媚,她斜出双腿,人也靠了下来,如一条艳丽的蛇,斜卧在廊上,她直勾勾地看着他讲,“对着你,不贵。如果你是找我寻欢作乐,那不用钱。”
明十被她气得够呛,脸上发白。
谁料她还嫌不够,本就如水蛇一般的纤腰,在地上匍匐,她懒洋洋地爬了过去,伸出殷红的舌尖,一舔一卷,将他放于席上白瓷碟子里的绿色碧荷果子含进了嘴里。
而本应立即转头离开的他,却停在了原地。
他眼里,只有面前这一条赤金蟒。
“好苦。”她吐舌。
明十讲:“这款朱古力叫《清苦》,人生百味,清苦是其一味。”
肖甜梨无语,“你这款‘甜点’,真的会有人买吗?”
明十复又在她脚边坐下,讲:“我自己吃的。如果是做成商品,店里的《清苦》在保持甘苦的基底上,再偏甜一点。”
肖甜梨发现,只要是讲朱古力,他就会很愿意交谈并留下来,于是她明知故问:“你用了什么馅料?”
明十想了想,答:“用了抹茶粉,朱古力果子的外表也是,也刷上了抹茶粉。内陷里还有苦杏仁,和最高浓度的热黑巧。所以会偏苦。但抹茶的清澈茶味也很独特,客人们都很喜欢抹茶味。然后我还加了甘草。”
肖甜梨坐起来,舔了舔唇,口腔里有一股芬芳流溢,“苦中带有一点甜。”
明十听了,一怔,点头道:“是。”
“还有么?”她透着健康粉红色的指尖,点了点空瓷碟。
明十讲:“只做了两块《清苦》,所以没有了。”
肖甜梨觉得有点惋惜。
“其实,这是为糖尿病患者准备的朱古力。所以这个系列不太甜,下次,我给你做一些甜的。”他讲。
肖甜梨来了兴趣:“糖尿病患者真的可以吃?”
明十点了点头,“这是我自吃的,特别苦。店铺里的《清苦》口感上略甜,我选用了抹茶馅和松露馅两种口味。但制作过程,我不放糖,增甜时也不用常见的木糖醇,而选择了麦芽糖醇,味道上和传统的朱古力没有丝毫差别;同样可以还原出松露的独特口感。”
肖甜梨专注地看着他,这个男人在说到自己的领域时,是那么赤诚热情,真是帅啊!
明十感受到她目光,唇动了动,接下来的话就不说了。
“继续呀!我喜欢听你讲朱古力的故事。”她笑眯眯地讲。
“讲完了。”他很煞风景地回应。
这男人……无趣起来时还真是寡欲。肖甜梨瞅着他,忽发奇想道:“我喜欢甜甜的蜂蜜。抹茶和蜂蜜的结合,这样的朱古力内陷,我想一定很有趣!”顿了顿,她吐舌,“哎呀,加了蜂蜜,就不能喊《清苦》了啊!这款朱古力明明叫《清甜》!”
“清甜又可口啊!”她咯咯笑,意指明十清甜又可口。
明十沉默。
十八(6)并肩作战
殿里,又来了一位香客。
肖甜梨啧了声,“怪了,今晚金光寺很热闹。都赶着现在来拜佛呢!”
香客插上香,站在佛像前弓腰摆了摆。
离两人也就是一个隔窗的距离。
肖甜梨将腕间莲行退了下来,向明十伸出了手,“十老板,拿着这件信物,以后你有事情,可以来十夜找我。即使我不在,我们所里的人看见信物,会第一时间为你处理。”
她诡计多端,明白到要吃下他必须拐弯抹角,留下信物,让他时不时想起自己,让彼此之间的牵连不断,那总有得手的时候。
明十没有她想得那么弯弯绕绕,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她手中金刚菩提。而一交一递间,她的指尖扫过他手心,撩拨起了他心中的弦。
他猛地收手,只觉掌心麻痒一片,而她只作不知。她也站起,替他一挽,将莲行套到了他腕上,弹性的橡筋,他套着倒也行,就是空出了数颗珠子的间隙。她又讲:“这是金光寺主持送的,开了光,可保平安。你戴着吧。阿十,我看你近期内会有血光之灾。”
她就是故意逗逗他的。他算是听出来了,板着脸讲:“bullshit!”
她哈哈笑。
突然,刮起一片腥风,明十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肖甜梨扑飞出去。
两人坠于冷硬地面,她就在他怀里,一片温香软玉。
她柔软的手,就按在他腹上,而她饱满挺翘的乳贴在他身上。
他浑身燥热,“你……”但明十的话戛然而止。
刚才还在上香的香客,突然变了个人,嗬嗬怪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才是他袭击了明十。
肖甜梨讲:“小心!千万别被他咬到!”然后快速站起,进入备战状态,仿佛刚才那一丝暧昧、亲昵,从未有过。
那人抬起头,眼角流出血泪,嘴裂开而怪笑不止。
肖甜梨从大腿处抽出一把刀。
两个活人,活人的血肉气息不断涌来,丧尸嗅了嗅鼻子,然后向肖甜梨扑了过来。女性的体温总是比男性高。丧尸选择啃噬她血肉。而这一次,明十挡在了她身前,他飞扑过去,右手弓起手肘,用肘重击对方心口,仗着身高,又用左手拽起对方头发,用力一拉扯下,丧尸颈椎发出“咔嚓”一声。
肖甜梨叫了一声好,明十的身手果然很好。
但丧尸感受不到痛,猛地用肩往明十身上撞。明十倒退了几步,挥腿狠狠踢出,丧尸被踢飞出去,但又再度爬了起来。
丧尸的一对眼睛已经完全充血,血红血红的,十分可怕。
明十并没有慌张,只是说:“怎么可能?!”
“你踢断了他的肋骨,正常人是站不起来的。不过他没有痛觉。就算用枪打,他还能保持攻击。”肖甜梨快速下判断,“我们需要速战速决,这个丧尸病变异了!这个人比我遇到的几个丧尸都要厉害!”
“丧尸?!”明十疑惑不解,又很震惊。
“要么一枪打爆他的头,要么拧断他头颈。”肖甜梨讲。
丧尸不断冲上来,明十总是护在她身前,他化解了几次危机,但一直寻不到下杀手的机会。
肖甜梨不服,和他一起,夹击丧尸,还一边打一边讲:“明十,你这是看不起女人!”
明十猛地跃起,双手卡在丧尸脖颈处,想要用力掰断他颈,但由于丧尸的嘴一直往人的地方啃,明十要避开攻击,依旧无法制止他。
肖甜梨忽然喊:“明十,你固定他。”然后,她从五米处快速助跑,跃起,脚落在树干上,助力起跳一把跃到了丧尸头颅之上,她双手执刀,从丧尸颅顶直插而下,刀尖没入头骨,丧尸倾然倒下。
明十跃开,回首看她。此刻,她不可谓不狼狈,原本狭窄的长筒裙已经裂成了三道,露出白皙的长腿,裙衩一直裂开到大腿根,她的发也乱了,原本端庄的盘头散落,满头青丝垂坠在肩背,脸上多了几处灰印,眼角也乌青了一块。
“你没事吧?”他问。
“死不了。”肖甜梨将满头青丝全拢于脑后,扎了个马尾。
明十注意到她裸露双臂上,手腕内侧的尖尖刀疤,看得出是结痂了的旧伤。他说,“你手上有伤,会不会感染?”
肖甜梨明眸流转,“怎么,怕我变成丧尸?”
明十没有半分犹豫,话脱口而出:“就算你感染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人治好你。”
肖甜梨心中一动,脸上不露声息,淡淡地讲:“这个病无药可治。一旦丧尸化,即使不杀死他,七天后人自己会死亡。”
明十讲:“我不会让你有事。”
“咔!”突然之间,那具丧尸猛地扑起,裂开的大嘴往她手咬去,同一时间,明十也向她扑去,以肉身挡在她面前。
疼痛没有到来,肖甜梨本能地一脚踢飞丧尸,侧眸的一瞬,看见丧尸身体断裂飞出,而头颅咬在明十手上。
肖甜梨心猛一紧,将丧尸头也踢掉,赶忙来拉他手,“你……怎样?!”
她的声音都变了,颤抖起来。
明十连忙安抚她,“肖老板,我没有事。你不要急。你看,”他举起手来,戴在他腕间的正是她给他的莲行。“刚才,丧尸咬在钢珠上。我没有受伤。”他说,“肖老板,你别急。你脸色不太好看,先坐下来吧。”
他声音温柔,是她从未听过的。
她笑了笑,腿一软,还真的就跪到了地上,然后顺势坐了下去,她调侃:“明十,想不到你这么会哄女人。你太温柔了。”
明十的声音还是温软的,“看来你没事了。”
肖甜梨有点生气:“我的新衣服裙子啊,就这样报废,气死我了!”她还跺脚。
明十见了,嘴角微微勾了勾,十夜的老板,此刻就像个撒泼的孩子。也是,二十出头的年岁,在他看来,不就是孩子吗?和孩子的确是一样的!
肖甜梨深呼吸了几口气,又爬了起来,拍了拍还有些发软的腿,主要是被明十被咬给吓的,她走近丧尸。
明十又挡了过来,“小心!”
他挡在她和丧尸之间。她心头一暖,讲:“应该死透了。”然后又讲:“下次不要这么傻。你这么不计后果地救我,万一真被咬到了,你的命就没了。”
他目光闪了闪,最后只是说,“我变丧尸,总比你变好。你好歹是个漂亮的女孩子。你杀我时,不必手下留情就是了。”
肖甜梨有点愕然。
她轻声叹:“阿十,你真的好温柔。”
曾经,也有一个男人对她很好,很温柔。那是她的丈夫,可惜,她把他搞丢了。
只是出来拜佛,所以她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肖甜梨蹲在丧尸头颅前,一边用他的茶镊子掀开丧尸眼帘,一边讲:“阿十,你帮我拿一个茶盏过来,里面倒滚水。”
她喊他阿十,自然而然,就好像她和他本来就熟稔亲切。明十只是怔了怔,就按她说的做了。
他将滚烫的茶盏放她面前,看着她用另一只镊子镊出如白色丝线一样的东西,白丝有半米多长。然后,他看着她将白丝放进100度的沸水里。
茶盏里的“白丝”激烈颤动,但由于它太轻,并不能溅起半点水花。
肖甜梨又从丧尸的另一只眼球里夹出长50cm的白丝,同样扔进沸水里。
但怪异的是,白丝一直在动。
“死不了啊……”肖甜梨喃喃。
“这是什么?”明十问。
肖甜梨把来泰国的一切见闻讲了,“现在来看,控住丧尸的应该是这些虫。之前的初体丧尸,他们的眼球里都各有许多小虫,但虫短小,丧尸也相对弱一点。现在的丧尸进化了,变得力量更大,且死而不僵,最后还能扑起咬人。相对的,他的虫也进化了,变得更大更长。所以,可以反推理出,还是虫的问题。是虫变异,导致的丧尸变异。”
明十若有所思。
肖甜梨问:“你怎么会跑来这边?”
明十答:“寻找做朱古力的灵感。”
肖甜梨讲:“这里危险,你还是回家吧。”
她蹲着,看那些虫在沸水里挣扎,她在思考着什么。
明十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她随口答:“三天后。”
他哦了一声, “我也是三天后回家。”
肖甜梨抬眸瞅了他一眼,“你这是担心我?”
“没有。”他转开头,“我只是还差一点灵感就能完成新品。”
“这边不安全,要不你还是跟我去政府大楼里住吧。”她提议。
明十:“不必了。这里灵感好。”顿了顿,他又讲:“你有什么事,可以来金光寺找我。我这三天住在这里。”
肖甜梨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喊:“给我拿点盐来!”
明十迅速离去,再回来时拿来了一碗盐。
肖甜梨把盐加进茶盏里,刚才还能动的白丝虫在一阵十分强烈的震颤扭动后,终于静置了下来,一动不动。
原本明亮的白丝变得黯淡灰白。
明十讲:“这些虫死透了。”
“看来盐是它们的克星。”肖甜梨有新发现十分高兴。
这时,肖甜梨的手机响了。
她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是丽莎。原来那名被咬的男医生一直没有尸变,且条理清晰,没有神志不清。正因为这样,使得来给他做检查的医生大意了,他却突然把医生给咬了,整个过程他始终清醒。直到咬完人后也是,他没有什么攻击行为,咬完人后就把人松开了。医生被咬的是手。这名医生在半个小时后发作变成丧尸被击毙。但作为传播者的受感染男医生一直没有丧尸化,保持了高度的清醒。M单独审问了他,为什么咬人。他说,他无法克制对血肉的渴望。但又知道这样不对,所以松了口,且由始至终没有使用暴力。现在,这名男医生成为了重点观察和实验对象。
明十听完后讲,“他更像是潜在的阴性病毒感染患者。他本身不会丧尸化,但会传播这个病毒。”
“是。而且被咬的人也不是每个都被感染。这个概率也实在令人难以捉摸。反正还是那句话,小心为上,千万被别咬了。”肖甜梨讲。
她站起,潇洒地挥了挥手,讲:“明十,我走了。”
她大步离开,往政府楼那边走去。
十八(7)线索
肖甜梨睡梦正酣,感觉有人靠近。
她猛地睁开眼睛,窗台上,纱帘翻飞,一道黑影躺在上面。
“你来了。”肖甜梨走下床。
这里是六楼,风特别大。这个男人有正门不走,偏要爬楼,简直一言难尽。肖甜梨讲:“政府已经默许了你的存在。”
“嗯。”巴颂下颌点了点。
肖甜梨走近他,他半边脸隐没于黑暗中,月光寡淡地散落在他身上,他的半边脸若隐若现,和明十有着相似的轮廓,她忽然自言自语起来,“难道人喜欢的其实都是同一种类型,所以才会产生集邮行为,这些邮票都是看起来差不多的。”
巴颂看着她没说话。
肖甜梨执着他下巴,巴颂没有反抗,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肖甜梨问:“你这里的咬痕是丧尸弄的吧。当时你来找我时,对这个咬痕含糊其辞。现在看来,绝不可能是人咬的这么简单。”
巴颂讲:“是。不过三个月过去了,并没有发作。”
肖甜梨沉思,当她抬起头时,才注意到两人靠得有多么近,他双膝岔开,而她站在他面前,他双手放在双膝上,几乎将她整个人包了进他怀里去。她后退两步,才讲:“这个病毒已经传播这么久了,你被咬却没有发作,想必是潜在的病毒携带者,但你也没有传染任何人。”
“我想,一开始时,这个病毒并没有那么强,所以你自身的抵抗机制启动,一直在做对抗,直至将病毒打败。我想,你身上应该产生了抗体。”
巴颂讲:“按这样分析,那就不会是朊病毒。因为朊病毒是蛋白质,可以无视人体的免疫系统,但能产生抗体就足以证明免疫系统一直在工作。”
肖甜梨:“这个症状又的确具备了朊病毒的一些特征。”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支针筒和消毒棉,讲:“我先给你抽血做一做化验。”
她用绷带绑住他手臂,然后把针头扎了进去,血一点一点被抽出。
他忽然问:“你和十色的那个男人……”他的话头又顿住了。
肖甜梨斜了他一眼,“猎艳而已。你来就是专门问这个?”
巴颂看着她,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和明十的确不记得彼此了。知道真相的只有他,但他最终选择把真相埋藏起来。是,他是不甘心。他不甘心,这个女人再度回到明十那里。他也没有妄想过要得到她,他只想可以静静地看着她。
巴颂讲:“那个感染的男医生,他和我很相像,我们都同样保持着清醒的大脑。我觉得,我和他大脑可能还没有收到感染,如果解剖的话,我和他的大脑应该还是完好的,没有变成海绵状。但有一点不同,我没有要咬人的欲望。他有,他是在靠理智控制管束自己。”
肖甜梨道:“可能和早期的病毒还很弱有关。你感染的是早期的病毒,毒性低。”
她抽出针筒,看着满满的一筒血,她说,“我去找嬴小骨她们开个会。”
“我不相信这里的政府。他们知道我被咬过的话,肯定会将我关起来。我走了。”说完,他利索地擒出窗户,沿着巨大的苍天古木快速地爬了下去,灵活如猿猴。
肖甜梨走进实验室,嬴小骨还在通宵工作。
现在是凌晨四点,正是一个人最疲惫的时候。肖甜梨给大家泡了壶咖啡。
她将巴颂的血液交给其中一个化验员。
化验员讲:“盐的确对这种病毒有克制抵消作用。”
肖甜梨把巴颂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讲,“用这个弄血清,看看能不能制造出解药。”
嬴小骨分析:“朊病毒不怕盐,看起来这个病毒和朊病毒无关,但又具有朊病毒的特征。”
正说着,M押了两个人进来。
丽莎讲,“这个是法国酒店老板大卫,这个是牛肉的供应商李科夫。”
嬴小骨马上把牛肉的报告抽出来,讲:“从牛剩余的骨髓部分检测出朊病毒。而村长的儿子也是吃了牛骨髓后才丧尸化的。”
酒店老板和供应商大叫冤枉。大卫喊:“我们是米其林星级酒店,用的都是高级优质食材,怎么可能是进那种病牛疯牛。我们所有单据都在,我也带来了,我购进的所有肉类都是优质肉制品。”
另一头,李科夫也喊冤:“我家也是。我家的牛甚至还出口别国。我的牛都不是圈养的,是放牧的,让它们感受最好的阳光、草地和自由,让它们奔跑,所以它们的肉质才会那么有韧性那么鲜美。”
肖甜梨讲,“但那头牛耳朵上的标签还在。我们从酒店后厨那里得到,证实了是你们家的牛。且这头牛感染了朊病毒。”
李科夫急出了一身汗,他讲,“我们都是放牧制,让它们自由找吃的。我们家的山头种植有人工草地,也引进新西兰最好的牧草。不可能存在这种问题啊!”
肖甜梨问:“你喂的饲料里有没有拌有肉末,有些商家会将羊或牛的边角拌饲料喂牛吃。”
“绝对没有!”李科夫讲,“我们只喂牧草。”
肖甜梨引导他,“那就算你说的是真话。那你现在静下心来,好好回想一下,你的牛群里在三个月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哪怕是很微小的事情,你也要说出来。”
她再进一步引导:“例如牛群,或单独的一两只牛,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它们在自由放牧的过程里,去过哪些地方。”
李科夫很努力地去回想,一直在摇头,“我们家的山头都是围有木栅栏和铁丝的。牛群可以从山的东边吃到西边,再走一圈回来,等走回来了,原本吃过的草地,草又长出来了额。牛吃到的,总是新鲜的牧草。”
肖甜梨嗯了一声,“很现代化的科学管理方式。”
李科夫干脆眯起眼,仔细回想,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眉头蹙起。
“想到了什么,快说出来,别想隐瞒!”M一声厉斥,“否则,我一枪毙了你!”
李科夫险些给吓跪了,他磕磕巴巴地说,“两个月前,其中一道铁丝围栏松脱了,当时走丢了五头牛。但半个月后,它们自己又回来了。所以所以……”他顿了顿,擦了满头汗接着讲下去,“所以它们那半个月去了哪里,吃、吃了什么……我……我不知道。但牛,不就是吃草吗!”他犹自不甘心,又顶了一句。
肖甜梨安抚了一下急躁不安的M,于是放缓了声音讲,“你再想想,这些牛回来时,身上有些什么变化。我打个比方,它们走出了那么远,经过了什么地方,有时候是会有记录的。如果它们经过了荆棘丛,那身上应该会有这类痕迹。又或者沾上了哪里的泥巴。有时候各处泥巴都会有不同成分的。虽然过去那么久,也查不到泥巴了,但你可以往这个方向想。”
李科夫沉吟片刻,讲:“其中一头牛,脚上沾有孢子,另一头的牛腹上有一种蓝菌,这种菌类在森林深处,雾气在森林飘起时会泛出淡淡的蓝,远远看着就像森林里飘起蓝雾。”
M讲:“牛群穿过了蓝藻森林,去到了隔壁村,哪个村有个孢子养殖场,出产鲜甜的蘑菇。而这个村再过去一点,就是靠近缅甸那边的毒虫区,那一带是毒贩的天下,还有人体器官黑市,是一个三不管的地带。”
肖甜梨讲:“天一亮,我去毒虫区。在哪里应该可以查探到消息。”
M讲:“那边很危险。我和丽莎一起陪你过去。”
“好。”肖甜梨神了个懒腰,讲:“我现在先去补个觉!”
十九(1)女罗刹
越野车穿越了边境。
孢子种植场是在森林的边缘,用倒下的一节节树木做产床,树干里生出无数孢子菌类,开出一朵朵的蘑菇。
肖甜梨放下地图,开始讲故事:“我以前在苏格兰场时,跟着警探办案。猎物是个变态连环杀手,他将活人埋在森林里,一具一具地并排浅埋,露出头颈和四肢,手腕挂着营养液保证人短时间内不会死,然后在他们身上种蘑菇。那一小片林地,开出一片漂亮艳丽又茂密的蘑菇,以人的身体为养分。”
这一下,搞了个M措手不及,因为丽莎听吐了。
她甚至来不及喊停车,把头往车窗一探就开始狂呕,车门都是呕吐物。
肖甜梨:“……”
肖甜梨递了一瓶水给她,“你没事吧?”
丽莎惨白着脸摇头。
肖甜梨蹙眉:“不行,等到了实地,搞不好一地被动物嚼碎的人体器官。到时候你怎么办?我还是现在多给你讲故事,让你有免疫!”
眼看着丽莎又要吐了,M赶忙打住:“丽莎,到了地你只需掩护我们,别的不要你看。”
然后斜了肖甜梨一眼,他讲:“你这样讲故事,我怕走三天都走不到那个村。”
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越野车在山里如履平地,十个小时,肖甜梨没再说一个字。
M:“你哑巴了?”
肖甜梨:“我怕我一开嘴,你们吐一车。”
M的脸容抽了抽。
丽莎是大男孩一样的性格,活泼好动,话多,她说,她可忍不了那么长时间不说话。
肖甜梨笑了笑道:“我以前在丛林里执行任务,就一个人,一周都不说话,因为没人可说。”
路途渐渐宽了,他们进入了边境的城镇。
就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噶肾镇。
一路行来,景色原始,民风剽悍。只需一眼,就知道这些当地人不是善类。
妇女儿童很少,都是些四处流窜的男人。
当见到肖甜梨时,那些人眼睛里闪过邪恶的光。
M讲:“全球的失踪妇女,有时候也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就是人口贩卖的一个大的中转站。肮脏不见光的卖淫项目更是多。你小心一些,最好乔装打扮。不然,这些麻烦会不断,影响我们查案。毕竟,像你这样的,黑市上卖给欧美有钱人当玩物是八九位数。美丽的处女更值钱。”
肖甜梨:“我不是处女。”
M脸一红,讲:“我只是打个比方。”
M又讲:“像丽莎那样子,他们看不出来,以为是男童。不过俊俏的男童也很麻烦。”他很头疼,讲:“丽莎,你也改一改。扮成中年男人。肖,你也是。”
果然,已经有车在后面跟着他们一行人了。为的,当然是车里的女人。
M讲:“应该是卖淫组织的暗网成员得到村民的通知了。”
M忽然加速开入了森林。
刚才一路行来,肖甜梨都利用电脑,和于连的AI联网打开了卫星,看清了所有的森林路况。所以,肖甜梨指挥着M,不一会儿就开进了迷雾中去,是蓝色的雾,很深很浓,辨不清方向。
肖甜梨讲:“你停车等我一下。”
不过二十来分钟,突然森林里传来几声惨叫,非常凄厉。
等M和丽莎赶过去时,跟踪的两个人蛇已经断了十指,十个指头就扔在他们面前,两个人被绑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肖甜梨笑着讲道:“刚才不是说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哎呀,我都还没嗨起来呢!你们就完事儿了?!”
鲜血流了一地。
两个强壮的男人此刻已经凶不起来,一脸透死的黑气。
M走过来,摸了摸男人的身,对丽莎讲:“断了胸骨。”
丽莎一脸崇拜地看着肖甜梨,“肖,你太厉害了!”
M问:“这些人怎么处理?”
“捆着,喂野狗。”肖甜梨冷冷地说,“刚才他们也给我讲了个故事。不听话的女人,得到了什么下场。”她斜着两人:“那你们的下场,我也期待一下。等我们办完事,我会来这里看看的。估计你们的骨头应该都撒落一地了。”
一个喊着求饶,另一个让她爽快地杀了他们。
肖甜梨笑得特别艳,是地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她一字一顿讲:“刚才那个不听话的女人,她死得可不爽快。你们就慢慢和地狱里的老鬼们玩吧。”
说完,肖甜梨转身离开。
车继续开。
M讲:“你动了刑。”不然不会一根根截断他们的手指头。
“他们都不禁玩啊!”她摊手叹气,“我还打算截他们的脚指头的。结果连一个脚指头都还没截,他们就什么都倒出来了。”
丽莎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看着她。
肖甜梨笑着捏了捏丽莎脸,“小乖乖,你变厉害了呢!刚才看见那么多手指头,你也没吐!”
丽莎的嘴角抽了抽,“可能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肖甜梨笑眯眯:“你这话是赞我呢,还是损我呢?”
“赞……赞啊!”丽莎脸都红了,暗暗摸了摸自己的几个手指头。她可不敢得罪女罗刹。
M的嘴角勾了勾。
肖甜梨汇报:“我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器官加工场,以及被拐妇女的藏身点。所有的妇女不是被沦为性奴,就是被摘除器官。刚才森林里也有信号,我已经把各地点汇报给国际刑警了。”
“健康的牛本身不存在朊病毒。它们更可能患上的是疯牛病。疯牛病的病源是因为人为的喂不健康死掉的牛羊的部分,混饲料喂给它们。牛也和人一样,同类相食容易得病。但村长的儿子吃的牛,检测出是朊病毒。所以,它们在走失期间,来到这里后,应该是吃了人肉等人体组织。那种器官加工场,它们进不去。但废料排放出来的地方,例如后巷,水渠等地,可能引来了饥饿的牛。”
在再次进入村镇时,肖甜梨和丽莎都改变了妆容,打扮成皮肤黧黑的中年不显眼男人。
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上,集中箱遍地,堆砌成一道一道的屏障。但入口处是有人驻守的,而且出动了军队。
肖甜梨一行人转了个圈,绕到了后头。
肖甜梨善于追踪,她沿着后围仔细查看,一直延伸至码头后面的海域,那里还有鱼排。
肖甜梨想了想,讲:“鱼排,渔场,有掩盖气味的作用。很多毒品都是藏在冰镇的海鱼箱里进行走私的。我看器官工场的排污也直接经由水渠到这里了。肉渣也能喂海鱼。是一条龙的产业。”
肉渣喂鱼,鱼最后又喂了人。听到这里,丽莎的脸色又变了。
M很无奈:“别呕!”
肖甜梨说,“像这种器官黑市这么一个村镇有两个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另一个在村子的另一头,巴颂在查。你们想办法搞点鱼回去做化验。如果能寻到人体组织,一起带走。我去和巴颂汇合。”
M讲:“你放心去吧。我这边还有几个线人,以及两名警察同事。不用担心我们安全。倒是你自己要小心。”
肖甜梨笑了笑:“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那些人渣们的手指脚趾吧!”
十九(2)杀出尸海
肖甜梨按着巴颂留下的线索,找到了一处森林边沿。
这是座坐落在森林暮色里的村寨。
女人在家里煮饭,老年人在溪水边浆洗衣服。小童在田里玩,还有几只牛。
看起来像寻常的村落。
竹或木搭的吊脚楼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饭做好了,菜香漫上空气。
外人是看不出藏在里面的邪恶的。
而外人一般也不会到这里来。这些留守的妇女老幼,大多都是镇上那些恶人的家眷。或者是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
肖甜梨发现了村中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是一处大麻种植地。
她沿着大麻地慢慢摸索,避开持枪守卫的村民,来到森林地界。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巴颂。
巴颂讲:“大麻种植和人体收割同时做。森林里有一个专门丢弃人体残骸的地方,只是草草掩埋。那个地方没有人守。我偶尔看见耳朵打有标签走失的牛,或者是小型的野兽。它们会吃用人体组织。还有野猪。猪是什么都吃的杂食性动物。这边野猪很多,都很肥,估计是吃这些。当地人也会猎杀野猪,卖给不同的肉类收购点进入不同的人的餐桌。所以我想,病源应该就是这个村了。卫生条件那么差,全是受污染的食材,更不要论人体废弃组织。”
已经是夜里七点,森林里天黑得特别快。连灯都不多,光线昏暗。
巴颂过来得早,已经摸清所有的地形和情况。
他带肖甜梨到另一处大麻地。那里还有一个工棚,是养猪的地方。
两人排上那些参天古树,避开巡逻的士兵的眼线。
巴颂开路,带着她在树上攀爬,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上。
最后,两人停在视线最好的地方。
猪栏里,那些野猪在叫。
巴颂对她讲:“喂吃时间到了。”
肖甜梨看见,一个村民模样的壮年男性,捧着一箱东西往猪圈里倒,她认出了人的肠子。
腥臭满天,猪圈又脏又臭,环境极度恶劣。
两人静悄悄离开。
等从树下下了地,肖甜梨还觉得有一股恶臭从自己身上头发丝上透出,令人恶心透了。
“吃过人肉的野猪,很嗜血。它们大力无比,如果饿一段时间,投进活人,连活人都吃。想必,你已经听说过那些不乖,和被玩弄致残的女人和少年的事情了。”巴颂讲。
“嗯。”肖甜梨冷冷地说,“我从两个人渣那里听说过了。”
“这个地方真是坏透了。怎么就没有传说中的天火、地狱之火把他们给烧了!”肖甜梨觉得自己的杀戮欲又在肆虐。
巴颂讲:“我看到了两个中国公民,看样子是有钱人家的女孩。漂亮,处女。所以目前来说是安全的,不会有人碰她们。但她们会在五天后,进入暗网竞价。你只需要把消息放回去,再传播一下是达官贵人、政要巨贾的家人。两国会展开联合行动的。这里就可以毁灭了。”
肖甜梨讲:“我已经传出去了。很快会有行动。而且这里就是病源区的话,泰缅离中国那么近。就算是为了本国安全,也会派人过来,剿灭了这里的。毕竟是三不管的地方,要动手不需要外交辞令。”
“那就好。”巴颂点头。
“所有的样本我替你收集好了。人体的、野猪的、附近吃过人肉的所有动物的,我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我的人带走,另一部分给你们那边的人带走。”巴颂讲。
巴颂很能干,办事能力惊人,不仅能打,脑子也非常好使。肖甜梨很满意,讲了些“谢了。”
“不谢。本就是我托你帮忙。你肯过来,是我欠你人情。”他冷着面讲。
那就是说,这里的事情到此结束了,后续会有人跟进。
她可以回国了。
正说着,前面射来一串手电筒光。
“糟了,我们的痕迹被发现了。快逃。那些人拥有重型武器。”巴颂拉过她就跑。
前面蹿出两个军人,和他们扭打起来。
肖甜梨在地上一滚一爬,将刀子送进了敌人的腹部。
要杀死他们不难,但一架机枪扫了过来,火力极猛,肖甜梨和巴颂接连滚出十米,才避开。两人以前有,迅速爬上树上,借着树的庇护包抄了过去,从树顶上跳下,巴颂手起刀落,利落地抹了两个人的脖子。
但一棵暗弹从斜刺里飞了出来,如果不是肖甜梨耳朵灵敏,将他扑开,那颗子弹就不是嵌在他左肩上,而是心脏里了。
因为是夜晚,传来火点的地方被暴露。肖甜梨绕了过来,将伏在矮房里的狙击手杀死,更拿到了三把手枪和一把步枪与狙击枪。
但她带着重械跑不快,只好扔了一把长枪,快速去和巴颂汇合。四处射击扫来,两人举步维艰。
左突右突,快速奔跑,两人被逼进了森林。
森林里雾气很大,极为容易迷路。
肖甜梨一把拉住他,“别乱跑。这一带一旦迷路,要走出去就难了,还有毒蛇毒蝎子,被咬了,连解药都没有。”
她开始快速做记号。好几棵树的树枝被她弄断,一些树干上也刻了个×。
但巴颂显得很焦躁,一直在寻找出来。
肖甜梨当然知道问题所在,“这里危险,他们不会轻易进来。”但她的确感受到有什么在靠近了。她伏下,耳朵贴着地面,整个地面在轻微的震动。
“丧尸军团。”他讲,“我上午时还看见,他们把发病的人关在一处。”
丧尸会自动寻找活着的血肉。
肖甜梨咬牙:“他们就不怕这个疫情失控吗?”
巴颂:“这个森林,丧尸们出不去,7天后会死亡。但附近的动物啃噬它们,只怕会变异。我在这里看见过丧尸鹿。我觉得,或许是他们的政府也在做研究,例如这些人用在战场上或别的地方。或搞生化恐袭。只是他们没有考虑过,病毒并不是他们可以掌控的。”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肖甜梨狠狠道。
肖甜梨扔了两把手枪给巴颂。
她找了个地方掩护,单膝跪下,举起枪,开始瞄准。
第一个冲出来的丧尸,头被打爆。跟着是第二第三第四个。
但也有漏网之鱼,从两边跑了过来。
巴颂一枪一个,又倒下地三具。
肖甜梨将狙击枪往前用一捅,穿过丧尸胸腔,同时射击,后面两具倒地,她猛一转身,将第一具丧尸头拧断,将用刀将倒地的那两具的头从嘴上插入。三具丧尸不再动了。
身边很静,雾很大,她看不见任何的东西,只有浓重的蓝雾。
她的耳尖动了动,然后闻到了腥臭味,她猛一转身,将手枪举起射击,又一具丧尸应声倒地。
但没有打中头部,他还在动。肖甜梨给他脑袋补了一枪。
巴颂一瘸一瘸地走过来,“都清理干净了。一共十五个丧尸。”
肖甜梨看了看他,他可谓是非常惨了,鲜红流了一地,伤得不轻。
“你有没有被它们碰到?”她还是很担心他会再度感染和死去。
“没有。他们没有咬到我,也没有爪伤我。是枪伤,脚是打斗冲撞时受的伤。”他讲。
肖甜梨从裤袋里拿出指南针,看了一会儿后,讲:“我们先出去。然后我给你处理。”
肖甜梨沿着丧尸跑过的痕迹,以及山势地形找到了出路。
然后两人又回到巴颂藏匿的山洞。
那里有许多医疗设备、和食物。
肖甜梨替他检查,讲:“卡肉里了。我现在帮你将子弹取出来。忍得住吗?”
“上次你不是替我取我一次了吗?!”他不答反问。
肖甜梨笑了一下,“这次卡得很进,又没麻药,有你受的。”
“我忍得住!”他讲,将衣服一撕,加上皮带一起塞进了嘴里。
肖甜梨选好了用的刀,依旧烈酒,让他先喝了一口,然后用火、酒精和烈酒轮番给刀和镊子消毒。
纱布浸泡在酒精里,只等他取出子弹后敷上。无论那一样动用上,都能要了人半条命。
当然,下手的人也没有手软。
她将刀飞快地切入皮肉,纵深切入,旋挖,痛得他闷哼一声,牙关咬碎,他全身的肌肉和青筋都绷了起来。
她将刀尖再度往深处送,她知道疼痛的滋味,为了引起他注意,她笑道:“怎么每次都是我再给你挖子弹啊?巴颂,你这条命还真是我一手一脚拣回来的。”
他闷哼了一声。
她将镊子探入,开始往外扯,“你要怎么报答我?”
子弹卡得很死,她将刀再度挖进去,在里面割了一个十字,一进一出,镊子带着子弹头飞快地挖了出来。
他几乎要痛死过去。
当她给他消炎时,他额上的汗水、眼角的泪水一起滑落,脸像浮尸一样白。
但他挺过来了。
肖甜梨去生火,扶他到稻草堆上坐着,他太痛,靠着墙半蜷缩起来。她将她身上冲锋衣脱了下来盖到他身上。再往火堆里添了些树枝,让火烧得更旺。
等终于缓过了一口气,巴颂压着嗓子讲,“我会报答你。我的命是你的。”
肖甜梨被逗乐了,拿一根草去撩他鼻尖,“逗你玩的。你是属于你自己的。”
她找到了半天,这里是有食物,但都是泡面,饼干,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朱古力。她把朱古力给他吃。然后也找不到半只碗和锅之类的泡面吃,只好把泡面掰碎,干吃。
“希望你不要烧起来吧!我们还在逃命路上呢!”她讲。
“我没事,睡两个小时,我们就上路。这里不安全。”他讲。
后来,根据她留的记号,M寻了过来。
肖甜梨扶着巴颂送了越野车,趁着凌晨的夜色开了回去。
由于他们的到来,使得小镇的人都暴露了。肖甜梨怕他们会转移,让国际刑警即使收网。
即使开出了很远,她从车后视镜里,还能看到那座与世隔绝的孤村里燃起的熊熊烈火。
肖甜梨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信息,打开全是乱码,但只有她看得懂乱码里的加密信息。
是我方发来的,所有罪证收集齐了,这边的黑市组织一网成擒,人员也解救出来了。
肖甜梨吁出一口气。
十九(3)调戏明十
因为有巴颂身上的抗体,政府实验室研制出来了解毒血清。以及也知道了病源,嬴小骨的团体也大致清楚了这个病的演变过程。
确切地说,这个的确就是变异了的朊病毒,所以会具有朊病毒的特征。但控制人体的是那些白丝虫,这种虫来源于受污染的动物身体里。这种虫本身就是寄生于动物脏器内的,和动物体内的朊病毒共生演化,产生了新的变异病毒,使得人像丧尸一样丧尸理智,出现退化的动物行为——例如咬人,然后当病毒入侵至脑部,人就暴毙死亡。
初步的研究结果所得,并不能将人治好,只是控制了丧尸的行动,延缓了他们死亡的时间,并使得他们中的部分人恢复理智。
但这些毕竟有个过程,嬴小骨说,“要研制出解药和预防的疫苗,最快需要三个月。这个期间,可以减缓疫情的扩散,也能减低死亡的人数。但先前感染并发作的丧尸人,由于脑部都海绵化了,即使现在勉强救活,也成了植物人,或者活不过半年。”
肖甜梨听了,讲:“很恐怖的生化武器了。”
“是。如果用在战争上,人几乎就毁了。救活了,也再也干不了什么活,和废人差不多。”嬴小骨讲。
M说,“我们会消灭它。将这个病毒彻底封存。”
肖甜梨伸了个懒腰,她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
不知道,明十在金光寺如何。
她正想着,丽莎跑了进来,手里托着一盘衣服,嘴上嚷道:“肖,有一个绝世大帅哥给你送东西来哦!”
肖甜梨接过一看,是一件漂亮的孔雀蓝都石衣,绣着闪烁萤光的翠绿丝线,与缀着无数水钻。竟然漂亮得令人呼吸停顿!
衣服面子上有一张卡。
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是明十的字。
金光寺里,汝都石衣毁。今,吾赔汝一件。望一切安好。明十字。
啧,这么文绉绉的。
看来这个半吊子的中国人,还挺爱本国文化。
肖甜梨忽地又想起,似乎曾有那么一个人,在她耳边呢喃:“吾爱吾妻。”也是一样的端方诚恳,珍而重之。
可能,是我午夜作过的一场梦吧……肖甜梨回过神来,笑着问丽莎:“那个男人呢?你干嘛不让他进来!我的猎物都被你放跑了!”
丽莎笑嘻嘻讲,“还没吃到嘴啊?那你要抓紧了,那么美的男人啊,多的是妖精想吃掉他!我说了带他进来啊!他说不用了。他问了你什么时候走,我说明天。他说,知道了。”
“没了?”肖甜梨挑了挑眉。
“没了。”丽莎讲。
肖甜梨撇了撇嘴:“闷骚!”
这男人的确闷骚得不得了!就‘知道了’三个字想打发她肖甜梨?门儿都没有!
***
抖开孔雀蓝的都石衣,上衣是长袖,穿着冬日里,很贴身也很温暖。上衣还用泛着蓝紫色光的银色丝线刺绣着一朵一朵的孔雀羽毛。
低调、神秘,却又很贴合她气质的艳丽。
下裙同样贴身紧束,无数的珠片、碎钻、碎水晶,闪烁起一片迷离的光芒。
肖甜梨一步一步地走进金光寺。
这么窄的裙子,她只能淑女,只能规行矩步。连一大一点的动作都不方便做出来。
走过佛殿前室,她看到了鸡蛋花,白嫩嫩的花瓣里是一圈嫩黄的花蕊,漂亮极了。她摘下,簪在了发髻上。
活脱脱一位当地的女郎。
原来的佛殿廊道下,明十在和自己下棋。
黑白子的围棋,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说不出的好看。
他的脚边摆放有茶席,上置有茶道,茶水冒着热气,显然是新煮的茶。
两个杯子。
她走上前去,在他身边款款坐下,双腿并拢轻摆在一侧,微侧着坐着。她端起茶杯,里面是一幅古松图。
她喜欢点茶,特别有意境。
她抿了一口,茶香迷人。
明十落下一只,看向她。
她面容很素,连胭脂都没有用。嘴唇也是漂亮水润的自然粉红。只是画了一个紫色的小烟熏。紫色的金粉在她浓睫中闪烁,衬得一双眼睛更加勾人。不得不说,烟熏妆很适合她,顾盼间,她更为魅惑。即使不笑不说话,安静地坐着,也似说了许多话,做了许多颠倒众生的事。这个女人,就是有这种本领。明十收回眼光,淡淡地问:“眼睛上的伤没什么事吧?”
“没有,好得很!就是瘀了一块,特别丑。”她讲。
明十只是讲:“人没事就好。”
她趴了下来,双手托着脸蛋仰望着他,嘴角一掀,笑得特别无害:“阿十哥哥,喝茶怎么能没有茶点呢?”
明十将搁在他另一边的一个纸盒拿起,推给她。
肖甜梨将纯白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棋盘,上面放着黑子与白子。白子的棋快要被吃尽了,但黑子的棋盘里有一个死穴,很隐秘地被白子堵死,白子只要走到了那一个关键点,黑子就会全军覆没。
很妙的一个棋局。
肖甜梨挑了挑眉,正要说你干嘛送我一盘棋,却闻到了朱古力的暗暗幽香,带着极淡的甜。
明十看了她乌黑浓密发髻上的那朵鸡蛋花一眼,讲:“内馅是鸡蛋花和蜂蜜,和绿茶。甘甜,清芬。你会喜欢的。”
肖甜梨拨弄着那些黑白子,“可是看起来好寡欲啊!”
明十无言。
她又讲:“太逼真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真的。就连放在旁边的小黑钵子里的被吃掉的子,我都以为是真的。不舍得吃呢!”
明十依旧无言。
肖甜梨坐了起来,一动时,珠光闪烁。
明十被她艳光吸引,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睛看了过来。
肖甜梨大大方方地任他看,然后讲:“谢谢你的裙子,我很喜欢。”
明十:“那晚,你的裙子破了。就当是我赔你的。”
肖甜梨笑眯眯道:“是丧尸弄坏的,又不是你。你不见得非要赔不可。”
明十没作声。
哎呀,真是闷骚又不禁逗。她朝他又靠近了一点。
明十蹙眉,已经能闻到她肌肤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体香。
“肖老板花容月貌,实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已经是讲得相当委婉了。
肖甜梨双手攀着他肩,又讲:“围棋是很残酷的棋类。别的棋类有和棋平局,但围棋没有。正因围棋没有和棋,所以必须争得十分激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明十,你看,这一局,究竟是你赢还是我赢呢?”
轻笑了一下,她咬他耳朵,“我要得又不多,只是你的身体而已。你的心,我还不稀罕呐!”
明十淡声讲:“围棋里面,还有‘三劫循环。’一旦出现三劫循环,就是和局。”
“那是刻意为之!在刻意为之的情况下,‘三劫循环’出现的概率也只有数十万分之一。”肖甜梨反驳:“明十,你是怕输不起吧,才不敢和我打这个赌!”
明十收拾棋盘和茶席,讲:“肖老板,我想你搞错了一样事情。不是我不敢赌,而是我对你没有兴趣。”
他收拾好东西,从容离开了。
肖甜梨又伏了下来,懒洋洋地躺在廊上看星星赏月亮,听松涛。
明十就住在寺院里,当他推开窗子,就看到远处廊道下那倒起伏的紫色身影。
那么曼妙,似靡艳的夜色在纯白的廊道上蔓延,起起伏伏,一波一浪,所有的潮汐卷浪都似往他身上扑,留下满躯体的燥热。
那扇窗户没有关上,明十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出神。
直到她离开,他才离开窗台,回到榻上。
抱着古琴,一勾一拨时,从他指尖流溢出来的却是一曲《长相思》。
二十(1)bone 59 wt . co m
“一个男人,居然也有那么细腻的情感。”肖甜梨站在金光寺门,若有所思。
幽幽古琴声,在夜空中徘徊,缠绵异常。
肖甜梨想,这个男人又在思念他的妻了。
在她撩拨了他后,他依旧思念他的妻。
“见鬼了!不就馋他身子吗,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肖甜梨心下烦躁,回到政府办公楼的宿舍收拾行李。
那枚婚戒在她的睡衣中闪烁。
肖甜梨将它小心翼翼地捡起,那个扣子松动了,所以颈链掉到了地上,她为了找到它,一整个晚上几乎将整个政府大楼给拆了,也幸好给她找回来了。
她将它小心翼翼地戴在了颈上,她抚摸戒指——那颗被镶嵌成心形的钻石,轻声呢喃,“你在哪里呢?你是不是也忘了我?所以找不来找我了?”然后又是一声笑,“你这个坏家伙,把我的心都偷走了,害我又变回了行尸走肉。还真的是,除了你,谁都不想要了。”
肖甜梨收拾好行李,直接去了机场。这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她要完结程飞的案子,然后去京都。
去京都也并不是为了找出他,只是一种召唤。她想听从内心的召唤。夲伩首髮站:y uzhaiwu h.x yz
凌晨四点,飞机在夏海国际机场降落。
这一去一回间,正好是三天。
肖甜梨又走出机场,就看见了景明明。
景明明讲,“给你买了份鸡粥,你上车上吃。温的,现在吃刚刚好。”
车子发动,肖甜梨看着窗外淡淡霓虹,勺了一勺粥进嘴里,好香!粥粒粘稠,入口即化,鸡丝滑嫩,加入了瑶柱,对于饿了一晚上的人来说,真是人间美味。
她的坏心情,瞬间被美食治愈了。
景明明讲:“我们的基层民警在协助我们走访东山村时,了解到有一名经常上山采药的村民失踪了。我们重案组立即展开调查,这名村民失踪的时间和马捷遇害的时间十分接近。经过合理推测,应该是他无意中发现了马捷。于是,程丽将地下室的窗封闭了起来,换上黑色隔音厚海绵和盯上了木板,已隔绝外界视线。而这名药农应该是被程飞杀死。事情出于突发,且处理过程仓促,我们推测,药农的尸体肯定就埋在东山附近。于是,我们从警队里抽到了两头寻尸犬过来。已经在昨天下午五点找到了那名药农。埋在囚禁马捷的那座地牢三百米处。最幸运的是,那名药农喉咙里,有一枚纽扣。应该是他和程飞扭打时,私扯掉了程飞的衣服扣子,并知道自己肯定会遇害后吞服,留下证据。这枚扣子上提取到一枚属于程飞的完整的指纹。因为程飞多次出国,在大使馆处留有指纹,所以已经比对匹配了。而他还不知道。我们还在药农的指甲里,取得了一些皮肤纤维和两滴干涸的血液。DNA报告要今天下午五点左右才能出来。但大概率就是程飞留下的。今天下午DNA结果一出来,我们就可以拿到搜查令了。”
“这为成功突破全案,以及后续的案件诉讼工作提供了关键证据啊!”肖甜梨锤了他一拳,“好样的,不过短短三天,你就查到了那么多线索。”
她把最后一口粥吃完,摸了摸肚子,满足地叹了声气。
景明明伸手过来捞她头,摸着头发了又大力地揉了揉,“很累吧?”
“让你去打一圈丧尸,你就知道累不累了!”她嚎。
精气神这么足,一看就好得很。景明明笑了笑,又讲:“你这身行头不错。”
穿着都石衣,挽着泰式传统发髻的女人,从机场夜色中走出来,几乎成为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这个女人还真是老样子,什么时候都要整得自己美美的,恨不得武装到牙齿。
车子在她姐家楼下停下。
她下车,然后对着他转了个圈,撒娇求赞道:“很漂亮吧!我还打包了一堆都石衣回来呢!”
景明明嗤:“人模鬼样!”
“怎么说话呢你!”肖甜梨挽着他手臂,和他一同上楼。
“程飞还在跟踪偷窥?”她问。
景明明:“这几天他一直在市里处理公司的业务和商谈生意,他和程丽都住在市里,对东山村发生的事一概不知。晚上,如果他不忙应付客户,就会回来这里窥探。你和程丽说过要去泰国旅游的。所以他知道你不在夏海。据同事汇报,他昨晚和现在都还在会所里,陪客户谈生意。”
正说着,景明明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后讲,“跟踪的同事反馈。程飞刚从会所出来,往这边开来。”
肖甜梨看了眼时间,六点多了,天空已泛鱼肚白。
她吐槽:“他对你我这对猎物,还真是紧盯不放。现在还要过来。”
当打开房门,小明这只大丑猫呜呜哭着,好不内敛地哭喊着扑进她怀里,几乎要把她撞翻在地。
她摸了摸被撞痛的心口,嗤它:“小明,不就几天不见吗?!你嚎什么!短你鸡腿了,还是少你喝的了?!”
柯基短短也迎了上来,贴心地给她叼来了毛毛鞋。她撸了短短大脑门一把,“还是小可爱贴心。”
而嗅嗅在一边舔爪子,一对金色眼睛在夜里闪着诡异的璀璨金光。
景明明讲:“你不在,小明被嗅嗅欺负得挺惨的。你看它颈,被嗅嗅抓出血痕来了。还是我给它上的药,挺深的两道,都见肉了。”
肖甜梨:“……”
她拧着小明耳尖,讲:“不至于啊,小明!你明明是一只战斗力很强的猫!啊,我懂了,你是怕老婆,让着老婆对不对!”
小明:“……”喵呜,救命啊!
嗅嗅:“喵喵~~喵猫!”谁是它老婆!
景明明一身灰,双眼通红。看得出来,又是熬了三夜通宵查案,和跑了山勘探犯罪现场了。
她说,“你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吧!我真怕你熬不住。你的枪伤多久没换药了?”肖甜梨戳了戳他的黑色毛衣,那里渗出血来。
“去去去!待会我给你上药。”她将他往浴室推。
正巧跟踪组来电,他按了免提,“头儿,程飞回到对面楼了,他正在用望远镜看你们。”
“见鬼!”景明明看了眼窗台,包括卧室的窗帘都没有拉起。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程飞眼里。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走。那里是唯一没有窗的地方。
肖甜梨嘀咕:“你枪伤又裂了,别抱了。”
“没事。做戏做全套。”他讲。
热恋同居的男女,一重逢做什么?不就直奔主题!不做,反而会令对方起疑。
进了浴室,景明明独自在里面待了挺久的时间。她则守在浴室门外,和他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天。她还避开窗口视线,到客厅一角拿了药箱进浴室。
景明明已经穿好了休闲长裤,只裸着上半身。她取出药来,揭开他肩上纱布,用药给他冲洗伤口,等伤口干爽了,然后再给他敷上一层厚厚的黄色消炎药粉。药刷上去的那一刻,他痛得全身紧绷。
肖甜梨放轻了力度,还凑近给他吹气,“你总不换药,都发炎了。你今天最好能去医院处理一下,我看需要清创,有黄脓了。”她贴近他头,用额头感受了一下,他体温很高,只怕有38度5了。她赶忙又从药箱里拿出一颗退烧药给他吃下。
他讲“小事情,你不要担心。”
“吃了药,刚好去休息。睡一觉吧,哥哥!”她牵着他手,回到卧室。
他们在卧室待了将近一小时,意味着什么,程飞肯定明白。
七点了,阳光透进来。肖甜梨在进入卧房前,就故意脱掉都石衣,只穿着一套内衣。她将卧室的遮光窗帘拉上,才穿上睡服。
见他要去书房睡,她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赶紧睡吧!现在跑去书房,那里又没有拉窗帘。这不多此一举吗!”
或许是实在太疲惫了,他手遮着眼,闷笑了一声,居然没多久就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她坐在床边,替他盖被子,“倒头就睡,我还真是见识到了!”这是有多累,才把自己逼到了这个份上啊……
吃了退烧药,他一开始发冷,跟着又发热,高热后是大量地出汗。
她拧了几次湿毛巾去给他擦汗,给他额头放冷巾。一轮照顾后,他才睡沉下来,也没再怎么动了。但熟睡中的他,依旧眉头紧蹙。“你啊,不过是一个小小刑警,那么忧国忧民干什么!”她伸手,去抹平他眉间皱褶。
她靠在床头,时不时给他探温,和抹汗。最终抵受不住困意,头一歪睡了过去。
她头一歪时,他就醒了。
他爬起来,凝望着她。这个他爱了许多年的女孩,他将她抱下,裹进被子里,或许是贪念,他将她抱在了怀里。
睡梦里,她本能地抱紧他,轻声叹,“阿十,你身体真暖呐!”
景明明一怔,尽管她认错了人。但他不介意,他不介意做这个替身。
他将她搂紧。发热还没有退却,不一会儿,他又陷进了迷糊里。
十点时,肖甜梨醒了。
她躺在景明明的怀里。
她用头探了探他额,烧退了一点,但他整个人还是烫的。他面庞上也是不健康的潮红。
肖甜梨喊醒他,“哥哥,来,喝点水。”她扶他起来,靠着床榻,然后她将杯递到他唇边。
他就着她手,喝了小半杯。
知道他累,她就抱着他,让他靠在她肩上。
等景明明回过神来了,才自嘲地笑了起来,“搞得我好像很弱不禁风一样。”
她听了哈哈笑:“这叫性转版的娇妻文学!”
景明明双手箍在她腰上,头枕着她肩头,他的额总是摩挲过她唇,令人恍惚生出那么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他讲:“是你自己钻进我怀里睡的。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肖甜梨:“……”
她轻声笑,“行吧!咋俩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我十二岁那年,看了鬼片,吓哭了。就是你抱着我睡的。”
他听了,也是轻声笑:“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啊……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挺美好的。”
她拍拍他没受伤的另一边肩膀:“抒情够了,就起了啊!”
他放开手,肖甜梨下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一路来,打丧尸,也是累得她够呛的。原本只想歇个半小时。没想到一觉睡了四五个钟。
她说,“起来吧!我们都对面面馆吃猪油拌面好不好?他家的粤式面条和小云吞特别好吃!”
景明明嗤:“你就知道吃!”
二十(2)bone
“补身,你多吃两块!”肖甜梨把一块鸡腿肉夹到他碗里。
景明明简直无语,“阿梨,应该是我照顾你。而不是你照顾我。”
她笑,“我们就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了!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啊!”
听见她那句好兄弟,他自嘲地轻哼了声。
“我觉得寻尸犬不应该停。你们不应该只寻找药农。”肖甜梨讲:“我觉得,余下四位少年的骸骨在东山村森林里的概率很大。”
景明明睨了她一眼,“我的确下了命令,扩大搜索范围。我们没有撤下寻尸犬。不过都过去十八个小时了,没有再传来别的消息。我看即使骸骨真在,要找到它们也够呛。”
肖甜梨:“不行就再从别的分局里借调几只寻尸犬过来呗。”
景明明:“你真是讲就容易!”
刚好他有电话到,接起一听,顿是精神振奋。他对她讲:“阿梨,我们的英雄犬又找到了两具骸骨。赢法医初步判断,是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男性。”
“啧,嬴小骨这个工作狂,居然一从日本回来就投入工作了。都不需要休息的!妥妥工作狂魔啊!”肖甜梨砸吧着嘴。
知道她对美丽男女的那种嗜好,景明明揉了揉眉心讲:“收收你的口水。”
“要多久才能知道两具骸骨的验尸结果?”她问。
景明明回:“听赢法医的意思,最迟今晚给我进一步报告。”
用过早饭后,两人就分开了。
景明明回警局,而肖甜梨回侦探所。
肖甜梨约了陈薇。
她到侦探所时,陈薇已经提前到了。
“要你等,抱歉。”肖甜梨迎了她进自己的办公室,并亲自给陈薇煮了壶咖啡。
陈薇微笑着讲:“是我早到了而已。”
“肖老板,你今天叫我来是……”陈薇顿了顿。
肖甜梨讲:“其实,我已经知道任向东在哪里了。也算是完成了你交托下来的任务。”
这个一向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大侦探,难得用上了温和又庄重的口吻。陈薇怔了怔。
肖甜梨笑了一下,很认真地讲道:“陈小姐,其实我对你很敬重。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难得还有人像你一样执着了。不说长情了,要缅怀不忘一个人并不难,这并不阻碍人继续下一段的人生旅程,开始下一段的恋爱关系。但执着地要查出真相,这种信念和爱意,才是最令人折服的。陈小姐,我很佩服你。”
陈薇呼吸一下子急速起来,“阿东在哪里?”
肖甜梨从抽屉拿出一张地址,递给她,“这是具体的地址。藏在内蒙某个山头的这个矿藏也一直封着,十二年来没有再动工。但任向东在哪里,只有程飞知道了。但他的确一直在那里。你可以去那里祭奠他,也可以请人来挖掘他。都可以。有时候,放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跟着,她又从另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份装订好了的打印文件,讲:“这是我们侦探对多名相关人员,有西藏旅店老板,内蒙某县医院医生、护士,矿上被掩埋工人等等的人员的问话记录。通过这些对话,我们推测出任向东被程飞吃掉了,他取走了腿骨等部分骨骼做成人骨风铃,这是他的战利品。而任向东的部分骸骨以及头颅,还在坍塌的矿场里。”
起先,她还担心陈薇经受不住会晕过去。但没有,陈薇挺过去了,她执着报告,指骨发白,脸色也很难看,煞白的一张脸全无血色,但她咬紧牙关挺过来了。
陈薇只是轻声讲:“我知道了。肖老板,谢谢你。”说完,她站起,对着肖甜梨90度鞠了一躬。
肖甜梨讲:“我会尽力令到程飞开口,获得具体埋尸点。但陈小姐,我觉得你不必抱太大希望。”
“能够知道他还在那个矿里已经够了。谢谢你,肖老板。一生的时间还那么长,没关系的,我可以满满挖。终有一天,我会带阿东回家的。”她嘴唇哆嗦着说完了这段话,再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肖甜梨叹息,这是一个痴情人。
也好,陈薇得偿所愿,相信她会马上安排后面的事,也会第一时间离开程飞。
只要她一离开夏海,她就安全了。
李日升等陈薇离开了,才进来,对肖甜梨讲:“老板,你就不怕她做傻事,要对程飞下手,甚至打同归于尽的打算?”
“不会!”肖甜梨摇头讲:“她还要挖掘出任向东带他回家。犯不着傻去做杀人坐牢的事。”
“也是。”这一下,李日升才放心下来。
肖甜梨想了想讲:“日升,任向东案是你调查的,你就跟到底吧。直到陈薇安全离开夏海为止。这段时间,你就暗中保护她吧!”
李日升答了声好,就离开了。
李日升抛着个苹果,一边走一边抛,心道:自家无利不起早的老板居然转性了,对客户这么关怀备至,还真是少见啊!
***
肖甜梨往隔壁街的十色走去。
那家新店开张了,店铺的花园里,站着两个丁丁雕塑,老可爱了。还有一家书报亭,专门出售原版报纸杂志,比利时的漫画,以及风景明信片,还售卖咖啡和面包。很怀旧的一家书报亭。衬得十色也十分有怀旧感。
肖甜梨走进去,和看书报亭的那位和蔼的老奶奶打招呼,“现在越来越少能看见书报亭了啊!”顺便拿起一本国家地理翻阅,被里面的可爱小动物吸引。然后又去翻翻法语原版的丁丁历险记,咯咯笑个不停。
老奶奶笑眯眯:“喜欢看漫画呀?”
她点了点头。
老奶奶讲:“那这套玛蒂娜走啊!里面的小姑娘多可爱。”
肖甜梨一看那个粉色的书盒子就很喜欢,付钱要了一套,老奶奶眨巴着可爱的调皮的大眼睛,将一本《环球巧克力之旅》也送给了她,“来这里的,都是喜欢朱古力的。来来来,拿去满满看!”
肖甜梨捧着书本进了十色。
新开业,朱古力大师做了许多不同造型的丁丁摆在各处。都是可吃用的的朱古力,可爱得不得了。
“我可以吃吗?”她拿起一只丁丁的伙伴小白狗米卢问道。
店长埃尔伯从办公室里走了过来,笑着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随便试吃!大美女来,怎么也得免单!”
因为现在是上班上学时间,所以店铺里比较清静。只有五位客人,且都在二楼、三楼。相反一楼大厅里很安静。
肖甜梨将可爱的小白狗米卢塞进了嘴里,咬了一口,“什么口味的?太特别了,我没尝出来。”
埃尔伯讲:“是树莓香槟加椰子,很清甜对不对?”
“对对对!”她连连点头,耳畔上的小小巧巧一颗珍珠耳钉跟着震颤,有着弯月亮眼的女人,在美食面前露出了少女才有的姿态神韵。
明十双手挽袖,站在后厨里透过玻璃看向她。
洪鞋扯扯他衫:“papa,我们去找十夜玩好不好?”
明十讲:“你去。”
他转身继续工作去了。
洪鞋委屈地吐了吐舌头,蹲在地上逗朱古力精灵大乌龟阿武去了,“哼,还不是想给你个机会,再找回我们的mama!”
阿武眨了眨有种肿眼皮的黄色眼睛:“鞋子,他们受精灵之力约束,不会再记起彼此了。”
“吃你的草吧,多事!”洪鞋将一把牧草扔到它面前。
它很高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洪鞋:“你明明是朱古力精力,吃什么草!”
阿武慢悠悠地反驳:“我现在是一只大陆龟。龟饿了,就要吃草。”
洪鞋:“……”
肖甜梨坐在后院里晒太阳,手搞动着小勺子,加了辣椒的盐化焦糖口味的热可可被她慢慢地搅拌着。
明十走过去,用镊子将两块棉花糖放进了她的被子里,棉花糖随着搅拌在热可可里沉沉浮浮。
“肖老板有烦心事?”他坐下问。
肖甜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后花园里,这边有一个巨幕在放映丁丁历险记。十色是来自比利时的朱古力品牌,所以明十在这家店铺里带来了许多老家的东西。就连现在桌面上的小台灯,都是丁丁造型的。
她笑:“看来你很喜欢丁丁和米卢。”
他讲:“漫画很有趣也好玩。我小时候很爱看。”
肖甜梨停止搅拌,正色讲,“我遇到了一个案子。”她将程飞和程丽的案件说了出来。
明十静静听着,等她停下来了,他才讲:“任向东的骸骨没有找到,在法庭上很难定罪。”
肖甜梨摇了摇头,“就算找到也困难。程飞可以紧急避难为借口。”
“生前杀害的伤,和被掩埋、被矿里坍塌巨石压死砸死的伤不同。即使没有了肉,骨骼上的伤也能验出来。掩埋窒息,骸骨不会有伤,顶多是轻微骨折。但掩埋和用手捂鼻窒息,在没有了皮肉后无法分辨。如果是扼杀,造成的一般是喉骨颈骨的骨折,而非窒息,这个可以验证程飞故意杀人。用刀等利刃杀人,对骨不会造成损害。而即使是扳起石头砸脑壳,也可以通过物理的力学和速度,还原出来。人为的砸,和自然地坍塌砸,会有区别。哪怕很细微。只要有骸骨,就能证明很多问题,尤其是,这些骸骨被找到,那缺失的部分在程飞家被做成了风铃,这也印证了他的心理变态。没有任何出于紧急避难的人,会在吃用了遇害者后还将遇害者的尸骨带走并做成风铃。虽然风铃上的人骨失去了DNA。但那一截心形的伤痕深刻入骨,通过任向东之前的X光片做比对。其实还是能治程飞的罪。当然,能不能定罪,不好说。”明十给她做出了分析。
肖甜梨笑了笑,“太曲折了。而且重点在于,任向东的骸骨很难被找到。”
明十讲:“警察的职责在于查案、逮捕嫌疑人。判定一个人有罪无罪,坐多少年还是死刑,是法官的事。警察只需要逮捕他,以及搜集证据。而肖老板,你只是侦探,如果你只做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这样想会不会好一点?”
“在这一件案子里,你和警察已经尽了自己的所有职责。”他讲。
肖甜梨说,“所以说,有地下判官替天行道挺不错。”
明十说,“肖老板,我请你看一部老片子。”
二十(3)bone
肖甜梨很诧异,但还是跟了他上了四楼,他的私人办公加休息区。
明十去放片子,她站到阳台上,那里种有许多白玫瑰。“明十,你这里的风景很好呢,还能看见大海。”顿然,她啊了一声,指着十米远的一个小尖塔讲:“那里是我的办公室呢!种满了红色牡丹的阳台就是我的卧室。”
明十对她招了招手,“过来看。”
她在沙发上坐下,“是什么片?”
“很久的日本电视剧了,《古畑任三郎》。是一部破案剧。这是一个单独的故事集。”
“啊,东京爱情故事的女主角铃木保奈美啊!她很迷人!”肖甜梨被美丽的女主角吸引了。
明十在她左边的一张单独的椅子上坐下,讲:“女主角好子,是一名杀人犯。她杀死了丈夫,却永久地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好子和刑警古畑任三郎的斗智很精彩,美国的法律在于只要被判定无罪这一辈子都不再翻案重审。就像古畑任三郎说的,不存在完美犯罪。好子的诡计,最后也被他识穿,但由于美国的法律,当旅程到达了终点,古畑任三郎只能看着她下车,然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古畑任三郎什么也没有做。
明十讲:“判定一个人该怎样,是法官的是。古畑任三郎就很聪明,他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肖甜梨眉眼一弯,笑了起来,“谢谢你的建议。”
今天的肖甜梨,穿的是白色的纯白羊绒针织套衫,很宽松,有一种慵懒的感觉。搭配的是驼色的羊毛长裙和白色的靴子。
她耳垂上戴着一副小小的精巧的珍珠耳环,而挂在纯白高领套衫外的是一挂珍珠项链。她浓密的乌发端庄地盘起。
很知性的打扮,倒像个高级白领。但她一笑时,却又有一种很强大的亲和力,和故作魅惑时的她很不同。明十觉得她这个人挺有意思,问她:“你在做任务?”
“没有。”她优雅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喜欢淑女呀!谁让你不喜欢妖女呢!”她甜甜地笑,不放过一切可以逗他的机会。
明十肃着脸,“肖老板再这样说话,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肖甜梨又恢复一脸正经的模样,“在正常人的世界里行走,总得有个人样。被人说怪物,总是不好的。就连我的父母都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个优雅的淑女,谁会承认自己生出一头怪物来呢?!”
明十许久没有说话。
她又讲,“明十,我是天生反社会人格。在世人眼里,我是一只怪物。所以我只好伪装自己。”
“就连我侦探所的员工都怕我。我只有走在人群中的时候,在不认识我的人群众,那些无关的路人,才不会害怕我。”
明十从西服袋里掏出一板牛奶朱古力。他把朱古力放她手中,“冬天吃点朱古力,暖和。”
肖甜梨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她讲:“明十,你这安慰的人的方式还真是温暖啊……啊,怎么形容好呢,也很可爱呢!”她将他拿着朱古力的手指合起,讲:“你很温柔。”
“令得我也很想温柔地对待你。”她含笑凝睇。
明十收回了手,“时间不早了。肖老板也该离开了。”
明十才将门打开,就见一团粉色跌了进来。
洪鞋抱着他腿喊,“papa,”一看见肖甜梨也在,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喊她“mama”。
肖甜梨脸竟然红了起来,赶忙来纠正,“小鞋子,我不是你mama啦!”
洪鞋扑到她怀里,腆着厚脸皮讲:“我是孤儿啊,没有父母,你就答应做我mama好不好?”
明十被朱古力精灵的厚脸皮惊到了,但又碍于他先前答应了洪鞋的让她及时行乐、想干什么就要干什么的要求,此刻竟然无法去反驳她。
他只能板着脸站在那不吭声。
肖甜梨说,“我们当好姐妹好不好呀?姐姐会超级疼你啊!你喜欢也可以来我家里玩。”
见她不肯答应自己,洪鞋小嘴一瘪,都快要哭了,只好追问:“那小住也可以吗?”
“可以啊!”肖甜梨笑着摸了摸她的俊俏脸蛋,然后仔细端详她,只觉她和自己特别投缘,自己喜欢得不得了,讲:“哎,小鞋子,话讲回来,你和我小时候居然有七八分像呢!我小时候,就你这么个模样的!我们好有缘啊!”
明十:“……”他内心简直无语,洪鞋估计就是照着她那模样幻化的。
肖甜梨抱起那粉色箱子的书,洪鞋注意到了,大声嚷嚷:“啊!是比利时的漫画人物玛蒂娜!我可喜欢那套漫画啦!可是楼下的老奶奶很小气,都不给我看。”
肖甜梨笑眯眯地把一箱书放下来,讲:“那你先看。这里有60本那么多呢!我不急,你看了,再给我看。”
“姐姐真好!”洪鞋在她脸上吧唧香了一口。
正在这时,肖甜梨的铃声响了,她一看,居然是程飞打来的。她接起,喂了一声后讲:“程先生您好。啊?待会吗?也可以的,那我四十分钟后到,可以给程丽上课。”
明十扶着门的手一僵,她已经告诉过他,程飞和程丽这对变态叔侄的事的,程氏叔侄还没被抓,但她和刑警们的工作也趋向于收尾了。
明十担心她会有危险,忽然讲,“肖甜梨,把你手机给我。”
肖甜梨一愣,然后乖乖地把手机给了他,只见明十把一串电话输入到了她手机里。
他讲:“这是我电话。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打给我。”
她莞尔:“我这样的怪物,你还是担心一下他们比较好。”为了令到他放心,又讲:“我经受过上千次药物测试,一般的微毒药和镇静剂、迷奸水、迷魂药都对我无效。即使他们来阴的,我也不怕。”
明十还是不怎么放心,他对了对手表时间,蹙眉道:“两个小时内,如果你没有音信。我会报警。”
想了想,他又讲,“我听了你对程飞的分析,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至今没有发过错,也潜伏得很深。如果不是你对他实施了心理控制,令他处于崩溃的边缘,我想,你们根本抓不到他的错处。这么谨慎,长达十二年都没有被人发现的变态连环杀手,还拥有财力。我认为,他应该不止两处住处。”
肖甜梨沉默了一下,然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于连接起。她飞快地说,“我觉得我们都漏了重要的东西。你和AI于连一起,用大数据和卫星一起查,我觉得程飞应该还有一个隐秘的住处,比一定在他的物业房产里。你们查到了就告诉严文。”
挂了电话后,肖甜梨说,“谢谢你点醒了我。”
想了想,她从坤袋里拿出一对红碧玺耳环。她将耳环戴在耳垂上,然后对他讲:“明十,我想拜托你一次。这对恶魔的忍耐力同理解已经到达极限,我认为,他们今天会出手。我把这个给你,”她把一个小小的U盘递出,看他接过去看,才接着讲:“你把它连入电脑,就能看见我拍摄下来的内容,这也能成为最有力的证据。”
“放心。”他讲。
开车途中,肖甜梨给严文打了个电话,当她了解到大家都在忙时,要出口的话便吞了回去。“和明明讲声,让他别太拼了。我刚才打他电话,没信号,他又跑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了。”严文讲,他带队去搜山,希望可以找齐另外两具男孩的骸骨。
放下电话,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他们都那么忙,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们来接应她了。突然,她砸了一拳中控台,骂了句:“该死的,眼皮一直跳!这次的感觉不太好啊!”
程丽约的地方在于连用大数据找到的那个区域,就是拥有搏击射击运动设施的大型青少年馆。
青少年馆外,是一个街心公园,公园旁边是青少年馆附带的图书馆加休息室。图书馆里很安静,程丽抱着一本英文原版教材在做练习。
感应到肖甜梨目光,她抬起头来,低哑的嗓音沙沙地笑了起来,“夜老师,你今天的香水很特别。”
“谢谢。”肖甜梨在她对面坐下,“是雪松味道的,比较清淡。”
程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然后赞道:“你今天没戴眼镜呢,原来没有镜框挡着,你美得如此富有攻击性。”
肖甜梨被噎了一下,她今天原本没有课,是程飞突然说要上课的。竟然忘记戴眼镜了,她笑道:“我今天戴了隐形眼镜。”
“是为了和男朋友约会吗?”程丽问。
肖甜梨微笑:“小丽,你好像对我很好奇啊?”
程丽没说话。
这个孩子,不说话时,不笑时,眼神阴森森的;当然,她笑起来也很阴恻恻,一说话能把话题说死。
程丽的眼镜往另一处瞄,肖甜梨顺势看了过去,三点钟位置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剃着板寸头,很酷,左耳上还有一颗钻石耳钉。样貌也是那种立体深邃的好相貌。男孩子在和同学讨论项目,一笑时自信满满,那种笑容同样极具感染力。他的举手投足很有将来当领导的架子,天生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肖甜梨瞬间领悟,这个男孩子就是程丽的新猎物。
去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的男孩子,感受到了程丽这边投来的炙热的目光,他脸微侧看了过来,肖甜梨这一带做了四五桌女孩子。女孩子们同时发出极低的吸气声,甚至还有一两个性格特别外向的,轻声嚷道:“他看过来了!”“嘉科看过来了!”
但男孩的目光只停留在了肖甜梨身上。
肖甜梨有些惊讶,她毕竟是个大人了。
美丽的少年,一瞬之间就红了脸,赶紧拧回脸和同学们继续说话。
程丽幽幽地问:“夜老师,你多大了?”
肖甜梨回:“快23了。”
“真年轻啊!”程丽看着她,目光里既有喜欢又有狠毒,“这里最帅的男孩子都喜欢你呢!”
“年轻男性无处发泄的荷尔蒙作祟而已。两个不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一眼就喜欢。”她答。
“如果我拥有老师您这张脸就好了。”她盯着肖甜梨讲。
肖甜梨翻讲义的手一僵,这个小恶魔这样想,也会这样做。怎么,这次她想尝试剥皮了?
肖甜梨轻声笑:“你会改在这里上课,而非家里,看来你喜欢这个男孩子。”
程丽不答话。
肖甜梨心道:幸好,人家孩子还没遭你毒手。
二十(4)bone
上课上了一半,令人没想到的是,那个男孩子的同学们抱着拳头,要去打拳了,四五个高头大个儿走到她们那桌时,居然吹起了口哨,还纷纷喊她美人儿,玛莲娜。
那个男孩子酱红了一张脸,飞快地从座位追上去,给了他们一人一拳,然后就跑了。
肖甜梨没忍住,手指弓低着唇,轻声笑:“一群小男孩,不过也蛮可爱,尤其是叫嘉科的那个男孩子,他居然这么容易害羞。”
“他和老师的未婚夫比还是差了许多。”程丽讲。
肖甜梨立马傲娇道:“那是!我家明明是最棒的!又帅又好,工作还出色!”
说完后,她才惊觉,程丽是在套她话,对她和景明明的关系起了怀疑。
程丽微微一笑,放下心来,她和未婚夫的那种关系不是装的,的确发自肺腑。
这一堂课,彼此心不在焉,肖甜梨教得有点潦草。
但时间一到,程丽就提议请她去喝杯咖啡。
两人走到图书馆大院门外,肖甜梨看见,程丽开了一辆保时捷来。
此刻,这架漂亮的保时捷就停在树荫下。
肖甜梨心里啧啧:我拼死拼活,才拥有还算可观的金钱、珠宝和跑车;人家富二代早早就开保时捷了。
她讲:“你好像还没够十六岁。”
“够了。今天就是我生日。”她讲。
肖甜梨说,“生日快乐。我也没准备到礼物,实在抱歉。这样吧,我请你去吃甜品吧!十色的朱古力和甜品都很棒。”
“好呀。”程丽讲。
肖甜梨坐在副驾驶上,程丽将车开得飞快。
她的车技,出乎肖甜梨意外的好。
肖甜梨侧过头去看窗外风景,忽然手掌一痛,她低头,看见一只很小号的针头扎在了她手掌上。
她挑了挑眉,装作很惊讶地看向程丽,正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是约好的时间,明十打电话过来了。
程丽将车停在一边,拿出她的手机,等铃声断了,她编辑了一条“我在上课,不方便打电话”的短信发了过去。
肖甜梨的手机铃声没有再响。
聪明如明十,知道掌握着手机的并非肖甜梨本人。
肖甜梨知道,他应该会报警。
这个剂量,对她没有什么大作用。只需要五分钟,她就可以醒来。或者更短时间,趁着还有意识,肖甜梨将放在椅背后的右手一抖,右腕上的手链扣子弹出了一枚极小的针,她将针刺进手腕穴道,一阵钻心的痛直插脑门。她痛醒了过来。
但她歪歪斜斜倒着,假装昏迷。
程丽将她带到了东山的殡仪馆里。
程氏拥有众多产业,而殡仪业听起来不太好听,却是很赚钱的行当。这一处殡仪馆做着临近几个省份的村镇,以及城乡结合部的生意,只要给得起钱,甚至连土葬都能提供。会在半夜里,在划好的山头里暗中下葬,自有一条灰色产业链,所以程氏负责打理的六叔,做生意也是做得相当低调。这一处殡仪馆一直低调地经营得风生水起,大发死人财。
肖甜梨偷偷睁眼打量殡仪馆四周时,得出这里的确是藏人的好地方。
程飞的另一处隐蔽点找到了,只可惜现在除了她谁也不知道。
抱她起来的是程飞。
程飞将她双脚用链子锁起,双手倒是给了她自由。
她被扔在殡仪馆靠近后方树林的小木屋里。
那间小木屋明显是个杂物房。
“她差不多醒了。”程飞讲。
肖甜梨睁开眼,暗黑的木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程氏叔侄站在门外。
程丽讲:“要给她输液吗?”
“她只是一个女人,和那些强壮的男孩子不同。而且不能动的娃娃,十分无趣。”程飞回答。
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肖甜梨装作很惊恐地缩在角落,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压着嗓子问:“你们想做什么?”
程飞在她身边坐下,伸出手来抚摸她的发,肖甜梨绷直了腰背,但没有推开他的举动。乖且听话,清楚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么聪明的猎物,很合程飞的心意。
“夜老师,我们想请你留在这里一段时间。”程飞慢悠悠地讲,很有耐性。
“你们最后会杀掉我吗?还是会遵守承诺放我离开?”她问。
程飞看着她美丽的容颜,有一霎恍惚:“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很喜欢你。”他手抚上她脸,那光彩夺目的脸庞,那顾盼生辉的眼睛,这一切都令人着迷,甚至晕眩。他不舍得。不舍得将这么生动的玩具玩坏。可是,收藏囚禁她一辈子吗?在不见天的地方囚禁久了,她终究也是会生病死掉的。
他一点一点地对她倾诉。
换了一般人,即使是男人估计都要吓傻掉。但她不是!她比男人还要强大!
程飞的内心,比肖甜梨预判的快要失去得快。他对她说,“给李明明打个电话,让他听见你的声音。”
“你想怎么样?”肖甜梨问。
“我找不到他。我需要他到我们的身边来。”程飞讲,将她的手机递给她。
肖甜梨摇头,眼神很坚定:“我知道。你妒忌他,他也是你的猎物,你要杀掉他,甚至在杀死他前还要虐待他。我不会让明明到这里的。”
“我又不傻。”程飞讲:“我不会让他找到这里。我们先让他到指定的地方,喝下药水。我们会将昏迷的他弄过来。”
“不,我不会打。”肖甜梨很决绝。
程飞拨通了她手机里明明的那个电话,他忽然执紧了她的手,然后他拿出了一根长针,对准了她的中指指甲。
“讲话!即使是留言信箱也可以,他认得你声音。”程飞讲。
原本景明明那边一直没有信号,但现在有了,“嘟-嘟-嘟”声在寂静中响起,肖甜梨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景明明应该是从山里出来了,所以又恢复了信号。
在极为漫长的等待后,电话被接通了。
景明明“喂”了一声,然后笑:“你是不是馋了。今晚别跑馆子了。我给你煮个简单的鲍鱼面吧。鲍鱼昨晚我就洗好煲好了。应该很入味。”
肖甜梨抿紧了唇。
“喂?”景明明再喊,然后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程飞将针插进了她的指甲里,直直捣进肉里,血流了出来,十指痛归心,肖甜梨咬紧了牙关,不让一点声音发出来。
程飞转动长针。
不会要人命,也不会重伤,但钻心噬骨的痛。
豆大的冷汗渗了出来,她的脸一片惨白。
一颗手指甲被挑了出来,扔在一边。
其实程飞也看惊讶,看起来这么娇娇滴滴的女人,居然能一声不吭。
“晚晚,你在哪里?!你没有事吧?!”景明明大声喊。
肖甜梨心头一松,他很镇静,没有惊慌失措,第一时间知道她的处境,没有暴露彼此的身份,喊她的英语老师名字夜晚晚。
程飞讲:“夜老师,你很勇敢,为了未婚夫居然能忍着一声不发,甚至在我剥离了一整块指甲后都不吭一声。不过没关系,我来讲也可以的,李先生,请你到这个地方来,地址我待会发给你。如果你敢报警,或者不出现,那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么可人的夜老师了。其实,我也很期待让你听见,我怎么弄得她出声音。”
“无耻!”肖甜梨冷冷地看着他。她可以解开脚扣,但需要一点时间,且不能被他发现。等他出去,她就解。她不能让景明明来冒险。
“晚晚,不要怕,等我。我会来救你。晚晚,我需要来这里。”他的一番话使得肖甜梨顿时清醒过来,景明明希望可以抓住程飞的罪证。
他来,程飞抓住他,带他到这里,然后就有了他想要杀害自己的证据。
很弄险的做法,但的确一劳永逸。
不过时间应该是不多的,因为明十已经看到她耳环拍下的视频了。
明十肯定已经报警了。
程飞挂掉电话,然后将电话绑在了一架遥控飞机上。程丽也进来了,程飞讲:“你开车先到不同的区域,然后用遥控机将手机带去更远的地方。我现在带她去另一边,”正说着,他手忽然往她颈一拍,将药水推进了她身体里去。
肖甜梨身体有抗药性,这种迷药,她也只是需要五或十分钟就能醒来。
当她清醒时,她脚上依旧戴着脚铐,而手则被麻绳绑死。
她被塞在后车厢里。
她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手机只要不关闭,就可以通过信号追踪,知道大致的位置,但如果被程飞误导,那就会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不过景明明是头脑冷静又理智的刑警,相信他已经做好了调兵遣将。他的身上肯定有追踪仪,他孤身前来引开程飞视线,然后重案组随后就到。
又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肖甜梨确认,他已经开出了东山村,并不在那家殡仪馆里。但很多弯道,且开得也很快,那就是山道的高速公路,盘山公路,另一边靠海,她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味。
她努力观察后车厢四周,后面很宽,这是一辆小货车。她滚到靠近车门的地方,那里有一道缝隙。货车门是松动的,但依旧关着,没有坏彻底。
车子四处有霜冰、且带有消毒水和淡淡的腥臭味,泛着咸鱼一样的臭气。这是拿来装尸体的殡仪馆车。肖甜梨专注地观察车缝里的太阳光芒落在什么位置,推断出了现在是傍晚时分,且车在往西南方向去。盘山高速,近海,往西南去,百分之八十的概率通往Z市的西口镇。那是一个很荒芜的小镇,人口少,但森林面积大,地域颇为宽阔,用地大人稀来形容再为恰切。
她努力回溯看到过的关于程氏家族商业版图的资料,一点一点去梳理,手头上也没有闲着,她摸了摸胸脯,找到了balisong,然后将绳子切开。她低头一看双手,受伤的手指已经消毒和包扎了,但是血还是渗了出来染后了绳索。
她用刀尖将脚铐的锁弄开,且做了一点改变。脚锁看着还是锁着的,一般走动也不会脱掉,锁眼那里虚虚扣着,但只要她用力,脚铐自己就会开了。
她又躺下,将麻绳弄成好像还绑着的模样。而那把漂亮的绿色balisong依旧藏在她的胸脯里。
车停下来了,她闭上眼睛。
她脑子忽然闪过一些信息,和殡仪业有关的!对了!程氏的殡仪馆在这边也有分店。因为z市是一个大城市,所以殡仪馆需求旺城,单是市里的一家不足以供应,所以程氏在Z市下面县也开了一家。而程飞用运尸货车来载她也就对得上了。
二十(5)bone
另一边,严文、景明明和李成一队,景明明去到指定地点后就看见有一杯放了药的水。是老城区一条旧街的后巷,没有天眼。景明明耳朵里有耳塞,李成让他慎重,他讲:“他要或者折磨我,不可能现在就毒死我。”他一仰头喝了下去。
在他仅剩的一丝清明里,听见李成说,“头儿,你放心。我们会在下一个路口跟着。现在严文利用一切天眼追踪着,我们在天顶也能看见你。有人来了,不过不是程飞。”
来的人只是在黑市收了不知道是谁的钱,按命令办事,要将指定地方的“货”运到海边。那里还有接应的人。
景明明来到西口村殡仪馆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明明你先醒了。”肖甜梨靠在他身上。
景明明睁开眼睛,“晚晚,你怎么样?”他的视线低下去,看到了她包扎了纱布的伤口,纱布上的血干竭了。
景明明又看了眼四周,这里是焚化室,除了并排躺着的十来具冻尸外,就是一个巨大的室内焚化炉。
景明明压低了嗓音讲:“看来程飞对你也就这样啊!起码得是个干净漂亮鸟笼,好饭好茶款待着,精心养着啊!嗯,最好是金屋鸟笼,镶嵌宝石钻石的!”
“去你的!”她呸。
“手还痛吗?”他低声问。
“好得很。这点蚊子咬的痛爽得很!”她讲,声音虽低,却十分豪迈。
景明明:“这里的确是藏人的好地方。看来大家需要花点时间来找了。”
肖甜梨肯定道:“这里是西口村殡仪馆。”
另一边,严文已经追踪到了第二次换车的那辆车,但经过一个隧洞后,再度失去车的踪迹。而开着车的李成从隧道开出后,讲:“我们还是幸运的,这段路,三十分钟内都不会有分叉道,虽然不是高速了,但就是直走,然后才会有选择进山,过高速,还是往下一个村口拐。”
严文问留在警局等消息,并帮助控制网络信息的李雯菲:“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警察内外你不能用,但拥有半私人自由的AI于连大数据是可以用的。”
“我追踪程氏所有物业,觉得殡仪馆很可疑,也能藏人。重点是,一向不过问这个生意的程飞,在半个月前就出入了殡仪馆两次。所以我怀疑那里就是程飞的狡兔三窟,大数据跟踪到,今天只有一辆黑色运尸车有出入。我们很幸运,今天全市都没有死人需要收,所以仅有一辆车进出。不过这辆车出去后,我追踪到了一半,跟丢了。”
严文快速思考,推理,然后讲:“我们到了这里,要么就是进山,进山开过半山后,是拥有大片森林面积的西口村,那里我记得也有一家殡仪馆,且在程氏名下。”
“对。重点是,程飞的出了血缘外的远方堂六弟,就经常跑这座山,都是在半夜,应该是灰色收款项目,把人进行土藏,选地就是这座大山里,因为森林面积大。”李雯菲分析道。
严文马上给所有人电话,让大家集合,往西口村殡仪馆出发。
警局内,重案组所有的人都陀枪出发了。
***
同一时间,明十也到了警局。
接待他的是另一组的简沐。明十把重要消息报告他:“简队,肖老板在西口村殡仪馆。她亲口说的。她拍摄下了一切证据,现在还在记录着。”说完,他把自己的手提电脑给他看,屏幕里,肖甜梨和景明明靠在一起。
吃人魔挟持肖甜梨时,是简沐负责的谈判。此刻,突然看见一个和吃人魔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的确是吃了一惊。
但简沐很快就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把明十的电脑给了科技罪案科。
“明先生,这件证物估计得迟点还你了。”他说完,立马转身,让他带的特案组马上待命。
明十见没有自己的事了,只好离开。
他走出警局,一仰头,星光漫天。
他轻声讲:“肖老板,你要平安。”
***
“你怎么想?等他来了,马上一脚踢飞他吗?”景明明问她的计划。
肖甜梨讲:“程丽还没有出现。”
“是。”景明明答,“我们必须抓住程丽。即使不能判她刑,但我们有慕教授!对于精神类犯罪,经过慕小叔评估,也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将她关在精神病犯罪医院里。那里同样可以以治病的理由,将她关一辈子。只要她的心理评估是反社会人格以及精神病犯罪,加上证据,她就跑不掉了。”
“看来,你和我老师谈过了。”她讲。
景明明点了点头,“从我知道法律不能判她死罪,和正常牢狱的无期后,我就详细咨询了慕小叔。谁让程丽这只变态小恶魔是未成年呢!”
“那我们再等等,尽量拖到程丽出现。”肖甜梨观察开始变暖,进行热身的焚化炉,显然是刚启动不久的,她将下巴往焚化炉一点,讲:“这只炉,就是程飞为你准备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活烧了你了!”
他撇了撇嘴:“我还真惨!”
肖甜梨讲:“哥哥,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一般呢,整只人放进去,尤其是还冻成了冰人的,其实很难烧化。所以在开始烧前,尸床上,会有一把刀砸下来,将人一分为二,才开始烧。这样,才能烧得干净的。啊,还有!一刀下去,叫腰斩,人一时半会是死不透哒!你甚至还可以和我说上半句话呢!”
景明明挑了挑眉,乜着眼讲:“阿梨,你才是恶魔吧!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变态的人!”
肖甜梨甜笑起来,“过奖过奖!”
“噔”一声,门开了。
程飞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这样了,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肖甜梨温温柔柔地笑着,还是属于夜晚晚的人设性情,说话声也柔顺,却也坚定:“能和心爱的人同生共死,我们为什么不笑?”
程飞怪异而短促地笑了一声,“同生共死?不,我的娃娃,你不会死。但你喜欢的人,必须死!我会让你看着他在烈火中嚎哭。那个时候,他一定后悔,怎么就认识了你呢?!”
景明明连和他说话都懒得,自己在养精蓄锐,等待程丽出现。
“不过如果你乖一点,我可以考虑现在不杀他。”程飞笑着讲。
肖甜梨挑眉,“乖一点具体怎么讲?”
程飞不疑有他,走过去用刀飞快地割断她手腕的绳,讲:“脱衣服,让我从后面干你。当着他的面。”
景明明呸了一声。
肖甜梨说,“到了这个地步了,我看程丽也不是好东西。肯定是她配合着你一起绑架我的!”
景明明领悟,她在用谈判学来套话,获得证据。她以温软的,看不出来是询问的方式在刑讯。
程飞笑了一声,“阿丽啊!她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你知道吧,猎人的血需要传承,但我还没有孩子,不能将我的猎头基因传承下去,我们族人里也没有。直到我发现了阿丽,她很有想法,我很喜欢她的idea。于是,我收养了她。”
不,还不够!这样的证词没有说服力,且他也没有明确地说程丽是帮凶。肖甜梨不满意他回答的方式,正要开口时,门再度传来“吱呀”一声——
同一时间,简沐的视线里,看见屏幕里出现了程丽。而李成和何童他们也到了西村口殡仪馆的门口。
严文的声音透过耳塞对讲机传到所有人耳中:“报告,这里没有什么监控设施。我已经黑进殡仪馆内网了,已经自动设置替换了所有的也是唯一的一个视频画面。程飞不会知道警察已经到了。”
“咚”一声,程丽将失去力气的嘉科推了进去。
嘉科脸色惨白,显然是被程丽用带镇静作用的精神科药物控制住了。
“叔叔,我喜欢这个新玩具。”她说。
这么小的年纪,说着这么冷酷的话,令人毛骨悚然。
程飞讲:“乖,带他去地下三层的房间。那里很温暖的,有一个暖炉。你们可以在那里慢慢培养感情。或者上二楼也可以,阿丽,你也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这里是你的王国!”
程丽推搡着嘉科往楼上走。
景明明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如果嘉科不听话,不肯走,她就刺他。且偏偏避开要害,是能令人疼痛和恐惧的浅刺。程丽很熟悉人体构造,这点也说明,她参与了程飞对受害者的所有肢解过程。
肖甜梨收回视线,淡淡地问:“那我的房间又在第几层?”
程飞很惊喜,“你愿意留下吗?”
肖甜梨冷淡地回答:“如果你能不杀明明。”
程飞摇头,“我不能保证。”
他向她一步一步走近,“脱衣服。”
他盯着她胸脯,与修长有力细腰下的神秘处,一字一句讲道。
肖甜梨讲:“你那是强奸,你不怕要坐牢吗?”
他嘿嘿笑,“我只是对你太痴迷!”
他和程丽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过,他们虐杀死了五个少年。现在唯一的罪证只是绑架、强奸未遂,杀人未遂。不会判太久。有律师,加上有钱,他以为爱痴狂,失去理智来辩护,也就坐十年八年,重一些十五年。加上假释,狱中表现好,或许七八年、甚至五年也就放出来了。
她对此,很不满意。
见景明明要阻止,她一手撑着他胸前,暗示他不要破坏她的计划。她假装拥抱他一下,语速飞快地讲:“待会,等他靠近我,要干坏事时,我可以一脚踹断他JJ嘛!直接阉割,多好啊!哥哥,我那可是正当防卫哦。”
景明明明白了,讲:“行了。给你开绿灯。情形危急,正当防卫。干吧!”
肖甜梨脱掉了上衣,里面是一件紧身的羊绒套衫。她今天本就是穿了裙子,程飞已经迫不及待扑了上去,他想抱紧她,用下体蹭她,然后当着她男人的面狠狠地干她。
但程飞的腰仅仅才碰到她背,胯部尚未贴近,她往前一跃,后腿后踢,一脚踹向了他的下体。他已经勃起,被她用了死力,咔哒一声,他惨痛地厉叫已经捂着下体倒在了地上。
肖甜梨一只脚尚被脚铐扣着,她拍了拍双手,然后去解景明明的绳,笑嘻嘻道:“好了,他那根丑陋东西断成两半了。”
外面的人听见惨叫时,就冲了进来。
全副武装,所有的枪都抵着程飞。
肖甜梨装作可怕道:“他刚才想……想强奸我!”
李成看见程飞裤裆全红了,血一直流不停,只好马上call救护车。他暗暗抹了把汗,得罪了肖侦探,这个男人是不想活了。
肖甜梨还嫌戏不够多,“他囚禁我,虐待我,大家看,我的手指甲都被他拔了!难道就没有人来可怜我一下吗?!”
严文抱着电脑,探了下头,然后又转了回去。
景明明讲:“等救护车来了,先给阿梨看看。她脸色不大好看。”
“是。”大家不管被铐起来的,痛得在一旁打滚干嚎的程飞。
肖甜梨说,“我带大家上去,还有一个程丽。这边动静太大了,她肯定知道了。那个叫嘉科的男孩子,现在成了她的人质。”
景明明开路,他问她:“程丽以前都戴着面具,但这次却以真面目示人。”
肖甜梨讲:“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嘉科活太久。我想,对于你我也是。程飞满足了他的兽欲,和对你的折磨,就会杀死你我。然后叔侄两人一起移民。我从AI于连的大数据了解到,他们的移民申请已经通过,商业投资移民,美国签证已经下来了。他们可以随时买机票走。只是他们没想到我们不是一般情侣。”
景明明不解:“那陈薇呢?程飞不是打算要和她结婚吗?”
肖甜梨说,“陈薇已经辞职去了别的城市,而且为了避开程飞,她去了哪里谁也没告诉。陈薇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她一个人是没有太大牵挂的。也可能是陈薇的突然失踪,令到程飞达到了临界点,所以直接对你我出手了。”
景明明为了不刺激到程丽,轻轻推开了那道门,房间里,程丽的手上拿着刀,刀对准了嘉科的喉咙。
景明明讲:“程丽,放下刀,慢慢走出来吧。”
程丽说,“嘉科是我的,我不会将他给任何人!”
嘉科神色苍白,嘴唇在哆嗦,架在他颈部的刀刺进了肉,渗出血来。
肖甜梨学过人质谈判学,对景明明讲:“她有精神方面的阻碍,你这样和她说不通。”
她走前一步,讲:“那小丽,对于你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呢?你的叔叔,他已经被押解上警车了。你失去他了。”
程丽露出恶魔般的微笑,“我叔叔什么也没有做啊。都是我做的。我不怕!我才十六岁呢!”
毫无丝毫悔过之心,这当然也在景明明预料之中,但听见她这么说还是很刺耳。
“那你想怎么样呢?现在就刺死他吗?”她问:“那我劝你再好是想清楚了,你要知道,警方办案,遇到紧急关头,例如看见你要用刀刺下去,他们会直接射击。刀枪无眼,所以对你,不一定会留活口哦。”
程丽的目光闪了闪。
肖甜梨低声问景明明:“安排有狙击手吗?”
“有。”景明明答,“而且这里有窗户,房间属于无死角位置,所以没问题。”
程丽听不见两人说什么,急了,把刀又刺进去了一点,大喊:“你们在说什么?!”
肖甜梨放缓了嗓音,讲:“relax,小丽,你是怎么把嘉科带到这里来的?”
肖甜梨试图拖延时间,和令到她放松警惕。
程丽露出古怪的表情,“我说我可以带他来认识你。他就跟着我来了,然后我在给他的水里放了一点药。夜老师,他倒是很喜欢你啊!”
程丽疯狂的目光里露出狠绝,和对肖甜梨的强烈妒忌。
肖甜梨放缓语气,“他只是个孩子,对我也不过是一时的好奇。他对你来说重要吗?如果你再刺进去一些,他就会死掉了。你看,他的血流了那么多。你希望他死掉吗?”
肖甜梨朝她缓慢走近,“你看,其实你放下刀对你更有利。我现在是站在你那边替你考虑。你还未成年,法官不会把你怎样。但如果你现在一刀下去,那我不能保证狙击手是瞄准你执刀的手,还是头。这才是最坏的结果。你放开嘉科,主动权是在你这边的,你怎么看呢?你看,我已经把主动权都交给你了。最坏的结果你也清楚了,为什么不选放下刀呢?”
程丽歪着头,想了想,讲:“夜老师好像讲得有点道理。我还未成年呢,一时想歪了,走错了路,但嘉科我也没把他怎样啊……至于夜老师,我也是太仰慕你了,所以才会把你请来的,我叔叔只是有点糊涂。”
她果真放下了刀。
二十(6)bone
嘉科失去力量,但走还是能走的。他调动所有的力量,朝景明明走了过来。
站在门外等的大家都松了口气,能劝服她释放人质,和平解决是最好的。因为,程丽毕竟是未成年,且在未审判前,她也还不是杀死五位少年的罪犯,所以一旦景明明下了狙击命令,社会舆论会把警局压垮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承担所有的罪与恶意,这个人只会也只能是景明明。
能把一个改变不了的恶魔一枪毙命,当然是大快人心。但像景明明这么好的警察也会被毁了。
程丽被塞进警车前,肖甜梨笑着告诉她,“小丽,你以为未成年真的就是保护伞了吗?你错了。我会将你交给我的老师慕骄阳,他最喜欢研究你这类精神变态了。啊,对了,他拥有一家夏海精神病犯罪医院,听说那些穷凶极恶的变态和重罪犯们都被关在那里呢!检察长到时候会向法庭提出,将你送进夏海精神病犯罪医院进行精神治疗。不治好不能出来哦。乖,你要听话,乖乖治病哈!”
程丽露出癫狂神态:“你们没有证据。我只是一时精神错乱,才带走了嘉科。我也没把他怎样!”
所谓的没有证据,是指对另外五个男孩子的。肖甜梨挑一挑眉讲:“你对嘉科,以及马捷在内的五个男孩子使用了同样的精神类镇静药物控制他们行动吧。只要法医和法证实验室一验证,就会有对比结果。这种特殊的处方药怎么来的,我相信只要一层层深查下去还是能查出来的。人的骨骼里,是会保存下一些特殊的化学物质的。证据不会说谎。程丽,你跑不掉的!”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程丽。她完全丧失了理智,扑过去,要咬死肖甜梨。肖甜梨只是轻巧的一避,手肘一顶,程丽的下巴脱臼了。她像再也吠不出来的颠狗,在哪里发泼打滚。这一下,那些警员们有些无奈,不太好塞她进车里。
肖甜梨取出塑绳,飞快地制服她将她双脚绑紧,打开车后盖,将她扔了进去,锁好车后盖。
她速度之快,看得一众人目瞪口呆。
李成凑过来,“这……不太好吧?”
她嘿嘿一笑,道:“阿成哥哥,我就是被他们这样绑着锁后车厢的。而且重点是——还是运尸车!!我老可怜了!”
得,一喊哥哥,他就没啥好结果。李成果断闭嘴,走得离她远远的。
景明明走过去,要去开车。跟过来的何童又讲,“头儿,这样好像不太合规矩。”
景明明讲:“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好了,收队!大家都累了!”
一众人:“……”
只有严文淡定地放下电脑,坐进了景明明的警车里。
景明明喊:“阿梨,你不跟车吗?”
肖甜梨摇了摇头,“我自己开回去。你们不用担心我。”
景明明看了眼她重新处理包扎过的手指头,讲:“刚才医生说,由于初步处理消毒不好,已经感染了。你自己多注意,别以为自己壮如牛,就真的壮如牛了。”
“知道了,哥哥,长气!”她升起车窗,发动车子,嚣张地扬长而去。
回到夏海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肖甜梨自己开车,没有回家,只是在街道上随意逛荡。
最后,她停在了她侦探所附近的十色店前。
她一走进去,就看见明十坐在花园里,自己和自己下棋。
更深露重,他的肩膀沾染了水汽,微微湿润。
他听见声音,抬头去看,见是她,久久未曾放下的棋子,终于落下。
但她被拔掉了一只手指甲,他是知道的。
被动刑,能忍常人不能忍之痛。这就是十夜侦探所的老板。
“明老板,我有点累,借你地方坐一下,最好能有一杯热可可和朱古力。”
“你稍等。”他将门打开,里面的暖气混着朱古力的香散了出来,十分温暖。他讲:“进去坐,外面冷。”
洪鞋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手里抱着一只大乌龟,拉着肖甜梨要她陪她玩。
明十看了,头有点大,那只乌龟,本来也是朱古力精灵,朱古力精灵在人世间的时间短暂,但洪鞋想要留下了的执念,使得她有了形体,凡是进店来的人都可以看得见她,而她还养起了宠物,这只精灵龟居然也长时间留在人世间了。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些朱古力精灵是要造反了啊!
等他把一杯棉花糖热可可,和一碟朱古力甜点拿出来时,就看到肖甜梨抱着洪鞋,在给她讲《玛蒂娜》绘本的故事。
她脸上有亲切柔和的笑意,抱着洪鞋时,像抱着她自己的孩子。
明十有一霎恍惚,如果他的妻还在,她应该也是这么温柔地抱着孩子的。他不记得她,但能感觉到,她会喜欢小孩子。
“papa,有什么吃的?!”洪鞋娇声喊道。
“朱古力。”明十答。
洪鞋立马撇嘴。她是朱古力精灵,什么都可以吃,但不能同类相食!她哼:“我最讨厌吃朱古力,一吃就吐!我要吃别的!”
明十头更大。
肖甜梨听了咯咯笑,“奇怪的小孩!哪有孩子不喜欢吃朱古力的!”想了想又讲:“那你下次来我家怎么样?我给你煮海鲜大餐,海鲜喜欢吗?”
“喜欢喜欢!”洪鞋很高兴!
肖甜梨看见一只立体猫造型的朱古力,高兴极了,“啊,好可爱!有点像我家嗅嗅和小明!”她拿起啃了一口,是充满浓郁奶味的白朱古力。白朱古力很甜,为了中和味道,夹心是辣椒、咖喱和苦杏仁。味道搭配很绝。
跟着是一块小巧的朱古力马卡龙。他使用了三种不同的甘纳许来做马卡龙的夹心,所以能品尝到不同的味道。小小的一只,一口就是一只。有苦甜味的,也有带了龙蒿草的辣甜味的,还有加了黄油进行搅拌得出的黄油朱古力味的。
肖甜梨吃得很满足,又大大喝了一口热可可,疲惫的身体终于得到放松。
洪鞋端在一旁逗比狗还大的大乌龟玩。
明十进入厨房,又端了一小碟出来,他讲:“鸡蛋、黄油、朱古力搅拌,做出来的朱古力玛德琳,小孩子们特别喜欢。你试试。”
有了黄油和鸡蛋就是香糯甜。她吃得很欢快,嘴角都沾上了深色的朱古力沫,不是孩子是什么。
明十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她吃。
半饱了之后,肖甜梨摸了摸肚子。她忽然讲:“你说,怎样才能令到程飞吐露出任向东的具体位置呢?”
明十讲:“你已经阉割了他。如果不能令他入罪坐牢,那他出来后将会变得更加疯狂。他会使用刀具、棍棒,等一切器官捅进女性身体,且是在活着的情况下进行。以他的变态和暴戾,人体的腹部横膈膜都会被他捅穿,直接将人折磨致死。鉴于他有肢解的经验,还会死后辱尸,将尸体进行肢解,留在现场的将会是一片血腥。”
“所以,不能将他放出来。”肖甜梨讲,“不然他会转变为更为严重的性虐待狂。”
“程飞人生最值得回味的高光时刻是什么时候呢?”明十说,“是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那种滋味无与伦比。吃掉对方的肉,将来还要对着他骸骨侵犯他的未婚妻,一次一次地回味杀人时的快感,同时获得两种不同层次的高潮。问题,还是得回到开始的地方。在那个矿洞里。”
“我明白了。”肖甜梨点一点头,“我会引导他讲出真相。”
明十这次进厨房的时间长了点。肖甜梨看了看钟,他进去都20分钟了。
她猫着腰,钻进他厨房里。
明十见了她,倒也没赶。
不过肖甜梨很知趣,没有乱动他的厨具和食物。
“你在做什么?”她问。
明十答:“我看你喜欢吃黄油口味的。再做一个香橙朱古力蛋糕。这款蛋糕含有大量的黄油和鸡蛋,口感上很绵密,也柔软,像咬云朵,夹了朱古力和橙子、草莓,经过烘焙,橙子的浓香,草莓的甘甜都会渗出,滴进蛋糕里。”
她舔了舔唇,等着吃好吃的。
她看见有好多糖果或朱古力造型的小配饰,她嚷嚷:“我要那个红色小心心朱古力放上去。那个可爱!啊!还有这个蓝色的海星朱古力,那边那个小狗造型的白朱古力!”
明十没搭话,只是埋头工作。
他的侧颜很漂亮,暖色的灯光下,他的高高挺起的鼻尖微微透着亮,刘海垂了下来,有几缕挡着了眼睛。平常他都是利落又成熟的大背头,露出好看的额头,现在这样倒像个清秀的大男孩。
她视线下移,先是看见他一双好看的手,然后是他的作品。他正在搅拌。
“和我说说啊,制作过程是怎么样的?放心,我不会出卖配方的!”她闻到带着香草味的香浓的黄油,咽了下口水。相对于他的美色,其实,她还是对美食更有感觉!
明十耐着性子讲:“这个不难。就是依次加入各种材料。关键就在于面糊,必须得粘稠、柔软、富有光泽。不然吃的时候,会失去绵密如云的口感。”
“我看火候很难把控吧?”她倒是问了句行内话。
明十:“还好。对于经验老到的师傅,一般会掌控好火候。我看火的跳跃幅度,温度,可以知道大致情况。而面糊在搞拌时,得保持着不低于32度,也不高于33度的加温状态。而且将温度较低的材料加进入时,还得加大火,不然温度一旦下降,面糊就容易烤糊了。”
“另外,鸡蛋的含量要比黄油高,所以不能油水分离,搞拌时需要技巧。”他在搞拌好混合的鸡蛋和黄油后,又加进朱古力,和一点点蓝莓果酱,以及一点点蜂蜜,还有一点点甘王果酱进行快速搞拌。
他搅拌的速度之快,看得她眼花缭乱,她赞道:“你这样,一双手简直像在朱古力热液上跳舞!”
他依旧没搭话,只是等朱古力面糊好了,就倒进一片宽边长叶子状的模具里。他把模具放进烤箱里高温烘烤,中途,他将门打开,让蛋糕中的水分排出。然后他将温度调低,再度烘烤,直至熟透,朱古力的香浓满溢在这间厨房。这是一种别样的温暖。
等冷却得差不多了,明十将焦糖、橙子、草莓,和好几样造型各异的朱古力装点上去。然后又从饼盒里拿出昨晚八点时做好的曲奇饼,将曲奇饼一片片地迭了上去。
跟着他取来粉红色的酸辣姜丝,一斑瓣堆迭,迭出了一朵粉红玫瑰,放在白色的碟子空白处,再撒上一层霜糖,黏在蛋糕和花上。
“好漂亮!”肖甜梨很喜欢这些漂亮的装饰。
明十将最后一份甜点端了出去。
她笑眯眯地邀请道:“这块蛋糕这么好吃,我们一人一半好吗?我怕吃多了也会撑呐。”
“好。”明十取刀叉,从中间分开,他再拿了一只空碟子出来盛,讲道:“姜花很辣,你尝一点去去腻就好了。不能多吃。”说完,他看了眼她的伤口。
“好咧。”她笑眯眯地叉起蛋糕吃,“啊!真是唯美食不可辜负啊!”
明十说,“吃完,回家好好睡一觉吧。我看你很累。”
“好。”她点头。
已经是凌晨四点。
但甜品工坊这边,明十做出来的甜点实在太香,香飘十里,居然有人半夜穿着睡袍摸了过来。
明十进去给客人做朱古力甜点去了。
肖甜梨吃饱后,打了个哈欠,放下五百块钱走了。
二十(7)bone
回到家后的肖甜梨,把衣服裙子一脱,倒在被窝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最后,她是被景明明的拍门声吵醒的。
她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去开门,景明明气急败坏:“我打了你多少个电话你没听到吗?我敲门都敲了快半个钟,都要踹门了。”
肖甜梨抓起他手表一看,好家伙,自己居然睡了20个小时。
“嘿嘿,睡得太死,没听见嘛!”她狗腿地讲。
景明明提了三鲜伊面加一碗鸡汤进来,一放到餐桌后,马上来探她额头,“估计烧到38度了。”
肖甜梨立马去开药箱,找了退烧药加消炎药各一起吞服,抹了把嘴讲:“没事。我皮实得很。38也就低烧。”
景明明怼:“我看你是烧懵了。”他把面条拌好,喊她:“快点吃,还热着。”
忽然,肖甜梨对他讲:“明明,我遇见了这么个人。”
景明明耐着性子等她讲下去。
她转了转黑湛湛的眼瞳,想了想后讲:“他做的时普通人的工作。但我看得出来,从他眼睛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喜欢鲜血和暴力的人。而且……”她斟酌了一下用词,“他和我分析了程飞的心理。以及令程飞说出真相的最佳询问方案,他也给了我一些灵感。他也是一个心理变态者。当然,目前,他没有犯任何案。”
景明明凝望着她,最后只是说,“你们是同样的人。”
“所以,慕姐夫才会那么喜欢和热衷于进入重刑犯监牢和那些变态们聊天。因为他们的想法才是最接近疑凶的人。”她答。
“嗯,这一点上,我认同你的讲法。”他讲。
肖甜梨又问:“程丽和程飞的证据搜集得怎样了?”
景明明讲:“马捷通过机器人阿峰记录下的所有视频,罪案科技科的同事看完了,只出现了一次,程丽的声音。通过声音指纹专家的还原,可以用作证据。那些机器人也在程氏被抓的那家殡仪馆里搜到了,机器人头部有头盖骨,经过DNA对比,就是我们找到的那五位失踪男孩。可以说,陈薇是一切的导火索,没有她,或许我们根本不会意识到夏海市里藏了一位变态连环杀手。不过,对于任向东,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我和检察官谈过了,就现在的证据,要判程飞无期,或者是30年以上,应该是可以的。程丽将会进入慕小叔的精神病监狱‘治病’。”
肖甜梨不满:“为什么程飞不是死刑?”
“第一,程丽认下了一切罪,因为她是未成年。第二,所有的男孩子,都是程丽抓的。理论上,这些人都不是程飞的目标。而程飞也是爱侄女心切,在侄女虐待完他们并失手杀死了他们后,程飞帮忙处理尸体。第三,我们所推测的程飞吃掉了这些男孩子的肉,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证据作为辅助。第四,程飞的律师团们,以他和程丽一样,患有精神错乱来打;虽然我们这边有慕小叔的司法精神鉴定,但目前慕小叔检测到的程飞的精神状况,的确也符合司法精神鉴定的法律界定,所以,我们这边最后的判决情况,就是让他坐一辈子牢。”景明明讲。
“但是,我们找到的地牢,不是有大型切割机、电锯吗?这些都不可能是程丽这样的小女孩可以自己准备的啊!”肖甜梨嚷了起来。
景明明讲:“他们坚决否认,那些设备是自己备的。他们一口咬定,从发现这个防空洞时,里面就有了。在他们的证词里,这个防空洞,是程丽最早发现的,程飞不知道。程丽从自己家里搬来一些家具,准备了书籍,和食物。其他的,都不是他们的。而程丽也是杀死了第一个男孩后,求助叔叔,叔叔才帮忙处理尸体。他们口供一致。再加上律师团,以及现在的程飞和程丽是美国籍。如非慕小叔和美国那边司法部的人做了周旋,还得回美国审。现在,我们好歹是把人给扣下来了。在本国审。”
“所以,终身监禁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肖甜梨不可控地提高了声音。
景明明瞧了她一眼,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肖甜梨,注意一下你快要失控的情绪。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耐。”他讲。
肖甜梨笑了一下,“哥,你弄疼我了。我这里还有刀伤呢!”
景明明放开了手。
他问,“这件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陈薇,你也告诉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不过,我看这一次,是你赚得最少的一次了。”
才六十万啊!肖甜梨撇了撇嘴,“没关系,反正上次的林生给得多。不大手大脚肆意挥霍的话,给吃到下辈子了。”
景明明看她吃完了,又给她添了一碗,“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休息吗?”
她眼睛再转了转,讲:“我打算出国旅游。”
景明明心下一跳,话脱口而出:“去日本?”
肖甜梨看了他一眼,他赶忙移开了目光。
肖甜梨说,“还可能会去比利时。那边朱古力好吃。我想吃朱古力,吃到怕为止!”
景明明知道自己失态,也没久留,等她吃完,他抱着保温桶仓惶离开。
直到坐会自己车里,他才自嘲一笑,心里想的却是:景明明,你们已经分手了!她想去京都,想去寻找丢失的记忆,难道你在害怕她会记起来,还是她找回那个男人呢?让她幸福,不才是最重要的吗?!只要阿梨开心就好,她能找回那个男人,他应该祝福她。
他猛地踩下油门,那辆她送的、像装甲车一样坚固的越野车大黑,急速地驶了出去。
程飞的案子破了,对于景明明来说,只要不再需要天天对着她,就是最好的!
时间,会治愈一切!
***
后来,肖甜梨又去了十色好几次,但都没有再见到明十。
倒是有一次,埃尔伯看她一个人有些落寞地坐在夕阳底下,他给她端来了一个甜到发腻的朱古力甜品。
图案是一只全粉色的方形钻戒盒子,打开里面,竟然还有一粒朱古力钻戒。
肖甜梨当时就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向我求婚呢!”
埃尔伯笑着说,“我老了!要是我年轻十岁,我绝对要向你求婚。”
他一番风趣的话,引得她咯咯笑。
埃尔伯看了她一眼,试探着讲道:“你是在等老板吗?最近他出国了。也没交代去哪里,哎呀,这个孩子啊,还真让我们这些老人操心!”
肖甜梨咯咯笑:“没有。我没在等他。埃尔伯,我有他电话的,真要找他,可以给他打电话。我只是在想一些问题。”
埃尔伯在她身旁坐下,“是什么问题呢?你方便说的话,明十的老管家也乐于为你服务!”
肖甜梨莞尔:“是一些罪犯的事,很变态。你呀,还是不知道的快乐!”
很快又有别的客人了,埃尔伯只好去为来客服务。
肖甜梨看了看日子,喃喃自语道:“凉得程飞越久,越能套出任向东的具体位置。”
她给景明明打了个电话,“程飞还是不肯配合,好好说吗?”
“每一次,都有律师在场。他保持缄默。”景明明答。
任谁也是,咬准自己精神病,可是不用死刑的。谁愿意坦白呢!
“他提出见我了,是吧?”她喊他,“明明。”
景明明沉默许久。
“我可以去见他。”她讲。
“不需要!”景明明一口回绝,“他也是你的导火索。他的暴戾血腥同样影响你。你再走近他的精神世界,只怕你会失控。”
“不会。”肖甜梨答,“现在他已经被我抓住了!”
“你会!”景明明反驳:“你会杀了他。”
肖甜梨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只是讲:“我可以让他说出任向东的具体位置。我们会找到任向东的骸骨。单凭任向东那截没有DNA,只有一个心形伤痕记号的大腿骨,证据太薄弱。你们连对他这项罪提出起诉都不够证据,但找到任向东骸骨,或许就够了。”
景明明认真地思考。
两人通的是视频电话,肖甜梨执拗地看着他,讲:“景明明,我想达成你的希望,让他收到法律公正公平的裁决。”
景明明心软,再终还是答应了。
他讲:“你打算几时去看守所问他。”
肖甜梨答:“我越长时间不去看他,他会被套出真相的几率就越大。再过一个星期。”
二十(8)bone
一周后,肖甜梨随着景明明一起进了看守所。
程飞被单独带到了一个房间。
但警方低估了程飞律师团的执着,其中的主要律师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示意他不要对任何人说话。
肖甜梨也不急,转身就要走。景明明也随即站起来。
程飞讲:“是我坚持要见一见夜老师。”
肖甜梨会转身,很嚣张地瞪他,“我完全可以告你强奸!啊,对了。是未遂!你硬不起来了,强奸不了任何人!”
律师们很愤怒,一人呵斥肖甜梨,说她踹断了程飞的东西,一人在安抚程飞并让其不要说话。
但他不行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更加处于失控的边缘。程飞怒吼:“你们都给我滚!没用的东西!”
那些律师只好不甘心地走了。
肖甜梨火上浇油,话语尖酸讽刺,每一句都像刀子。其中一个律师被激怒,怼她:“肖小姐,你那是过激防卫,过失致人伤残,我们可以告你故意侵害损毁他人身体。严重伤人!”
一时之间,看守所变成了菜市场。所有人都看好戏似地看着程飞下体。两边的羁押犯人全都起哄不断。
肖甜梨泼辣得狠,嘲讽道:“他要活烧我未婚夫哎!他还要当着我未婚夫的面做那档子事啊!我很害怕,拼命反抗,我也怕被他给一把火烧了啊!啊!烧前还要拿刀腰斩一下,天啊!我那是故意损毁他人身体啊!我那是求生本能哎!”
“行了!”景明明揉了揉眼尾,压低声音同她讲,“见好就收了。”然后又纠正:“我不是你未婚夫。”
程飞将所有的律师赶了出去,就阴沉沉地看着两人。
今天的肖甜梨十分明艳,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娇艳、鲜活,和一股狠辣飒爽的美。这种美像罂粟,有毒。
这个女人露出本性,更美了。美得嚣张,美得能刺痛一切阴沟老鼠,美得会发光。但不是他喜欢的形象,他不无怀念地叹息:“我真想念你夜老师时的模样。安静乖巧,说话时明明不卑不亢却会害羞。”
肖甜梨挑了下眉,轻笑起来,“那是陈薇。不过很可惜啊,你再也叫不到她来看你了。你在她那里,就是一堆垃圾。”
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看,视线甚至沿着她宝蓝色的水钻深U领紧身裙,从她胸前隆起沟壑一路看了下去。
肖甜梨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她慢悠悠地交叉了一下双腿,一抹银蓝色的水光一闪而过,勾引着程飞的视线,偏偏他又看不到。
肖甜梨将烟点燃,吸了一口后讲:“再往里看,我就插爆你双眼!”
她在“插”字上咬了重音,分明是在嘲讽他无能。
程飞咬紧了牙关。
肖甜梨忽地扯过景明明衣领,景明明头一低,两人离得近,她讲:“哥哥,我冻。我要你件衫。”
景明明将夹克脱下,批她裸露的双肩上。
肖甜梨讲:“接下来,我一个人就行。你出去等吧。”
景明明知道她的审讯技巧,这个时候,她需要一个人和程飞待在一起,以减轻程飞的警惕性。他点了点头,就走了。
肖甜梨问:“听讲,你要求见我,找了我很多次。”
程飞点了点头。
肖甜梨轻笑,“你找我要说什么。”
程飞痴迷地看着面前这张脸,突然讲:“想看看你。”
她哈哈笑起来,颠得很,“你有没有屌,看见我又能干什么?连自摸都硬不起来的没用东西!还不如剁了,喂了狗!”
程飞沉默,阴沉沉地看着她。
见他不作声,她抬了抬腿,“没话说,我就走了。我等着去找人做爱呢!和帅哥风流快活去了!”
“你不是警察?”程飞狐疑地问道。
本要站起来了,见他问,她要交迭着双腿,一边大腿晃阿晃的,裙子又紧又短,露出雪白一片的大腿肉。
她笑:“你见过警察像我这样的吗?”
“的确不像。”程飞答。
两人此刻看起来,还真像是在随意漫谈。
肖甜梨决定抛砖引玉,一步步引导他、到她需要他去的地方,“我是侦探,只要出得起钱,我就为其办事。你未婚妻用你的钱,让我去查你呢!多好玩是不是?!”
程飞的额头青筋暴突。
“每次对着任向东,从后面干她的感觉如何?”
见他不答,她又讲,“很爽对不对?”
他狠狠咬牙,一手往裤子摸,却在下一秒被打回了现实。
肖甜梨歪着头看他,满脸嘲笑:“哎呀,硬不起来了,怎么办好呢?!”
站在外面的萧潇猛地骂道:“粗坯!”
和事佬李成一脸尴尬地看着自家头儿。
简沐作为警队首席谈判专家,审讯、套话也是他强项。他想了想,答:“肖侦探做事不需要像我们守规则,在嫌疑人已经抓住的前提下,可以用刺激的谈判策略。她在逼他入绝境,再主动开口。逼到了那个度,程飞就会想去倾诉。”
景明明不置可否。
程飞忽然说,“我想你变回夜晚晚,当回夜老师。”
肖甜梨又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那我只是陈薇的代替品。而我不但算满足你那无聊的性幻想。”
眼看谈判两边僵持。谈判守则,就是永远不能对谈判对方说“No”!而她明知道却这样做了。
正在大家疑惑时,程飞那间单独铁笼围起来的“会客室”灯全黑了。
萧潇咦了一声,“怎么回事?”
景明明讲:“我和她约好的。这个时候需要关灯。”
黑暗里,传来肖甜梨幽幽的嗓音,“程飞,如果你没有被抓住,终有一天,你还是会控住不住杀死陈薇的,我没说错吧!你掐她,一次比一次狠,你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杀死她的心!”
“谁知道呢?”程飞对可以作为证词的话说得好不经心,“可能会,可能不会。一个神经病是没有逻辑可言的。”顿了顿,他又讲:“所以,我需要创作一些美丽的收藏品啊!她们最好温柔、娴熟、还足够美丽。就像夜老师一样啊!”
肖甜梨抿了抿唇,又吸了一口烟,烟往他面上扑去。
程飞喜欢乖巧的女人,他厌恶地往后仰。
肖甜梨继续引导:“哎呀,你看四处黑黑的真讨厌!警局不是穷到连电都交不起了吧?”
“黑暗好啊!”程飞讲。
肖甜梨一步一步引导:“看情况啊!我去过野营,在漂亮的山巅,四处一片漆黑,外国小镇,连灯都不多见的,没有高楼大厦,是真的黑,但天很多星。很好看呢!”
景明明一顿,那一次,是他和她在世界尽头,最寒冷的冰岛山坳里看星星。那一年,是她十四岁生日。其实她和他已经是少年男女了,但那一次,他们睡在同一个帐篷里。
肖甜梨又讲:“那一次,是我们的生日。我们一起庆祝。在黑暗的纯白世界里,看最亮的星空。”
程飞问:“我们?”
“嗯,我和我最宝贵最亲的人。”她答。
二十(9)bone
程飞似陷进了什么回忆里。
肖甜梨又讲,“你肯定也有过差不多类似的最快乐的时光吧?”
出乎大家意料的,程飞答了声“嗯。”
“是在哪里呢?”肖甜梨在黑暗里继续引导,且放慢了语速,且拿出一只怀表,将它垂坠在半空,滴答滴答的嗓音在黑暗中回响,“是不是像此刻一样的黑暗?”
“是。”程飞答。
“有什么呢?能令你记忆深刻的东西。”肖甜梨讲:“例如气味?我记得,那时候,我闻到了香槟的味道。我和他偷偷买香槟喝,还配三文鱼吃!空气也很干燥,冷且舒服。身下是草地,草的味道也很芬芳。程飞,现在你在过去那个令你很喜欢很难忘的黑暗里,闻到了什么味道呢?”
“水。水汽。黑暗、潮湿、闷热。但我很兴奋,虽然有点呼吸不上,但我很激动。”程飞一口气说了很多。逼着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地转动。
肖甜梨问:“还有什么特别吗?对于你来说,令你拼命克制杀欲,情愿冒险寻找别的藏品、也舍不得杀的陈薇,和她有关的才是你最兴奋最喜欢的吧?那时候,她和你一起待在黑暗里吧?”
她轻笑声,“你选在一个黑暗的房间,干她吗?”
程飞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他提到:“我一次一次干,一次比一次狠!很爽!有温热的液体四溅,那种感觉实在太快乐了!”
萧潇已经快要听不下去了。
景明明无奈,只好揉了揉眉,“不是体液。应该指的是任向东的鲜血。阿梨已经快要‘抓住’他了!”
此刻,景明明才说“抓住”程飞。
简沐点头赞同:“是。她快要问出藏骨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加上你们分析的程飞还吃了他们的肉。任向东只剩下伤痕累累的白骨了。”
景明明开始分派任务,“一旦问道确切地点,阿成,我和你还有赢法医马上带队飞往那里,和当地刑警一起挖掘骸骨,并做鉴证。”
“是!”李成讲。
另一边,程飞舔了舔干燥的唇,越来越激动。
肖甜梨通过李日升搜集到的各种证人口供,大致知道了任向东在黑暗坍方的的废矿地里,而程飞最兴奋的时候,无非是在杀死任向东的时候。任向东是他的第一个猎物,第一次捕猎的那种快感,是难以忘记的。甚至会时刻提醒着他,让他去回味。所以,肖甜梨故意将他往黑暗的地方环境上引,让他顺着黑暗走回到记忆深处那条最充满血腥芳香的罪恶之路。
“那条路是怎样的呢?很黑?伸手不见五指?还是有灯光呢?”肖甜梨问,“程飞,你看,对面尽头是谁!”
程飞看见了任向东。
他亲手看着自己,从任向东背后,用刀一次一次地往他背捅去,一下一下,充满了巨大而又满足的快感!
他看见了一道墙。这是一个工头休息的地方,有一铺担架床,有一个放水杯的矮柜,还有两栋红色的柱子。
他就是在这里,将任向东杀死,然后吃掉了。
因为那里塌方了,他逃不出去。而别的矿工和工人都在更为遥远的另一处。于是,为了等到救援队来,他开始吃用任向东的肉。而滋味还真不错!毕竟是他最渴望的猎物的血肉!
后来,他更为此上瘾。用了各种方法,用羊肉和牛肉混在一起,想再重新回味那种滋味,但还是味道不对!直至程丽为他带来第一个男孩……
程飞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了太遥远的过去!
肖甜梨望着他,他并没有说出任向东这个名字,也没有提及矿洞里发生的一切。但已经足够了。
他提到了水汽、潮湿,那就是他杀害任向东的地方靠近地下暗河。而有担架床、矮柜,一堵墙、两根红色的柱子。甚至,他刚才好像还模糊地提到了工头的房间。
她已经掌握了差不多了。
根据现有的线索,已经能挖掘出任向东。
肖甜梨站起来,灯亮了。
程飞不适用地用手挡了挡。
肖甜梨讲:“谢谢你,帮我找到了任向东。我相信,他的骸骨肯定有很多话要讲!”
程飞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她忽然妩媚一笑,那笑犹如地底鬼魅:“程飞,你的表情告诉了我答案。我推测的是对的。任向东在废矿工头房间里,工头房间还是好找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的!”程飞要扑过去,但被脚链烤着桌子,他重重摔向地面。
肖甜梨吹了声口哨道:“自然是……任向东告诉我的呗!他很快就会从地狱里爬上来找你玩啦!拜拜,没有鸡鸡的废材!”
程飞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后,喷出一口鲜血。
另一处房间里的李成,看着屏幕监控,喊了句:“厉害!太厉害了!程飞居然被我们肖大侦探气到吐血了!”
景明明淡淡道:“收拾东西,出发!”
看守所门口,肖甜梨将夹克脱下,要还给他。
景明明说,“风大,穿着吧!”
肖甜梨笑得特别坏:“我又不怕冷!我这么美美的裙子,这么好的身材,当然得晒出来!”
然后,她又变回正经,讲:“哥哥,你快去快回。这次回来,你搜集到的一切罪证,应该能使程飞得到你想要的公平公正的裁决!然后,我们还一起过生日!”
刚好还有十天就是2月14了呢!
景明明挥了挥手,讲:“知道了!”
“我可是会早早就去你家,等你吃生日饭啊!”她讲。
“知道了。”他坐上车,车窗摇下,他讲:“阿梨,谢谢你。”
“应该的!”她回。
二十一(1)湿了
案子破了,肖甜梨搬回了自己的家。
因为要照顾姐姐甜意的狗,肖甜梨只好一手牵着短短和巨大的小明,一手抱着萌萌哒的嗅嗅回了家。
她慢慢爬楼梯时,由于小明可怕的样子,会随时会对人呵气的凶样,把整个楼梯的人都吓跑了。
一个男人一边冲下楼,一边嚎:“天啊!猎豹从动物园逃出来了!”
肖甜梨简直无语,一个大男人,居然怂成这样。
她看短短四只小短腿走得吃力,于是,她把嗅嗅放小明背上,然后她改抱短短。
好不容易,她才把两猫一狗带回家。
夜里十一点了,她关上门,屋内很黑暗。
她将窗帘拉开,外面的万家灯火映入眼帘。
她忽然有点感伤,竟然渴望梦里曾和她抵死缠绵的男人,可以在这个小小的家里等着她,或是为她点着一盏灯。
可是下一秒,她就掐了一下自己。
她这是发了哪门子神经病,居然有了情绪?!
她将客厅的水晶灯打开,一室晶莹剔透的明亮。
看得出来,屋子很干净,是有人在每天清理。自此于连来了后,他辞退了清洁用人,家里的清洁都是他在做。
肖甜梨的心闷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感想。
她在姐姐家已经洗了澡了,穿的也只是居家服。她打算直接回卧室去睡觉了。
但她一打开门就察觉到了不对,那个该死的男人居然睡她的床!
她快步走过去,正要踹他下床,却见他满脸的汗水,他在呻吟,喊着:“别打,爸爸不要打我。”
他是比利时人,自然说的是法语。法语里混杂着她听不懂的荷兰语。
肖甜梨仅仅能听懂法语。比利时是多语国家,主要用法语、荷兰语和德语。尽管语言不太通,但看他痛苦的神情,就知道他是魇着了,留在了小时候。
有多小呢?
啊,对了,他的日记本里提到过,他十岁开始,就遭到他养父的毒打。而一直疼爱他,他也很依恋亲爱的养母被他养父吃掉了。
肖甜梨的眉眼柔和了起来,她在他身旁坐下,手握着他胡乱挥舞的手,轻声言语:“于连,如果你一直有妈妈爱惜,你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可能还是依旧那么爱笑,不过我想,你再微笑时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吧……”
于连渐渐安静下来,他终于睡沉稳了。
她于夜色里,细看他的脸,才惊觉此刻的他,是一个她全然陌生的,却又熟悉的盛年男人。是明十的脸。
眼角有细纹,唇边也是。
于连,真正的于连,卒于29岁。如果他还活着,今年30岁了。
她的手抚了上去,“明十。”
于连蓦地睁开了眼睛,他冷冷地讲:“不要对我说这个名字。”
他坐了起来。
肖甜梨将壁灯打开,挽着双手俾睨道:“拽什么呢!也不看看你睡的是什么地方!赶快自己滚,不然我踢飞你。”
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痛眼睛,于连猛地闭眼,以手遮挡。
他穿着紧身的黑色高领羊毛衫,脸庞与露出的双手雪白,白与黑的强烈对比,那种美是震撼级别的。是和明十一样的冷与硬的阴郁美感。于连不笑时,就是明十。
“你和明十什么关系?”她问。
他终于适应了光线,微眯着眼睨她:“他是我同卵双胞胎哥哥。所以,即使我们不相逢,也会互相感知。我们的DNA都是一样的,我喜欢什么,或许他同样感应到。肖甜梨,承认吧,其实他对你,不过是来自我的感受。”
肖甜梨点了点头,“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你们如此相像。”
她累死了,直接躺倒在了床上,双手枕于脑后,她问:“你们从小就分开,你是从小就被抱走了吧。”
于连蓦地压了下来,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头几乎贴着她头,鼻尖碰着鼻尖,他的呼吸喷在她唇齿之间,他讲:“你是想知道我的事,还是他的?”
肖甜梨没有做声。
他讲:“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的一切吗?想知道、想研究分析像我这样的变态。那你知道,现在我想干什么吗?”
肖甜梨直视他眼:“你想干我。”
于连哼笑了一声,“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干你!”
他将手放在她小腹上,他能感觉到她没有不安和讨厌。他的手越过她的棉衣,伸了进去。
肖甜梨忽然想,或许是她太寂寞了,才会任由一个不是人的东西抚摸自己的身体。
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于连轻声笑,舔她耳廓,“或许你该抛开一切,试试一夜情。”
他的嗓音或许有魔力,十分动听,带着渴望、又很自信,同时还脆弱,极为脆弱的自信,这一切交织成一张网,将她整个人兜住了。
他舌头舔进她耳洞里,她整个人开始颤抖,只能无助地攀附着他,双手颤抖着抱住了他硬挺的腰身,他含着她耳垂,细细玩弄着:“明十可不会这么热情地抚慰你。可是我可以。你在泰国时不就想上他。他不搭理你。你可以上我。”
肖甜梨咬着唇承受着,他的手滑进去,休闲服里没有穿内衣,他看着她,手按了上去,挑逗着每一寸地方。
他低声哄:“今夜,我和你,我们都是受伤的人。彼此慰藉,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肖甜梨睁开眼,床旁边的灯光太刺眼,她微微眯起,只看见他咬住了下嘴唇,正专注地看着她,他那被咬得殷红的下嘴唇,透出如同鬼魅一般的妖娆性感。
于连一颗接一颗地,揭开了她的棉衣扣子,直至美好肉欲的胴体呈现在他面前。他迷醉地看着她,清冷的神色也渐渐被欲望所控制,深邃冷泠的眼神变得迷乱,带着灼灼的桃花。
肖甜梨说:“够了。”
于连回过神来,但已经将她双腿架起,分在他腰侧。
他向前顶了顶,隔着裤子磨她,但问她的话,倒是很温柔:“这个程度过了吗?”
“阿梨,其实你想要更多。”
肖甜梨呼吸急促,脸绯红,她将衣服包裹好自己,讲:“滚出去!”
她夹在他腰上的双腿加了劲,她可以夹死一头鳄鱼,自然也能夹死他。
她如此威胁。
于连又是一声轻笑,放开了她双腿。然后掀开被,下了床。他看她的眼神很微妙,似笑非笑,就这么睨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晚安。我去书房睡了。”
等他走了,肖甜梨懊恼地锤了床一下。
该死的,她湿了!
二十一(2)boneend w oo14. co m
肖甜梨睡了两天两夜。
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她洗好了澡,走出客厅。
只见饭厅那里放了一锅腊味煲仔饭,很香。
她的确是饿了,直接走过去坐下,揭开盖子,里面的锅仔饭金黄金黄,腊味红彤彤,卖相相当好。
“吃吧。我还煲了老鸭冬瓜汤,腊味饭干,吃完喝汤。”于连端了汤出来。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 us huw u .nam e
肖甜梨看他一眼,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清秀、无害,不带成年男人的欲望。
他讲:“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再变小点。”说完,他又成了十二岁的小男孩子。
瘦瘦弱弱,看着让人心疼。
肖甜梨听见自己叹息了一声。
于连讲:“不用同情我。”
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你是吃人魔,强大得很。我才不同情!”
于连被噎了一下。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着,低垂着头,说出的话,带着孩童的稚嫩:“那是因为你没有真的尝试过饥饿的滋味。即使你接受反人道地狱式训练,被困孤岛原始森林,但里面不缺吃的。哪怕吃蛆也有得吃。嗯,一样的,也差不太多。我吃的第一个好朋友。她在冷藏库里冻了两天,身体的壳是硬的,但里面也有蛆了。不多。我咬下去才发现,有那么一两条。”
肖甜梨简直无语死了。
她抬头讲:“拜托,我还在吃——我这两天以来的第一餐!你一讲死尸和蛆,我现在想呕。”
于连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
突然,他就不见了。
肖甜梨嚷起来:“虽然你不是人!但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惊悚!”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中:“我进电脑里睡觉了。你放心。精灵不等于万能。我们没有透视眼,看不见你洗澡换衣服的,也不会知道人类想什么,所以你的心声我也听不见。我消失比较好,你会比较自在。有事开电脑找我。查案这东西,我在行。”
然后,他的气息就没有了。
整个房间很安静。
肖甜梨跺了一下脚,“真是日了狗!”
***
景明明在第七天回来了。
然后一众人就关在了警局和刑侦实验室里,景明明和嬴小骨,还有负责这个案子的所有同事就没有停歇过。
肖甜梨还专门去警局探了班。
任向东找到了。
只剩一具不完整的骨架。
嬴小骨和景明明在实验室里做案情还原。而陈薇也回来夏海了,她当时就在矿洞外挖,碰到景明明一队人后,就和他们一起挖掘一起回来的。此刻,萧潇正在给她露口供。
肖甜梨换上消毒服进了实验室,问:“骸骨上有什么发现?”
嬴小骨示意她看,并道:“我们很幸运,或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刀是一处致命伤,从背后插入,先是深入脊椎骨,然后拐了一个弧度从左侧斜插入胸腔。这会造成一个人全身瘫痪,且缺氧窒息。但过程很痛苦,且不是马上毙命。如果程飞要说羞辱他的话,完全可以。这个程度的缺氧窒息,需要大概四到五分钟。因为并没有伤到心脏,所以不是即使毙命。”
肖甜梨问:“为什么程飞不拿走刀?”
景明明讲:“你看这里,因为肉都没有了,所以能看见,刀刃卷进去,卡在背后胸骨这里了。卡得很深,再加上当时有肉和肌腱等包裹,根本拔不出来。”
法医助理在拍照。
肖甜梨凑近去看,仔细分析道:“这是一把定制的瑞士刀。这里好像有个符号?应该是编号之类的。定制的高级刀具,一般都能追溯。这把刀很锋利,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生锈,还透着冷蓝色的光,的确是把好刀。”
嬴小骨讲,“我待会会取出这件证物,送去化验科化验。”
景明明说,“大家还在搜集更多的证据,这件人骨案,我们成立了专门的小组。已经在大规模走访当年的人,程飞的同事、朋友和客户等。调查取证也收获了很多实质性证据。这个案子一旦判下来,很大可能是死刑。如果这把凶刀能查出是程飞购买或是他拥有。加上陈薇的指证,那死刑是跑不了的。”
肖甜梨觉得很好。因为这个就是景明明的心愿,让程飞公开受审,受到法律的制裁。
第十天,结果出来了,那把瑞士刀是程飞订购的。所有证据都移交了法庭,程飞案已经移交,走司法程序。
景明明众人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而那一天,是他和肖甜梨的生日。
二十二(1)2月14,生日
2月14,一个寒冷的季节。但满大街都是最为温馨浪漫的装饰,红玫瑰更是遍布城市每一个角落。肖甜梨很早就来到景明明家了。
景明明休假,但他起得早,天刚亮,他就在花园打理那些花草,和在修理秋千架。他给秋千加固,再把红玫瑰搭枝往架上引。
“哥哥,你的花园和秋千都好漂亮!”肖甜梨背着双手,笑眯眯地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
景明明有点意外,看了看手表,才早上八点。他讲:“来得这么早。”
他拍了拍秋千架讲:“来,坐上去去试试。这些木头经常淋雨暴晒,得多加固。现在好了,你放心玩。”
肖甜梨坐上去,仰起头对着他笑。
景明明还像小时候那样,给她摇。
“怎么想到,架红玫瑰上去?”她问。
“就当应景。今天情人节。”景明明讲,“刚好后园里的红玫瑰开花了,就移了几盆过来这边搭秋千。”
她挽着他手,还像小时候那样和他撒娇:“我们煲一整天剧好不好?这里让园丁去操心。”
景明明蹙眉:“难道你又要看鬼片?大生日的别了,不吉利!”
她哈哈笑,“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不看鬼,鬼太讨厌了,尤其是他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们看都市言情剧!”
景明明一个头两个大:“你确定?”
“确定确定!”肖甜梨拉着他就跑。
景明明穿着园丁的那种工装裤,一身都是泥,邋遢得不行。他说,“你先看,我去洗澡。”
等他搞好了,还捧了两碗鸡丝伊面进来。他说,“长寿面。我们一起吃吧。”
窗外下起了小雨,虽然今天零下一度,极为寒冷,但二月份了,冬天也过去了,这是春雨。
她站在窗边,抱着手,缩了缩脖子,道:“今天这么冷,还下雨,小年轻们要不高兴了。多扫兴啊!”
景明明笑:“这个节日,再冷,都冷不住小年轻们的。”
他走过来,将碗里的鸡蛋勺给她。
她瞪了他一眼:“你还有枪伤,你该补补。”
他怼,“我身体好得很,不用补。”他放下碗,手指轻搭在她受伤的手指上,那里已经结疤,并且在长新甲,小小的一片,只出了那么一点点。手指头还有点肿。他问:“还痛吗?”连语气都不自觉放轻了。
“不痛。我皮糙得很。就是长新肉和新甲,很痒。”她讲。
“忍忍。”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小玩具递给她,“你痒时就捏它。”
是一只很像小明的丑猫解压新器。
她眉开眼笑,放下面碗去拿它。她捏了又捏,是很解压。“这么丑的猫,你都能找到。厉害厉害!”
景明明只是笑了笑。
“这是生日礼物了。你就珍惜吧!”他讲。
“谢谢。我很喜欢!”肖甜梨举起小丑猫扬了扬。
两人一起吃面,一起看《夏娃的诱惑》。里面的景美,人也美。剧情很狗血,还很来劲。她看得直挥拳头:“徐迎美真的是太来劲,太会来事儿了。这部剧,没她,就是一无聊言情剧。”
景明明将碗拿出去,端了茶托进影音室泡茶。
他先是伸了个懒腰,说起来,他也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他一边烧水洗杯洗壶,一边讲:“你小时候不是说喜欢甄善美吗?”
“善美是很可爱啊!圆嘟嘟的,一张小圆脸,我现在看了还想捏。而且,她的笑容好治愈啊!不过怎么说呢,长辈们不都喜欢甄善美这样的女孩子吗?不会有长辈喜欢迎美。我其实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也理解不了这些人。但我会观察,会学习。我发现,大部分小孩都很循规蹈矩。于是,我学善美。模仿得惟妙惟肖。直到现在,我爸妈,和干爹干妈不都觉得,我除了皮了点,爱打打杀杀像男孩子一样,但还是像善美一样可爱天真啊!”她说。
景明明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心,没有灵魂,所以,她要学谁就像谁。她的确可以像甄善美那样,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柔柔的,很活泼,很纯真,你没办法想象,她如何将暴徒的头拧断。也没办法想象,她如何用美色和身体对猎物施展手段。在长辈们眼里,她就是另一个更为顽皮捣蛋的甄善美而已。即使活泼了些,依旧深受长辈们欢爱。
她又讲:“如果干爹干妈知道我的真面目,我想,他们会直接赶我出去。”
景明明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摸了摸她头,讲:“没关系的。他们不会。我说这里是你的家,那这里就是你的家。”
肖甜梨裂开嘴笑了笑。
两人歪在沙发看剧。
徐迎美真的是让人看得牙痒痒。
肖甜梨大呼过瘾,她摇他,“好想暴揍她啊!”但转头一看,他睡着了,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你这个傻哥哥。”她把毛毯打开,盖在他身上。
景母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
她笑着端了两碗甜羹来,招呼她吃。
肖甜梨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干妈,我好像总是来你这里蹭吃呀。要不,我给你打个下手,你需要干嘛呢?买菜还是煮饭呀?”
景母哭笑不得,她说:“今天是你生日,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等吃等喝吧!而且,你妈妈来拉,她陪我去逛街买菜。你爸和他爸在书房下棋。你们年轻人放心玩。多吵闹都不怕!你是个皮实东西,反正别把家里拆了就行,其他的,你随意。”
她刚说完,佣人们就跑进来,一脸无奈道:“太太,额……那只……那只大猫把先生最喜欢的那张沙发给啃坏了……”
肖甜梨无语,小明又干蠢事了!它怎么就不能像短短和嗅嗅一样省事呢!她嘿嘿两声干笑。
景母一脸笑眯眯地:“没事儿,也该换一套新的了。”
肖甜梨拍胸脯保证:“干妈,我待会就去把那畜生的皮给扒了!”
景母一脸看好戏地睨了她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肖甜梨好无聊啊,明明又不陪她聊天。于是,她从他房间搬来画笔,在他脸上画乌龟。后来觉得乌龟太单调,又将短短、嗅嗅和大丑猫小明都画了上去,以及这群小可爱们拉的各种各样粑粑。
哎呀,实在太好玩了嘛!她看着自己的“杰作”,干脆拿出手机对着他脸一轮狂拍。然后又蹲下来,和他脸贴着脸照,她笑得特别灿烂。然后把这张恶作剧照拿来给他做成手机屏保。
景明明醒来时,发现她的脸在他面前放大,“干嘛!”他被吓了一跳。
刚好佣人推了餐车进来,看见小景先生的脸后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
景明明莫名其妙,见她也是挤眉弄眼的笑得搞怪,他从餐车那个不锈钢大盆子的盖面上看见了自己脸上的扭曲。
他一怔,赶紧打开手机要去照照样子,结果一看屏保,立马气得七窍生烟。
看见他一张黑脸,肖甜梨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然后捏了把他的脸讲,“哼,谁让你自己睡觉不理我!”
景明明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揉了把她脑袋,讲:“你都这么大了,还学小时候那样子捉弄我。我记得,我十五岁生日那年,也是顶着一脸洗不干净的辣眼睛画面去上学的。还被同学笑了整整半年!”
肖甜梨双手托腮,哈哈笑道:“没关系,反正你休假十多天呢!等你上班,什么屎都擦干净了!”
景明明将她脸拨开,“粗俗!”
景明明一抬头又看见小明被五花大绑绑在门把后角落里。那么大一团,肉都被勒出红痕来了,特别委屈巴巴,还不敢叫。
他揉了揉眉,问:“你这是干什么?”
肖甜梨嘟嘴:“它咬坏了你爸爸最爱的木沙发。我这是在让它负荆请罪。”
景明明再一次揉了揉眉心。
他走过去放了它,然后到后花园的杂物房里拿了一根大木头来给它咬。
他耐心地哄着,“小明,牙齿不舒服了时不时?咬这根木头。”
肖甜梨认得出那是他的手工,木头上雕刻有有一条胖胖的龙,一点不威武,憨态可掬。因为是龙雕刻,作为一条原身是大黑龙的嗅嗅很喜欢,扑过来抢,咬着小明后颈怎么都不放了,痛得小明嗷嗷叫。
看得景明明都替它痛,于是干脆拿了三根过来,让短短和小明,嗅嗅,一个一根。然后给了她一根,说,“这个雕刻了你的Q版模样,抱着小明。你拿去当书镇。这块木是黄花梨,金黄金黄的,你喜欢金黄的东西。”
“谢啦!”她很喜欢,抱着一根木头,细细抚摸,那些刻纹深刻有力,足见他的手劲之大,也看得出他雕刻得极其用心。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和小明。
二十二(2)2月14,生日
刚好景母进来,一看就摇头,晒他:“你这人真不浪漫,就送女孩子一根木头。我看你就是朽木不可雕!”
景明明赶紧打发了妈妈出去,并把门关上。
肖甜梨就站在他身后,她讲:“我很喜欢呢!真的!谢谢你啦,明明!”
“看剧吧!”他讲。
两人一边吃午餐,一边继续煲剧,她看得是又骂又笑的。看着看着,她又叹气:“哎呀,善美那么好,一笑时像个小太阳,两人又是青梅竹马,佑政哥怎么就不喜欢她、要去喜欢迎美呢!”
景明明听了一怔,看着她,讲:“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喜欢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
肖甜梨瞬间反应过来,后悔得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问了一个最烂的问题!
景明明撇开脸,“看戏吧。”
顿了顿,他又讲:“可能他们太熟悉了吧,擦不出火花,看到新人出现,有新鲜感。自然就选择迎美了。”
肖甜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伸出手来在他衣袖上扯了一把,问:“哥哥,你生气啦?”
她现在这个样子装得还真像,简直十只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小狗狗,他揉了揉她发,讲:“没有。我从不生你气。”
沙发另一边的地面的小明此刻很开心,在满屋追着木头玩,活像一头狗狗。景明明看笑起来,然后又讲:“小明在换牙,所以这段时间它很很不舒服,很焦躁,会一直想咬东西。你就不要骂它,惩罚它了。”
“你对它还真好!”她哼笑。
景明明说,“动物比人简单。比人忠实,比人干净。看多了人世间的罪恶和黑暗,我的确更喜欢动物。”
“喜欢动物还不好办,等小明和嗅嗅交配成功了,自然会有猫宝宝的。到时候全送给你都没问题!”她拍心口打包票。
而另一边,吓得小明从沙发上掉了下来,双手抱头呜呜咽咽起来。
肖甜梨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过去揪它耳朵,“小明,你还是男人吗?你就这样怕嗅嗅,硬不起来吗!”
“咳咳!”景明明简直无语,“肖甜梨,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粗俗!”
肖甜梨嘿嘿两声笑,拍了拍手道:“没办法,我糙惯了。”
她忽然捏了把他右肩,问:“这么多天了,你的枪伤怎么样?这个事情可大可小,你一定要治彻底,不然很影响你以后拿枪。趁着这段假期,你去医院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景明明讲:“没什么大问题。我一直有定期检查。”
她头靠着他左肩,手摩挲着他右肩伤处,讲道:“你这次在金三角那边真的是太危险了!他们那边人搞军火的,是极度危险人物,我听慕姐夫说,有好几个从东欧过来的人,还是国际恐怖主义组织的人。一想到你在那边可能会出事,我就害怕。幸好你平安回来了。我真应该把慕姐夫大骂一顿才对!你都喊他小叔了,他就是这样照顾世侄的?居然叫你出这么高度危险的任务!”
景明明无奈地笑道:“哪儿跟哪儿!这是我们的工作,工作哪里有挑挑拣拣的。”
两人正说着话,门被猛地撞开,先进来的是一只柯基,哈比是慕骄阳养的狗,也是短短的爸爸。
慕骄阳一脸揶揄地讲:“刚才是谁在讲我坏话?”
景蓝跟着进来,当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时,怔了一下。但很快的,他就恢复了平常。他知道,侄子很爱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一个心理变态者,但也是这个女人,从吃人魔的枪下救了他侄子,却没有对他侄子透露过一字。他知道,两人虽然无法相爱,但感情却很深。所以,他再不喜欢肖甜梨,也没有表现出来。
慕骄阳看了景蓝一眼,压低声音讲:“我这个学生,也没有那么坏。你就别气了。”
“我知道。”景蓝淡淡地答。
“蓝小叔,姐夫,你们怎么过来了?”肖甜梨赶忙坐直了问。
景蓝简直无语死了,揉了揉眉心讲:“我是他亲叔叔!侄子生日,过来给他庆祝,这很正常吧?!”
“正常正常!嘿嘿嘿!”肖甜梨狗腿地笑。
跟着接下来的时间,她都特别乖,简直就是甜妹真善美2.0。但景蓝实在忍无可忍,指着景明明的脸道:“肖甜梨,我侄子他还要出去见人的!”
肖甜梨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以为他休半个月假,不需要见人啊!”言下之意就是,景明明和她生日,也没请亲朋过来的打算。
景明明暗暗拉了她一把。
慕骄阳笑眯眯地讲:“你们合作侦办的程飞案很棒!Good job!”然后又讲:“明明,过来,我带你去洗。我给你配一些无害的化学药水,一洗就干净。”
景明明很担心肖甜梨,但还是被慕骄阳拉走了。
剩下肖甜梨和景蓝,大眼瞪着同样的大眼。
肖甜梨觉得压力很大,因为景蓝是明明最敬重的人。
于是,她只好巴巴地讲:“小叔,我对明明没有恶意……”
景蓝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淡声讲:“我知道。”
景蓝又讲:“其实我和骄阳这次来,还是想了解程氏叔侄的事。”
肖甜梨知道,景蓝的身份是心理学家还是犯罪学家。他在闲暇时,也会担任夏海警局的顾问,帮忙侦破大案要案。于是,她将程氏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景蓝斟酌了一下,讲:“程丽这个情况很特殊,程飞也是。他们有精神方面的问题,这个也会遗传。程丽的妈妈也存在精神问题,狂躁,对他人会造成严重的伤害,有严重暴力倾向。但程丽妈妈这个情况,是属于不可控的,失去了理智。而程飞则是可控的,条理清晰的。程飞做下的案子,都很谨慎,心思缜密。”
“小叔,怎么一见面就说公事。”景明明洗净了脸,走了进来。
慕骄阳轻声笑:“你叔叔就是个工作狂。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幕布里,甜美的甄善美笑得很灿烂,一对大眼睛弯弯的,圆圆的脸蛋笑成了太阳花。慕骄阳一脸玩味:“甜妹啊!我喜欢甜妹,你姐姐甜心笑起来时,可比她漂亮多啦!”
肖甜梨简直无语,这样都可以秀恩爱。不过,她姐姐肖甜心的确长相很甜,就是这一种类型的。她讨好地蹭过去,讲:“姐夫,我想听你和姐姐的恋爱故事。一定很浪漫!”
慕骄阳笑容淡了一点,然后讲:“我们初中就认识了,从她十三岁起,我就喜欢她了。我们是中学同学。”
“初恋啊……”肖甜梨啧着嘴道:“好唯美呢!”
“嗯,初恋。”他讲。
景蓝是慕骄阳的心理医生,自然知道他是双重人格的事,肖甜心不仅爱他,还同时爱着他的双重人格。
关于慕骄阳双重人格这点,外人不知道,但肖甜梨早有察觉。她忽然讲:“老师,我当年还在英国上你的课时,发现你有时候会很怪。你展现出完全不同的两种行为模式;连思想都想两个人的思想,两种思维方式。而且有时候,你还不记得事情。”
慕骄阳一惊,看向她。
而景蓝也很诧异,然后讲:“骄阳,你这个学生很出色。她看出了你的问题。”
只剩下景明明一人,一脸茫然。
肖甜梨忽然唔了一声,“原来真的是这样。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双重人格的人。”同时,她又想到刚才慕骄阳一瞬黯淡的神情,她讲:“姐夫,我姐姐她还喜欢另一个你是吧?”
慕骄阳沉默地点了点头。
肖甜梨拉着他衫袖摇了摇,讲:“没关系的。我姐姐最爱的是你。她最爱的是主人格,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景蓝讲:“我一直在给他做人格整合。让他的主副人格融合。”
既然已经提到了新的精神领域,同时,她又很好奇,于是聊了起来:“如果是双重人格杀了人,主人格又不知道,这种事情,真不知道要怎么判。”
景蓝讲:“通常会让心理学家引犯罪的人格出来,让他来接受惩罚。外国大多没有死刑,坐牢的是犯罪那个人格。而在我国,会鉴定犯罪的人格当时的精神状况,双重和多重人格,并不意味着精神病,他们没有精神错乱,也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刑事责任。”
肖甜梨有不同意见:“但一般副人格大多是不稳定的性情,他们暴躁冲动,他们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且偏执。说到底,这还是属于精神方面的问题。如果因此要没有犯罪的主人格去承受这一切,这也不公平。”
慕骄阳讲:“所以,即使是在我国,对这一类凡人会慎用死刑。而司法精神鉴定也会筛选辨别,因为有些罪犯是会想通过假扮来逃避严惩。”
慕骄阳说,“不过现下,我和景蓝最感兴趣的还是程氏叔侄。我和景蓝在研究犯罪人格项目,在重新定义天生犯罪人。程丽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肖甜梨讲:“我觉得程丽完全没有是非与道德观,但同时她意识清醒,并非精神错乱。”
景明明提出:“天生犯罪人,在经过后天的环境改造,也会出现截然不同的人格、性情。阿梨其实是和程丽一样的天生犯罪人,但阿梨没有做过任何坏事,心中有家人与亲朋给她灌输的道德感是与是非观。阿梨虽然也不能很好地理解正常人的世界,但她心中有约束,愿意遵循这个世界的法则。但程丽呈现的是绝对的恶。她是天生的坏种。”
慕骄阳点了点头。
景蓝推了推眼镜,讲:“所以,你们普遍认可后天论,即使是天生变态者,也可以通过后天改造。”
肖甜梨并不作声,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过是慕骄阳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只不过因为她乖,所以慕骄阳给了她更多的自由;而另一只小白鼠程丽,被他关进夏海精神病犯罪医院里了,或许已经被关进了看不到阳光的湖底水牢。说到底,她惧怕慕骄阳。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害怕,景明明将她搂在怀里,呈保护的姿态。他压低嗓音讲:“别怕,没事的。”
她笑了笑。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慕骄阳对她的敲打。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敲打她,警醒她。
慕骄阳看向她,眼神是柔和的,他讲:“甜梨,不要过多的怀疑人性。我对你的关心和爱护是真的。我对你,同样没有恶意。甜梨,其实吃人魔也是一个特殊的例子。你认为,如果有另一个环境,他能改变吗?”
景蓝凝视着她,而景明明一怔,总觉得于连对于肖甜梨来讲,并不仅仅是猎物。但他没有别的话,毕竟她已经失忆了。只要她现在平安,别的不重要。
肖甜梨讲:“我失去了太多的记忆。但我有看他的日记,他是一个内心脆弱、细腻又敏感的男孩子。即使他现在30岁了,但他内心依旧是一个男孩子。我觉得,他身体里有善的部份。他其实也很想变好,但现实的环境使得他只能成为现在这样的人。我没说他无辜,但他有可怜之处。”
慕骄阳沉吟,最后只是问:“你也收到了他寄出的AI程式对吧?他即使死了,却一直不曾离开,他的精神控制大得可怕。你要小心了。”
肖甜梨不可能把什么朱古力精灵说出来,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信,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嗯,收到了于连的程式光碟,还有日记本。日记本是了解他成长历程,和心理历程的很好的载体。我也一直在记录,在改进自己的侧写。”
慕骄阳点了点头,“你一直是个很有天赋,也很努力的侧写师。不过你还是要学会抽离。甜梨,他死了,而且他只是一个杀人犯,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肖甜梨难得地反驳:“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老师。如果当初,在他孩童时,有人关心他。而不是说‘你将来肯定会成为一个杀人犯,你什么也不是。’如果这样对他说,他就真的没救了。”
慕骄阳讲:“甜梨,你要明白,他的确没救了,他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救赎任何人,除了自己。是他选择成为这样的人,或许,他的初衷并不是想这样,他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但最后是他自己选择成为这样的人。甜梨,我觉得,你受到了吃人魔的控制。你要明白,他并非于连,而是吃人魔。”
肖甜梨摇了摇头,“可是,他是有名字的。他只是可怜人。”
慕骄阳有点担忧地看着她。她是失忆了,忘记了吃人魔带给她的痛,却又陷进了另一个桎梏。这个吃人魔还真是厉害!他简直是无处不在!
“或许吧,”慕骄阳讲:“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但他哥哥是一个好人。”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将她推得更远,自己也需要共情,展现对于连的同情与怜悯,来缓解肖甜梨对自己的提防。
“老师,你认识他哥哥?”她问。
慕骄阳看着她,更多的是怜悯,她连明十都不记得了。他讲:“认识。明十一直在抵御变态。他也嗜血,游走在黑暗的边界。为了防止他会变成下一个吃人魔,我对他一直有追踪和约束。”
“明十是我们犯罪人格研究项目的研究对象。”景蓝讲,“甜梨,你们和程丽是一样的人。但我希望,每当你压制不住自己的时候,你想一想明明。”
肖甜梨侧过脸来看着景明明,她的脸色很苍白,这个话题太沉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景明明头碰了碰她头,她冰一般冻。他说,“没事的。”
“小叔,今天是我和阿梨的生日。公事就到此为止吧。”景明明恳求道。
景蓝点一点头,说,“我和骄阳厨艺都不错。我给你们做几道菜,给你俩贺寿。”
肖甜梨率先打破沉默,“那就先谢谢小叔和姐夫啦!”
慕骄阳揉了把她的头,温柔地讲:“我们家的小阿梨,你要乖点。”
肖甜梨点了点头,“我会很乖的。”
二十二(3)2月14,生日
景明明泡了一壶热茶,将茶杯放到她手中,“喝点。你身上冷。”
他双手捧着她手给她暖着,就像小时候。
他说,“不要怕。慕小叔不会将你怎样。”
“嗯。我不怕。”她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将脸轻贴了贴他脸,“你看。暖啦。今天生日哎,我们不说这么扫兴的。”
景明明将碟片暂停,带她去他房间。
两人手牵着手,高高兴兴地上楼。端着花瓶从厨房出来的景母见了,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这两个孩子,感觉自己还是老了。他们都那么大了。从前,他们还是小小孩时,也是这样一起手牵着手,在家里跑来跑去的。”
景蓝端着水果盘,点了点头道:“他们从小玩大的,感情的确很要好。不过看得出来,甜梨对明明的依恋,是真正兄妹上的依恋。对他撒娇,也是妹妹对哥哥的那种撒娇。她拿他当亲哥哥。可惜的是,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孩子们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吧。缘分的事强求不来。”景母放下花瓶,去逗小明。她说,“这只大猫很有趣,还会呵气。”
“这是狞猫、薮猫和野猫的杂交品种,凶得很,会咬人。您小心些。”景蓝护着她。
景母笑:“和阿梨这小家伙一样野得很啊!”
景蓝一怔,说,“原来您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当然。”景母一对美目透出睿智的光,“我和你一样,都是心理学家。我不涉足犯罪心理学,但多少还是懂的。不过阿梨很可爱,很会讨人欢心。只要她不出格,我很喜欢她。我的确将她当半个女儿。你我都了解,童年时,对一个孩童的爱,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这是环境造就。我也不相信天生坏种,即使是天生坏种,只要后天改造,也能有所改变。”
景蓝点了点头,“看来您才是真正的高人。想必,他俩从小就在你的注视底下成长,你是故意放任明明去对她好,你们一家人对她好,以此来观察她的改变。”
“是。起码到现在为止是成功的。她没有变坏。”景母讲:“我和她妈妈是闺蜜。Jone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怎样的人,我们都知道,只有阿梨以为我们不知道,也在努力假装成为我们的样子;这样的自我催眠很有效,她装着装着也就成了一个好孩子。我还记得,Jone哭着来找我的那一年,那一年阿梨才四岁。Jone说,她亲眼看见阿梨将一只小鸟杀死,撕成了好几块。她求我救阿梨。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是天生坏种,典型的反社会人格。”
景蓝颔首,“看来后天环境的确很重要。”
景母拍了拍他肩,“所以,你也不要对她太严苛。我看得出,她对明明的真心。她绝对不会害明明。”
“的确。她救了明明一命,明明还不知道。您是智者。”景蓝由衷佩服。
房间内,肖甜梨一脸好奇,拿手肘捅了捅他,问:“哎,有什么好玩的给我?”
景明明从抽屉里再取出一个礼盒。
“哇!还有礼物!”她很高兴,抱着礼盒就开始拆。
当打开,里面是一个高半米的洋娃娃,做工十分精致,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会动,会眨眼,眼睫毛很长,卷卷的。而娃娃的头发很黑很软,娃娃还有着细腻的瓷白肌肤,真的是漂亮透了。
景明明脸有点红,要他去买这种女孩玩意还真的尴尬透了,不过他知道,粗鲁外表下的肖甜梨喜欢这种小女孩儿玩意。
他讲:“有很多衣服,你可以给她换装,给她梳头发编辫子。”
肖甜梨乐了,对着娃娃亲了一口,然后去扒拉衣服,看到有都石衣,赶紧给娃娃换了一身,“哈哈哈,有马来西亚小娘惹吗?”
景明明点头,“嗯,全球各国民族服饰都有。”
肖甜梨哈哈大笑:“难为你一个大男人了!”
景明明讲:“你喜欢就好。”
娃娃的头发是真人做成的,又黑又顺,闪动着鸦青,肖甜梨哼着小曲,在给娃娃编头发。
“我给她起个名字,叫小夜好不好?”她给小夜盘了一个很漂亮典雅的发髻,换一套埃及艳后的金色服装,简直不要太好看。
景明明“嗯”了一声。
肖甜梨抬头看他,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书,两本很砖头厚的书,他在一心二用,同时翻看。
她走到他身边,景明明也没有发现。
一本是刑侦技巧的书,一本是犯罪心理学。上面都做满了笔记。景明明用红笔将一段话勾起来。
肖甜梨讲:“哥哥,你都不陪我玩!”
景明明一听,头就大了,他无奈道:“阿梨,我这么大一个人陪你玩公仔,就算别人看了不笑,难道你不觉得违和?”
肖甜梨嘟嘴,“以前我们都是这样玩过家家啊!”
景明明脸一黑,给了她一个“你哪儿凉快去哪儿的表情”,然后他低下头继续看书。
是一本原版书《谋杀手段》。肖甜梨看了几眼,讲:“随着社会的发展,刑侦科学技术在提高,罪犯犯案的手段也在不断改变,他们都在追求完美犯罪。”
“这世界不存在完美犯罪。”景明明讲。
肖甜梨笑了笑,如果是她做的案子,那就是完美犯罪,但她没反驳他的话。“哥哥,别看了。”她扯了扯他。
景明明伸过手来,在她头上揉了把:“乖。”
肖甜梨坐在他身边,趴在桌面上,一双手托着腮问他,“你对工作倒是很认真。休假还在提升自己。”
景明明有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她讲:“阿梨,我这个人除了工作上的专业技能还算能拿得出手,其他就没有任何长处了。”
肖甜梨眨了眨眼睛,笑得很灿烂:“怎么会?!你是最棒哒!明明的优点和长处多得数都数不完!”
景明明听了哈哈大笑。
“嗯,”他一本正经地讲:“那你数来听听。”
于是肖甜梨开始掰着手指一个个地数。
景明明拍了她脑袋瓜一掌,“胡扯。”
“真的啊!你最好了!”肖甜梨给他比了个心。
“得了吧。”景明明打住:“马屁拍完了,自己去玩儿。”
肖甜梨又回到沙发上,继续盘玩她的娃娃,而景明明则安静地看书。
两人互不打扰,却很有默契。她会给他倒茶,而景明明看书累了,也会陪她说上两句话,有时候是就书中案件讨论,有时候则是听她讲新看的电影和趣闻。
时间过得很快,不觉间太阳已经下山了,晚霞染红了书房对出花园里的白色与粉色玫瑰。
景明明看着橘红晚霞与那只金色咸蛋黄发愣,然后就闻到了咖啡香。
他一回头,就对上肖甜梨盈盈笑眼。
“给你煮了壶咖啡。”她讲。
“等我一下。”景明明放下书,走出花园。
肖甜梨站在窗台看出去,绯色如火的晚霞下,景明明的眉眼虽瞧不清,却染上了淡淡的金亮绯艳,他是一个好看的男人,眉眼轮廓坚毅,偏粗一点的五官,但不妨碍他神情柔和时的隽永和端庄。只见,他蹲下,用花剪剪下了三枝粉白玫瑰。
等他再回来时,三枝玫瑰去了刺并用透明的塑料纸包着。“给你,生日快乐。”他将花递给她。
那一刹,她是感受到胸腔里心脏的剧烈跳动的,肖甜梨吸了吸鼻子,闷声哼哼:“谢谢哥哥。”
就像小时候,他很自然而然地就牵了她手,往大厅走去。
肖甜梨问:“我们又去哪里玩?”
就知道玩啊……景明明哼笑了一句,讲:“知道你无聊,我们到小厨房去做个蛋糕。今晚的菜,倒是有好几个人争着下厨了。”他掰着手指数,“我小叔和慕小叔,我契妈,李大厨,搞不好,我爸都要露一手!”
肖甜梨听了咯咯笑,摸了摸肚子,讲:“今晚有口福了!”
景明明洗净手,围上围裙,使用起一应工具有模有样。
肖甜梨知道,景家父母不善厨,所以聘用了西点大师和中餐大厨,李大厨是做中餐的好手,什么菜系都会弄。而另一位留学法国回来的李阿姨会做西餐和甜点。她讲:“你竟然有兴趣跟李阿姨学!”
景明明笑出声来,“谁还没个嗜好呢!我在不查案,又或者查案遇到瓶颈什灵感都没有时,就跟李阿姨学甜点。毕竟甜品能令人快乐。”
“也对!今晚就让我来考核一下你的成绩!”她哈哈笑,挽起袖子也打算帮忙。
景明明给她一个盆子和一小盒土鸡蛋,讲:“要什么自己拿,自己的蛋糕自己打发。”
她嘟了嘟嘴,就将从妈妈那里学来的看家本领都抖了出来。
景明明在洗番茄。他准备了二十几个红彤彤的番茄,每一个都好可爱。并且,她注意到,田间番茄是分大小的,分别是十多个田间大番茄和十多个田间小番茄。他将番茄轻放入沸水里片刻,捞出等待它们冷却。见她好奇,他说:“需要等冷却后剥皮。”他还小心翼翼地取出所有番茄蒂放在一边备用。
肖甜梨开始打发奶油,将鸡蛋变成奶油,需要一个过程。她先是将蛋清用打蛋器搅拌成泡沫,然后加入一点枫糖浆继续搞拌,直至变成奶油状。她又从一堆不同产地、不同种类的黄油里挑选了一款带香草味的法国黄油,融化后加进去蛋黄、面粉、牛奶和糖里一起搅拌,直至搅拌均匀。然后又将另一半的奶油状蛋清倒入蛋黄面粉牛奶的混合物里,上下搞拌均匀后,她将多余的奶油状蛋清倒出,接着再搅拌,等混合物混得得十分完美后,她就将混合物倒进了烘焙皿里,放进烤箱烘焙。
“你需要用的裱花奶油,我提前在冰箱里冷藏过了。”景明明讲,一边讲一边将番茄一一剥皮,并用挖球勺掏空番茄内部。
肖甜梨取出牛奶倒进玻璃盆子里用打蛋器打发。关于打发也很讲究技巧,打发得不好,奶油就会结起,且不够蓬松,也不柔软。所以,她打发得极有技巧。
景明明看了一眼,说,“不像契妈的技法。你跟别的西点师新学的?看起来比契妈的工艺还要精巧。”
肖甜梨一愣,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学会了这种技巧。她一愣,也没在意,指着他的番茄作品讲:“嘿,你这个挖球勺使我想起我在别的城市办过的案子。那一次,还是当地警方高价请我过去当顾问呢,啧啧,啊对了,是一个专门挖眼的变态,在街上跟踪夜跑的人,不分男女,用迷药将人弄晕,然后挖眼收藏。再将人杀死。我们抓到他时,在他家的冰箱里找到装在玻璃瓶子里的十几对眼睛。”
“闭嘴!”景明明忍无可忍。
她吐了吐舌头,继续手头上的活。她分了一部分出来进行植物色素染色,而将另外的打分至八分做裱花。她忍不住低下头嗅嗅,自赞道:“奶油的牛奶味好浓郁,好香啊!八分还可以做夹心呢!”
景明明怼,“是我家买的牛奶好!”
她对他做了个鬼脸。
二十二(4)2月14,生日
她开始搞弄各种水果和各种水果酱,烘焙出炉的蛋糕很香。她将蛋糕切切割割,往里面塞水果,用水果酱铺层做粘贴,然后又一层一层地做水果夹心和朱古力的夹心蛋糕。朱古力用的是十色的配料,是她从埃尔伯那里拿过来的。等蛋糕铺垫好了,她又开始裱花。
她用各种颜色的奶油,做了一个布达佩斯大饭店的裱花模型。
很粉红的一个蛋糕,是三层的。
景明明惊讶于她高超的技巧。她已经超出了一般西点师的水平。“阿梨,你很聪明。我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学什么都是举一反三,一学就会。你现在做蛋糕的水平,不是契妈能教的。”
“我忘记了。”肖甜梨耸了耸肩,“应该是有人教过我的。这成了我的各种技能里的一种。可能是我曾跟那位西点大师学习过吧!我这个人这么贪吃,为了吃还真的是会做出拜师学艺这种事的。不奇怪。”
景明明也就不说话了。他在沙拉盆里混合蛋黄、细海盐、白胡椒、雪梨醋和第戎芥末,一边搞拌一边加进葵花籽油,等蛋黄酱乳化打发好了,他将这道鸡尾酒沙司放进冰箱冷藏备用,听见她问,他答:“这个是要做芥末蛋黄酱的。为了味道的独特,我没有加入番茄和白兰地,但叫法上还是叫鸡尾酒沙司。”
他将处理好的面包蟹的纯蟹钳肉放在一个小碗里,将芥末蛋黄酱、以及柠檬汁和蟹肉混合搅拌,他用手抓,让蟹钳肉入味。然后撒上细香碎葱花。等他一抬头,就看见她对着一盆子的蟹钳肉发呆,一对眼睛亮晶晶的,嘴唇不断摩擦着,他真担心她会口水流出来。
景明明将腌制好的面包蟹酿馅一一填进大的田间番茄里,然后在每一个个头大的番茄表面撒上他中午时做好的西班牙甜红椒糠。
肖甜梨没忍住,沾了碗子里的一些甜红椒糠吃,辣得她直晃脑袋,“哇,好爽!这个糠糠是面包糠吗?好焦脆,烘焙得很够火候。”
景明明讲:“是用了面包糠和西班牙甜红椒,混合均匀打碎,我还放进了一些小鸟辣椒的汁液,加了辣。然后是用烤箱烘干的。100摄氏度烘干一小时。你有兴趣,以后可以在家自己做。以你的聪慧,看了一次,你就会做了。”
他又将新鲜的瑞士奶酪用蛋抽打散至顺滑状态,装入裱花袋内,将乳白色的奶酪挤在大番茄顶部,做成一褶一褶的衣领子。他再将内部注入了奶油做成泡芙的小田间番茄迭加在大番茄上面,插上番茄蒂,这道甜点就完成了。
粉红得像还带着小绒毛般鲜嫩可爱的番茄此刻更像水嫩嫩的粉色桃子,可爱得简直要冒泡。肖甜梨心痒痒的,问:“这道甜点叫什么名字?”
景明明有心抓弄她,讲:“蜜桃梨的红脸蛋。”
肖甜梨的脸跟着红了起来,此刻看起来,就像那一只只“蜜桃”番茄。“哥哥,不准嘲笑我!哼!”
景明明拿了一只放她手上,讲:“吃吧!先给你尝个鲜。”
肖甜梨咬了一口,番茄外壁刷了甜红椒糠,很辣,而内里却是奶油带着淡淡的甜,再往下咬下去,火辣过后,是用芥末蛋黄酱包裹的蟹钳肉,味道之鲜美,在辣椒以及番茄水果的调动下,更显海鲜的鲜和香。一个根本不够吃的。
她舔了舔唇还想吃,他宠溺地笑了笑,又给她递了一个,叹了声,讲“吃吧吃吧!”
景明明在给鲜红饱满的樱桃去果蒂和去核了,且选了三十根最好看的果蒂出来备用。他又将备好的一小盘意大利榛子放进200摄氏度的烤箱里烤。然后将新鲜的无盐黄油和半熟的肥肝一起打碎搞拌,一边搞拌一边讲:“今天上午空运到鸭肝很新鲜,配酸甜的樱桃很可口。”
肖甜梨忙完了,就干脆挽着双手看他做鸭肝甜点。只见他在肥肝里又加进了海盐和胡椒,搞拌均匀细腻了,他将鸭肝全部装入裱花袋内,在三十个半球模具里一一填满模具的小半部分,然后他在模具中间一一放进一整粒完整的意大利榛子,再盖上另一个半球模具。这样模具就成了一个完整的球,且顶部有一个孔洞,他将剩余的肥肝慕斯全部挤进每一个球里去,填满所有球体的空隙,最后得到了三十个漂亮可爱,散发着肥肝香味的小球。
“好有趣,吃起来也肯定很好玩。”她微眯着眼道,不自觉地又馋得舔了舔唇。
景明明瞧她那馋猫样,好脾气地笑道,“这个需要时间。可以等晚饭时当开胃菜。而且慕小叔做菜是非常好吃的,你今晚可以放开肚皮吃。”
她听了吃吃笑,“很难想象,慕姐夫是在英国这样的美食荒漠长大的,却那么会做菜。他们的国粹炸鱼薯条,想到都无语。”
景明明继续手头工作,他在肥肝小球顶部孔洞插好了果蒂,并固定好,然后放进冰箱进行快速冰冻。然后开始处理樱桃的果肉部分,他将樱桃肉放入原汁机,榨出汁液备用。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将肥肝小球取出,并脱模,但保留了果蒂。然后又放进了冰箱进行冷冻。锅里,樱桃汁和植物果胶煮沸了,他才从冷冻库里取出肥肝,提着果蒂将整个小球浸入果胶蘸液里,等小球表面形成一层薄膜,才拎起来,一一码在飘着粉红花瓣的白色瓷碟里,使其竖立,再将盛满了樱桃肥肝的碟子放入冰箱冷藏,在晚饭前吃用。
但肖甜梨等不住了,嚷他给她一粒肥肝樱桃尝尝。他想着拍开她凑过来的馋脸,讲:“这个必须冰冻。现在吃,没有那‘咔嚓’一声,不爽。”
肖甜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你可以先试试这个。”景明明从另一边拿出一个处理好,已经完成了装盘的海胆,讲道:“海胆圣雅克扇贝佐油渍灼茴香。海胆是生的,但用了白葡萄酒奶油酱来调味,海胆肉里包含了圣雅克扇贝小块,互相混合。然后海胆壳底部加入了经过烧烤炉里的木炭烧烘后的油渍茴香,用来提味。然后再在海胆壳上加入混合好的海胆肉球,再盖上一片淋洒了橄榄油的扇贝肉,最后是鱼子酱和鳟鱼子,以及一小勺蜂蜜。这道甜点,味道有点怪。但应该好吃。”
肖甜梨是一名吃货,对于来说,卖相这么好,绝对不会怪的!她将海胆切了一小块,含进嘴里品尝,“唔”绝对的美味!
Q弹和嫩滑的双绝口感,她没忍住斯文,三两下把一整个海胆都塞进了嘴巴里。
景明明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缓了一下,他才讲:“又没有人和你抢!”
“我们俩谁跟谁啊!我和你都见过彼此穿开裆裤了,就别那么讲究了!”她嘻嘻哈哈地勾着他肩,用力拍了拍,“对着你,我就不需要搞优雅那一套了!累得慌!”
景明明无视她,拍开她的爪子。
肖甜梨听见一楼有很热闹,看了看时间,估摸着是爸爸妈妈到了。
景明明摘了围裙,洗净手,和她一起下楼去。
肖父肖母都是四十二三的年纪,但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五六。两人郎才女貌,是属于人群里很惊艳很出众的样貌。
又因这次是来赴宴的,所以都是盛装而来。肖爸穿的是白色的修身西服,高挑挺拔,是男人中少有的美男子,眉眼娟秀,还有一粒淡淡的酒窝,一笑时十分迤逦,但又不见女气,只显文质彬彬风度翩翩。
而穿着紫色真丝礼服裙,外披同色系羊毛大衣的肖妈美艳中透出一股英气,应该说肖甜梨的好容貌更多来自于妈妈。这样一对璧人,生出来的女儿是绝对差不了的。不过肖妈是个不拘小节的大快活,一开口就什么都破功,和肖甜梨的气质相差甚远,反而是肖爸不怎么言笑,有点严肃。
景明明将一枝玫瑰花送给肖妈,赞道:“契妈,你越来越靓!”
肖妈哈哈笑,“和甜梨比,谁更靓?”
景明明十分捧场,“契妈最靓。”
肖妈一把揽过他,很高兴道:“契妈果然没白疼你!”
景母捧着一碟卡其饼和茉莉花马卡龙过来,笑容优雅得体,不忘揶揄好闺蜜。林靖讲:“李明丽,你今年几岁了啊?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景阙也从书房走了出来,招呼肖天道:“快走快走,不然战火就蔓延过来了。我们到书房下两盘棋。”
景明明看着这两对活宝,笑着摇了摇头。
肖甜梨说,“契妈是心理学家,平时都很克制,优雅知性。不过,她和我妈在一起,真的很活泼。”
景明明笑道:“他们四个,从小一个小区长大的,一起玩,一起竞争,感情很好。即使到了大学,也总是四个人凑一起。那种感情,除了没有血缘,却比很多有血缘的人更亲了。”
林靖也带了李明丽到后花园的玻璃花房里去喝茶。
一时间,大厅里有点安静。
景明明问,“还有一会儿才吃饭。你想看点什么电影?我陪你看吧。”
肖甜梨推他,“我看你早一脸不耐烦了。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就去做。我到处荡荡。”
景明明点了下头,“我的资料书还差一点就看完一个案例了。我先去看完。”
肖甜梨逗了一会儿小明和短短,然后短短去厨房找它爸爸哈比去了。肖甜梨反正也无聊,带着小明也走了过去。
只见厨房里,慕骄阳和景蓝围着围裙在做菜。肖甜梨靠着门,调侃起来,“呦呦呦,美男厨房!”
景蓝当没听见。
慕骄阳将锅里的香辣蟹产起,摆在青花瓷碟里。
辣味很到位,海鲜的鲜香溢了出来,肖甜梨的鼻尖往蟹那边翘。
慕骄阳浅笑涟涟,一对酒窝就露了出来。他将一只大蝥夹起,递到她面前,“喏,寿星女可以先吃。”
“谢谢,姐夫!”肖甜梨甜甜地叫。
“哇,好烫!”她双手抓着大蝥,跳来跳去。
不过她马上就开始拆蟹壳了,还一边拆一边吮手指,辣汁就是香。这是她姐甜心最爱吃的菜,今天她倒是有机会一尝了!
慕骄阳还在做着别的菜,是一道香辣酸菜鱼。
肖甜梨吃完了一只大蝥,洗了手,站在那里看。
肖甜梨忽然问:“姐夫,你看见那么多的黑暗,可有对人性感到绝望?”
慕骄阳想了想答,“我研究变态连环杀手,不惜辗转也要和他们面对面交谈,从来都是为了受害者。每一个受害者都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我看着他们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什么。他们是我坚持下去的原因,和对人性感不感到绝望无关。哪怕再绝望,我都要一次次凝视黑暗,面对深渊,因为他们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
肖甜梨说,“姐夫,你有大爱的心。如果说明明是正义感爆棚,你就是大爱之心。”
慕骄阳想了想答,“一般的反社会人格,是不会有同理心的。但你是异数,你既反社会,但又会换位思考,能感受到弱者的痛苦和感受。同理心刻在了你的血液里。我想,这是一件好事。”
“这是老师你对我的夸奖了?”她问。
景蓝关了火,揭开盖子,老火靓汤的香味就扑了出来,是真的香,肖甜梨的鼻子又往哪个方向翘了。就连一本正经的景蓝也忍不住笑了。他转过身来,对她讲:“阿梨,我和骄阳都知道,也深信你是好人。”
“谢谢!”她吸了吸鼻子。
起码,在这个世界上,她也不算是完全孤单。还有人相信她。她虽是异类,但她很幸运,遇到了愿意包容她的长辈们,还有明明。
慕骄阳说,“出去吧!晚餐我们都做好了!”
二十二(5)2月14,生日
“可惜我姐不能来。”肖甜梨端了一大锅酸菜鱼一边走一边叹气。
慕骄阳说,“她刚好有一个短期的犯罪学课程,还在美国干熬着呢!我明天就带去哈比去看她。”一听见可以见到可爱的女主人了,哈比高兴得追着自己的小短尾巴转圈圈。
慕骄阳叹:“幸好这个课程不长,16天。我顺便在美国看看有没有好的婚纱!”
肖甜梨哀嚎:“不带这样虐狗呢!”小明和嗅嗅,还有贴心的短短一起安慰她。
当所有菜都上齐了,景曦文踏着点准时到达。
景母嗔,“让你早点回,你倒好,现在才到!”但一抬头看她,就惊住了。
景曦文那个肚子有五个月大了,显怀了,可她连男朋友都没有!
景明明一看姐,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景父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你男朋友呢?不一起带来认识认识?”
“没有!”景曦文飞快地洗了手,一坐下就抓了一只螃蟹吃。
肖甜梨赶紧阻止,“姐姐,你有了宝宝不能吃呢!太寒凉啦!”
“没事没事,我身体一向好!就吃一小只!”景曦文舔了舔辣汁,满足地喟叹:“我们家大厨什么时候这么会做辣菜了?”
景蓝道:“你们慕小叔做的。”
景曦文翻了个白眼,“他和我同岁呢!凭什么让我喊小叔!”
慕骄阳木着一张脸,不说话。
景母皮笑肉不笑:“你这馅哪里来的?爸爸是哪位?”
一桌人:“……”
景曦文为人十分有主见,又开了好几家心理咨询室,是女强人。大家都认为,一直忙学业、事业的她,还意识十分超前,估计是精子库买了种。
但她一摇头道:“半年前去英国做交流,认识了个英国佬,看着挺好的,一开始时感觉也挺好,但后来才发现他古板得不行,无趣得很,和景小叔一样无趣还爱装一本正经,我就一脚踹了他了。多好,这个娃是我们家的,就姓景,名字我都想好啦,叫景丁丁!我有预感会是一个很漂亮的男孩!”
同样作为半个英国佬的慕骄阳埋头吃菜。
景蓝生气地撇开了脸。
景明明:“姐,你是认真的吗?”
“千真万确。你叫明明,我娃叫丁丁,明明丁丁,多应景!”她笑道。
景父景母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她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
景母:“孩子入景家族谱是吧?”
“当然,我娃可是姓景的!”景曦文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讲。
肖甜梨嘴甜,“恭喜恭喜!景家越来越热闹啦!子孙繁盛,好事情呀!”
这是一句很好的话,果然,大家又都高兴起来。
景母给女儿再盛了一碗饭。
肖甜梨已经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樱桃肥肝。她又夹了一个樱桃,一口咬下去,意大利西北部大区的优质榛果香在口腔里爆炸,而酥脆的口感更是妙,她咬得吧擦吧擦脆脆响。由于榛子是进了烤炉进行烘焙的,那种特殊的香气混着肥肝的滋味在嘴里蔓延,简直是令人十足的惊喜。“唔,明明,这个实在太好吃了!”
“喜欢就多吃几个,开胃小菜,你可以慢慢进入正餐。”景明明讲,然后又转向曦文讲道:“姐,你是两个人,多吃点,不过别吃太急。”
“知道了!”景曦文笑眯眯地。
她即使显怀了,但腰还是纤细的,整个人很美丽,除了肚子大,哪哪儿都很苗条,那种知性的气质衬托得她更美,有一种神圣感,毕竟她已经是一位母亲了。
肖甜梨看了她好几眼,她穿的是粉蓝色的羊毛西服裙,戴一挂珍珠项链,整个人美得有一种娴静的从容与优雅。她想,景姐姐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人,所以她敢于独自抚养孩子。也能将自己打扮得很好,不让人为她操半点心。
她轻声对景明明讲:“姐姐太要强了。这段时间你要多关心她。”
景明明讲:“多谢你。你总是比我细心。”
饭后,大家分享了肖甜梨做的,她和明明的生日蛋糕,然后再坐了一会儿,就陆续散了。
快到十点时,景明明拿了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家。”
两人走出花木扶疏的美丽庭院,肖甜梨伸了一个懒腰,道:“在你家好开心呢!人多,气氛真的很好,很热闹!超级温馨的!想想啊,如果是入冬了,圣诞节或新年了,一大家窝在一起,张灯结彩,挂圣诞树和新年灯笼,啊,多有感觉!围在火炉里看电视,唱歌,吃团圆饭。以后,还会多一个小丁丁!啊,姐姐那么靓,她的孩子肯定很天使,我要rua他!”
景明明低声笑。
他讲:“你这么喜欢我家,就多来蹭饭。我勉为其难答应了。管饱。”
她斜睨他。
他又笑了一声,没再怼她。
“在侦探所放我下来就行。我走回家也就半个小时。”她讲。
黑色的雪佛兰高大得像一头野兽,车沿着海边慢慢开。他将车窗摇下:“这么晚了还要过去?”
她说,“还要拿一份文件。”
车停了下来,她提着一小纸盒蛋糕下了车。
她停在他窗口边,他问她,“怎么了?”
“明明,生日快乐。”她说。
“生日快乐。”他对她讲。
“明明,你不喜欢萧潇那就不喜欢。不过,你要答应我,要认真去爱一个合适的人。缘分的事很难说的,或许,下一秒你就遇到喜欢的人了。明明,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去等待。”她看着他,认真地讲道:“明明,这是我唯一的生日愿望。”
景明明也看向她,问:“那你呢?你不然一直在等那个人。即使你没和他在一起,却为他守着。我不说什么值不值得,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呢?你想要,那你就去找回他。不需要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包括我的,包括景家的。”
肖甜梨凝视他,回答得十分认真,“明明,我和你们不同。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正常的家庭,什么结婚,生儿育女,儿孙满堂,这些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一个人觉得很好,我不需要婚姻和家庭。但你不同,你是正常人,所以你应该普世的幸福。”
景明明答:“知道了。我答应你。”
她唇轻贴在他脸颊,温柔地亲了亲,呢喃:“明明,我最亲爱的哥哥。你要好起来,还要幸福。”
他揉了把她头,“时间不早了。你搞完公事,就早点睡吧。”
“好。”她讲。小明、嗅嗅和短短乖乖地跟在她身后。
景明明看见她进了楼,他将车发动,离开。
二十三(1)生日快乐,小恶魔
进了办公室,她找来花瓶,将景明明从后院剪下来,送给她的花养到了花瓶里。
办公室外四处皆黑,她没有开灯。
她按了一下键,让办公室门保持开着,她又走出去,在一张办公桌上放下一块蛋糕。
然后她又回到办公室里。
她开启电脑,然后看到有一封邮件。
居然是于连给她寄的生日贺卡。
她打开贺卡,只见上写:生日快乐,我的小恶魔,我想你需要一场惊险刺激的冒险。
还付了一个链接。
她点开链接。
是在一间纯白的办公室里,灯光并不刺眼,只是显得整个房间很白,那种白似泛着牛乳的那种细润的白。
还有音乐传来,是极舒缓的古典乐。
紧接着,屏幕里出现的是一把淡蓝色的躺椅,躺椅一下一下地摇晃,上面睡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那把躺椅,似飘在云上的天空,淡蓝淡蓝,如入梦境。
肖甜梨看出来了,这里是一家心理咨询室。
果然,屏幕里的视线角度往上走,她看到了坐在办公桌后的那张熟悉的脸。
是穿着白色西装,衬衣领子笔挺,头发全部往后梳起,面容端庄却柔和,每一处都极为一丝不苟的于连。
他当心理医生的时候。
二十七八的模样,他没有笑容时,就是明十的模样。
肖甜梨玩味地看着,只见里面的两个人在一问一答。
“我不记得了。”男孩子的声音。
于连在本子上写着什么,然后走过来,在男孩身旁坐下,给了他一张白纸,温和地说道:“你试试画一个钟。十五时三十五分。”
男孩子坐了起来,画了一个钟面。
指针和分针已经脱离了钟表盘面。这个男孩子有认知障碍。
于连看了一眼,将纸放于一边,他抬腿,双手放在膝上,问:“你还能记起来那些过程吗?你爸爸让你诱捕那些男孩子。”
“不,我不记得。”男孩子很痛苦地抱住了头,不复刚才的镇静。
“慢慢来。”于连轻言细语。
于连讲:“你跟着我调整一下呼吸。”等男孩子平静下来,他接着说,“现在,你闭起眼,回到那一天。三个月前的周日下午,你现在看到了什么。”
小男孩眼珠在眼皮下颤动。他说,“我看见了一列车厢。我和爸爸坐在火车上。明天也是假期。我们外出度假。”
说着,他停顿了下去。
就像是他发现了什么。
于连问:“你看见了谁?”
“一个男孩子。”他说,“和我一样卷发的男孩子。我还看到,爸爸很兴奋,爸爸想要他。不然就是我。”
于连了然,他颔首:“如果,你不把男孩弄来给你爸爸。他就会忍不住对你下手,把你杀死。”
“我不想他死,也害怕自己会死去!”男孩子细声哭泣。
他猛地坐了起来,是一张令人心碎的小脸,一个十五岁的脆弱少年。
于连抱住他,讲:“没关系。现在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了。”
小男孩躲在他怀里,哭泣:“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是什么梦?”于连问。
“那个火车上的男孩,还有别的认不出来的男孩,他们躺在冰冷的案板上,他们皮肤冰冷,发紫。他们瞪着眼睛。他们死去。他们的柔软的头发、肌肤……”小男孩哽咽,“我很害怕……”
“你害怕什么?”于连温柔地问。
“害怕是我自己亲手做的一切,而不仅仅是作为父亲的诱饵。”男孩子绝望说道。
于连说,“所以,你不愿意自己想起来是吗?可是人不会永远失忆。警方也要求我令你想起来。”
“不!我没有杀他们!是我爸爸下的手!”男孩子情绪很激动,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于连轻轻拍了拍他背,他才安静下来。
于连放开他,走回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仔细翻阅,找出一张照片说,“虽然对于你来说很残忍,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听一听,想一想。”他讲,“警方在你们家的猎户木屋里,找出了好几盏落地灯,都是人皮做的灯罩。经检测,是那些男孩子的皮,还有一些女孩子的皮。你的爸爸不仅捕捉男孩,也捕捉女孩。那时候,你在哪里?就在他身边对吗?他教你如何抚摸到手猎物的肌肤纹理。他们已经不再会动,不再具有生命。他们如一头头待宰和已经被宰杀的羔羊,等待着你们去剥皮削骨。”
“不!”男孩子想冲出房门,但才转动门把手,又停了下来。
“约翰,门没有锁。”于连的声音温柔而又力量,带着安稳的抚慰。
叫约翰的男孩子抱着头,蹲了下来,他抽噎:“我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视频到这里暂时结束了。
“啧啧,这是让我看电视连续剧啊!”肖甜梨伸了个懒腰。
她收拾好办公室,走出门外。
那块蛋糕已经不见了。
她关灯,正要离开这层楼,耳尖一动,她目光往楼下探。
见她发现了,巴颂从楼道走了出来,讲:“多谢你的蛋糕。”
“不谢。”她踩着小高跟嘚嘚嘚往下走。
巴颂把一整个箱子给她。
她接过,非常沉。
再轻晃了晃,有异常熟悉的金属撞击声音,顿时她眉开眼笑:“我的生日礼物?!”
巴颂被噎了一下,讲:“是给我弟弟在中国安排身份的钱。我把弟弟交给你,这些金砖是你的。”
“有钱好办事嘛!没问题。国际学校,全英授课,以后可以冲藤校。校长是我过去客户,且我有恩于他。即使小贺成绩差了一点,也不紧要。他可以免试入学。已经安排好了,身份证也办好了,未成年前的监护人也联系好了。就等小贺到来。”肖甜梨讲。
巴颂说,“小贺读书很厉害。”顿了顿,他讲,“他要回复本名,我弟弟叫陈文哲。我们都姓陈!”
“哲仔啊!这个名字好!”肖甜梨笑眯眯地。
巴颂脸色有点红,但被楼道里的黑暗遮挡住了,他犹豫磨蹭了半响,才从衫袋里拿出一个盒子,磕磕巴巴道:“没……没有准备生日礼物。如不嫌弃,就这个吧!漂亮的石头,我想你会喜欢的。”
她接过,打开,是一颗二十克拉重的裸石,火度很好,即使是在黑暗里,也闪现出七彩的火光,很纯净,完美无瑕。“亮闪闪,我最钟意!”她讲。
“不过,你的客户会不会怪罪你?毕竟你除了本职工作,还是赏金猎人。这是你从猎物身上拿到的宝贝,上面还有血,是你的,还是对方的呢?”她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钻石上那滴凝固的血。
人血,使她异常兴奋。她开始怀念杀戮。
巴颂低垂着头,淡淡地讲,“只是受了一点轻伤,这次死不了,就不劳烦您了。”
原来是巴颂的血。
猎人的血液,是腥辣与甜。
她将沉重的钻石放进坤袋里,提着黄金箱子往楼梯下走。
回家回家!回家摸黄金和钻石去!
***
打开公寓程控门,她看到自己的信箱里又塞了东西。
她拿出钥匙,打开信箱,里面是一个纸皮小包裹。
她拿起,往六楼爬去。
打开房间,她就闻到了一股肉香。
只见两只猫,一只狗正蹲在地板上埋头啃骨头。
很长的三根骨头,带着煎得微焦的肉。
她看了一眼,是小牛仔骨。
小明的那根肉骨头,肉还带着血丝,只是三成熟。好吃得它一边啃一边“ming ming~”叫。
她回到餐桌上,那里已经醒好了一支红酒。桌子上放有一只水晶瓶,瓶子里养着一枝异常娇艳的黑色玫瑰,玫瑰带着奇想,看得出来是刚从伊斯帕塔空运到的。
她坐下,先喝了一口酒,然后拿起刀叉开始切那份美食。
这道菜是《油渍小牛胸肉裹粉红小牛肝》。
这是一道非常耗时的法式佳肴,需要提前两天预备。因为用各种秘料酿小牛胸肉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入味。
鲜嫩的小牛肝是包在长方形的牛胸肉里面的,形成夹心,或者说卷芯。整个过程还需要熬出小牛肉原汁,而这个原汁是拿一整只小牛蹄,和小牛胸碎肉,加入红宝石波特酒等食材来熬。
小牛胸肉卷上,撒满了橙子、黄柠檬、青柠檬的皮屑,散发出诱人的清香,还沾满了帕玛森干酪刨花,以及混合了各种调味料的舒味滋辛香料。拿来上色的是经过多次淋洒的小牛肉原汁,泛着诱人的金棕红油光。
肖甜梨拿叉子沾了一点舒味滋辛香料连着一点肉皮一起含进嘴里,这是黑胡椒的混合香料,里面有盐之花、香菜籽、法式芥末籽、茴香籽、干甜椒、大蒜、以及黑胡椒。加上橙汁与红宝石波特酒,辛香料的味道更为诱人,将肉的美好滋味引爆。
如果说,辛香料下的小牛胸肉外焦里嫩,一咬下去,外层的肉皮是焦香甘醇的,里面的那种肉还带着血丝,只有三成熟,血的甜腻渗出,没于唇齿之间。
其实,没有人懂得,她最喜欢的是上好的、优质的、生的肉食。
一旦咬下,除了鲜嫩,就是血液的纯粹与丰沛充盈,那种鲜血的甜美,是无与伦比的。
她又咬了一口,尝到了娇嫩滑醇的小牛肝,慕斯一样,却多汁充沛,好吃得言语难以形容。
这口小牛肝,哪怕再多一秒的火候,就过了。而现在,刚刚好!
“唔,太美了!”她仔细吞咽,然后又慢悠悠地切了一块小牛胸卷,卷芯是粉红色的小牛肝,仅仅一成熟,小牛蹄熬至化的原汁浸润着小牛肝,每一口,都是上帝才有资格品尝的美味佳肴。
一个人品尝,未免寂寞。
肖甜梨想到了做佳肴的人。
她对着空气轻声喊,“于连,出来。”
于连没有出来,但他的声音从书房传了过来。
她抬头,就看见书房沙发里坐着看书的于连。
他头也没抬,只专注于书本,但话倒是实在:“还喜欢吗?”
“很好。”肖甜梨答。
“不过,”她玩味了一下,“这是外国放牧的小牛。在你们那边,小牛不允许宰杀。认为过于残忍。应该让它们活到相应的年份。”
“你觉得呢?”他问。
肖甜梨耸了耸肩,“真实就是,即使是小牛也活得比猪长。”
“又或者说,等待宰杀的猪牛羊,生命长短,其实都一样。”
于连点了下头。但他还是没有望向她,也没有走过来的打算。
其实,她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的确令人尴尬。
她没再说话,安静地将美食吃完,然后洗了碗和喝完了那杯酒。
温水已经放好,她甚至躺在浴缸里就睡了过去,因为实在是太舒服。
醒来时,刚好过去半小时。
她又精神十足!充沛的精力在她身体里循环,她裹上软绵绵的大浴袍,裹着湿发去拆包裹。
包裹里是一只绑了红色蝴蝶结的丝绒红盒子。
很精致。
包裹上有来自比利时的邮戳,她不用看都知道,是于连送给她的。
“生日快乐。”他的声音又从书房传来。
她将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水晶盒子。
她将粉水晶盒子打开,原来是音乐盒。一个漂亮的、穿着洁白天鹅舞衣的少女在翩翩起舞。
“谢谢,我很喜欢。”她讲。
然后从包里拿出景明明送她的娃娃,将娃娃放在沙发上靠着,陪着她一起看桌子上的白天鹅起舞。
音乐是一部美国老电影《爱情故事》的主题曲,哀伤而又荡气回肠。
她抱着双膝,看着不断旋转的白天鹅,与听着那首歌,若有所思。
等她有所察觉,才发现眼泪滑落下来。
她感到茫然,她悲伤吗?倒也没有,却落泪了。
也对,听曲会共情。她少女时代,看《爱情故事》这部电影,看到男女主生离死别,她当时也掉泪了。
而且,印象中,她和一个男人好像也一起看过这部电影。她好像还告诉他,这是她唯一看哭的一部爱情文艺片。而当时,那个温柔的男人伸出他温暖的手,用指腹极轻柔地替她擦拭眼泪……
那一切,好像是真切发生过的,又好像是做梦……
她已经分不清是不是她的幻念了。
而且,那个男人面目模糊。
肖甜梨将音乐盒合上。
二十三(2)你不是无情之人
她打开抽屉,取出了于连的日记。
她随意翻开,书页里夹着一张叶子书签。这种叶子很漂亮,透着优雅的气质,因为它特别,所以她认得,是镜面草。说是草,叶子挺大,圆圆的一面,很平整,碧绿,像一面小巧的,可托于掌心的碧绿小镜,非常讨人欢喜。
她玩赏了一会儿镜面草,然后开始看日记,有镜面草的那一页,恰巧提到了明十。
是于连,躲在暗处窥探于连和牡丹一家。
于连的叙述是淡淡的口吻,没有过激的言辞,也没有憎恨厌恶的字眼。但他描述的明十十分美满幸福,他除了没有父亲在身边,其他一切完美。牡丹和家人都非常疼爱他。十七八岁的明十,当他为无法复刻出祖先的一款秘制朱古力而苦恼和不开心时,有牡丹哄他笑,安慰他,更有外婆外公翻遍古堡,为他寻来更多的资料。
于连写道:而那一天,我为了可以上大学,去问我养父借钱。养父操起掘墓泥土用的生锈铁铲,往我脑袋上打,我的后脑勺破了,鲜血流了出来。我已经长大,也很强壮,但我没有还手,因为我不眠不休,暑假打工所存下来的钱,还不足以付医学院的学费。我需要他的钱。所以,我只能像狗一样,让他去打去辱骂,去向他摇尾乞怜。这个时候,尊严又算什么呢?什么也不是!
我抱着头,去找殡仪馆里人员处理伤口时,后脑勺缝了十七针,医务人员问我痛不痛。我笑了笑回答,没有感觉。我看着满手自己的血,我当时在想,人脑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我倒是很乐意拿刀子挖开养父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他的血是黑色的呢?毕竟,他是个恶人。
我又在想:那明十呢?他和我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我是恶种,而他呢?他的血液、血型、DNA和我全一样,那会不会他的血也是黑色的呢?他的脑呢?而妈妈牡丹,我很喜欢她,她那么爱笑,那么甜美,像她家世代做出来的朱古力一样甜美,我想,妈妈的血液应该是甜美的,跳动的,充满着生机勃勃的鲜红色彩!
肖甜梨将镜面草放上去,合上了日记。
于连和明十,是一个银币的两面。
只是不知,哪个是正面,哪个是反面。
她将日记放桌面,但没放好,日记本掉到了地上。
翻开的以那一页,有一张被剪裁成一只鸟形状的树叶。上面涂上了颜色,有活灵活现的眼睛,是一只红隼。于连曾救过一只红隼。
那一页,只有一句话:我是一只孤单的小鸟,没有一个人想要怜爱我;世人皆忘记了我,抛弃了我。依旧是稚嫩的笔迹,是于连十二三岁时写下的日记。
肖甜梨的心莫名地撞痛。
她将日记放进抽屉里。
其实,蛋糕她还带了一件回来,只不过刚才她犹豫了。
肖甜梨走到书房门边,讲:“我给你带了一件蛋糕。是我的生日蛋糕,也是我自己做的。刚才忘了,就放在车上。”
于连看书的手一震,始终没有抬头,他执着书讲,“谢谢你。”谢谢你,没有忘记我。
肖甜梨抱了洋娃娃往楼上走。
于连听见她的关门声,才走了出厅。
他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往楼下走去。
当他回来,已经吃完了那块蛋糕。
她走过来,依旧裹着一件绒绒的大棉袍,只不过头发干了,摘下了裹头巾,此刻任由长发随意披散。
他看着她,此刻的她干干净净的,像个朴素的女大学生。
她问:“于连,以前的你我是怎样的?我是不是很讨厌你?”
于连想了想,答:“我想你是既憎恨我,又怜惜我。十夜,我是借警察的手自杀的,因为最后一刻,你放弃了杀我。所以,我想你是有那么一点怜惜、同情的。”
“憎恨吗?”她茫然地摇了摇头,“憎恨一个人是要花很大力气的。”
“所以,你觉得,我不值得你花那么大力气是吗?”他问。
肖甜梨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毕竟,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忘得真彻底。”他闷笑了一声,“忘了或许是好事。”
肖甜梨右手掌上托着那只水晶音乐盒,“我的每年生日,你都要送我生日礼物吗?”
于连想了想,答:“是的。我用我全部的鲜血和朱古力泉作了交易,我出卖灵魂给它,然后我化作朱古力精灵重生。我在出卖灵魂前,已经买下了未来八十年的八十件小玩意,它们由专门的人打理,每年的今天寄达。”
肖甜梨想了想,冷笑了一句:“吃人魔,你真的是很怕被世人遗忘呢!”
他看出她眼中的厌恶,一转身,人已经融进了漆黑的大厅。
***
她的生日已过。
明天,她将会出行日本。
她还约了小野丽子聚聚旧。她将两套都石衣,和蜜蜡手链塞进行李袋,打算当做送给小野的礼物。
她拿起手提电脑,有点犹豫地摸了摸。
肖甜梨将手提也塞进了行李袋里。
她已经收拾好,于是,她到二楼的小客厅里放电影,是《春琴抄》。
说起来,竟也是奇怪。她自己在不知道何时居然买了一把古琴和白玉笛。
她根本不通音律,但却时常想去抚琴吹笛。
她抱起置于琴台上的古琴,手指勾了勾,只能勉强弹出宫商羽调,“啧,真难听。惨不成调。想附庸风雅都不能。”
于连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从书房走了出来。
她眼角一跳,仰起头看他。
跟在他身后的是呵气怪小明。
一人一猫,竟是异常和谐。
这一次,他以十三四岁少年的形象出现,俊秀雅致,无一处不美好。安静婉约得没有丝毫男性的攻击力。像一道乖巧文静的浅淡影子。
于连轻声讲:“我弹给你听。”
她将琴递给他。
他抱着,弹奏的是和《春琴抄》里一样的曲调。
她抱着膝,看着电影,淡声讲:“和式琴曲很清冷、寡淡、禁欲,带着一种禅意。”
于连点了点头。
“真奇怪,你竟然会古琴。”她讲。
“我笛要比琴更好。”他如实讲。
肖甜梨忽然讲:“如果是盛年的你,站在竹林下吹笛。那情景应该很美,很隽永。你好像天生适合笛。”
讲到这里,她怔住了。她还没有听过他吹笛,却忽有此想。
于连看着她,没回答,彼此静了许久后。他放下琴,为她吹笛。
是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她轻声念,然后又怪笑起来,“哎呀,酸了酸了,突然文艺了一把,挺怪的。”
于连讲:“你穿和服好看。尤其是紫色的。神秘、娴雅,鬼艳,像日本传说里的绝色天女。”
肖甜梨来了兴趣,“我知道天女。从竹子里出生的孩子。天女的羽衣。天女有了羽衣,就会回到月亮上。和相爱的人只能分离。哎,不太吉利啊!”
全世界各地都有天女羽衣的传说,每国的版本都不同,而中国的版本就是牛郎和织女。
反正都没有好结果。
肖甜梨一嘟嘴,说,“我不喜欢天女羽衣的故事。”
于连轻声笑,“嗯。你不是天女。”
他走近她,在她身前跪下,他十分依恋地抱着她双脚,将头枕在她膝上,轻言细语:“我只是不明白。如果你只是想要平凡人的幸福,你应该和未婚夫在一起。你何必抛弃了你的未婚夫。”
肖甜梨变得惆怅:“你不知道,我在自己父母面前都要演戏。他们一直到现在都以为我是一个正常的女儿,只是这个女儿比较男性化一点,喜欢像男孩子一样打打杀杀。知道我是怪物,却不嫌弃的,只有明明一个。他是第一个,恐怕也是最后一个。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将一只鸡仔杀死,撕开它时,被我妈妈无意中看见了。那一次,她看我的眼神很……怎么形容呢?很震惊、很恐惧,和厌恶,不相信?可能都有!从此以后,我变得更谨慎。那一年我四岁。然后,我会在她们面前伪装。其实,严格来说,从来没有放弃我的是明明。我妈妈,那一次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我,我是一个恶魔!”
“于连,我对明明的感情很复杂。”
于连讲,“我明白。你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顿了顿,他又讲:“可是你很矛盾,为了他,你可以去死。却不肯接受和他结婚共同生活。我想,如果你嫁给他,会是最好的选择。虽然我妒忌他,讨厌他,但我希望你好。”
肖甜梨听后大笑起来,她讲:“你这样真不像吃人魔。吃人魔的侧写可不是这样的!”
于连想了想,“或许,那只是你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肖甜梨,我说过了,人生在世,没有一件事是容易的。吃人魔,也不会是一天就变成的。”
肖甜梨凝望他,他更小了,声音脆脆的,明明说着那么成熟的话语,却是一个十岁的小孩。
她摸了摸他的小脑瓜,揉了把他浓密乌黑的发,讲:“小莲花,你真的好喜欢装小孩啊!”
于连讲:“我知道,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惹你讨厌。”
肖甜梨忽然说,“某种程度上来说,你和程飞有很大不同。或许说有根本区别。你无差别杀人,但不会折磨人。你给了他们痛快。而且,你本性不坏。你会变成今天这样是后天环境。如果,你生长在善良的家庭,我想,你会和正常人无二致。即使有杀心杀意,也能克制杀戮。拯救我的是明明。我为了明明,一直在克制杀戮。如果你的养母不死,我想,最终你会克制杀戮。”
于连摇了摇头,“很难。我的养父是个人渣。他会不断家暴妈妈,一年持续一年,直到我忍受不了,然后杀了他。我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肖甜梨笑了笑,“那就让自己去猎杀坏蛋。如果杀戮最终无可避免,那就去杀那些社会渣滓。鲜血能令我们平静,那就不要忍耐,干下去!”
于连想了想,回答她:“你终究还是受到人类道德的约束。”
肖甜梨说,“或许吧。我的家人、明明,一直在约束我。我的两个姐姐是警方的人,慕姐夫也是。所有的人都在约束我。他们还是我的亲人,用伦理道德教育我、压制我。所以我做不到无差别杀人,也对弱者产生了同理心。”
“可见,最大程度的爱,和亲人间的血缘纽带,还是能克制和改变天生变态者。哪怕你只是一定程度上拥有了同理心。”于连若有所思,在研判她的话。
肖甜梨点了点,“所以,如果你童年的环境有所改变。我想,你也会拥有一定程度的同理心。你会同情那些妇女孩童,最终下不了手。这也是我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好人的原因。”
于连想了想,讲:“我做心理医生时,接触过一个特殊的案例。我想你会对他有兴趣的。对了,你已经看过他的视频录像了。”想了想,讲:“还有一些视频录像,我放在京都迷宫森林里的硫磺温泉竹苑里。他的档案编号是A001。”
肖甜梨挑了挑眉。
他讲:“他曾经也是我的猎物之一。我一直在追猎他。但他很聪明也很狡猾,躲得很深,我后来失去了他的踪迹。他甚至连电子设备都不用,摆脱了网络,大数据为之失效。一个才十八岁的天才!我追踪了他四年。他杀人时,才十三四岁。啊,对了,他同样吃人。会是你喜欢的case!”
他又看了看她,微笑道:“而且我发觉,你对男色有偏爱。你对程丽,可从没有手软。但如果猎物是美丽的男性,你的天平会有所失衡。”
肖甜梨挑了挑眉,“也不全是。主要是程丽不好看。如果她是和我在泰国认识的兵姐姐丽莎那么美艳漂亮的,我下手不会那么重的。而且,程丽杀了那么多我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的男孩子啊!如果是金瓜主人那样的肥仔,我才懒得管。”
于连先是一怔,然后大笑起来,笑得咳嗽不止,脸都涨红了。
肖甜梨睨他,“夸张!”
于连微笑,“A001,同样拥有一张美丽的脸。美得像天使。嗯,他是一个出生在意大利,成长在美国的中意美混血。严格意义上来说,还差三个月才够18岁。”
肖甜梨挑了挑眉:“一个变态又邪恶的美少年?”
“嗯。符合你口味的美少年。”他讲。
肖甜梨想了想,歪着头看他,透过他回想起了遥远时光里的岁月,她讲:“我遇见你的那一年,你也是一个十八岁的美少年。你将我从那个阴沟里捞起来了。”
“你我的渊源不浅,我很难想象,是怎样的任务,让我将你抓住了。”她讲。
于连垂下眸子,浓密的双层眼睫震颤,声音极低:“我不愿意被终身监禁,所以最后激怒所有人,狙击手扣下了扳机。”
顿了顿,他又讲:“你忘记了。不过,我可以慢慢引导你知道这个过程。看你意愿。”
肖甜梨摇了摇头,“这不重要。忘记就忘记了。直觉告诉我,忘记很好。记住才会不好。”
“那就行了。你只需要研究我的童年,用于你的犯罪心理数据库就行了。别的不重要。”他讲。
肖甜梨说,“我感觉你变得和以前不同。”
于连讲:“我毕竟是超自然产物,受到这里的限制。就好比外星人,即使他来到地球,也会受到很多限制。我们精灵也是一样的。我从前杀气腾腾,但现在变得平和。且再也不能做任何坏事,不然我会直接从这个世界消失。所以,你现在看到的吃人魔,是平和的,无害的。而且,我也不能长时间待在人间,那会消耗精灵的气息,我会加快消失的进程。所以,很多时候,其实我是栖身在电脑网络里了。很多时候,你以为我进了书房睡觉,其实,我是躲进了网络里休眠。否则,我很容易消逝。”
肖甜梨怪笑了一声,揉了把自己的脸:“现在这样和你推心置腹,探讨变态的过程及其意义,简直就……不可想象!”
“是有点。”他点了点头,明明是个小人,却一副成熟表情。
肖甜梨内心很平静,她对着他没有太多的感受。
她说,“我明天出发。去到竹苑,我会留意你说的档案。也会找出你杀掉的那些人。然后,你的案子,全部结束。”
他看着她,没答话。
“于连,那些人,你将他们埋哪里了?”肖甜梨问:“你不算无情之人。我想,你并不会如别的变态连环杀手,将他们随意丢弃。不会丢弃在森林,任由动物啃咬。也不会丢弃在垃圾堆。你对称之为‘人’的东西,还保留有最后一点温情。你应该是埋葬了他们。就像你十岁那年,埋葬的那只小鸟。你将他们埋在了哪里呢?地点在哪里?”她看着面前这个十岁的瘦弱苍白的男孩子,轻声问道。
于连从她膝上抬起头,慢慢站了起来,他走出小客厅,背对着她讲:“你是一流的侧写师。十夜,你猜一猜。”
二十四(1)回首京都(搭配了配角的肉)
小野丽子到机场接她。
两个好闺蜜一见面就抱在了一起。
小野问她住哪里,她犹豫了一下,讲已经有了住处,让小野不必操心。
还是中午时分,不过小野知道她那么挑剔的人吃不惯飞机餐,于是提议中午去搓一顿大的。
肖甜梨笑着拒绝:“我想去十色店里吃。京都好像有好几家十色店。”
小野也就载了她往十色开去。
十色店上了新品。
一颗红得如同镜面的球状朱古力,顶端用朱古力扇形刨花点缀,红与棕的完美搭配,像一朵荆棘花,又像香甜的糖果。那个鲜红欲滴的球面,亮滑得可以照出人来。
用光可鉴人来形容,最为准确。
小野说,“十色的各位朱古力大师们都是人才!”
店长听了,微笑着讲道:“这次是我们的老板亲自做的呢!和十色的别的朱古力大师的风格还不是同的。我们老板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极为出色且独立的风格。”
肖甜梨想,原来明十也来到了日本。她问:“这款新品叫什么?”
店长答:“《不敢触碰的爱》,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刺》。”
难怪,红色朱古力圆球上的花那么像荆棘花。
不敢碰触的爱吗?肖甜梨琢磨,有那么点意思。明十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肖甜梨点了一个朱古力辣锅,沾着炸得金黄焦脆的香肉肉来吃,然后还上了一份顶级和牛。和牛的底盆上铺了一层朱古力做的甜辣酱,然后将细薄如纸的和牛一片片地铺在酱上。食用时,先是尝到和牛原汁原味的美妙,然后是沾了朱古力酱的独特滋味。
“好棒!十色的东西绝了!明明卖的是甜点,但要命的肉食也很棒!”小野丽子赞不绝口。
肖甜梨轻笑:“我的提议好吧!”
“最近,有没有什么案件?”她问。
小野讲:“最近闲得很,不然我也不能来接你机。”
然后她开始吐槽:“这里又不是泰国,你送我都石衣,我穿出来不怪死了?!”
肖甜梨笑:“那你留着到泰国度假时穿呗,绝对艳压所有人妖一条街!”
“去你妈的!”她踹了肖甜梨一脚。
两姐妹吵吵闹闹,吃得十分愉快。
小野原本想问问肖甜梨和明十的事情,想告诉她,即使她忘记了,自己依旧可以帮助她找到那个男人。但一想到慕教授的警告,她就放弃了。慕教授说她受伤极重,还失了忆,那就一切随风。慕教授还说,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有导致精神崩塌的危险。慕教授说了很多很多,但只有一个意思:让她保持原状!
小野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到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去。
两人分别后,肖甜梨先回了酒店。
但她坐在珈蓝民宿的阳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鸭川时,觉得寂寥。
河水湍急,声声入耳。
她站了起来,双手搁在围栏上,看着鸭川出神。
“A001,约翰。你是一个怎样的猎物呢?”她喃喃。
将发放下,披散,肖甜梨坐在镜台前,仔细梳妆。她将发端庄地盘了起来,露出饱满漂亮的额头。
她换了一条宝蓝色的裙子,再穿上卡其色的风衣。颈项上戴着珍珠项链,耳畔间也是一对珍珠耳环。十分典雅淑女的装扮。
她踩着银蓝色高跟鞋,漫无目的地在鸭川边走。
幸而,今夜只有风,没有雨。
逛着逛着,她走进了一家酒吧。
京都很古典,但这是一家现代化十足的酒吧。
但氛围是挺好的,不吵闹,小舞台上有人在唱蓝调歌曲。低低靡靡,倒也动听。
灯光很暗,她沿着墙走,手里夹着一支烟,偶尔吸上一口。头上紫色、橘色、如血一般的暗红色投影、晃动,呈现出靡丽的色泽。
她两唇摩挲,一开一合间咬住那支极细长艳丽的女士烟,然后缓缓吐出一口烟。
从她进入的那一刻,坐在酒吧暗处的明十就看见她了。
那么出色明艳的一个美人,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明十看着她,忽然站住,靠在紫色墙纸的墙旁,和墙纸里的紫黑色大丽花纹争艳。她左脚抬起,轻撑在墙脚处,动人的身体曲线在大衣下起伏。
她仰着头,半眯着眼,依靠着墙抽烟。
烟雾缭绕,她那张艳丽的脸飘飘忽忽。
明十缓缓地抿了两口酒。
烈酒。
和她一样,又野又烈。
肖甜梨将烟搁在了一旁的烟灰缸里,朝钢琴处走了过去。
刚好蓝调歌手唱完了,舞台上空着,只剩一盏幽幽的蓝紫色射灯照着那张高脚椅。她和钢琴家说了几句,然后拿着麦克风坐到了高脚椅上。
明十坐得笔直。
他的朋友,听见过门,轻笑了声,“很怀旧的英文歌啊!”
明十说,“我没有听过。”
“92,还是94年的电影插曲了。当时很有名呢!啊,你那么小。92年,你出生了吗?哈哈哈哈!”米卢十分放浪。
他是这家店的老板,虽然年过四十,但俊美得令人忽略了他的年岁。明十是在二十年前认识他,也是他带明十去黑市打拳,让明十发泄那些暴力欲。他明面上做酒吧生意,多国都有他开的酒吧,但实际上他是贩卖情报的。只要出得起价钱,可以卖给你任何想要的情报。
米卢笑声颇大,惹来旁边目光,旁边坐了四五桌既是女性,她们看见米卢先是一怔,然后再见明十,两个容貌出众的男人,惹来一片芳心。甚至有女人过来问米卢的联系方式。
米卢看来人,是一个容光照人的美女,他手一揽,红裙女人已经跨坐在了他大腿上。
两人摩擦,抚摸,旁若无人。空气中涌动着躁动不安的荷尔蒙和性信息素。
这一桌四周有绿植遮挡,可以隔绝大部分的视线。
米卢是狂放不羁的人,已经做了起来。
女人短裙被颠得缩了上去,露出半个蜜色的丰腴屁股,红色的丁字裤没有脱,米卢粗长猩红的性器在裙子底下进出,女人极力忍耐,咬着唇低声地呻吟。忽然,米卢全根拔出,那惊人的尺寸就大咧咧地晾在那,惹得旁桌的一众女人尖叫垂涎。
米卢像在较着劲,男人嘛,上厕所时总是见过彼此尺寸的,他是地地道道白人,那根东西比一众白男的都要厉害,但在明十那,却还是差了一些,明十的长度和他一样,但更为粗壮,尤其是那龟头,勃起时粉红色的,尤其圆大,干女人肯定很爽。他仗着自己经验丰富,技巧上更胜明十。他猛地又全根插了进去,惹得女人尖叫,她颤抖着高潮了。
但米卢还在不知疲倦地干着她,甚至把她衣领也扯脱了半边,一只巨乳跌了出来,他当着明十面咬那奶子,又咬又舔,那颗红果立了起来,他舔得啧啧有声,而下面顶得更狂,女人要不是被他双手箍着腰,得要顶飞起来。女人发了浪,一边尖叫,一边猛缩夹蜜穴,她剧烈地抽搐,已经是第三回高潮。口水顺着她唇流了下来,被米卢舔吻着拉出一连银丝,然后俩人开始舌吻,互相舔,女人淫叫着,说不行了,要死了。
她高潮次数太多,心脏负荷超了,有点呼吸不了。米卢体贴地停了一会,然后顶着她腿心一下一下极慢地弄,女人哭起来,说她不行了,给他口出来,下面受不了要烂了。
一众女人羡慕不已,甚至有一个女人走到了米卢身边,米卢侧过头去,二人开始接吻;而红裙女人趁机滑了下去,张开口含住了那根巨大,她舔得津津有味,米卢表情未变,情欲之于他,是可以在做时忍耐的事情,他十几岁就开始玩女人了,要他射不容易。
那根巨硕被舔得发亮,好像当着众人的面又大了一圈,他已经开始舔绿裙女人的奶,手也插进了绿裙女人的蜜穴里,水声此起彼伏,蜜液顺着绿裙女的白腿滴下,一片淫靡。不过是手上活,也搞得女人高潮连连,他说,“明十,学着点。让女人爽的技巧多着呢!”
明十垂着眸,仿佛老僧入定。
米卢轮番插干红绿两女。此刻轮到绿裙女,她被颠得压不住,米卢箍着她腰,在她达到时又压向了自己,女人尖叫着达到了顶峰,目光却瞄向明十。
米卢调侃:“他那家伙比我还要大,龟头是粉色的,又圆又大,还往上勾,干女人,绝对能令你们爽死。可惜啊……”
二十四(2)夜色 yehua 4.c om
米卢轻笑了声,将她连身短裙又推高一点,方便进出,他讲:“宝贝,他对你们都没有兴趣。”
明十只是斯斯文文地喝着酒,偶尔转动着酒杯。
小舞台上,那个女人唱得投入,已经闭上了眼睛。
“you and I moving in the dark
bodies close but souls apart
shadowed smiles secrets unrevealed
i need to know the way u feel
I’ll give u everything i am
and everything i want to be
I’ll put it in your hands if u could open up to me oh
Can’t we ever get beyond this wallcause
all i want is just once to see u in the light
but u hide behind the color of the night
i can’t go onrunning from the past
love has torn away this mask and now like clouds,
like rain i’m drowning and i blame it all on u
I’m lost god save me
I’ll give u everything i am
and everything i want to be
I’ll put it in your hands if u could open up to me oh
Can’t we ever get beyond this wall
cause all i want is just once
to see u in the light
but u hide behindthe colorof the night
I’ll give u everything i am
and everything i want to be
Can’t we ever get beyond this wall
cause all i want is just once
forever again
I’m waiting for u i’m standing in the light
but u hide behind the color of the night
please e out from the color of the night ”
明十听着,竟然湿濡了眼睛。
一只手按在了他手背上,明十侧眸,不说话,嘴抿得紧。
米卢没完没了,一手按在女人腰顶弄,一手按在明十手上,讲:“怎么?喜欢那个女人?”
女人被顶弄得受不得,求着他快点结束。
米卢将她嫩腰掐出紫红,语带威胁,“宝贝,我没说停,不可以停哦!射?还早着呢!”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 edu 5.co m
明十将他手挪开,冷冷讲:“差不多就得了。再折磨下去,我怕出人命。你别忘了,上一次的法国女人,做得太过,心脏跳停了。”
米卢只好放开了女人。
他从从容容地拉起了裤链,但那里还撑着。他讲:“我也喜欢那个女人。艳得很。我愿意死在她裙下啊!”
那红裙女人,摊坐在地上,还是深陷情欲的模样,她一手抓着米卢裤脚,摸了摸。绿裙女也还摸着他乳尖,一手伸了下去,在他裤子底下给他套弄,一看就是还想继续和他做。
瞧出了她们的意犹未尽,米卢贴下头来,亲了亲红裙女头发,讲:“我明晚还在,宝贝。你可以来找我。我等着你。”转头去亲绿裙女,又讲:“你也是。不过这次我会好好干你们,可以一个个来。或者你们喜欢3p也可以。”
两个女人离开了。
米卢看着舞台上唱歌的女人讲:“这个才是人间极品,丰胸细腰翘屁股,皮肤和年龄都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凭我阅女无数的经验,一看就知道穴又小又紧,你看她双腿就知道,总是很自然地就能紧贴。亚裔女人就是小穴特别好操。我想操她,操到她喷水。”
明十讲:“十夜的肖老板。”
米卢一惊,赶忙摇了摇头,“那我无福消受了!”
“行进在夜色中,你我相伴,身体近在咫尺,灵魂却相隔甚远。朦胧的笑容,寓意难猜,我想知道,对爱有何感觉,在你的心海。我愿奉献给你,我的现在我的一切。我愿其皆由你来掌握,只要你把心扉向我敞开。可否尝试,你我越过这堵心墙。我想要的只是一次在光亮处好好地端详你,但你却总是藏在夜色的背后。我无法忘却美好的从前,爱意已浓,无需这伪饰的面具遮掩。此刻弥漫,如风如雨,快要窒息我的生命。一切我皆归咎于你。我已迷失于爱,拯救我吧!我愿奉献,我的现在还有我的未来。我愿其皆由你来掌握。只要你把心扉向我敞开。可否尝试,你我越过这堵心墙,我想要的只是一次在光亮处好好的端详你;因我唯愿,曾于阳光之下将你看个明白,而你却躲藏起来让夜色把身影掩盖;我愿奉献我的现在还有我的未来,我愿其皆由你来掌握;可否尝试,你我越过这堵心墙,因我唯愿,曾于阳光之下,永远,直到生命再次重演,我都将立于阳光之下,把你等待!而你却躲藏起来让夜色把身影掩盖,请走出来吧,无须让夜色把身影掩盖。”
英文低低回回,而那些中文字眼一一钻进明十脑海。
米卢轻笑:“很难想象,像肖老板那样的女人,也会有这么低回执着的情感。”
肖甜梨从肺腑里唱出那句:“I’m lost!god save me!I’ll give u everything i am
and everything i want to be。”
米卢:“想不到令人闻风丧胆的肖老板有如此柔情。”
明十看着远处的她,美丽的脸庞被射灯照着,若即若离。美至虚幻的一个人。
吧里,已经有许多男人蠢蠢欲动,想要猎艳。
她坐在那,不唱别的歌,反反复复只唱这一首歌。沙沙哑哑,性感低沉的烟嗓,配着沉沦夜色的歌词,所有欲望皆向她臣服。
“如果你喜欢,今晚我将她弄到你的床上。为了你我过硬的交情,我不怕被她追杀。”米卢怪笑一声, “又或者,她尝过你的滋味,还要感谢我这个大媒!”
明十拒绝:“不。我对她没兴趣。不要弄脏我的床。”
米卢斜睨着他没说话,给了他一个“你口不对心”的鄙夷眼神。
“I’m waiting for u i’m standing in the light ,but u hide behind the color of the night。please e out from the color of the night! ”最后一句唱完,余音缭绕,似她的叹息,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蓝紫色神秘的光影交错里,明十瞧见了她眼底的泪光。
一个十分感性的肖老板。
肖甜梨放下麦克风,从高脚椅上下来。
她离开了酒吧,沿着鸭川走,河风将她吹醒。
她轻笑了一句:“我居然会和这首歌共情。怪了!”
明十也离开了酒吧,他往楼上去。
米卢搜罗的资料放在他休息的套房里。
米卢的套房在他隔壁,但高亢的声音不断,令明十不胜其烦。还有不断撞翻台凳的声音、撞击墙壁的声音等等。
听叫声,又换了一个女人。不是刚才那两个。
米卢这种刀刃上行走的人,需要女人来缓解高压。
明十将电脑打开,没有工作,却搜索起了夜色这首歌《The color of the night》。
94年的老歌了,那一年他才一岁。而那个小女人还没有出生呢,她居然会迷恋如此怀旧的东西。
明十点击播放键,整个房间响起这首曲,遮盖了隔壁的声音。
明十沉浸在夜色里。
他走出阳台,看着河流,心底叹息:不知吾妻,又喜欢听什么样的歌曲呢?我只能记起,你我相逢在此,我好像曾给你弹琴读故事,你让我唱樱花。但我却没有问过你喜欢听什么歌。又或是你说过,而我忘了。
明十苦笑,他的确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对妻子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好像,现在也感觉不到爱……
那他又说什么回忆,道什么爱呢?他是没有回忆,也没有爱的人。
二十四(3)可以上床,谈情说爱免了
凌晨五点,隔壁屋又传来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
明十径直走进去,风流的米卢又换了一位女伴。
两人赤裸纠缠,女人跪趴在床上,米卢狠狠地进入,木床再度被撞得床脚离地嘚嘚作响。
明十挽着双手,靠在卧室门边讲:“尽兴了就到酒吧大堂找我。我有点事要问你。”
米卢立即离开了女人,扯过床边长袍。
女人即将要登顶,突然空虚下来发出难耐的叫声。米卢摸了摸她小脸,讲:“乖。等我回来。”
明十讲:“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来。”
米卢低低笑:“明十,不要搞得自己像个苦行僧一样。情欲是世上最快乐事。你也应该试试。寻欢作乐,何等美妙。我知道你喜欢干净的,待会我让人给你送两个进房。新来的调酒师和会计,嫩得很,大三学生妹。我看你就喜欢嫩的,小的,美艳又干净的。按你口味挑的。”
明十立即冷下脸,“你要,就自己带回房,不要脏了我的床!”
米卢摊了摊手。
两人到大堂,明十只要了一杯蜂蜜水。
米卢要了烈酒。
“是什么事?”他问。
明十讲:“最近有人要杀我。已经来了第五个了。他们身手都不错,出手和做事都很干净利索,感觉也并非第一次杀人。我想你帮找出来,究竟是谁对我下了江湖追杀令。”
米卢眼睛微眯,玩味地转动着酒杯,忽然讲:“十夜的老板精于此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找我而不找她?”
“她嘛,这个人简直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给她美金现钞,她会对你笑成一朵花。”米卢讲。
明十揉了揉眉心,“她太麻烦!”
米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了声,才讲:“原来,你成了十夜老板的猎物啊!啧啧,没想到十夜的老板如此多情!不过你这张脸,也的确是招女人疼,甚至是男人疼。”他伸出手来捏住了明十的下颌,将他的脸扳了过来。
“你闹够没有?”明十冷冷地讲。
米卢放开他俊美的下颌,嗬嗬两声笑。
米卢收回那些不正经,认真地问,“你抓到人了吗?或者说,你问出什么有用的没有?”
明十讲:“他们好像是要一份名录档案。他们都认为,这份档案在我身上。这一点很奇怪。因为我的确没有。而且我就连这份名录是什么都不清楚。”
米卢又问:“这些人都有什么特征?”
明十斟酌了一下,才讲:“我判断得出来,他们不是职业杀手,职业杀手杀人为求快准狠,是不会折磨人的。他们巴不得目标快点死,他们可以快点完成任务去收钱。但来的人喜欢折磨人,都具有反社会人格,如果我没有推测错,他们都是变态连环杀手。变态连环杀手只会捕捉属于他们口味的固定猎物,然后折磨,实现他们脑海里的幻想,幻灭,继续折磨,继续幻想,直到反复幻灭、杀死猎物。来找我的人,就是这一类人,他们善于折磨。其中一个闯进我家里,我假装被他抓住,他将我手铐起来,我问他想怎么样,他让我把档案交出来,否则他会一块一块切下我的肉,拿来煎熟,再喂我吃下去。他还告诉我,他曾切了一个人的一双腿,来做红酒烩小牛膝,那个人很听话地陪他一起吃下了那顿晚宴。”
“所以,其中一个吃人?”米卢问。
“是。”明十答,“是吃人的变态连环杀手。”
“据他说述,他切下了那个人的一双腿,并将它们搬上家中餐桌,那个人也没有死,两人一起吃用了那双腿。”明十讲,“事后,我根据全球警方发出的通缉令,找到了那个人的档案,他的身份是一位外科医生,被美国通缉。他换了身份,逃来了日本,更想狩猎我。十分奇怪。”明十说道。
米卢笑眯眯地听着,最后才问:“那他人呢?”
明十抿了抿唇。米卢和他处了二十年,太了解他了,知道他此刻是真的动了怒。
明十讲:“我当时将手腕掰脱臼,从手铐里出来,手复原后正想收拾他,谁知森林里跑出一只野兽,一口将他咬死了。咬断了他的颈。”
“这么戏剧化?”米卢又喝了一口烈酒。
“嗯,我还来不及问话。结果什么线索都断了。”明十十分苦恼,“还弄脏我的地!”
明十抱怨,“他们这些人前赴后继,从比利时追来中国,现在还跟来日本。我在多国都遭到了不同的人刺杀。他们实在太烦,我想快点完结这件事。”
米卢勾着一对桃花眼,笑眯眯道:“以你的身手,不说以一敌百,一对十、二十都是行的。这么快就玩儿腻味了?”
明十讲:“我最近在构思新作,参加欧洲的朱古力展。他们很烦。”
“明白了。”米卢答。
但米卢这个老油条,转头就提着一整箱金砖去找肖甜梨了。
十夜的老板每次来日本,都爱住珈蓝。
他是这个道上的人,自然知道在哪里找她。
肖甜梨迎了他进里屋,两人坐在阳台上赏鸭川。
早春的气息,冷冽中透着一丝暖意。樱花开了,鸭川沿岸漫上了浅粉的色泽。
米卢讲:“每年,我大概也就这个时候愿意来这里了。樱花多情又绚烂,就是短暂。”
肖甜梨讲:“无事不登三宝殿。”
米卢讲明十的事情说了,并承诺她查出由头,他再附上另一箱金。
肖甜梨端起日式茶,不咸不淡地觑了他一眼,讲:“你也可以查到。”
米卢讲:“你想要他不是吗?我只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们可以藕断丝连。反正只要有金,是谁请你办事又有什么关系?”
肖甜梨冷冷地打断他:“在别的地方或许我会,但在这里,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
米卢笑起来:“那你就只拿钱去办事。别的不用管。对明十没兴趣,那就没兴趣。反正那家伙就是寡得可以淡出鸟来。我看着他也烦!”
的确,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肖甜梨拿走金砖箱子,讲:“得!这个单子,我接了!”
顿了顿,她又讲:“臭老外,你不懂中文,就不要滥用成语。什么藕断丝连,我对和他的情感瓜葛没有兴趣。可以上床,但不谈情更不说爱。而且,在京都这个地方,我不会招惹他,他最好也不要来招惹我。否则,我会忍不住揍死他!”
米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讲:“肖老板,你几时变得这么拧巴了?你有病,得治!”
肖甜梨冷着一张脸,“我数到三,你就消失。否则,我会拧断你的颈。”
“一、二……三!”
三声刚落,米卢已经从阳台那里跳了下去。
二十四(4)你达到高潮了吗
他是在黑暗地界混的人,身手虽然远不如她和明十,但也着实不差。
米卢的情报网也很庞大,与其事成后,他再送来另一箱金,她更乐于他欠她一个人情,那日后他的情报网也能为她所用。
理清了部分头绪后,肖甜梨给米卢打了个电话。
她询问他,关于之前明十处理的五个杀手。
米卢则讲,除了第三个是被野兽咬死,前面两个,和后面两个都被明十送交警察。
米卢已经查过,这四个不在国际刑警的在逃名单里,这意味着,这四名变态连环杀手的真实身份并没有暴露,他们没有遭到本国和他国的通缉。所以,面对警方审问,他们以想要抢劫不遂为由,已经移交他们本国的警方。
按断接听键,肖甜梨坐在鸭川边出神。
风还是寒凉的,迎着河风吹来,钻心的冷。粉樱倒是开得恣意,虽未到樱花季,花还不茂密,但孤独中自有风骨,也迤逦生情。
肖甜梨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去。
她是知道于连说的迷雾森林的,但此刻她并不想去。
但突然想起于连,倒似打通了天地线。她想,会不会是于连手头上的猎物名单引发的呢?于连对他的所有猎物都展开过追踪和深入调查,或许他们也发现了自己的犯罪证据在于连手上,所以,他/她们想要杀死于连并夺走罪证。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则是将明十当成了于连。
毕竟,于连已经死亡的事实,并没有公开,只有比利时、英国、日本和中国的警方内部知道,且还是高度机密。
于连真的有这样一份名单的话,真是相当危险。
她冷哼了句:“于连,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如果你没死,想必你会是一个个地去猎杀的。”
她本能地思考着案情,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将车开到了靠近迷雾森林的道儿上。
正是日暮时分,起雾了。雾气还挺浓,几乎遮挡了视线,且浓雾中水汽极重,简直到了沾衣欲湿的地步。
肖甜梨实在看不清路,磕到了尖石子,爆胎了。
于是,她将车勉强靠路边挺好后,下车步行。
她很快就摸清了环境。她现在处于迷雾森林的边缘。
她背着手提电脑,继续走。
她沿着唯一的主道走,等走到偏僻的尽头,才发现这应该是私家路,这里没有车辆往来,行人也无,也没有商铺商贩,什么也没有,只有荒草地与杂草丛生的车道,走到尽头也只有唯一的一栋日式古宅。
这里的感觉给她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但她分明第一次来。而她的脚上就好像长了眼睛,甚至知道哪里有泥坑需要避开,哪里有荆棘会刺伤人腿。等她走到老宅前,两棵古松挺拔地站立着,错落的枝与叶纷繁有致。
她一时好奇,踩着门上几处凸起,竟然连爬带跃,飞快地爬了过去,从门顶牌坊直接跳进了宅院里面。
和风的宅子自成其风骨,杂草树木茂密繁多,却丝毫不乱了顺序,野草疯长,好些地方能没人头顶。
她看到了一片金菊,秋天才是菊花盛开的季节,但这屋的主人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令到黄金菊在春日绽放。那么浓烈的一大片,却又隐没于庭院的深处。
她忽然想到,晚上,如能伏在廊道上赏菊赏月,是何等风雅的美事啊!说起来,她这个人还是挺爱附庸风雅的!
她踏过半人高的野草,分花拂叶,从一片龙胆、女郎花,胡枝子花中走过,最后走到了那片金菊丛中。她于金菊里回望,恰恰看到了宅子东南面的一株粉色樱花树。这个庭院即使有花,也是显得清冷寡欲,还真像某人的风格。她想。
肖甜梨手痒,偷偷摘了一朵开得最大最好的,像金黄圆月盘一样丰满的菊花。然后,在她往回走的途中,她还看见了几株植于石灯笼旁的鸡蛋花。
鸡蛋花要到5月才开花,花期也很漫长。现在鸡蛋花还没有开,只有碧绿的枝丫与叶,横横竖竖,如一管管翠色玉笛。
她抚摸鸡蛋花枝,可以想象到屋主人的风雅。
肖甜梨喃喃:“泰国盛产鸡蛋花。我在泰国见到明十时,簪着鸡蛋花。”
肖甜梨走上回廊,看见廊上挂着两盏新绘制的《鹤的报恩》灯笼。
廊脚有一只白瓷瓶,刚好里面有清水。她将手中菊花插进了白瓷瓶子里,十分的恰当,仿佛这个白瓷瓶本就是要用来插点黄金菊一般。
她忽地笑了,“鹤的报恩啊……屋主的品味和我还真的是有点相近呢……”
金乌坠进了远山下的那片薄蓝里,淡淡的蓝色雾霭漫起,已是傍晚。
她饭还没有吃,感觉有点饿了。
然后,她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嘿,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肖甜梨沿着香味去,居然看到了一锅麻辣火锅!
她嘴角顿时翘了起来,“啧,看来屋里的主人吃不惯日料哦,改吃我大中华的麻辣火锅了!”
那张如爱神之弓般漂亮、丰满、肉欲的唇微微张开,一块羊肉被送了进去,很滑。
牛百叶和黄喉同样新鲜,被辣油裹着,送进口腔里,好吃得仿佛肉在口腔里跳舞。
汤底是劲辣的汤,但其中还有鲜鸡汤吊味,独树一帜。汤中的鲜,让人尝过难忘。“用了……醪糟,”肖甜梨只是突然间就尝出了这个味道。
她有点怔愣,这个味道……她好像记得……
醪糟,这是这个麻辣火锅的秘方。
白茫茫的雾气自庭院声气,仿佛有一道声音,低且沉,从记忆的时空里道来:“醪糟,是用糯米酿制而成,米粒柔软不烂,酒汁香醇,甘甜可口,稠而不混,酽而不粘。是能增鲜压腥去异味的,还能使汤卤产生回甜味,和辣味更好相呼应。”
肖甜梨看见这间和室里还有一张小桌几,以及茶席、茶具,甚至是文房四宝等物。她走过去,在一张宣纸上写上二字:醪糟。
然后,她又坐回来小桌上,继续席地盘膝而坐,吃起火锅来。
她是大胃王,火锅旁那一整碟羊肉,都被她涮着吃光了。还有火锅里滚着的鸡肉、排骨、鱼片、冬瓜、豆腐,全部被她吃完。
她摸了摸滚圆的肚皮,满足地叹了一声。
哎呀,吃了人家的就走,这样做好像不太厚道!于是,她从衫袋里拿出了一块纯金币,将它放在火锅旁。
她又回到小桌几处,那里放有一个碧色缎面的紫檀盒子。她刚才就闻到了甜香味的,此刻,将它打开,里面有两个碧绿得晶莹可爱的绿梅造型甜点,看样子既有西式雪媚娘的那种糯和柔软,又有茶果子的那种质感。
她捏起一只,咬进嘴里,“唔~”好清甜,抹茶蜂蜜焦糖味的朱古力馅,清甜中带着一丝苦,苦里又透出一丝麻辣,最后她才品出这“苦”一味其实是来源于花椒。是十色的滋味。
她把另一只也吃掉。
甜味,刚好中和了方才麻辣火锅的麻辣味,搭配得天衣无缝。
如果,能再有一杯茶就好了!
肖甜梨得寸进尺地想道。
门外,忽然传来响动。
肖甜梨耳朵灵敏,她耳尖动了动,快速地走出廊道外,沿着凸起,爬上了墙壁上,然后再爬到一株高树上,从上而下,占尽最佳的视野。
她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看身形和相貌应该是日本人。女人显然也有些身手,她正想翻墙进来,月光下,她插在背后的刀泛着幽冷的蓝光。
日本不同美国,枪支管控同样严格,想要犯罪,想要行凶,刀具才会是主要的工具。这个女人目光里有杀气。
肖甜梨诧异,难道这里就是明十的宅子?!
肖甜梨快速地从大树上跃下,一扑就将女人从墙头推了下去。
匕首从靴邦子抽出,肖甜梨将它抵在了女人的下巴,“你要对付的是不是于连?”
那个女人大惊,但她没说话。
如果答案是,人的瞳孔会变大,不是、则瞳孔不变。但要在很近的距离才能看得清瞳孔的变大,而眼前这个女人已经给出了肖甜梨答案。
“是。你是来找于连的。”肖甜梨讲。她的瞳孔变大了。
肖甜梨忽然来了兴趣,将女人从地上揪起,并迅速地将她绑了起来。
过程中,那个女人拼命反抗,但对着肖甜梨无异于以卵击石。肖甜梨只动了两成力,就将她压趴在地,以膝盖狠狠地撞了她背脊靠近尾龙骨的脊椎那一段一下,她就几乎瘫痪了,再不动能。
肖甜梨讲:“我只要再用上一分力,你就真的瘫了。”她将她绑紧了,拍了拍她那张还挺漂亮的脸讲,“老实一点,就小吃点苦头。不然,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完她从内衣里掏出balisong,对着她指头做了个咔嚓的动作。
女人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
“叫什么?”肖甜梨问。
女人老实回答:“上野千鹤子。”
“很好,千鹤子。现在,你慢慢爬起来,跟我走。”她抓着绳子的另一头,背着双手慢慢往迷雾森林里走。
绳子的另一头,拖着上野千鹤子。
肖甜梨拖着她,看似漫无目的地走进了迷雾森林。
上野很警惕,多次使诈,甚至还自己脱了绳,企图逃走,但都被肖甜梨捉了回来。
肖甜梨甚至让她逃进森林里,然后再一次次地将她抓回来。
最后一次,上野崩溃了,大声喊,“你要杀就杀,别把我当耗子逗!”
肖甜梨用balisong将她下巴挑起,刀尖在她下巴轻刮,一颗血珠在雪白如瓷的肌肤里渗了出来。
肖甜梨兴奋得伸出了舌头,然后在女人的下巴上舔了舔,血珠卷进了她殷红的唇里。女人啊一声尖叫,几乎要吓晕过去。
肖甜梨指了指前方浓雾弥漫的黑色阴影讲,“我们到那间小木屋去。”
这个女人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上野再不敢反抗,随着她进了小木屋。
肖甜梨左寻寻,右看看,总觉得这里熟悉。就连这里为什么会有木屋,而她为什么会知道,她都觉得很惊奇。
肖甜梨走到木屋一楼,大厅中央摆放的那张沙发上。她用手去摸,沙发上的皮革,和纹路好像也是熟悉的。她的手伸进了靠背里,意外地摸到了什么东西。
她拿出来一看,是一颗钻石耳钉。钻石在黑暗里闪烁着诡异的火光,肖甜梨抬头,一面高墙上窗户开着,难得有月光渗了进来。
这是属于她的钻石。原来,她从前来过这里。肖甜梨想,或许就是追捕吃人魔时,到过这里吧。毕竟,吃人魔告诉她的,他的老巢,就在这个森林的另一边。
“坐吧!”肖甜梨拍了拍沙发。
上野听话地,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肖甜梨问:“你为什么要追杀于连?”
上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是他请来的保镖?”
“咳咳咳。”肖甜梨结结实实被呛着了,她那么高级的一张脸,那么高级的一个人,哪里像保镖了?!
“你只需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肖甜梨强调。
上野讲:“于连是我的心理医生。”
肖甜梨挑了挑眉,关于这一点,她是一早就知道了的。
“我没有在他那里诊疗时,每天都很痛苦。但自从他教会我释放,我就自愈了。”上野讲。
肖甜梨一听,再度挑了挑眉。
上野一张毫无表情的扑克脸上, 是一对空洞的眼,她讲:“别误会。不是什么色情的东西。他让我做回自己。他让我做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然后,我做到了。”
肖甜梨并不诧异:“他让你杀人是吧?!”
将杀人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啊……上野点了点头,“是。”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肖甜梨来了兴趣。
上野讲:“于连是一个很擅于操控人心的人。他很可怕。只要他想,他能操控人做任何他想要那个人做的事。我见识过,他让一个人自己割开自己的喉咙。我发现他很危险。或许有一天,他也会这样对我。更为重要的是,我发现,原来我每一次杀人,他都有去到犯罪现场,取走了一些东西。或者可以说是证据。他可以威胁我,也可以将这些证据交给警察。所以,我只能去暗杀他。”
肖甜梨想了想,讲:“看来,你还是被他瞒骗得很彻底。以你的身手根本不能伤他一根头发。”
“怎么可能?”上野叫了起来,“为了有一日能复仇,我从十八岁开始,每天都在练杀人的技巧和功夫。不是那种锻炼身体的柔道或是跆拳道。”
“你连我都打不过。”肖甜梨摇了摇头,“即使是我面对面和他交手,尚没有必赢的把握。看来,他在世人面前,将自己塑造成了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医生模样。”
“你说你要复仇?”肖甜梨问。
“嗯。”她点头,“我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不需要隐瞒你什么。”
肖甜梨讲:“我以为你是以虐待人为乐的变态连环杀手。”
上野回答:“你也可以这样认为。我一开始时,就是在街道上逛。一个人。夜晚。总会有起色心的男人,我随他们上车,他们以为是一场艳遇,而我在夹着他们时,在他们最癫狂,最丑态毕现时,将发髻狠狠地插入他们的喉咙!”
肖甜梨兴味更浓了,“那你从中到达高潮了吗?”
“没有。”上野很迷茫地摇了摇头。
“没有从中得到乐趣,那你的猎杀,你的那一套行为模式,并不能使你的幻想得到实现。”肖甜梨斟酌了下,分析道:“变态连环杀手杀人是有原因的,他们挑选猎物有固定的准则,固定的那一类人。就好比你,选的是夜晚开着车,却精虫上脑的男人。你厌恶他们!或者说,你从根本上厌恶男人,却迟迟不能对真正厌恶的那个人实施报复手段。”
顿了顿,她又讲:“你童年时被强奸过?”
上野的脸色变得惨白。
“看来,我的侧写是对的!”肖甜梨讲,“而且这个人,很大可能来自你的亲人,例如你的亲生父亲,或是继父,或是在你成长阶段长期和你一起生活的人。”
上野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你是警察?”她最怕的就是被抓住。
“不。”肖甜梨摇了摇头。
肖甜梨继续讲:“你迟迟不能对真正的那个人报复,于是为了释放心中暴力与杀人幻想,你开始在午夜猎杀男人。一步一步地,经过多次的演练,最终,你有足够的勇气,向那个特定的男人举起了屠刀。”
“没错。以前,我总不明白很多东西。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杀人,就是想杀人。于连教会了我释放,而你教会了我前因后果。听了你的话,我终于明白了一切。我在七个月前,将多次对我实现强奸的亲生爸爸和继父用冰刃杀死了。我在他们身上刺了无数刀,然后冰融化,一切无迹可寻。因为血很多,流了一地一床,所以地面上看不出冰刃融化后的水迹。警方没有破案。而这两起案,也没有和午夜车道男人死亡案联系起来。但于连,掌握了我的证据。”上野讲,“我已经报了仇。我的人生刚刚开始。我绝不能坐牢,哦,在日本是死刑!我不要!这不公平!是那些男人下贱,是他们咎由自取!”
肖甜梨已经侧写出所有的轨迹,她讲:“你也是于连的猎物,从一开始就是。千鹤子,我认为,于连不是要把证据交给警察,你很符合他的口味。他真正想要的,是在适当的时候,吃掉你。你如此充满愤怒。我想,他最想享用的是你的心脏这个部分,还有生气时微微颤抖的嘴唇,暴怒凸起的眼睛。他想吃用和收藏这些部分。”
上野一听,吓得跌下沙发,瘫坐在地。
肖甜梨拍了拍她脸,轻声笑:“放心,于连死了。你大可放心。现在,你看得的那个,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于连的孪生兄弟。”
“所以,我安全了?!”她不可置信地问。
“是。你是安全的。你走吧。”肖甜梨讲,“不过给你一个忠告,上得山多终遇虎。你还是及时收手的好。但如果你已经从杀人捕猎里获得了快感,停止不下杀戮。那或许会有一天,你会成为我追捕的对象。我对恶人的血肉,同样喜欢呢!”
上野颤抖着说,“我知道了。”
她试探着,见肖甜梨没有反应,她最终是消失于黑暗中。
肖甜梨摸着新涂的指甲油,想的却是,于连的确是留下了关于许多变态连环杀手的档案,以及他们犯罪的证据。但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体会狩猎的乐趣。如果他还活着,他会一个个地将那些人找出来,然后杀死他们,吃掉他们。这才是他乐于玩弄的快乐游戏。
变态连环杀手不会一天变成,他们总有其成因,童年的不幸,往往是一种诱因。刚才,上野千鹤子的讲述中提到,她软弱的,没有工作能力的妈妈完全知道她多年来被反复性侵的事,但她妈妈不报警,为了生活下去,选择了沉默。因为在男权的社会里,她的前夫、和现任就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多么可悲的真相。千鹤子就是这样被毁掉的。
肖甜梨将上野千鹤子的侧写报告、行为模式分析,童年溯因做了总结。她用手提电脑做好文档,点击保存。再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二十四(5)她看上我们明十主人了
她离开小木屋,往前走,白色的雾气漫了起来。
本就是深宵,白雾弥漫,遮挡了仅剩的一线月。
四处黑得可怕。
肖甜梨咬着跟草,倒是心境悠闲。
突然,前方出现两盏橘红的灯笼,灯笼的暖光的黑夜里缓行,就像古时的那种朦胧的烛火光。
夜里,荒山,灯火穿行,渗着百鬼夜行一般的可怖。
肖甜梨倒是来了兴致,加快脚步奔向那团火。对于她来说,她是没事偏要找事的类型。她玩笑重,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一探究竟。
但那两团火也邪得很,忽远忽近,明明看着伸手可即,加快脚步后,它偏又远了。诡异,且飘忽。
而且,更像是把她往某处引。
她追出很远,快到森林的边界。然后,她听见阴郁、诡异的和笛声,且隐隐暗藏着杀气。她提高了警觉。
但她发力追上去后,却傻了。
那两团灯笼光,来自两只巨大的、碧蓝的蛙。绝对不是青蛙,已经是一只拉布拉多的体型了。碧绿的蛙,见了她,它们一前一后,“呱、呱!”
她看了,噗嗤一声就笑了。
但她没有放松警觉,这么艳的颜色,只怕这两只蛙有毒。
两只蛙倒是没有任何攻击的举动,相反两对凸出的大眼,呆得很。偶尔,一前一后,“呱呱”两声。它们见了她,停下来了,就坐在路边杂草丛里。是萌得不可思议的大萌物!
它们的头顶伸出一根粗壮的触须一样的东西,顶端吊着一只两个拳头大得圆肉球,圆肉球的肉皮显得很薄,气球一样薄,里面发出橘红的光。
肖甜梨将:“你们真像平安时代的那些妖怪们!不过怪可爱的!”
“呱呱!”
两只大蛙,“提”着各自的“灯笼”,继续赶路了。
肖甜梨饶有兴味,就跟着两蛙走。蛙跟着笛声走。
这魔笛,难不成是驱动魔物的?她一想到这,又摇头,她最近一闲下来,鬼怪小说看太多了。
小野丽子的爱好,就是下班后看妖怪小说,把她也带偏了,借了好几本平安时代的妖魔书给她看。
等到她看着两大蛙,提着灯笼,跃进了那栋百年老宅,她也跟着爬墙跳了进去。正是她借用晚餐的那一处!
她蹲在墙头,只见朦胧而半透明的纸窗户后,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他手执竹笛,吹奏的乐曲愈发诡异与高亢。并不是那种悦耳动听的音调。这个声音,在告诉闯入者,他很不高兴。
两只大蛙此刻蹲在明十面前,两只大灯笼一闪一闪地透着光亮。
“呱呱。”
明十放下笛子,眉头紧蹙。这是两只朱古力碧绿和果子化的精灵。享用碧色朱古力和果子的人,明显很特别。
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朱古力精灵的。他的妻可以。
他想起了十夜的老板,那个古怪的女人也可以。
大碧:“呱呱呱~~主人,那个女孩子又来了呢!”
小碧:“呱~主人,她说出了你的麻辣火锅秘方。她很欣赏你的手艺呢!呱呱!”
大碧:“那个金币,金光闪闪的,大碧碧好想要,呱~”
明十:“……”
他把那枚金币递给大碧,大碧伸出血红的长舌一卷,隔空将宝贝卷进了自己嘴里。
“你怎么这么贪钱?”他有点无语。
明十忽然听见了屋顶墙头传来的笛声。
一开始还好,毕竟就几个音节,和一个调子,再听下去就不对劲了,那笛声简直难听得令人崩溃,就连大小碧都快要吐了。
明十赶紧拿起笛子吹奏,吹了一句,让对方明白,再带了一段。反反复复就三句调子。他一个音一个音地纠正,渐渐地,那个笛声虽然依旧走调得厉害,但已经没有那种尖锐难听得令人窒息的感觉了。
小碧:“主人,你是要收徒弟吗?呱!”
明十:“肖老板的笛音太可怕。我只是打发她走!”
果然,肖甜梨终于弄懂了这几个音调后,走了。
大碧跃上墙头。月光下,一枚金币闪着令人愉悦的光。
大碧很像将金币占为己有,但还是将它带到了明十面前,讲:“主人,那女孩子给你交学费来了!”
明十狠狠地按了下眉心。
大碧:“主人,这宝贝给我好不好?主人你不缺钱啊!我很缺呢!我还想给小碧做身大红衣裳呢!”
大碧和小碧是恩爱的一对。
明十看了眼大绿色的蛙,再想象一下大红大绿的景象,他默默地转过身,讲:“你随意。”
他回到书房,抚琴去了。
大碧:“老婆,你讲,肖老板还会不会来?每次她来,都有金币给我们呢!”
小碧:“肯定还会来的!她看上我们主人了。”
大碧:“每夜来学笛,对着月色互相吹笛,以诉衷情,哎呀,人类好会玩!”
小碧:“就是!”
二十四(6)那只羔羊还在人间
肖甜梨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在整个72小时里,只睡了四个小时,然后终于被她找到了那处硫磺浴池,冒着热气的温泉旁,就是一座半竹制的木屋。木屋前院也种植有大片野生的翠竹,形成一个小小的竹林。
四处是高耸可蔽日的古木,有一棵树甚至有八百岁,从它粗壮的树神往上看去,根本看不到顶。正因这一地处于隐蔽的古木中心,加上迷雾深重,以及这连片的三四做山峦都处于磁场带中心,山下就是奇特的陨石于矿石,这一处电子设备失灵,飞机都要绕道,是无人烟处。
肖甜梨脱下鞋袜,将雪白的足放进温泉里,她满足地喟叹:“小莲花,你还真会享受,捡了处这么棒的地方。”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将衣服脱尽,将自己整个地泡进了温泉里,淡淡的硫磺味充斥着鼻端,舒缓得令她犯了困。等她醒来,已过去了半个小时。
肖甜梨光着身子踩上了卵石小径,沿着一盏一盏的石灯笼走回了木屋的廊道下,她在门前停下,手轻轻一推,门“吱”一声就开了。
于连告诉过她,这里是有自动发电机的,所以这里通电。
她将壁灯打开,一室的古朴沉寂。这里的确是一处世外好地方。
放下背包,只要她把手提电脑打开,于连就能从电脑这个藏身之所出来。但不知为什么,她有点不想放他出来。
她往一楼的房间走去。只有两间房,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卧室,都是和风的装饰布局。虽然布置得一切从简,但卧室推开后门那道纸门,就能看见后院的温泉的一角,袅袅烟气蒸腾,模糊了一树粉花。不是樱花,却如樱花一般娇美。
她又啧了声,这个小莲花,真的太会了!
她在卧室的衣柜里翻找,居然找到了她的尺码的一系列和服、内衣和袜子,甚至连鞋子都有。内衣那一格里,还放有一只红色的锦盒,打开一看,上层放着五光十色的珠宝,并贴有标签:十夜,请随意,都是你的。而中层放着松荣堂百年老香铺源氏物语的香,香气满室流溢。而下层则是一整套她平常用惯了的护肤品的牌子。
“于连,你还真变态!”他老早就算计好这一切,只等着她进入了。
肖甜梨先抖开华美的粉色樱花和服穿于身上,然后才开始涂抹脸蛋。妆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娴静甜美的日式少女。
少女的额头漂亮明亮,而乌黑的发高高盘起。
肖甜梨左右顾盼,又从另一个首饰箱子里拿出一对紫檀簪花小梳子插在了发髻上。然后她又挑了一只缀着五彩琉璃的小圆球发簪插进发髻的另一边。
少女的娇憨和无辜感十分天真。
肖甜梨看了一下,讲:“这些物件的主人,依旧还将我当成小时候的那个小姑娘。”
虽然,现在的她不老,才23岁,但她的内心的确和百岁老妖差不多了。
妆台上,有香盒,源氏物语香只点了三分一。她将另一半点上,花散里的甜香渗透整间和室。香盒旁,放有一本《源氏物语》。
她翻开,夹着书签那一页是源氏邂逅胧月夜,并行云雨之事。
她看着看着,轻笑出声。
于连的风格,和明十透着相似。
也是,人家毕竟是双胞胎。
肖甜梨将书合上,却感慨道:“人似孤舟离蒲岸,渐行渐远渐生疏。”
一切,都是无可挽回的。
就像,她和丈夫的一切,既是断了的弦,也是断了的缘。
她似探索属于自己的迷宫,离开卧房,在这栋小木屋里游走。
上到二楼,她推开了一扇门,是个斗室,练武用。她关上,继续走,再推开门是一间暗室。
于连曾在这里冲洗照片。她沿着没有走过的路,摸黑摸索,然后摸到了一处门把手,她将门一扭,哒一声开了,她走进去,这里是一个光亮的世界。她忽然发现,门边有一个锁,是指纹锁。只有录入过的指纹,才能打开这道门。
这里也有一台电脑,书架,一张沙发、一张床。
她先浏览书架,是心理学临床书籍、神经外科书籍,与人体解剖学,还有许多犯罪类的专业书籍、犯罪心理、痕检法政前沿技术科学,刑侦学等等书籍。
还有许多关于艺术类的书籍。
她再看向墙壁,四面墙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受害者。
她一一观看,看得出来,这些不是他的作案风格。应该是他猎杀过的各式变态连环杀手们曾经的猎物。
其中一面墙前,还有一块可移动黑板。黑板上钉有猎物的照片。猎物犯案的行为模式,那些受害者们伤痕累累的身体。这个被于连称为00567的猎物,是一个日籍华人。她只看了一眼,就记住了567的样子。不太起眼的一张脸,眼睛像永远睡不醒,人们不会觉得他是坏人的那一类人,存在感低。他的工作是机器工程师。而他的猎物全都被撕碎了。他用机器将人残忍虐杀撕碎。
也是中国境内不公开的,机密度极高的通缉犯,因为这名通缉犯不在明面上公开通缉。但警察内部都知道,且和日本方联合行动,想要逮捕他。
看来,这是于连生前最后追捕的猎物之一。但他没有完成他的游戏。
肖甜梨回到电脑桌,将电脑打开。
这里并不能上网,于连也仅是用电脑来处理一些工作,和记录他的捕猎档案而已。
她快速浏览,忽然对他标注了《心理窥探》的这个文档产生了兴趣。
她点了进去。
里面是以一个一个的名字为分文档,她点进去其中一个叫玛格的文档,里面有许多个以日期为单位的视频文件。
肖甜梨从第一个视频文件开始看起,快速浏览了将近二十个文件,时间跨度为三年。她再翻到底,于连对这位病人的治疗持续了六年。
玛格是一位美国人,从她的叙述中得知,她从四岁起,遭受不同男人的侵犯。因为她的妈妈是个妓女,她为了钱,满足她客人变态的需求。直到玛格十二岁,她从这个扭曲的家里逃了出去,在街上流浪乞讨,被流浪汉侵犯过,最后又被儿童慈善机构发现救助,之后在三个寄养家庭里生活,直至十八岁成年。她的第三家寄养家庭是位善心的夫妇,资助她上大学,她也成绩优异,最后进入了医学院。八年医学院加实在后转为正式医生,是一位外科医生。本来,经历残酷的前半生后,她通过努力本应获得好的生活,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导火索是带她的导师对她实行职场性骚扰,过往的阴影卷土重来,最后,她用手术刀一刀刀活剐并肢解了那位导师,再回到家中,用刀刺死了她的妈妈。跟着,这位玛格消失无踪,至今不知去向。
“是一位可怜的女孩。”肖甜梨叹:“于连,你会怎么对待她呢?”
好的心理医生是开解,是引导患者放下、走出困境。有些顽固的心里治病是极难治愈的,毕竟心理医生不是神,但无论怎样都会引导患者去排解。
但于连不是,他会通过言语勾出人性里深藏的魔。
他对玛格说,“玛格,你在压抑。我们应该回归到原始的状态,释放心灵。”
“怎么释放心灵?”视频里的玛格问道。
于连神色平静,唇角是极为克制的笑容,和平常的他不同,此刻看来就是一位极为专业的心理医生。
他将一杯水放到她手中,他讲:“玛格,去感受一下。什么能令你最感到安全,和最具有力量。”他抓着她手腕用了些力,“就像此刻,一杯水的力量,也是力量。这杯水是温暖的,安全的。什么能令你最舒服?”
玛格想了想,答:“刀。”
于连很满意,松开手,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小巧的开信刀。
玛格看了刀一眼,说,“这个年头,已经很少有人使用开信刀了。”
“因为已经很少人愿意认真写一封信,和寄出一封信了。”于连讲,“玛格,你是一名医生。所以,精巧锋利的手术刀就是你的武器。也是你最趁手的工具。”
玛格一怔,重复道:“精巧锋利的手术刀就是我的武器。也是我最趁手的工具。”
“对!”于连讲:“就是这样,没错!”
“医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她讲。
“做回你自己,你怎样想,就怎样做,就是最好的释放心灵。”于连温柔地讲道:“玛格,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其实,你自己心里很明白,你应该怎样做。你需要做的,仅仅是听从内心的呼唤。”
“你的内心,对你说,应该拿起刀来。”于连讲。
“just do it!”他讲。
所有对话都是英文的。此刻,肖甜梨才发现,的确没有任何话比这句英文“just do it!”更有力量和诱惑力的了。
当然,所有的引导都是循序渐进的。于连花了六年的时间,将玛格引导成为一名连环杀手。
从第一个视频来看,玛格只是很痛苦,是来找心理师倾诉的。
于连就像所有的心理学家一样,很善于挖掘人性。他一点点引导她说出事实的全部真相,将她的痛苦与仇恨加剧、扩大,并没有疏解她的困苦,而是让她拿起了刀,而出发点仅仅是“请你听从你的心。”
于连是一个很可怕的心理控制师,他可以控制他想要控制的任何人。
肖甜梨又浏览了另外几位患者。
他们都从一名需要从心理师那里寻求帮助的病人,成长为连环杀手。
“小莲花,你这个人有点意思。真是做我不敢做,太棒了,这也是我喜欢干的事!”她看得津津有味。
“我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叫大卫的男人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讲,“每次我回头,都能看到它就在那里,头顶犄角。”
“犄角吗?”于连玩味了一下,用冷静的声音讲:“没什么大不了。每个人身后都会有一个怪物,其实这头怪物来自我们内心深处。”
于连又讲:“你放轻松,不要去和它抗争。有时候,它走在某个方向,而不再是你后面,或许只是想引领你走向某个地方。大卫,你觉得呢?每一次你看见它的时候,是在什么时候?”
大卫很迷茫,没有听明白。
于连拨了拨桌面上的银色撞球,清脆的叮叮声依次响起,他说,“别急,慢慢想。例如,会不会是在你很想做某些事时,它就会出现呢?它引领你听从内心的声音。就像现在,”他又拨了拨撞球,再度发出“叮叮”声。
大卫:“医生,如果我说出某些事实,你会不会帮我保密?”
于连笑了:“大卫,我是一名心理医生。我绝对不会说出病患的隐私。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倾诉。”
大卫:“医生,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杀了一个人。”
“哦?”于连来了兴趣,他身体向前倾,一副认真聆听的善意表情,“是什么人呢?如果要逼到你动手,或许是一个罪人。”
“不。他没有罪。我仅仅是控制不住想要杀人。而他更好在那个时刻走到了我的车旁边。”大卫讲,“在一条没有监控的街角,他在抽烟。我快速降下车窗,拿枪对着他后脑来了一下。他就倒下了。”
“没有被发现和怀疑吗?”于连问。
“没有!”大卫很兴奋,仿佛就发生在刚刚,他全身的血液沸腾。
“如果排除掉被抓被发现的风险因素,有刀,你会选刀吗?毕竟刀更为亲密!”于连问。
大卫想了想,摇头,“我喜欢用枪。”
于连停顿了一下,忽然问:“你抗拒和人身体接触是吗?”
大卫看了他一眼,有些抗拒回答,但还是回答了,“是。”
于连说,“你小时候被性侵过。”
大卫:“是。”
“比起用刀,枪要远,且感受不到暴力的范围程度。许多变态连环杀手其实更喜欢用刀。用刀刺来展示自己的强大,与权力。有什么东西是不在你的控制之下呢?大卫,你是不是无法进行性行为。侵犯你的是一名男性。”于连的声音始终没有变化起伏,冷静而自信,更有一种抚慰人心的镇静作用。但肖甜梨知道,此刻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演练的,都在引导心中有魔鬼的人走向更大的毁灭。
于连:“枪,能展示强大的控制力。那就是你的武器。不过对付一般的流浪汉,或是妓女,并不能彰显它的力量。大卫,为什么不指向那些自以为是的粗鲁傲慢之人呢?!这个世间上,有那么多令人讨厌的人。大卫,放过那些可怜人,去彰显你真正的力量。”
“大卫,遵从自己的内心。你天生就是一名杀手。那你就从犄角暗影里走出来,成为真正的自己。”于连举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下。
大卫笑了,“医生,你这是诱人犯罪。借我的手去杀人吗?”
“不不不!”于连举起食指摇了摇,“由始至终,我只是一个排忧解难的心理医生,解决人们的心理问题,而要怎么做,做到何种程度,是你自己的选择。”
“承认吧,大卫,你是一个极度渴望暴力的人。你已经到达了崩溃点,控制好自己,不然,你很快就会被警察抓到。”于连看了看手表,讲:“今天,我们的时间到了。”
肖甜梨微眯着眼,也看出了大卫是一个变态连环杀手,想要他停手根本不可能,除非他被警察抓到。
于连最后说的话,令肖甜梨记忆深刻:“只有当你什么都不想,全心身投入其中,你才能获得平静,安静地躺在静谧的湖水之中。大卫,你需要获得平静。”
肖甜梨将大卫的文档关闭。
她站起,伸了伸懒腰。
第一个夜晚,她是在于连的卧室安睡。
第二天的中午,她走到三楼的顶层。从三楼的东边全幅落地窗可以看见一百米处的一个奇怪的光景。
那里种植有三十多棵小小的柏树苗,看树龄,应该是在五六年之间,而有些更新、只有一年或半年,这几株树也最矮。挺拔的柏树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又被无数的大树古树所掩盖。
这里是于连最舒适的藏身之所,而这里又离他即妒忌又好奇和向往的哥哥明十住处那么近,这就是于连认为的“理想之地”。
他将他的猎物,埋在了这里。
肖甜梨从杂物间翻出工具往柏树阵处走去。
松柏有纪念的意义。这些受害者,他们对于于连的意义是不同的。肖甜梨相信,于连必定吃用了他们的一部分。
肖甜梨在林间快速行走,只花了极短的时间,就来到了柏树阵。
她从这一处回望,可以看到天边那栋小小的竹木屋,和三层东面窗口上挂着的一面画有天使的旗。
天使,松柏,一切都含有安眠的意像。
肖甜梨在最新种上去的松柏旁开始挖掘,没多久,就挖出了一具铺满了糖果、鲜花、与玩偶的尸体。这具尸体是只有十岁的小男孩。
那种感觉有种于连埋葬了他自己的孤鸣悲戚感。
男孩的腰不见了,应该是被于连吃了。
“这么小的孩子,你为什么选择了他呢?这不太像你的风格。”肖甜梨对于连展开侧写。她看见,男孩的手上挂有一个银牌。她拿起,小小的长方形银牌上刻着:渡边小太郎。
是这个男孩子的名字。
肖甜梨取走他的铭牌,然后将泥土还原。
她又回到了硫磺温泉小木屋。
先将自己清洗干净,然后换上了另一套桃红色的和服,将发与发簪一一侍弄好,踩着袅袅娜娜的细碎小步子,肖甜梨又回到了那间需要指纹解锁的密室。
她在于连的电脑里,找到了渡边小太郎的文档。
小太郎是一位多次自杀未果的可怜孩子。他是孤儿,辗转于七个不同的寄宿家庭,遭到不同程度的虐打,被反复将头按进水里,多次濒临窒息。是一名社工发现了他的异样,解救他后,送来了于连的心理治疗室。
和肖甜梨想象的不同,于连尽他所能开解他,挽救他,本已有了成果,但最后政府还是让别的寄养家庭接收他。小太郎知道后绝望地将钢笔尖插进了颈部,且恰好就插进了颈动脉。
变故发生得很突然,当时于连在外室恳求社工不要送走他,小太郎对社工有着本能的亲近和信任,于连劝他去收养,但社工本身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家庭,也没有达到三十岁,所以条件上不符合。于连解释说,可以让他在这里治疗,和在社工家暂住,一顿时间后,等他情况稳定了,再另外安排。而小太郎受了刺激,拿起笔筒里的钢笔,对着颈部插了进去。
或许,人生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太苦。
所以,他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于连只是食用了他。
等同于吞吃了小太郎所有的苦楚与苦难。那一刻,于连和小太郎共情。
或者说,于连在吞吃人生各味。每一种人,代表一种味觉,甜、酸、苦、辣、咸。于连的猎物很多,他最中意捕吃坏人的肉。对于变态连环杀手的肉来说,是刺激的、辛辣的,更是甜的;越是坏,就越甜。他最钟爱的吃用变态连环杀手。
可怜的人,或许代表的是苦,是酸。
肖甜梨关上电脑。
她并不急于寻找约翰——那个十多岁男孩,变态连环杀手的档案。
那个有着天使面孔的魔鬼。
于连让她来此处,发现约翰。那约翰肯定是与众不同的,也是于连最钟爱的那种口味的羔羊。
那只羔羊还在人间。
二十四(7)月下情
穿着桃红色和服的丽人,站在了明十的大门前。
明十没有想到,穿和服的肖甜梨是如此风华绝代。
见他露出的一瞬错愕,肖甜梨勾了勾唇,讲道:“明老板,我又来找你学笛啦!”
明十没说话,让了她进里屋。
大厅的回廊正门,那里摆有一个绿檀木箱,箱子上贴有中文字:请布施金币!
肖甜梨挑了挑眉,最后还是没忍住,问:“明老板,你很缺钱?”
明十看了一眼,讲:“大碧碧和小碧碧弄的。”
大碧碧,小碧碧???
肖甜梨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但一只巨大的碧色身影很快又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只碧色大青蛙带着另一只穿着红色和服的大青蛙跳到了她面前,两对肉灯笼对着她一闪一闪。
肖甜梨也眨了眨眼睛,然后她从衣袋里摸出了一块金币,果然,大碧碧的眼睛瞬间亮了,她将金币慢慢地投进了绿檀箱子里。
“呱呱!”大碧碧很高兴。
肖甜梨:“……”
肖甜梨随着明十进入了另一间和室。
这里显然是茶室。
明十摆了十套坐席与茶具。
肖甜梨见他在正首坐下,她坐到了他左手侧第一位,才问:“你今晚邀请了朋友?”
明十摇了摇头,“我没有朋友。只是摆着而已。”
这时,她才注意到,每一个茶席上都放着一只玲珑可爱的人偶或是动物玩偶。
肖甜梨:“……”
她干笑了两声:“明老板挺有童真。”
明十讲,“这样看着没有那么孤单。”
他正襟危坐于古朴炉具前,将方巾折迭成小方块,慢慢地、一一擦拭茶具。
看得出来,那只小火炉是古物,而他所用器具都是年岁要比她大好几倍的,再观他动作娴雅熟练,在月光下看,好看得像旧时的贵公子,这时候她才注意到,他穿的是一套纯白底色、上袖竹叶的和服。她的话脱口而出:“明十,你穿和服是绝色。”
明十的手一顿。
想到这样说话太轻浮,她换上了更为诚恳的口吻讲:“明老板,别介意。我只是赞美你,没有别的用意。”
在别的地方,或许她会想撩他。但在京都,她并不想。在这里,她只希望和明十保持一个较为远的距离。因为,这里有她想念的人。她不可以在和他相遇的地方,用另一个男人去亵渎他。
明十的脸容柔和而庄敬,有一种十分端庄的美感。肖甜梨想,或许这就是茶道的体现。明十将一个果盘递到她面前,讲:“是糯米夹心的甜点,外壳依旧是朱古力做的。第一块黑色的是朱古力糯米夹心,第二块是日本茶道传统的糯米糕甜点。你可以试试。”
见她咬着筷子,显然不是很明白怎么下筷。他用一对干净的银筷子将糯米糕夹起,放在她桌面前的白纸上,然后他再用纸巾的一角将筷子上粘着的糯米糕擦拭干净,将银筷子放回原位,跟着再把放了非朱古力的甜点果盘放到了她的下一位。
她的下一位,已经坐着大碧碧了,小碧碧跟着在第三位。
肖甜梨:“……”
大碧碧将血红的长舌优雅一卷,一块碧色的和果子进了它嘴里,它再将果盘递给小碧碧,身穿红色和服的小碧碧也优雅地伸出了长舌头。
肖甜梨:“……”
明十又将另一盘做成柿子果、枫叶、松针、甚至是樱花状的糕点递给她,“日本茶道和中国茶道不同。他们讲究先甜后苦,所以饮茶前要先吃用甜点。”
肖甜梨捏了一朵樱花甜点细细品尝,里面是牛奶朱古力馅的,且是胶状的,软软糯糯,非常缠绵。
明十开始沏茶了,他的姿态十分娴雅,做什么都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先用长勺舀取炉中热水,慢慢注入茶碗中,再用茶筅在碗中徐徐搅动。待茶筅柔软,茶碗温热后,他将热水倒出,用方巾擦干茶碗。再另用一小茶匙,从茶罐中勺出二匙绿色茶末,他娴雅地将手倾斜,宽大的白色袖子垂下,洁白的手腕于朦胧的月色与纸灯笼中显露,柔和的一点,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而她所赠予的莲行贴着他皓白的肌肤。
肖甜梨的脸有点热,想了想讲:“我后来找到了几颗菩提子与沉香珠,我现在给你缀上吧。”
“好。”明十没有别的话,只是将腕间莲行摘了下来,轻轻扣于她席上。
肖甜梨从贴身的小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百宝袋,里面恰好有金沙色的编织绳子,她小心翼翼地将莲行一一解拆,再将五颗珠子补了进去,再将绳子的结系成科松紧的那种绳结。
再回首望他,他将热水注进放了绿色茶末的茶碗里,并用茶筅快速上下搅动,这一下很考究功力,但见他姿态闲适慵懒,明明搅动得那么疾速,却没有溅出半滴水,换了她做,只怕茶末茶水到处溅了。
她眼看着,他将茶粉末和热水完成融合成呈泡沫状,她知道茶道功夫的精华就在这里了。只见他优雅而含蓄地收了力,茶末丝毫不见洒出,他轻巧一抽,茶筅收起,而未见水滴溅溢,真是十分精彩的。到了这个时候,明十的茶沏好了。他将茶碗略转了两下,将白色茶碗绘有桃花的部分面向她,真是好看得紧。
他说,“请用茶。”
肖甜梨端起茶碗,只见上面用茶勺勾勒出的猫扑蝶图案才刚显现又消失了。
肖甜梨眨了眨眼睛。
可爱的灵猫果然看不见了。
“明十,你画的茶画也很好看。我喜欢猫儿呢!”她讲。
茶室前方,堆细白的洁沙成丘,隔远了看,似观月下细雪,她再仔细看,沙丘原来是呈圆锥状的,但顶部以削平整。
很雅致,也很寡欲,充满禅意,又像明十这个人一样冷清。
明十讲:“这是借白沙反射月光。”
肖甜梨答:“天上的月光和地上的沙光互相辉映,的确十分曼妙。而且你还借山成景,对面的山麓粉色野樱与碧色山树粉碧相间,倒映在白沙丘旁的人造湖水里,有山有水,明十,你是一个妙人。”
明十心中诧异,没想到肖甜梨会是知音人。
见他诧异,肖甜梨抿唇笑,“明十,你真是看不起人。我有读书的好不好!我接受了非常良好的教育。对各国文化、语言、风土人情也有了解。文学书我也爱看。我不是一台只会杀人的机器啊,即使是,这台机器也需要与时共进的。”
“咳咳。”明十以袖掩唇轻咳。
肖甜梨很认真地讲:“明十,其实我很喜欢这种能和朋友安静品茗的时光。”将串好绳子的莲行递给他。
明十抿了抿唇,道:“我也是的。”然后接过莲行,重新套回进腕中。
肖甜梨讲:“这几晚我借住一下。你不用管我。我坐廊道上睡就可以了。”
明十蹙眉:“米卢找了你是吗?”
肖甜梨:“他给了我一整箱黄金。所以,明十,我很乐意守护你的安宁。”
明十拒绝:“我应付他们绰绰有余。”
肖甜梨轻笑:“你是很能打。可是杀手一拨一拨地来,对于你来说不就是没完没了烦得很?!不然,你也不需要拜托米卢。这一点,我可以帮你。我帮你将他们打发走。而且应该很快了,等我想到了办法,就能将所有的杀手打发走。他们不会再来追杀你。等完事了,米卢会给我另一箱黄金。”
明十被噎了一下,“肖老板,你很缺钱吗?”
他将她进门前说的话,又扔回给了她。
肖甜梨端庄地坐着,双手放于跪着的膝上,温柔地说道:“我不缺钱,我只是爱钱。”
明十简直不知道接什么好。
肖甜梨何等玲珑,马上讲:“你不肯找我,而找米卢,你是怕我纠缠你对不对。在京都,你我不谈风月。明老板,还请放心。”
明十站起,不再理会她,只是扔了一句话给她:“肖老板,请随意。”
明十回了卧室,没有再出来。
肖甜梨坐于廊下赏月,以及等待上门的杀手。
她从怀里取出玉笛,轻轻地抚摸,然后吹奏。
卧室里的明十不堪忍受,只好拿出竹笛,一遍一遍地教她。
他在卧室里吹奏,而她在月下相和。
三个晚上,她已经渐渐通晓音韵曲律。
明十想,十夜的老板是很聪慧的人,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第四个晚上,她吹奏的曲子已是婉转动听,但曲子里有一股哀怨,并不像她这样的人会吹奏出来。
明十想,或许每个人都有他/她的伤心事。
这四天,她总是夜里才出现,且没有一次打搅他,他们甚至没有见一面。
她规规矩矩地守在廊道上。除了第一天夜里是着一套靡艳的桃红色和服,后来的几天,她都是穿夹克牛仔裤,一看就是为了方便打斗的装扮。
这样熬鹰一样地熬了四夜,明十有些不忍。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明十双手挽在灰色的宽袖里,走了出来。
他站到廊道上,讲:“肖甜梨,你到隔壁客房睡吧。夜里更深露重,冷着了还要我照顾回来。那我这桩买卖就很不划算了。”
肖甜梨看他的眼神和说的话都很公事公办:“不必了。我白天会补眠的。而且这就是小事,对于我来讲,没有半分难度。”
明十走了,再回来手里多了一张厚棉被,他将棉被放在她脚边,讲道:“下半夜到客房睡。这是命令。现在我是你金主,我说东,你不要往西。”
肖甜梨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对狡黠又动人的黑眼珠转了转,她没有再说出反驳或是调戏的话。
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接受了他的命令。
这对明十来说,有点不适应。
但他放下棉被,走到客房,将客房门打开,人就离开了。
二十五(1)金主 po18dz.com
就这样,明十成了肖甜梨的金主。他给她黄金,而她替他打发走那些杀手,维护他的安宁与干净。毕竟,杀人总是弄得一身血腥,搞不好,还会污了他风雅的老宅。
白天,肖甜梨在硫磺温泉小木屋寻找关于于连的更多线索。
她将从夏海带过来的手提电脑打开,放在客厅正中,没多一会儿,于连就从正门走了进来。
她吹了声口哨,打趣:“幸好你不是像贞子一样,从电脑屏幕里爬出来的。”
于连脸色有点黑,傲娇地纠正:“我是朱古力精灵,集天地灵气于一身,不要拿我和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比较。”
三十岁的于连,正值盛年,以他的容貌,即使是四十岁、五十岁了,也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时刻。此刻,他着深蓝色和服,只在袖子和衣领处绣有银色的竹叶纹,显得他挺拔俊秀,衬得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更为深邃动人。
肖甜梨看着他,有一霎的走神。
她在他身上,会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重合。
但这样做,使得于连心生怨恨:“不要透过我去看明十。我和明十是两个人。”
是了,高傲如他,怎么可能当明十的影子。
“他毕竟是你哥哥,你打算去见他吗?”她问。
于连讲:“活着尚不相见,死后更不需要再见。”
肖甜梨分析:“你真的是很妒忌他,依恋、憎恨,妒忌兼而有之。你对明十的感情相当复杂。”请记住本文首发站:957c.com
“别的事情,你都可以分析我。但我和他,你不要拿来分析。”于连敛起了平常时爱笑的面容。
肖甜梨坐下,手里拿着一块面包,这就是她今晚的粮食。她将面包掰开,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
于连挽着双手斜睨道:“看来他对你也不过如此。”
肖甜梨手顿了顿,又开始撕面包:“我去他哪里,是工作。不是去游山玩水,我也没心情去享用他做的美食。他会给我留一碗饭的。饿不着我。你也不需要阴阳怪气。”
面包里夹有培根,炸得很焦香。肖甜梨斯文地咬了一小口。
“十色的糕点的确做得不错。这块培根肉选用了鹿肉里最嫩的部位来做的,外表煎炸得酥脆,但保持了肉本质的鲜味。工序上,采用的是纽芬兰的鹿,工人们将肉一片一片割下来,用海水浸泡,待干爽后,再涂抹香料和海盐,再自然风干后就可以吃用了。所以,正因讲究,十色家的培根油脂分布均匀,咬起来很弹牙,且滑而不腻,咸度适中,带着天然海风海水的味道。”于连讲。
“看起来你很馋?”她回味了一下,的确是非常好吃。她将半个面包递给他,于连接过,也是极其优雅地小口小口吃着,培根在他唇齿间滑过,他慢慢咽下。虽然只是一个夹了培根的面包,却也算得上人间美味。
“你知道人哪个部分最嫩吗?”于连忽然问。
肖甜梨乜着眼,不搭话。
于连回味起来:“是人腰的部分。那里很嫩很滑。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嫩。用法式米其林的制作方式去烹饪,是比羔羊还要鲜嫩的所在。那口感有那么点像吃慕斯。”
“有没有兴趣和我同食?”他邀请道。
肖甜梨玩味起来,“我看过你的食谱,你不太挑。你既喜欢享用恶人的甜美,也喜欢品尝无辜羔羊的鲜嫩。你的食谱里,甚至有好几个孩子。而且,作为心理医生的你,可以呼风唤雨,操控一切人。我已经见识过了,你通过不断的心理暗示,使得想要狠下杀手的人,放弃了杀戮;也见过你诱导善良的人,拿起屠刀,例如上野千鹤子。你是一个很难界定的人。而我,已经找到了你的收藏品。你将他们藏在你可以看见的地方。例如,这里对出的松林。相对应地,在比利时,肯定也有你的最安全与舒适地。让我来猜一猜。你第一次吃人,感到了全身心的放松与安宁,墓园本来也是安宁,适合沉睡的地方。你把你的藏品收藏在你养父生前工作的墓园森林公园里面了。那片森林是给沉睡的人的,占地面积很广。真的是最合适的,连警察也推想不到的地方。”
“那你要告诉警方吗?”他凝望她,然后一字一顿地讲:“阿梨,不是所有人都有亲人记挂着的。那个自杀的男孩子,小太郎,他不被祝福地来到这个世界。直到死去,也没有一个人记得他。我把他葬在了这里。某种意义上,他的确是我的猎物。我享用了他。但他也有了安身之所。会有一棵松树知道他的故事,铭记他短暂的一生。小太郎不是渴望家吗,渴望那个男义工,所以,我把义工也埋在了他身边。他们彼此不寂寞了。还有一些别的妓女,她们是高危人群,没有人在乎她们。但最低限度,我曾在乎过她们。她们都沉睡了,有一棵属于她们自己的树作伴。还有一些别的人,一些杀人犯,他们更是不值一提,连亲人都巴不得不要再提起他,令自己蒙羞。你要找出来的,不过是这一些人。你将他们带回人间,他们会被很多人鞭挞,而很多孤儿不会有人记得、同情,只是沦为一堆无聊的报纸标题而已,别人口中的谈资。那些妓女,谁会同情她们呢?人们只会觉得她们活该。庆幸死的是这些鸡,而不是他们健康善良正直的女儿。”
肖甜梨冷笑一声,“于连,你又开始精神控制,布道歪理了。”
于连安静地坐在她脚边,他的身形一点点小了下去,变成了十四五岁的美丽少年。他枕着她膝,一对小鹿一般无辜的双眼湿漉漉地看着她,软声讲:“十夜,你要告诉各国警方不过是一两通电话的事。前后十分钟就能说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的,因为我已经死了啊。但除了获得了你们口中的真相,那些可怜人被曝光于烈日之后,他们是否真的能安息?没有人真的在乎他们的。世人就是如此。”
肖甜梨想,换了别的人,换了明明,换了慕教授的确是这样的,让世人看到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哪怕真相很丑陋。尤其是慕教授,受害人被重新挖掘出来,重见天日,由适当的人来埋葬她们,她们的一生盖棺定论,而作恶的人得到惩罚,受害者本身使人懂得去反思。这些才是他们这些正常人执着的。
但对于她来说,的确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毕竟,吃人魔案已经破了。
她摊了摊手,“或许,小太郎他们更适合在这里,一年复一年,草生草长,了此一生。无人知道的故事,或许才是他们所求的安宁。”
于连点了点头。
二十五(2)金主
肖甜梨在晚上八时,来到了明十的家。
途中,她的确遇到了一名杀手。
一个凶残的变态连环杀手。这名杀手在国内也遭到通缉。钟大辉是一个跨国公司的老板,主要做远洋运输。他的货船通亚太、远东。所以,他在日本、泰国、马来西亚直至更远的南洋都有分公司,货船远航至马六甲海峡。
而他喜欢在货船里建立密室,然后折磨受害者,直至受害者死亡,就将他们腹部刺破,绑上巨石,沉下海底。
钟大辉时年42岁,身材壮硕,有保持长年健身,是非常难缠的凶残杀手。他的受害者不分性别,女性遭到多次强奸与虐打,而男性受害者全是被活活折磨死的。钟大辉因为拥有多艘私密的船只,且本身有钱有一定社会地位,选择的猎物全是没有关联的人,所以他的案子长达十五年都不为人所知。他从26岁开始作案,第一起案子的受害者是在夏海的海底被人无意中发现的。
是景明明对比了全国海域发现的其余叁名受害者,发现了他们身上的虐待伤很相似,于是立案,且并案侦查。肖甜梨只是没想到,钟大辉居然也是于连的猎物。于连早在五年前,就发现了他,一直追捕他。而景明明也是在5年前锁定了钟大辉,并冻结了他的银行账户。但他因为有私船,早早逃了出国,不过景明明一直没有放弃,和东南亚的国际刑警保持联系,在一年前,发现钟大辉在马来西亚出现。
而当初,心细的景明明就是发现了凶手懂得将死者的腹部刺穿放气,从而使得尸体不会浮起来这点推测出,凶手是一个懂得医科知识的人,或许从事过相关工作,再层层筛选下来,锁定了钟大辉,因为钟大辉的货运生意,在一开始是运医用药品器具的,他一开始也读过两年医科,但后来转了专业。所以,钟大辉懂得这些内行人知识就不奇怪了。这一切也对的上号。
肖甜梨将钟大辉制服,膝盖压着他背,迫使他双腿跪地。而他的小腿上动脉被她割开了,血流了一地。她即刻给当地的刑警,与国内的国际刑警打电话,让两国协商合作,将他引渡回国。她在等警车到。
钟大辉想作垂死挣扎,肖甜梨讲:“我劝你最好不要。你越动,血流得越快而已,那你就死得越快。”
今晚无月,还下雨!真是鬼天气!和他打是无聊至极的事,因为他不禁打,但令肖甜梨恼怒的是,这天气害她现在一身泥和水。天气不好,她脾气也就不好,所以在他小腿动脉来了一刀。
钟大辉喘着粗气,瘫倒在泥地里,泥水又沾了她一脸。
肖甜梨恼怒地一脚踩向他背脊,只听他脊椎骨发出“咔嚓”一声,然后是他的惨叫声。
“好了。你的骨头断了,这一段骨头呢,有一个好处,断了,就全身瘫痪不能动了。乖啊!”她拍了拍手,咯咯笑起来。
“你这个魔鬼!”钟大辉嚎叫起来。
肖甜梨讲:“我没弄断你痛觉神经哦。如果我给你来点辣的,你会很爽。讲,为什么要追杀于连。你的身份一早就被识破,被通缉了。”
眼看着她又举起刀,要切断他的手指,而现在除了不能动和背脊没了感觉外,别的地方都在叫嚣着痛,他吓得拉了尿,磕巴着回答:“因……因为他的大数据会追踪到我。而且我查到,他一直在把我的行踪发给警方,所以……所以我想逼他删除大数据里我的行踪,然后再杀了他。”
肖甜梨嫌弃地跳到一边,躲开他那处散发出来的尿骚味。她笑声特别冷:“就你那点身手还想动明十?你连他皮都摸不到!哎,这钱不好赚,一点不好玩,还惹得我一身尿骚,难怪明十要请人来对付杀手们。他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警笛声近了。
肖甜梨扔下瘫痪,但脑袋与口齿皆清醒的钟大辉,往明十的老宅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给景明明发信息:哥,你一直追捕的变态连环杀手钟大辉在意外的情况下被我抓到了。遣送回国后,还是你来接手处理。不用谢我啦!啵啵!
暴雨如注,十来分钟的路程,肖甜梨全身已经湿透。
明十家门是大开的,显然他知道她来了。
肖甜梨在门口脱掉鞋,又在地毯上蹭了许久,直到身上滴水没那么严重了,她才沿着一边回廊,慢慢朝正屋里堂走去。
沿路风光曼妙,风吹雨打花叶散,满地的花瓣与落叶透着泥土芳香、和花草香,远处的那棵粉色花树夜色里飘摇,纸糊的灯笼也在风雨里飘摇,老宅子里透出一种凄美。
“啧啧”肖甜梨舔了舔唇,明十还真是雅,他的爱好与众不同。
明十就站在里堂外,廊道上熏有淡淡的草木熏香,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
他原本仰着头凝视招摇的粉色花树,淡淡说着:“不需要脱掉鞋子的。我会让人清洁整理。肖老板随意就好。”
他垂眸看向她时,耳根一瞬就红了。
肖甜梨不明所以,“怎么了?”
原来,她衣服湿透,又脱掉了黏糊糊的夹克,只穿一件紧身黑衣,此刻衣湿粘身,就连胸部饱满的轮廓与内衣上纹饰都透了出来,尤其是平坦小腹上那枚菱形的肚脐,也若隐若现。
那是一具十分诱人的美好肉体。
明十讲,“你先去洗澡吧。客房有卫浴,你自便。”
屋顶上,正在欢快地淋着雨的大碧碧说,“主人们即使失忆了,也互相吸引呢!你说他们能再在一起吗?”
小碧碧舔着雨水,一边舔一边讲:“我看难。我们主人吃的是冷心,心冷了,再大的吸引也只是身体上的性吸引。他转个头就没了感觉。”
“哎!”
两只大蛙唉声叹气。
肖甜梨洗完才发现,自己没有换的衣服,而且内衣内裤都被雨水打湿,实在也没法再往身上套。
她随意拿了浴室里的一件浴袍裹上,才发现是明十的,浴袍脚拖地了。
她本来就不是扭捏的人,直接走到了明十面前,正要喊他,却发现他在盘膝打座,彷如老僧入定。
她清了清嗓子,才讲:“喂,明十,我实在没衣服可穿了。”
明十脸颊一红,眼睛闭得更紧。
她看了觉得有趣,笑道:“莫怕,我还是穿了衣服的。诺,你的浴袍,那么大那么长,绝对裹得我严严实实。”
穿他的衣服的确是不合适,太亲密了。
这种认知令到明十很不舒服。
他张开了眼睛。
那对深邃的眼,在泛着橘黄旧光的百年町屋下流转,美丽得惊人。肖甜梨莫名地心口一颤,慢慢地跪了下来,她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明十,我可不可以亲吻你的眼睛?”她凑唇向他贴近,下巴磨蹭过他绢蓝的和服衣领,他头一侧,她只是吻到了他的发。
“不好意思,冒犯了。我不是心存恶意的。”她回过神来,赶忙跪端正,头垂了下去,很乖巧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但她震颤的羽睫,透露了她内心的不安。明十看见了她的挣扎。
在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脆弱。一度令他忽视了,她其实是杀人不眨眼的心理变态者。
明十只是说,“我的衣服,和我妻子的衣服,都不适合给你穿。肖老板,我这里还有几套妈妈留下的衣服。你就先屈就一下。”
他说的话,实在令她难堪。
肖甜梨没有作声。
明十走入内间,将妈妈牡丹的一套深紫色和服拿了出来。妈妈留在这里的也没有日常衣服,全是和服。
他将衣服放在她脚边,轻声讲:“今晚劳烦肖老板了。刚才的麻烦……”他顿了顿,又讲:“我这边可以再补偿肖老板一箱金。”
一听到金子,她眉眼婉转,马上就现出了笑意,“好呀!”
她拿起衣服就往客房走,再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明十再度红了脸。
牡丹个子一米六八,和她比是矮了一头,而且牡丹也是欧美人里常见的丰腴,但衣服到了肖甜梨那里,短得露出了半截雪白小腿;胸口那里即使没穿内衣,也紧得令人脸红耳赤。
肖甜梨显然也发现了,脸庞滴血。她并不想再担负调戏他的恶名。平常,她的确有调戏他,那她绝对大大方方承认了。但现在并没有,起码在京都的时时刻刻,她都没有那么做过。她刚才难堪过,更不会想去引诱他。
明十给她端了一碗热姜茶,说,“喝吧。夜里寒凉。”
夜里安静,风雨也停。
两人默默无话,气氛十分古怪。
肖甜梨憋不住,咳了一声开口,“你的事,我已大致弄清楚了。长话短说,和你孪生弟弟有关。他们其实要追杀的是你弟弟。他拥有那些变态者们的罪证。只要将罪证发给警方,他们就会被追捕。其中绝大部分人,是还没有被警方发现的变态连环杀手。而有部分是在逃通缉犯,但重点是,于连他一直在追踪他们,清楚他们的藏身点与一切行程,因为他拥有一架私人卫星,与联通全球的大数据犯罪网络。只要他想,所有的人无所遁形。”
明十沉默了许久,才问:“我弟弟……他是怎样的人?”
肖甜梨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你们心意相通。”
“也是。”他苦笑了一下:“他就是我的另一面,另一个心理变态者。”
肖甜梨没有说话。
明十又讲:“我弟弟应该很爱你。我对你的感觉,其实是一种错觉。同卵双胞胎,即使分隔千里万里,一个感冒了另一个也会有相同感应,会一起生病。我从小就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凄凉、绝望,还有饥饿和寒冷。甚至连他的思想,我都一一感受。所以,我对你的感觉,也来自他。肖甜梨,希望你不要对我抱有期望,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任何感觉都是来自他的。”
肖甜梨冷嗤:“今晚你已经羞辱过我了,不需要一次又一次地羞辱我!”
明十抬眼看她,这个凶残成性的女人生气了。
明十又讲:“我渴望人肉。这一点,并非直接来自他的感受。但他喜欢人肉,我能感受到。我也喜欢。所以,肖老板,你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怎么?不然,你还会吃了我?”她挑衅道。
明十摇了摇头讲:“我也不知道。我的确有这种冲动。”
“需要我分析给你听吗?”肖甜梨冷讥,“这是我最擅长的呢!”
“你对我产生了原始的性欲。你渴望我的身体,如同渴望我的血肉。所以你会想吃掉我。吃欲是性欲的一种体现。于连吃过许多人,男女老幼皆有,不过都是不带性欲的。但你现在明明在抗拒我,却想要我。这不很矛盾吗?”
“明十,你所讲的吃,的而且确是真的吃,杀死我,吃掉我。但这里面,是你对我最赤裸裸的性欲。看见我的身体,你动了欲念。呵,思念妻子的深情丈夫,在面对身体的欲望时,不过如此。”
她将他狠狠地羞辱了一遍,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房,将门关紧,一整夜,再没有出现。
明十挽着双手,站在那里,直至将袖子里的手臂抓出深深的血痕。
他的脸色苍白。
其实,他对妻子完全没有记忆,也没有了爱意,这才是最可怕的!他在逼着自己守的,仅仅是今生今世只有一个妻子的承诺。
二十五(3)金主
第二天,明十起得很早。但肖甜梨起得比他更早。
他站在廊道上,看见她正站在湖边逗金鱼。
只见她慢慢坐下,开叉的和服裙底下两条白嫩的腿分开,然后两脚都泡进了湖水里,拿脚指头去逗金鱼。
明十觉得自己可耻,他窥见了她裙底下那寸淡粉的春光,他觉得极度的渴,他挪不开自己的眼。
肖甜梨没有察觉,等想起自己没有穿内衣裤时,逗鱼踢水的动作才收敛了点。
等她回头,却发现明十不声不响地站在了她身后。
“嗳,明老板,一大早的,你要吓死人吗?!”她拍了拍胸口,将手中面包碎都扔进了湖里。
明十给她端来了一碗甜羹,她就坐在湖边端着碗吃,银耳很清甜,莲子也是,浓稠的甜浆可以拉丝,她爱吃得很。
“屋里还有,不够就进去吃。”明十取过她手中空碗。
肖甜梨想了想,讲:“明十,昨晚的事是我口无遮拦,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
明十默不作声。
他转身回了屋,她“嗳”地叫了他一声,挣扎着站起来,小步跟在他身后跑。
等她进了屋,只见明十准备好了两箱金,他讲:“一箱是对你昨晚抓杀手的事的补偿。另一箱是我对你的歉意,昨晚我说的话很难听,我向你道歉。”
肖甜梨再度眉开眼笑,“没事没事,有那么多金,赶紧来羞辱我吧!”
明十被噎了一下。
她正要上手摸摸金,电话就到了。
先是景明明打来的,视频里,景明明很诧异:“阿梨,你这是在哪里?”
肖甜梨嘿了声:“金主家里!我现在的任务是给金主家当狗呢!”
明十:“……”
景明明恨铁不成钢:“你居然去给有钱人当看门狗!”
肖甜梨说,“说来话长,但真的收入可观,目前已到手叁箱黄金,还有事后一箱金呢!回来再和你讲。对了,你找我有事?”
景明明:“程飞的死刑判决由枪决改为了注射安乐。”
“凭什么!”肖甜梨激动得叫了起来。
景明明也很无奈,他揉了揉发红的双眼,讲:“他有一整队律师团,再加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和以精神病为借口。”
“无痛苦安乐死,太便宜他了。”肖甜梨收起了玩世不恭,冷冷道。
“没有办法的事。法庭判决下来了。”景明明讲,“好了。我要说的事情讲完了。你不是说要去日本和比利时度假的吗?接什么工作,好好玩!”说完就挂了。
听见她是要来日本和要去比利时,明十的心就跳了一下。
京都和布鲁日、布鲁塞尔都有他的家。
肖甜梨依旧在骂骂咧咧:“这么死,太便宜了!”
明十讲:“你是冷酷的人,但这件案件,你共情了。”
肖甜梨说,“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讨厌的恰好都是恶徒。明十,我也有我的爱憎分明。与其说我共情,不如说我是敬佩陈薇。要爱一个人很容易,要铭记一个人一生一世很难。重新来过没有想的难,但执着不放,誓要找出真相,还所爱之人一个公道。这种决心,我自问自己都不能做到。所以,我敬佩陈薇,更憎恨程飞。”
明十看着她,觉得现在才是他真正认识她的时候。
这个女人,虽是厉鬼,却也可爱。
他双手挽于袖子里,轻叹:“一生一世不忘,的确很难。陈薇是有情之人。”
“而我们是无情之人。不不不,”她自嘲地摇了摇手指头,“我们连人都称不上。我和你都是无情之物,没有情,没有心。”
肖甜梨的电话又响了。
她接起,视频里出现的竟然是泰国的混血帅哥M。
“啊!M将军,有何贵干!”她一对漂亮的瞳仁忽然就变圆变大了,因为她已经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M对她的一脸贪婪,很是无语:“肖老板,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你是最高级别的侦探顾问,跨国案件,我只能想到找你最合适。”
肖甜梨哼:“没钱不干!上次的丧尸案,我可是白白给你干活呢!”
M揉了揉眉心,讲:“这点没问题。我已经请示过上面了。只要你开价。”
肖甜梨高兴得几乎要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她笑眯眯地问:“是什么大茶饭?”
M简单地和她说了一下,并把相关资料都发到了她邮箱里,接着讲:“这一次,是泰中缅叁国联合行动。你需要和国际刑警联系,还要和我们这边的人口失踪组对接。表面来看是连环凶杀案,五名死者被发现,她们都曾遭受多次性侵,以及虐待,身上布满各种器具造成的伤痕。死者里还有男性死者,美丽男性青少年被性侵和虐打,但无论是男还是女,他们
营养没有失衡,证明有人在照顾他们,他们身上还有很多泥,和山石刮痕、荆棘刺伤,证明他们在奔跑逃命。变态杀手在享受捕猎。而且女性除了被性侵,还被多种残暴虐待,直至死亡。”
“进化。”肖甜梨分析道:“杀手在不断进化、演变,从一开始轻程度的性侵,到后面的虐杀。而且,从不同的伤口来看,出现了不同的杀手的心里演变,不止一个凶手。你们要寻找的是一个组织。”
“是。他们都被关押。从发白的肤色,和部分已经知道身份的受害者,追溯他们失踪时间,可以推断出他们被关了有数年之久。最早发现的尸体,她被关押和活的时间最久,越新发现的尸体,她们被关押的时间越短,死亡时间缩短。”
肖甜梨来了兴趣:“药检报告里显示,他们还给猎物补充钙片,不让猎物缺钙。所以受害者们没有出现被长期囚禁后会患的黄疸病。他们在充分地榨干受害者的剩余价值。显然,他们发现了新玩法,并不再满足于强奸。”
“你什么时候过来?”M问。
肖甜梨答:“说不定。但我尽量快吧。”
一挂机,她马上又给巴颂打电话。
明十一直安静地听着。
等到巴颂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明十怔了一下,这个男人和自己有着相似的轮廓。
从巴颂看向她的眼神,明十知道,他爱这个没有心的女人。
“十夜。”巴颂喊她。
肖甜梨把来意告诉他,让他帮查探,并告知她目前还不能过去。
肖甜梨:“我知道,你有你的暗线。你知道更多那些黑暗里的秘密。M这么急,是因为泰国那边有一名女警员卧底进了一个贩卖人口组织里,而她反馈回来的消息是,目前找到的五名死者也曾出现过在那个组织里。但女警员突然失联了,M需要营救她,以及调查清楚人口贩卖组织和五起死亡事件的连环凶手案有无关联。这五个死者里,有一个是中国公民,男性,被虐杀,他曾在森林里奔跑,逃命,有人在后面猎杀他。森林你熟悉,或许能发现线索也说不定。”
“明白。我马上办!”巴颂看了她一眼,意外地看到了她身后的明十。巴颂看向明十的眼神十分复杂,但他什么也没说,挂了电话。
巴颂是一把锋利的刀,更是最忠心听话的狗。
肖甜梨放下手机,马上打开手提电脑进入工作,她要再分析一下,刚才时间不够,她看得不仔细,只怕会有重要的遗漏。
明十讲:“肖老板真多裙下之臣。”
肖甜梨打字的手一顿,望向他:“明十,你这么阴阳怪气干什么?你又不会吃我的醋,你管我有多少裙下之臣。”
明十别扭地转开了脸。
肖甜梨又讲:“而且我需要纠正。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对滥交没兴趣。我只和一个男人上过床,而且他还是我的丈夫。不要说得我好像很滥一样!”
她说得直白露骨,明十脸红透,尤自嘴硬:“我看你心大得很,内衣都没穿,就和不同的男人谈得浑然忘我。”
肖甜梨乜着他,讲:“明老板,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吃不到糖的小孩子。明老板,你今年贵庚?!”
明十脸色铁青,转身就回了房,将推拢门摔出巨响。
肖甜梨摸了摸鼻尖,不懂他是吃错了什么药。
她头也不抬,继续工作了。
只有黄金,和追捕变态连环凶手,才是她的最爱呐!
二十五(4)金主
ps:下一章有肉,嘿嘿,大家想吃肉嘛~~~
肖甜梨已经想到了对策。
她立即给米卢去了信息。
米卢走进明十的家时,正是上午十点,太阳正好。
他从鸭川边折了一枝漂亮的树枝,一路走来,分花拂柳,也是很好的皮相。
肖甜梨看了他一眼,放下手头文件,直接问道:“解决明十的事情,我需要一颗卫星。过程你不需要知道,要卫星的用途你也不需要了解。你和明十都是有钱人,如果有些事可以一劳永逸,我建议花钱完事。”顿了顿,她又讲:“这颗卫星,你还需要将它关闭,制造出它出了故障,甚至坠毁的消息。通过你的渠道,将这则信息发布到全世界各地的地下世界。”
“至于别的事情,我这边来打点。我和地下世界的人也有联系。”她讲。
明十从书房走了出来,只看了肖甜梨一眼,就将身上外套脱下,直接盖到了肖甜梨身上。
她正要问他干嘛,突然想起自己没穿内衣,也就不作声了。
米卢看了眼两人,问:“你们睡了吗?”
明十冷冷扫他一眼,“你疯够了吗?”
肖甜梨一本正经地回答:“京都期间,是我的纯私人时间,但既然接了工作,那我只讲公事,不谈风月。另外,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我不和客户睡觉。”
米卢笑眯眯道:“严格意义上来讲,我才是你的客户,是我请你保护我这个便宜弟弟的。所以,你要和他睡,完全不影响你的专业性,以及职业道德。”
“米卢!”明十恼了。
“我便宜弟弟脑子不好使。不过这张脸和身材还是很好睡的。你看,你都在这里住下了,怎么就没顺便睡了他呢!”米卢笑得风流恣意:“我就看不得他这一副禁欲的样。又不是和尚!我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能惹得他急了。”
肖甜梨怪声怪气道:“你想法还挺多,怎么感觉是你比较想睡他。”
“肖甜梨!”明十是真的气狠了。
肖甜梨拢紧大衣,米卢往她胸上扫的眼神,她很不喜欢。
“再看,我就不客气了。”她忽然抄起桌面牙签往米卢头部插去。她动作太快,即使米卢本能地去躲,和以手隔档,但那根竹签被她插进了他的颈椎。
肖甜梨冷冷道:“我奉劝你别动,不然,你的视觉神经就要废掉了。”
米卢并不见慌忙,只是笑盈盈看着她。
的确是黑暗世界里滚过来的人。什么大场面他还没经历过呢,米卢的眼神明白告诉她,他不怕死亡。
肖甜梨将那支竹签拔了出来。
米卢摸了摸颈,然后说,“卫星的事情我可以解决。我的一位印度朋友购进了新卫星,那颗有许多秘密的旧卫星需要秘密销毁。我可以借用一下,金钱上价位也很合理。”
肖甜梨吹了一声口哨:“你对你家便宜弟弟真舍得花钱!”
明十直接将米卢推出这座百年老町屋。
再走进来时,他就看见她身上的和服整齐地迭好就放在地板上。那一霎,明十的脸红透。
肖甜梨出来时,就看见他那模样,她没忍住,被逗笑了:“明十,你以为我光着身等你吗?”
明十蓦地抬头看她,但见她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她吃吃笑:“怎么,阿十哥哥,看到我穿着衣服,你很失望?”
明十没有回答她,只是问:“既然你已经想到了对策,你今晚……”他顿了顿,脸庞再度红了,“还来吗?”
她朝他走近,他则退了一步,她反问:“那你希望我来吗?”
明十笔直地站在那里,头低垂着,双手紧握成拳。
他没回答。
但她是会读心的侧写师,他想什么,她很清楚。
但她的确很诧异,明十对她有了欲。
她忽然讲:“如果今晚,你抚琴给我听。我就来。”
h章
肖甜梨坐在人工湖边喂锦鲤。
她雪白的手腕轻晃,红色的鱼饲料撒落在泛着金光的水面。她玩得欢快,笑声清脆,而两只脚丫挥动,和服裙摆湿了,束带也松了,她一双雪白的大腿露了出来,紧跟着是那道粉红的肉缝一闪而逝。
明十额上青筋暴突,他忽然欺身上去,将她压在了泥土上。
她盘着的满头青丝尽散肩头,深紫的和服衬得她眉眼越发魅惑,像他曾读到过的平安京时代的艳鬼。她的衣领也被他扯开了,雪白的一只绵软跳了出来,殷红的一点蓓蕾绽放于雪峰之上。
和平常的肖老板不同,被他压在身下的这一刻,她变作了十夜,对他温柔如水,任他予取予求的十夜。
十夜没有推开他,只是难耐地咬住了唇瓣,她侧过脸去,一对纤长又卷曲如扇的美丽睫毛不断震颤。
他轻声问:“你怕吗?”
十夜没有回答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放他出来。”他带着她手,按到了他肿胀的下体。
十夜长睫再颤了一下,那双美丽又狡黠的眼睛依旧闭着,但温柔的手听话地摸了进去,一下一下地抚慰着他。
明十觉得自己全身都痛了,他咬她耳垂,轻轻含吻啄吸,手抓住了那只饱满高挺的乳,他用力地去爱抚,拇指刮过蓓蕾,下一瞬,她就呻吟出声,那声音是如此动听。他呼吸重了,不再满足于此,轻声诱惑:“放他出来,握住他。我的命就是你的。”他的唇滑了下去,从她耳垂滑过颈项、然后是一对漂亮的锁骨,他的唇含住了锁骨眼,用舌尖舔舐,十夜扭了起来,他一手猛地捞起她左腿搭在他腰后,然后食指狠狠地插了进去。那道花缝如想象般一样娇嫩鲜美。
而她也释放出了巨龙,并一把将它握住。
是极致的销魂。
再度伸进了一根手指,他的抽插越来越快,越来越狠,而她被逼得睁开了眼睛,一手撑地,一手揽着他颈,臀部本能地贴紧他,索取更多。
她看着他眼睛,吐出性感又致命的邀请,“干我!”
明十在湖边侧躺着,双手箍着她一截细腰,狠狠地撞了进去。
可是她那里太窄小,而他又太大,尤其是蘑菇头那一处,起欧美男人还要大出一圈,这让十夜吃了苦头,他卡进了一半就动不了了。他哄:“十夜,放松。不然我怎么干你。”
他低下头来,再度咬住了雪白又硕大的乳,他用上下牙齿轻轻磨咬,舌尖卷着、舔着,她早已溃不成军,尖叫了一声,下体就涉了,一股温热爱液浇得他差点忍不住就要射出来。
他掐她腰,“你这个坏女人!”他再度狠狠地插进去,而她足够湿润,腿心滴出晶亮的蜜液,那一幕太糜烂,明十将她双腿掰开,和服凌乱披挂,一对乳房在空中晃动,他从侧着身换成了坐起的姿势,他双膝跪在泥土里,亲眼看着大开的双腿,糜艳的腿心,那道绝美的粉色肉缝是如何吞吐他的巨物的。
十夜失控了,她被紫红的热铁干得尖叫起来,香汗渗出,滴落他身,而她的急速娇喘分外迷人。
明十喜欢从正面干她,看着她美丽的眼睛,一遍一遍地干她。
那道肉缝,那道左右了他所有心思与视线的肉缝现在是属于他的,被他一遍一遍干出了属于他的形状。
可是十夜还是那么犟,怎么能让他压制呢,她就拿双腿夹他,明十倒吸一口气,最坚硬的那一处爽到了极致,他最放松的那一霎,被她双腿一架一翻身,他被她压在了身下。
她上上下下地套弄他,夹他,令他爽到了天堂,一道闪电从他尾椎一直蹿至大脑,然后在半空中炸出雪白的烟火。明十呻吟。
“阿十哥哥,喜不喜欢这样?”她双手撑在他胸口上,然后一手一点点滑了下去,抚摸他的肚脐眼,抚摸他坚硬如铁的小腹,和微微凸起的鼠跷部。
她轻笑:“你的鼠跷部真性感啊!我好喜欢!”她从他热铁上拔出,那一刻,明十觉得自己整个人空了。
“十夜,给我。”他苦苦哀求,“坐回去,套实我。干我!”
十夜吃吃笑,舔了舔艳红的唇,头发披散,一缕青丝粘住了唇瓣,雪白的身体上黏上了粉色的花瓣,一切又美又色情。她笑得妩媚:“阿十哥哥,我想吃了你!”
“吃我!”他求。
十夜俯下身,唇和舌在他鼠跷部处亲吻,明十忍不住顶了顶胯,他说,“身转过来,我给你舔。”
十夜调转了身体,那道令他朝思暮想的绝美肉缝终于落到了他口中。
他舔得卖力,脸埋进了她腿心里去,十夜“啊”一声尖叫,再度涉了身,他实在太会舔了,舔得她很舒服。
明十双手捧着她饱满圆润的蜜桃臀,往两边掰开,将灵活的舌头插进了她的缝里,模拟着交媾的模式,一边吸她一边插她。
十夜不甘示弱,也将他那根紫红的巨龙含进了嘴里。
可是她才用嘴和喉夹了他两下,他就射了。十夜笑:“阿十,你怎么能那么可爱那么纯情呢!”
明十很委屈,从她腿心抬起头来,讲:“你再给舔舔,它就硬了。”
她果真很乖地给他又舔又含,不过十来秒,他又硬了。
当看着他那根东西一点点变大,甚至变刚才还要大和长,吓得十夜不轻。毕竟,他那里太大了,刚开始进去时,她会有点痛。
明十看见她怕,他有点窘迫,温柔地讲:“这次进去,我会温柔一点。你别怕。”
这男人还真是温柔啊!
十夜躺下身来,双腿盘住了他腰,唇角一勾,露出颠倒众生的笑来。她讲:“不,明十,狠狠地干我!”
但就在那一刻,明十醒了。
原来只是一场梦。
而他裤子早已湿透。
他在梦里,干了背德之事。
那一刻,明十觉得很痛苦。痛苦于自己违背了对妻子的誓言。痛苦绝望于也忘记了最重要的妻子!
但身体的余热还在高烧着,他那根欲望高高挺起,叫嚣着,咆哮着。逼迫着他在现实里将它释放出来,在想像里,用力地掰开了肖甜梨的腿,一遍一遍地干着她。
那种感觉将他逼疯,他心里明白是不道德的,是背叛,但身体无法反抗欲望,他套弄得太狠太用力,跪着的身体往前一弹,整个人蜷缩起来,头重重地磕到了榻榻米上,他还在痛苦又愉悦地自慰着,而幻想里只有肖甜梨大开的双腿,雪白的酮体,绵软的双乳,一张艳极的红唇,红唇微微张开,然后是一条红色的舌头,她舌尖轻卷舔了舔泛着水光的唇,而她的一双美目顾盼,闪动着迷离,声音喘息,身体起伏,她从头发,到眼,到唇齿,到手指,每一处都透出动人的欲望,与迷离。
他更为用力地撞击,低低徊徊地呻吟,最终只化作了一句:“今晚,你还来吗?”
她大开双腿,接受着他给予的撞击和快乐,呻吟着回应:“你抚琴给我听,我就来。”
“来给你干,好不好?……”
一切只是他的性幻想,他将自己整个地埋进榻榻米去,用力地撞击地板,手自渎着,在想着她大开的身体,粉色的肉缝时,终于达到了高潮。
二十五(5)金主
肖甜梨对于连的电脑里的档案库着迷。
档案库里有于连对无数心理疾病病人和精神病患者案例的记录。
她在其中一个档案里发现了一种罕见的精神病例,替身综合征。一名十九岁的青年,他得了这个病,他仇恨他的父母,认为他们被人换了。而诱发他的病因和他服兵役出任务时有关,他在海外执行任务,被逼杀死了几个当地儿童。他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但这令他患上了PTSD。刚开始是可控的,直到叁年后的一天早上醒来,他不认得他的父母了。美国这个国度,人人可持枪,他杀死了他的爸爸。
“奇怪了,替身综合征患者一般是没有暴力倾向的。”肖甜梨抿着唇思考。
一杯果汁递到她手边,看她拿起小口喝着,于连才讲:“所以他是特殊案例。”
肖甜梨和他一起分析:“我反复看了你的记录。他除了叁年后的一个下午出了车祸,撞伤了头,睡了一晚醒来后就性情大变了。所以,这和车祸有关是吗?”
“嗯。他撞伤了前额叶。”于连讲。
“难怪。”肖甜梨说,“前额叶是约束行为、产生情感、引起共鸣的区域。很多变态连环杀手就是因为脑部前额叶有损伤或是发育不健全才会成为杀手的。”
“的确有一生都是好人,却因为突然车祸撞伤前额叶而转变成了变态连还手的例子。但Max并没有丧失同理心而随便杀人。他杀的都是幻想中,被别的人替代了的亲人和朋友。这是一种妄想,大脑和视觉神经无法串联,所以哪怕父母样子没有任何改变,但在他眼里看来就是和自己的父母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这个加上军队里遗留下的精神障碍,使他还具有替身综合征+被害妄想症。”于连说,“通过药物和心理疏导,可以缓解和改善。”
肖甜梨听到这里,哼了一声,“但你却诱导他成为了连环杀手。你给他身边出现过的无关紧要,不是亲朋的人作了嫁接移情,你让Max杀死一切出现在他环境里的人。只要对他表现出亲近、好奇或只是无意的靠近,全部被他杀死了。”
于连笑了一下,“我只是好奇,他会怎样发展。做了一个实验而已。”
肖甜梨点了点头,她对非自己亲友的人的确没有同理心,正常人会对于连的行为感到厌恶,但她的确不会。
换了是她,对于非亲朋,或许她也会是同一个选择,选择做一个实验。
于连像是想到了什么,讲:“我认识两个人。他们其实也是得了类似的这个替身综合征。他们忘记了最爱的人,哪怕将来有一天,有一个人亲口对他们说,她就是你的妻子/他就是你的丈夫,甚至给他们看合照,他们的眼睛会欺骗自己,会对自己说,她/他不是。他们即使就在对面,也认不出对方。”
他一边讲,一边望着她,一字一句,说得十分缓慢,带着审视、怜悯和傲慢。冷心和冷情的效果,就是有这种类似的替身综合征的特质。
肖甜梨和他对上视线,她挑了挑眉,讲:“你的档案库里没有记录。”
于连说,“不需要记录进去,记在我脑子里。”
“这个替身综合征没有改变的办法吗?”她蹙眉。
“没有解药,也没有最终疗法。可以说,它是一个情感上的绝症。相爱的人永远分离。一般情况下,没有暴力倾向的患者,行为上是彼此冷漠和疏远。但Max这样的,会亲手杀死最爱的人。”于连讲。
肖甜梨又哼了一声,“只要你想,即使是没有暴力倾向,你也可以令到你的患者拿起屠刀。”
她冷讥:“你在培养连环杀手呢!”
于连笑了,摇了摇食指:“不尽然,我也尽力救人。很多有心理疾病的人,最终在我手里获救了。”
“我既杀人,也救人。全凭我心意。”他傲慢道。
完全的上帝视觉!肖甜梨冷睨他道:“你当自己是上帝,是一切的主宰。吃人魔,别自大了!”
于连撇开了脸。
他玩弄着手中的樱叶,碧绿的一片叶子,清晰的脉络延伸,一眼的碧色,如春水。是一张很嫩的新叶子。
肖甜梨知道,他有用树叶做书签的嗜好。果然,他将那张碧绿可爱的樱叶夹进了日记里。那本日记是属于他的,肖甜梨也放进了行囊,从夏海带了过来京都。
见她看他,于连翻了翻,从日记本里拿了一张照片出来,递给她:“我六岁的时候,那会儿养父母家境还很好,妈妈很疼爱我。那一年的暑假,她问我想去哪里玩。我说京都。她带我来这里小住。你看,我穿黛绿色和服。”
她接过,细看。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如粉雕玉琢,美丽得不像话。一笑时,他那深邃的大眼睛成了一汪汪浸在水里的弯月亮。那时的小于连,很爱笑。
她说,“和你养母在一起的时光,是你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其实以我对你目前的分析,你对生母会有占有欲,你会想得到她,吃掉她,让她永远和你在一起。尤其是你还吃过最爱的养母,吃掉生母,才最符合你的侧写,”她讲,“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最终没有这样做?”
“人是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我也好奇,自己为什么没有吃掉她。”于连做了总结。
肖甜梨去硫磺温泉里泡着。
此处无人,她干脆就是裸着下了水。
硫磺味在翻滚蒸腾的水里挥发、飘散。她双手攀在池边,头也搁臂上,闭起眼小憩。
于连站在廊道上看着她,她的一扇背脊白得发亮,那么精美的一个女人。
他执起笛子,吹奏了一曲《樱花》。
这个女人,是用粉色的樱花做成的,即使内里流淌着罂粟的毒汁。
身上疲惫散尽,肖甜梨从温泉里站了起来。
她从他身侧走过,无视他这个人。
于连将一件白粉色的日式浴衣披到她身上。
他和明十是同卵双胞胎,他们的感觉是互通的。从前,每一次明十拥抱她,亲吻爱抚她,他都一一感受,甚至是两人之间最亲密的情事。那种感受令他崩溃,他想杀了明十取而代之。最终,他的确占有了她,但留在他记忆里的,只有她的眼泪,伤心绝望,以及后来的对他的绝杀。
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但今天,明十对她的欲望,他再度感受。
于连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破坏欲与杀戮欲。
肖甜梨换上了橘黄色的和服。这套和服带着小少女的天真。她捧着脸,对着镜叹气:“哎,这么觉得这套衣服我穿着成了一只大橘猫?!”
于连刚走进来,听见她话,一张充满杀机的紧绷的脸一瞬之间化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笑。
肖甜梨望向镜子里自己身后的他,嗔:“虽然是我现在的尺寸。但这个样式绝对是童装!”
于连跪下来,给她上玫瑰膏发油,梳顺那一匹瀑布似的青丝。她也是跪着,此刻满头青丝铺到了地面上。他替她一一挽起,梳起少女的发髻,他轻言细语:“在我心里头,一直很喜欢小时候的你。坏得那么倔强,又那么可爱。”
他选了同色系的一只橘黄色缀水晶玲珑球发簪,横插进了她的鬓发里。然后又选了几支粉玉镶嵌的晶莹花朵发簪插进她发里。
镜子里望着,的确就是娇娇憨憨的一只大橘猫。
他又轻笑了声。
肖甜梨有点无奈,转过身来,背倚着铜镜案台,一手托腮,叹道:“哎,于连,你这个样子和明十太像了。你变小一点再来。”
于连手顿了顿,然后将花梨木梳子插进了她发髻前面那一束小山包上,“你可以将我当成他。既然你对他起了色心,那你将我当成他也是一样的。”
肖甜梨无趣地挖了挖耳朵。
于连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源氏物语》,讲:“你想听哪里?我念给你听。”
“你随意。”她挥了挥手。
“您这种人,情欲兴起之时,便会强硬又任性。一旦欲望消弭,又变得柔情似水了。”于连用多情的日语曼声道来。
肖甜梨嘿地笑了一声,“紫姬啊……”
她掏了掏耳又讲:“我不喜欢她。”
于连讲:“没有自我是吧。为光源氏而生,为他而死。不得妒忌,不得自由。”
顿了顿,他又讲:“可是为了所爱的人,画地为牢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为了那个人,可以爱到不要自我。”
肖甜梨本是跪坐着的,腰一顿,坐得更直了些。
于连望向她,“我也是一样的。我能理解紫姬。”
肖甜梨有些恼了,再度拂了拂袖,“我没有让你守着。你爱干嘛干嘛去!不在我眼前出现,大家都神清气爽!”
于连也跪坐得笔直,一时之间,满室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她将镜台上叁弦琴的琴拔掷向他,“看见你现在这张脸就让人心烦!滚!”
锋利的琴拔将他手背划出一道很深的血痕,血一时之间止不住。
于连安安静静地起身,从一旁的针线箩子里拿了一根针和一捆白色线卷走了出去。
窗户开着,她看见他站在远处光亮的梨花树下,他在给自己缝针。
梨花树排着一株樱花树,风卷起粉的、白的花瓣,落了他一身。
他的背影显得落寞。
肖甜梨想,她的老师慕教授说得很对,吃人魔的确很擅长心理控制。
尤其,他还长了一张那么妖孽的脸!
二十五(6)金主
下午的时候,肖甜梨离开电脑,来到大厅。
竟然看到了可人的甜点。
甜点配好茶。
小小的镀金茶壶还在冒着热气,两只杯子紧挨在一起,一只白色,一只橘红色,相映成趣。
她拿起橘红色的杯子一看,茶画里是一只挠痒痒的大橘猫。
“啊,好可爱!”她又去看白瓷杯,茶画是一个穿着橘色和服的小女孩抱着那只橘红杯里的大橘猫。
肖甜梨眉开眼笑,太盏鬼了。
她拿起银色茶勺,轻轻搅拌,茶沫与水再度幻化,下一瞬,两只杯子都变成了高山云雾图,然后再度化作平静的茶面,浅绿色的茶水沉浮。
“于连,你和光源氏一样,又美丽,又雅致。”她轻声讲。
抿了一口茶,甘苦味充溢口腔。
她看了看淡黄色碟子上的两只“蜜橘”,只觉芳香更为扑鼻。
是剥了内馅的橘子皮,整个地保留了下来,泡进蜜糖里腌,然后再取出来,用蜂蜜将外层涂抹了一遍,内馅是软芯形态的朱古力。朱古力馅被什么东西封着,然后铺了一层金色的鱼露在橘子顶端。
整个甜点不仅仅漂亮,闻起来香甜,还看起来金黄金黄的,像两个黄橙橙的金宝贝疙瘩。
肖甜梨的贪钱爱金属性又发作了。她拿了一个橘子起来,再取过一旁金色的小勺子,勺起鱼露,慢慢地咬着,鱼露是真的香,一颗颗在口腔里爆开。
而橘子皮甜,甜中带着一点甘苦,搭配了苦茶的甘苦芬芳,甜而不腻。再咬下去,是软软的朱古力,朱古力里面还包着榛子等果仁。肖甜梨尝尽了美味,一对妩媚的眼睛不觉地眯了起来。
那模样和馋嘴的小猫咪十分像。
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笛声,柔顺婉转,道不尽千言万语,竟是十分的动听。
她放下金色小勺子,看向推拢门。
推拢门只是用纸糊的,于连挺拔如柏木的身影倒影其中。
横着的笛,弧线轻盈划起,在鼻端处高高翘起,在下巴处又如刀锋般收拢凝聚的侧颜,每一分都是美妙。
她慢慢地吃完了两只橘子朱古力,一壶苦甘茶。然后,她走到门边,推开了门。
只见他的脚边端坐着一只娇憨可爱的大橘猫,正仰着头听他吹笛。
“哇,好可爱!”她蹲下,揉了揉小猫的头,小猫乖巧得很,甜甜脆脆地叫着,“喵,喵。”
“你养的?”她问。
于连放下竹笛。
小橘猫是她吃下的橘子朱古力幻化而成的。
她穿着这一身,就缺一只小橘猫抱着了。
现在看,简直完美无缺。
他讲:“你抱抱它。它很温顺的。”
肖甜梨将它抱在怀中,只觉它软软糯糯的,她的一颗心都要化了。“哎呀,太软萌了啊。我都想将它拐回家了!”
于连轻笑:“它习惯了在这里。整个森林都是它的乐园。乖啊,别拐走它,它会不习惯的。”
“哎,好吧。”肖甜梨撇了撇嘴。
于连将一根猫条递给她。
肖甜梨接过,立马喂给小橘猫吃,“它叫什么名字呀?”
“卯花月,是新萌发绿叶间,樱花华丽绽放时的季节。”他讲。
肖甜梨嘿了一声,“于连你还真雅致。”
于连想了想,答,“我的日文名,叫‘莲’,はす。”
肖甜梨扳起他下巴,他的美色,也的确衬得起这个莲字。
于连讲:“你无聊了可以放影碟看。我去给你做饭。”
说完,他就踏着优雅的步子离开。
啧,真是贤惠得无可挑剔。
肖甜梨放斋叔的《阴阳师》看起来,那个有只狐狸一般狡黠的桃花眼的晴明逗得她哈哈笑。于连偶尔端瓜果、甜点进来,就很懵懂,“这是恐怖片啊!”
她讲:“狐狸斋叔很可爱嘛,他那眯眯眼多搞笑。”
于连:“……”
“日本人都觉得他很帅,哪里搞笑了?”他讲。
“狂言大师,他算不上帅,美在气质和风雅,尤其那双眼睛,媚眼如丝。女人都没有那么风流啊!”她讲,“论长相,他没有你好看。”
于连讲:“我看你就是好色。看见好看的男人,你有机会总要逗上一逗。”
“好看的女人,我也会逗啊。我是不分性别的,只要美就行。”她笑,拿脚尖去撩他,“哎,小莲花,给我递块蜜瓜来。”
于连好脾气地甩了甩长袖,然后露出白净的手腕,他用竹签叉了一小块蜜瓜递给她。她巧笑嫣然,快快乐乐地接过吃了。
忽然,“喵”一声,门外一只橘猫探头进来。肖甜梨怀中卯花月跃了下去,跑到门边,和那只体型更大的橘猫互相亲亲,互相舔着毛。
“啊!又来一只大可爱!除了体型,居然还和我家卯花月长得一模一样,绝了,就连毛色的花纹,旋转的橘黄虎皮纹都一样!”她拿起猫条对两只猫招了招。
“大那只是花咲月,甘醇甜蜜桃花飘香的季节。”于连温柔地喊:“花咲月,卯花月过来。”
两只长得一模一样,连行动姿势都一模一样的猫,踩着猫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肖甜梨一手抱一只,抱了个大满怀。“啊,这个季节抱着猫,太暖了!”她亲了亲双月。
没过多久,于连将一个大圆盘和一壶秘制酱汁放在托盘上,端了上来。肖甜梨被那么大一个直立的蛋一样的美食惊呆了。那个蛋有鸵鸟蛋那么大,是用云吞面炸成的,造型立体,不软塌,而一丝一丝的面条盘绕,就像在蛋上雕花,浑然天成的精雕细琢。
“《宫廷至尊龙虾云吞面》,我用了宫廷至尊龙虾汤来熬制。龙虾汤我在煮过面后,再加进原汁鸡汤互相熬煮,煮至半干,再加进海鲜虾酱调匀,还有甜辣椒,一起调味,才得到这壶龙虾高浓汤。”讲完,他又指了指白瓷壶里冒着热气和馨香的高汤。
肖甜梨看了眼金蛋下压着的一只大龙虾,虾头虾尾火红,而“金蛋”金黄,她大呼:“小莲花,你真是太懂我爱金,爱红红火火的心了!”
她那用词,直白又粗鲁,于连听了,面无表情地摆盘:“吃吧。”
肖甜梨拿小金匙在金蛋上敲敲,是咔嚓咔嚓的脆响声。她乐了,左咔嚓一下,右咔嚓一下。
“最下面的云吞面是软的,我拿最纯的鸡汤煮的,分量很小,但很入味。我摆成了一个圈,每一圈每一层上都放了几块龙虾肉,如此这样堆了四五圈。然后才是这个金蛋。”他拿起白瓷瓶,将香喷喷的龙虾高浓汤从蛋的最顶端淋了下去,而没有溅出任何一滴汤水。
就为他这一绝技,她给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她含着小金匙,含含糊糊地讲:“你端上来的这个,简直就像恶魔果实。这个蛋,恶魔果实。”她比比划划。
于连的手顿了顿,然后又讲,“嗯。我的确就是恶魔。我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恶魔的果实。”
“生气啦?”她瞅他。
于连回:“不敢。”
“这话说的……就是生气了。”她开始搅拌压塌蛋,搅拌面条,不一会儿一大碟龙虾高浓汤面就完美铺展开来。
她先是吃了一口面,又脆又滑又弹,面食的自带面香很浓郁,而龙虾汤的味道更是销魂至极。那一口,是人间极乐。
“真的好棒!”满足了食欲与口腹的肖甜梨没有吝啬赞美。
于连用一对镶金黑檀木筷子夹了一块龙虾肉放进她嘴里,口腔里的鲜美瞬间充溢味觉,她连连点头。
于连放下筷子,开始替她剥开硕大的龙虾头,与饱满的虾尾,将里面的肉一一剔出,堆码在空碟子上,然后将一小碟酱汁摆在小碟子上,讲:“可以蘸这个海鲜辣酱吃,味道很不错。”
她夹了一块蘸酱吃,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谢谢你。”她讲。
于连怔了一下,才讲:“不用在意。我留在你身边,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帮你做的。给你做饭,就当是报答你的收留吧。我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讲完最后一句,他有些别扭地侧过了身,闷闷地看着地面出神。
肖甜梨纳罕了,一个朱古力精灵,居然还会这样?
“哎,你说过的那个……腰肉,真的好吃?”她忽发奇想道。
于连轻笑了声,“坎伯兰酱配腰片,很好。水果制成的坎伯兰调味酱,那独特的水果香味,能将肉味提升更高的层次。啊,高汤炖‘牛’肺,或是做成肺片也很好吃。法式‘鸡’肝酱、用红酒、黄油、马德拉酒、牛奶、苹果、黑松露、橙皮,海盐等一起煮,肝熬好了后,用柠檬、蓝莓、白葡萄汁、琼脂、熬出酱汁浸淋,然后撒上草莓粒,相信我,你会爱上这种味道的!还有将整个的骨头熬出精华——骨髓,做成水晶果冻,果冻里可以放进可以吃用的整支鲜花或别的点缀之物。非常美的一道菜。能令你吃欲大增。”
她听了,怪笑了声,“讲到做人,你是专家。”
她又讲:“程飞很会‘死’啊!连心理师都找来了,注射安乐药物,在从浅度睡眠过度的深度睡眠的整个过程,由心理师进行催眠,让他一路安稳好梦,进入到最深的睡眠时,再无痛苦地注射药物,在美梦中死去。”
于连给她剥橘子的手顿了顿,然后讲:“有钱能使鬼推磨。”
他深邃的眼睛微眯,讲出事实:“只要有足够多的钱,就能收买程飞的心理师、整个的律师团,甚至是狱警。”
“哦,”她很有兴致,“喂,来点饭后小谈,你讲点故事来听听呗。你不是很爱说故事吗?”
“也是注射死亡的一个可怜故事。故事里的男主角进入深度睡眠,气息全无。法医判定为死亡。他一直在深度睡眠里,能不能醒,由心理师决定。活着有活着的好处。嗯,比较好吃。他做了许多古怪又恐怖的梦。他走进来地狱里。地狱里有掏人内脏的怪鸟,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反复地掏出,因为已坠无间地狱,只有无线循环,被惩罚——一直在地狱里被开膛破肚,死亡,再活过来,再继续剖、掏。《地狱变》,一个不错的新的同名故事。日本作家的《地狱变》。你可以看看。”于连讲。
肖甜梨吃饱了,有美食好茶,色相美丽的男人,她很心满意足。
抬头看了眼时间,已是晚上七时。今晚,她出发迟了。等赶到明十家,只怕已是深宵。
她伸了个懒腰,抱起卯花月,就往温泉竹苑外去。
二十五(7)金主/调情
肖甜梨抱着卯花月,在荒凉的山道上走着。
那对大青蛙很通人性,专门来给她照明。
她踩着木屐,在山间不紧不慢地走,大碧碧和小碧碧打着两对大肉球灯笼在前面走,山上起了薄雾,将她团团围绕,只有她朦胧曼妙的身影若隐若现,而瞧不清她的样貌。
明十坐在屋顶最高处,在她走至近屋处山林时,看见了她。隔得那么远,曼妙的一道橘黄剪影。
明十抱着琴,指尖一拨,奏起曲来。
思十是名琴,因十夜起了共鸣。明十指尖一颤,琴音更为高亢清越。
肖甜梨听见了。
在京都,她好像又变回了十夜。属于那个不记得容貌的男人的十夜。
肖甜梨加快了步伐。
但要走到他家,看着不远,却还是走了四十多分钟。
明十已经回到了茶室,但琴声不断。
十夜踏着琴声与月色而来,湿润的森林草木气和夜露打湿她的罗袜。
当她抱着卯花月站在茶室外的廊檐下,她伸出手,拨响了小巧古朴的风铃。
叮铃叮铃,伴着风声而入,和琴声融于一处。
明十抬眸。
那个美丽的女人,抱着橘猫,站在那若有所思。
明十将琴放下。
十夜由衷赞叹:“你抚琴是一绝。”
茶室泡有热茶,而他还在放投影。幕布上,剧情正到高潮——无数的火把投进华丽的牛车,车里美丽到了极致的女人,身着贵族女子才能穿的红色华衣,那么美丽又那么哀怨愤恨。乌黑的缎一样的垂地长发在火里飘,她身套铁链枷锁,已然无法逃脱地狱业火。
很美的画面,艳丽又凄厉到了极致,美丽与惨烈交织,全付与那一团从地狱烧至天空的业火。
美丽的女人和她的猴子良秀一起扑向地狱。
最后,女人的爸爸,当时最出名的画师,完成了那幅《地狱变》图。
十夜坐在榻上,安静地看完了那一幕,直到画师的冤魂扑向害他们父女的崛川大公。
“不错的老电影。”她抿了一口茶,轻声讲,“多么美丽的女人,可惜了。”
“真不愧是鬼气森森的异才芥川龙之介。”她如实评价,“这么美的女人,与其烧死,不如吃掉。这样才不浪费。”
明十双手插于阔袖内,许久才回应:“想不到肖老板也对人肉起了兴趣。”
十夜轻声讲:“阿十,在这里,你可以喊我十夜。”
明十听了一怔,整个人如失魂魄。
“十夜……”他在心中反复念道。
卯花月跳到明十怀中,在他的抚摸下,睡得很沉,发出可爱的呼噜噜。
十夜有点无聊,在拿指尖拨着簪于发上的玲珑球,小嘴嘟着,那点婴儿肥就更为显眼了,很可爱,就像她带来的橘猫。
明十赶紧收回了视线。
他抚摸着那只橘猫,忽然问:“它叫什么?”
“卯花月呀。”她答。
“卯花月,是新萌发绿叶间,樱花华丽绽放时的季节。”明十听了很诧异,然后讲:“你不像能起出这样雅的名字来。”
十夜真的是被狠狠打击到了,臭着一张脸看他,就是不说话。想起他的话,觉得他和于连还真是心意相通的同卵双胞胎,想法一样,喜欢的东西一致,品味也差不多,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字不差。
她那气鼓鼓的模样,像个要不到朱古力糖果的可爱又淘气的小姑娘。明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他笑是真的好看,尤其是他还极少笑。
十夜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反而是明十害羞起来,淡淡地讲:“肖老板,你不觉得此刻的目光很过分?”
她柔声:“喊十夜。”
明十顿了一下,红了耳廓和眉骨。
那么害羞含蓄的一个男人啊!十夜赶紧摆正自己的位置,在这里,和他调情,是不对的。在这里,还残留着那个男人的气息,她还要为他守着。
见她垂下了头,闷声不说话。明十也不说话。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
又过了许久,十夜讲:“卯花月是我养的!”
明十明白她意思了,于是讲:“嗯,你起名字起得很好。”
当然不好,她起,就叫小小明,或小小橘,所以是骗他的。名字是吃人魔起的!
长夜漫漫,明十不想去休息。他喝了苦茶,这一宵都要无眠了。
而她,来这里就更不是睡觉的。她得守夜。
明十讲:“小姑娘,你穿成这样,杀手真的来了,你要撕破和服和对方打吗?”
她横了他一眼,哼一声,“老娘动作快,不需要什么大动作,就把对方搞死了。保证和服也坏不了!”
明十被噎了一下,讲:“小姑娘,文雅一点又何妨。”
十夜简直想翻白眼。
闲着无聊,她从怀里拿出那支白玉笛,凑于唇边,想了想才吹奏起来。
是他这几晚教她的曲子。
他们两人,有时候是一人在屋内,一人在屋顶;或是一人在茶室,一人在廊道下;又或是,他在他的卧室,而她在她的客房,隔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带着她吹奏。久而久之,她对这一支曲子已经很熟练了,不再是一开始的“鬼吹笛”。
明十讲:“不错。”
十夜吹了一会儿,放下笛,问他:“欧洲的朱古力展,你打算做什么?”
她忽然来了玩兴,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像个活泼又可爱的橘红小团子:“做金条好不好?不不不,金砖!一大块一大块的金砖朱古力!堆成好几座小山!金砖朱古力山!”
明十:“……”
他有点无奈地讲:“十夜,你爱金的模样,可不可以收敛一下。你的点子,太俗!”
这一下,十夜脸色极臭了。她两手紧握成拳,很不高兴地挑衅:“来,不服来战!我要将你压在地上摩擦!”
明十:“……”
他无语透了:“十夜,你真的是女人吗?!”
她猛地扑向他,脚踢翻了茶几。
两人扭打了起来,她用的是很狠毒的近身格斗术,招招都是类似锁喉的杀招。
明十起初还让着她,两人从室内打出了廊道,最后,他被她逼得狠了,不得不认真应对,眼看劲风至,她蹬起的长腿向他劈来,他一错身,她已经将“请布施”的木箱踢成了破木烂箱,无数的金币滚了一地,金灿灿的一片,在月色下往庭院花木草丛滚去。
十夜猛地跃起,往他颈一箍,双脚往柱上蹬,助力跃起,狠狠地将他勒颈并甩出。明十被甩出去的一瞬,猛地抱住了她的双腿,将她一起拖飞了出去,两人狠狠地摔到了庭院上,他将她压在了身下。他以膝顶住她小腹,讲:“别动!”
她的头发早散开了,铺了一地,和服也扯开了,露出来金色胸罩里那鼓起的一大团雪肉,甚至那殷红的半点也露了出来。那一刻,明十狼狈极了,他想要去扯好她衣领,但手却按到了那一团丰腴上,只听见她极轻的一声“嗯……”
明十手僵住了。
十夜倒在他身下,就着月色睨他:“明十,你摸够了吗?”
明十猛地坐了起来。
她扯了扯和服领子,上面是裹紧了,但下面的裙摆却开了一道极大的叉,露出一双雪白的修长大腿。
她赶忙站起来,扯好了裙摆。
她转过身,讲:“我穿了打底裤的,即使有情况,也绝对保证没问题。如果运气不太好,今晚来了一打变态连环杀手,那我只好吃亏点,只穿内衣和打底裤和他们打架了。”
明十被逗笑了,没了方才的紧绷。他说,“今晚不会来的。他们都不回来。”
她回转身凝望他,这个男人笑时真是温柔和好看。她是贪恋这一刻的,就好像,他也是——他那句话的意思就好像在说:不会来的,他们今夜不回来打搅我们。
十夜的脸不自觉地红了。
她讲:“明十,我们这样待下去,好像不太好。”
明十点了点头,“那我回卧室了。肖老板请随意。”
他已经走进了里室,而她还在庭院下。她望着他融进黑暗的修长挺拔背影,问:“你做了什么朱古力去参展?”
明十脚步一顿,转回身,脸一半隐没于黑暗里,一半在昏暗的光下,即使极暗,他那张美丽的脸依旧夺目璀璨,能照亮满室的黑暗。
他问:“你有兴趣吗?”
“有!”她点了点头。
卯花月睡醒了,又跳回到她怀抱里,就像最好的掩饰。她不必再感到紧张和尴尬,而他也是。他在前面带路,说,“我带你去我的工作室。”
当纯白的和室里,那一辆似熊熊燃烧的华丽牛车上,那着红衣的美丽女人,隔着烈火看着他和她。
那一刻,十夜被震惊了。
明十,用朱古力雕塑技法,做了一个真人高的女人。《地狱变》里画师良秀的女儿!
她穿着华丽的红裳,衣裳上绣着美丽柔弱的樱花,而女人乌黑柔顺的长发垂下,发上黄金做的钗子闪着好看的金色光芒。女人身形婀娜小巧,脖子上却套着那只她救下的猴子用过的项圈,看向人时,她展露绝美又诡异的微笑。
牛车也是仿真大小。烈火是用红色丝绢做成,随着风动,往朱古力牛车与朱古力美人上扑。
十夜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明十讲:“这道朱古力雕塑展品的名字就叫《地狱变》。”
十夜问:“你是用可吃用朱古力做的,还是当雕塑长期摆的工业朱古力做的呢?”
“可吃用的朱古力。”他答,“这个是初始版本。我要确保能做出来。因为可食用朱古力不能久放,所以我当初的打算就是,如果能做成功,到了欧洲展时,我亲自飞到法国的十色工坊去做。做好了马上展出,并在结束时,让在场的人随意试吃。”
“现在你成功了。”十夜惊叹道:“这道艺术品,绝对是金奖!”
明十讲:“你想吃,就拿餐刀去割一点吃。不吃,摆久了也是要坏的。”
十夜嘿嘿笑了一声,“这么大一个,要多少人才能吃完啊……”
他抿唇笑:“为了保密,我不能让任何人来分享,也不能带到十色店里去。所以……过了今晚,我会将它烧掉。”
她尖叫起来:“好浪费啊!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你就用工业朱古力。做好了,就放在这里保密,以后还能做展出!”
明十摇了摇头,“那样就试不出真实的味道了。万一不好吃呢?要么就不做,要做就要到达极致。十夜,我就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
十夜有感而发:“那固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明十答:“我也不知道。”
“我认定了的事,就会一直贯彻执行下去。永远不会再改变。”他讲。
也像在含蓄地告诉她,他和她永无可能,因为他有他执着于的那一个人——他的妻。
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时候,话点到即止。
十夜不想令自己再度难堪。她拿餐刀,割下了牛车帘布上的一对金铃铛。
明十讲:“你对金色的东西还真是执着。很好,肖老板,保持下去。”说完,他就离开了。
金铃铛很好吃,里面是流心馅的,还夹杂着许多颗或完整、或切碎的榛仁,与硬的草莓味的朱古力碎。
肖甜梨眯起了眼睛。
那个冷情的男人扫人兴,但美食不会!而金币更不会!刚才金币箱里的金币可多了,滚了一庭院,待会她就去滚草丛!
二十五(8)金主/地狱变
风吹起火红的纱绢,那一簇簇“火”燃烧起来,火舌舔着红裳和服的女人,似要把她烧尽。
也只有明十想到做这么诡艳的朱古力雕塑。
那只猴子的表情很惊惶,它拼命地挥舞双手,想要扑灭那些火,牛车中央,黑发垂地的绝美女人安静而固执地坐着,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肖甜梨听见琴声,明十在抚琴,看来他睡不下。
肖甜梨走到他卧室门口,透过白色的纸做推拢门看向他,他的影子淡淡的,像开在白宣纸上的孤松,也似一株风骨峥嵘的老梅树。
她问:“哎,明十,为什么那个女人不逃?被火活活烧死,太惨烈了。”
明十抚琴的手没有停,温雅的嗓音伴着琴音一起传了过来:“你没有看过原着,大致上是说,作为当时最有名的画师,良秀的画技出神入化,画出来的东西,人仿佛能听见声音,或是闻到味道。他在画《地狱变》之前,画过《五趣生死图》,都是暗喻大公统治下的都城犹如地狱。《五趣生死图》里有死尸,书中述道:从《五趣生死图》下经过,能听见天人的叹息和抽泣,甚至还闻到了死尸腐烂的恶臭。书里还提到,大公让他给自己喜欢的美丽侍女,以及漂亮娈童画画像,被他画过的人,叁年内都患病死亡了。大家都说画师良秀入了魔道。”
肖甜梨讲:“有意思。”
明十继续说,“其实暗喻的是,被大公玩弄的女子与男童,大多活不过叁年。他是一个很残暴的统治者。与其女儿被活活折磨死,还不如一把火烧了的干净。”
“我明白了。”肖甜梨叹息,半响,她又讲:“明十,你讲故事很好听。我喜欢听你讲故事。并不是调戏你或是什么,是真心话。”
明十抚琴的手一顿,许久没有说话。
就在她以为,明十不会再理会她,她要离开时,明十将门打开。
肖甜梨站在昏暗的走廊回头看他,明十将一本书递到她身前,“这一本是中文版的,你喜欢这个故事,可以作长夜消遣。”
她接过,笑了一下:“可是太鬼气森森了啊!再想到你做的那个‘红衣女鬼’朱古力,我怕会做噩梦。”
明十被噎了一下,无奈地揉了揉眉道:“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肖老板,怕鬼。”
她挥了挥书,讲:“你的好意我领了。我先看看,实在怕,我就不看啦。我来找你讲故事给我听,行吗?”
明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肖甜梨就倚坐在他的恒温恒湿的工作间加朱古力储存间里,一边看小说,一边切割那座《地狱变》朱古力来吃。
她把车里的每一个部分都割一点出来品尝,惊喜地发现每一个部分都是不同的味道。除了那个美人,别处她都想一一下口。
卯花月叼起她的玲珑球发簪,去明十房里找他玩。
明十看着小橘猫将玲珑球拨来拨去,他将发簪拿起,轻轻转动玲珑球,球身上镶嵌水晶宝石闪闪发光。他温柔地对小猫讲:“卯花月,你再玩,发簪就要坏了,你看,这颗黄宝石就松脱了。”
他坐下,拿出一应工具,将玲珑球一一修补,好几处的丝线都断了。
他绞断了一段镀金铜线,替她修补玲珑球。
卯花月歪着头看着他。
明十讲:“真奇怪。你是一只朱古力精灵,而她居然看得见。她好似能看见十色家的每一个精灵。她这种能力,从哪里来呢?”
“喵~”卯花月跃进他怀里,抬起头来,亲他嘴巴。
肖甜梨来找猫时,就透过纸门看到了那两道影子。
哎呀,羞死了,这猫怎么比她还色啊!居然就对人家下手了!噢不,是下口!
明十知道她来了,放下小猫,继续修补她的发簪,并问:“你是害怕鬼?”
肖甜梨有点恼:“怎么可能!我天不怕地不怕!”
明十讲:“我给你讲吧。”
他声音很好听,将《地狱变》的故事娓娓道来。本就是很短的一个短篇故事。没多久,他就讲完了。
肖甜梨看见他在低着头做着什么手工,他的剪影很漂亮,低垂的头,紧收的下颌,长而卷曲的睫毛随着黑色的影子一起颤动。
她不打搅他工作,又溜达出去了。
明十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才把发簪修补好。
他站到卧房另一面,那里有一个小室,走出去,能看见庭院一角。
他本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肖甜梨在草丛里捡金币。
想到那个被她踢破的木箱,滚了一庭院的金币,明十再度揉了揉眉心。
卯花月跳上廊檐上横梁,高高在上地俯视他,但说出来的话很俏皮,是肖甜梨的声音:“她很可爱对不对?”
明十有点疑惑,他能看到的精灵的光很淡,一度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这么淡的光,证明这只精灵不是由他做出来的朱古力幻化而成。是别的人做的。
像是猜到他心思。卯花月挠了挠耳朵,讲:“是你弟弟做我出来的。我是一只蜜橘朱古力。”为了不惹麻烦,它强调,是于连生前做出来的一批朱古力,而不是新做的。
明十讲:“难怪。我弟弟……”他顿了顿,眼前看向肖甜梨,讲了下去:“生前一定很爱肖老板。”
卯花月没有答话。它虽然是于连创造出来的,但它是被肖甜梨吃下去的,自然成为了肖甜梨的一部分。肖甜梨爱明十,它只能爱明十。
“阿十,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的感觉,而非要认为你对十夜的感觉是来自你弟弟?”它看着他,说出的声音依旧是属于肖甜梨的嗓音。
明十抿了抿唇,讲:“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感情,没有心。我是一头怪物,不会去爱人。”
明十走回卧室,并将卯花月关在了庭院外。
二十五(9)金主
早上八点,肖甜梨把那具美人朱古力扛走了。
被烧掉多可惜啊!还不如她慢慢吃掉!
于连看见那具朱古力时,也惊叹不已。
他表情虽不好看,却还是讲:“我哥哥做朱古力的技艺出神入化,已趋臻境。”
朱古力身上还穿有真的衣服,红色的和服,做工非常漂亮。头发也是真发,垂坠在地。而女人的身体,面庞,是白朱古力做的,一笔一笔地雕刻,他看得认真而仔细。
肖甜梨说,“明十是一个很奇怪的男人。他雕刻的是我的容貌。我很好奇,这么冷淡的男人,怎么突然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感情。”
红裳和服下是诱人的身体和脸庞,应该说也不是十分似,但很神似,眼睛和嘴,尤其相像。那肉欲的嘴,略带婴儿肥的脸庞。她知道,自己的嘴唇要略厚一些,她并不是很满意这张唇,但景明明却说好看,安慰还是少女时的她,对她讲:“那是爱神之弓一样的唇形呢,多少女孩子求都求不来。性感!”
她嫌弃,“太肉肉的了!”
景明明笑了,捏了把她嘴,讲:“刚好!”
那一年,她十四岁,而景明明看着她,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一直跟在他身后,被他领着长大的,这个邻家的哥哥喜欢她。
肖甜梨收起了那些回忆,因为朱古力女人的爱神之弓嘴唇,所以她很确定,明十雕刻的是她。
于连冷笑了声。
肖甜梨睨他:“你少阴阳怪气的。”
于连问:“那你呢?你对明十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你爱他?”
肖甜梨回以冷笑:“不爱!不可能爱!”
“不爱他,那你想睡他?”他又问。
她老实地回答:“在这里,不想。”
于连哼了声,“可怜虫。”然后就转身走了。
肖甜梨很纳闷,他这话什么意思?!
补眠只用了五个小时,等她从榻榻米上爬起来,又走进了于连的暗室里。
她在努力吸收学习一切有用的心理学知识。
于连抱着花咲月轻哼,“你倒是好学。”
肖甜梨答得极为认真:“我虽然学过犯罪心理,但和心理学还是存在很多不同。”她指了指其中一个档案里的视频讲,“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令到00379自己开膛剖腹取出自己的肝的。”
于连笑了笑,一下一下地顺着花咲月的毛,淡淡地讲:“他是一个精神病心理变态。你觉得,一开始是什么导致他的变态行为的?”
于连有目的地一点一点引导她。
肖甜梨想了想,答:“他得了肝癌,这个病最多可以活半年到一年。他从查出这个病后就开始找你做心理治疗。他还有幻听,让他去吃活人的肝,就能治好病。于是,他开始杀人。从他找你倾诉,到你治疗他,你花了七个月的时间,才知道他的妄想症,他每杀一次人吃用对方的肝脏,就会感到充满力量,他觉得自己的病在好转。你想转变他的行为,让他回归现实,让他明白到杀人吃肝只是一个幻想。最终,他在你的办公室里,企图杀死你,而使得他最终被警察抓到,而你用这个方式达到没有说出病人隐私,信守了你的职业道德,又被警方发现了这个变态连环杀手。他的变态,是从他知悉得了绝症后。他病变的部位又不是脑,我只是奇怪,他怎么就得出了这么奇葩的‘治病’方式,靠吃别人的肝。”
于连说,“我分析后得出,他存在一定程度的心理变态,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幻想产生。在谈话的初始阶段,我发现每见他一次,他就会问我,他是不是更精神,更有活力了。这个间隔是二十天,有时候是一个月。我从而怀疑他是心理变态连环杀手,然后开始验证。直至引导他说出了真相。”
“我好奇,是什么令到你对他这么‘特别’?”她又问。
于连笑,“他很烦。非常的烦。而且,他想要我的肝。他认为吃掉我的肝,就能夺取我的生命力,他就会变得更强更好。于是,我让他自己解剖了自己。当然,我不会随便动手,是他越狱后,跑来杀我。不过我知道你好奇什么,单靠催眠,远不能做到这点。不是说不能,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我用了更为直接简单的方法,使用镇静剂加致幻的麻醉剂,再加言语诱导,例如说,他在解剖的就是我的身体,致幻的麻醉剂能起到没有痛感的作用,且置换了他的认知,于是他对着自己的身体,一刀刀切了下去。当然,这些言语诱导也很关键,不是任何人可以做到。但善于心理控制的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医生可以做到。这么说吧,你的老师,慕骄阳就可以做到。景蓝也可以。说起来,我和慕骄阳、景蓝属于同门师兄弟,我们都有一个变态连环杀手做老师,B就是我们共有的老师。一个既伟大,又邪恶的心理学家。”
肖甜梨乜他:“你的确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于连微笑,“谢谢夸奖。”
肖甜梨快速浏览,看到了最后,讲:“呵,警方还要感谢你为他们抓住了一个令到全城恐慌的变态连环杀手,兼吃人魔,哦,这个英文单词怎么说的,不是吃人魔,是cannibal,吃人族!挺搞笑的。”
“我真好奇,你为什么不吃了他?”
于连回答:“对于一个身体已经从内部腐烂,活不了多久的人,我没有兴趣。他的肉都是臭的。”
肖甜梨挑了挑眉。
等她分析完了他对于不同病人的不同心理诊疗后,她回到大厅,才发现他正在用餐刀切开良香——朱古力女人的身体。
他掏出身体里一颗红色的心形朱古力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肖甜梨诧异:“你是朱古力精灵,居然吃同类!”
于连舔了舔唇边殷红的朱古力液,玩味道:“我只有一半是朱古力精灵,另一半还是人类。无论是作为人类,还是精灵,同类相吃,能令我感到安全,舒适,与绝对的愉快。”
肖甜梨:“……”
良香的衣物扔了一地,能令人联想到很香艳的画面,但在他卸下那些长及地面的真人头发做的假发后,一切又变得诡异起来。
那个画面挺刺激人。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被他分食了。
毕竟,这个良香有着属于肖甜梨的样貌。
“这不就是明十的表达吗?他在释放自己内心的恶。”于连讲,“如果你不拿走这个朱古力,他会吃掉她,就像我现在这样,将她开膛剖腹,将她吃掉。”
肖甜梨从脑后起出白色的朱古力脑壳,里面是一个暗红色雕刻满脑纹路的“脑子”。她将“脑子”放在一个白瓷碟子里,然后用刀将脑切开,有软的“芯”慢慢溢出,她拿吸管吸吮“脑髓”,是野莓味道的朱古力软芯。
她赞:“很好吃。”
两个人很快就将一具朱古力女人吃完了。
于连轻声笑:“你也算是吃了一个‘人’了。阿梨,你感觉到了吗?明十其实也在释放出你心底的恶。我们叁个,都是一样的人。都有着同样邪恶的心。”
二十五(10)金主(微H)
明十吃掉了朱古力牛车里的那只猴子。
此刻,一只猴子在那上蹿下跳,令明十不胜其扰,真后悔没有将它还是朱古力造型时一把火烧了。
他抚琴,猴子就在屋梁上挠出木屑,吱吱呱呱。
他研究朱古力时,猴子则在朱古力工坊里翻箱倒柜。
他想睡一会儿,猴子则跳上他榻,鬼叫起来。
明十拥着鲜艳如血的锦被,无声地瞪视。
他是雪肤月貌,手背也是欺霜胜雪,抓着那潋滟的鲜红被子,美成了一幅静止的画。猴子则直接睡进了他被窝里。
大碧碧跳了进来,叹息:“主人,你明明很安静沉默。但你的精灵却一点不像你,相反还很暴躁。这明明是只暴跳如雷的猴子嘛!主人,看来,你内心很狂野呢!”
明十:“……”
明十换过衣裳,坐于卧室内吹奏《宵待草》。
一首抒情,又哀伤幽婉的曲子。笛音很美,婉约似蒙上轻纱的月,雾漫过的湖面。
“这是一首等待情人,情人却久不来的曲子。阿十,你是在思念谁呢?”轻纱似的笑声,略带沙哑,从纸门外传了过来。明十才抬起头来,身穿淡红和服的肖甜梨小碎步走了进来,她的和服上开着鹅黄色,极美的宵待草。
宵待草,说是草,其实是花,鹅黄色,很鲜嫩也很雅致的花,花期比樱花还要短暂,只开一夜,第二天太阳出来前吐血而亡,它枯萎时是红色的。
这里是他的卧室,十分私密的地方,他没想到,肖甜梨会如此露骨,直接走了进来,在他身畔一米处卧下。
她侧卧,单手托着后脑,笑吟吟地仰望着他,一双小腿露出,是雪白的一段肌肤。猴子俯到她肩背上,头枕着她肩颈,和她十分亲昵,她亲了亲猴子,猴子终于安静下来,发出满足的喟叹。
那一瞬,明十脸红透了。
猴子,是他欲望的直接投射。他后悔,不应该吃下那块朱古力。
肖甜梨讲:“阿十,再吹奏那首曲子给我听吧。”
明十将笛放于膝上,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肖甜梨则曼声吟唱起来,她唱的是日语:“等待我心上人儿,一天空等待,看这黄昏花儿开,寂寞多无奈,今宵连那弯月亮,好像也不来。”
明十的脸庞再度染上绯红,似吐足了血的宵待草。
猴子扒拉开了她的和服,她一只胸乳跃了出来,她将腿撩开,和服松开了,那一道令他朝思暮想的粉色肉缝再度呈现在他眼前。
她轻笑:“你可以要我的。来呀……”
腿摩挲着,那只猴子从她双峰里钻了进去,不见了。
她身体很白,此刻露出微微的粉。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嫣红的小舌头伸了出来,在唇瓣上舔了舔。她对他笑,露出一只小小的尖尖的虎牙。
明十的呼吸停顿了,只觉得那只白得发亮的小虎牙很好看。
她脸上泛起潮红,手在腿心间打着湿腻腻的圈。
她身体很白,而那里也修整过了,没有一根毛,白得如同玉人,那性感而凹陷下去的小腹,雪白无毛微微凸起的部位,然后是性感而引人遐想的隐蔽之处……
她的手只是划着圈,却怎么也不肯插入那道引人的肉缝,那么粉粉的,紧紧关闭的一道缝。他甚至想……想埋进她腿心处,去吸吮那道小缝,用舌头进入它,吸出那些比朱古力还要香甜的蜜液。随着他的想象,她如感同身受一般,开始呻吟喘息,那雪白的修长手指,粉色的指甲在肉穴两瓣上滑动,一下一下地上下滑动,吐露出香甜的汁液,她十只玲珑脚趾全都卷了起来,她纤纤玉指没有插入,只是抚摸着花蒂,她两腿打开,让他瞧见清亮香甜的汁液滴落,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她尖叫着,达到了高潮。
她伏在地上一遍一遍地抖,双腿半开,和服掩映,那道肉缝若隐若现,在她颤抖时,他再度看见了,那道粉色的肉缝流出透明的香甜汁液。
她已经足够润泽,只等待着他进入,充盈。
“干我!”她抬起头来,妩媚地睨着他,“用你的大家伙干我!”
她整个人软得不行,那截水蛇一样的长窄腰在和服里挪动。他不肯动,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她将那道粉色的肉缝翻开,只浅浅地插了一指头进去,只听她“唔”一声,咬着唇,然后又抽出手指,里面的嫩色粉肉微微翻了出来,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些肉“有嘴”,颤抖着是在“吸”。
她只是拿食指指尖上下滑动着花唇,仰着头,一边喘息一边讲:“阿十,插进来。你会很爽的。这是你的真实欲望。你为什么要回避呢?你看,你想看我把手指插进去对不对?但我偏不!”
她喘息着,滑动着,偶尔低低呻吟,始终达不到顶端。
但那一处的春光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令他肿胀。他坐着不动,可是他离她太近了。她仰起头,一把握住了他的巨龙。
“唔。”明十呻吟。
肖甜梨将它释放出来,那么粗长一根,龟头已经渗出前精。“你看你,多渴望呀!”她调皮地伸出舌头来舔了舔马眼,爽得他腰椎一麻。他推开她,拉起了裤子。他就那样睨着她,不说话。
“嗳,你怎么那么无趣呢!”她低低徊徊地喘息,跌出来的那只白嫩奶子在晃动,那点粉樱早立了起来,等着男人来采摘,来吸食。而她拇指腹揉着花蒂凸起,那剧烈咬人的媚肉在他眼前绽放,那么艳丽糜色……
“来呀,来插我呀!”她喘息,手扒拉住他裤脚,沿着他脚踝一点一点地摸,色情极了,仿佛是在摸他的肉刃,她直勾勾地望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
他更硬了。
“我会让你很快乐的!”她呻吟着,手指滑动,摸着,但并不插入。她到不了,他也同样到不了。
明十闭上眼睛,手执竹笛,依旧是刚才那首《宵待草》。一曲罢,他没有开眼,只是讲:“我要等的人不是你。”
说完,他继续吹奏。
二十五(11)地狱业火
明十闭眼眼睛,手执竹笛,依旧是刚才那首《宵待草》。一曲罢,他没有开眼,只是讲:“我要等的人不是你。”
说完,他继续吹奏。
许久后,一室安静。
明十很诧异,正要张开眼睛,却听见幽幽的一声:“你能骗过所有人,但骗不了自己的心,自己的本能。那只猴子,就是你所想的。我也是你所想的啊,阿十!我,就是你的欲!”
明十张开眼,和室里一片洁净,没有猴子,没有美人,只有他身畔的一朵鹅黄色宵待草。他伸手去捡,一触碰,那朵脆弱多情又短暂的花就消失了。
明十惊讶地发现,那并不是肖甜梨本人,是她吃下的朱古力美人所幻化出来的朱古力精灵,也就是肖甜梨的影子。肖甜梨的一切情绪,牵动着属于她创造出来的影子精灵,所以精灵和她是一模一样的。
那就是意味着,肖甜梨内心也在极力想要诱惑他。
那只影子精灵,做了她克制不做的事,就如同他和那只猴子——那只猴子钻进肖甜梨身体里去了。
明十感到很无力,他已经在极力抵制身体渴望和肖甜梨做爱的那种本能。
肖甜梨来到时,只见庭院火光冲天。
原来,明十将那架朱古力牛车推到了庭院中,一把火将一切付之一炬。
“有点可惜呢!”她轻叹,多好吃的朱古力啊!不过那么大一座朱古力雕塑,她的确吃不下的。
再来十个人也不一定吃得完!
明十看了一眼,她身穿粉色底色,开着数朵鹅黄宵待草的和服,和她的影子精灵一模一样。
肖甜梨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他的眼睛里有股杀气。
她忽然问:“明十,你很讨厌我是吗?我觉得刚才有那么一霎,你想杀死我!”
“没有。肖老板,多心了。”他说。然后,他又垂下了头,不再看她。
两人看着那架朱古力牛车燃烧,朱古力融化,空气里是一片的甜腻味。那团业火,也从地底燃烧至高空,诡艳又凄厉虚妄。
看到他手中执笛,肖甜梨说:“明十,可不可以再吹一曲给我听?”
明十想了想,吹起了那曲《宵待草》。
曲的调子很美,肖甜梨很喜欢听。
明十干脆取了一把和琴,坐在庭院冲天的火光里,弹奏起来,一边弹,一边低声和唱:“等待我心上人儿,一天空等待,看这黄昏花儿开,寂寞多无奈,今宵连那弯月亮,好像也不来。”
肖甜梨一边听,一边打着拍子,跟着他低声唱着歌词。
她的日语发音没有英法语好,带着错调和口音,但特别的稚嫩可爱,这个时候的她,才像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模样。
她揉了揉鼻子,说,“真好听呢!虽然有点哀伤,但却令人觉得拥有希望和力量。明十,你应该是一个内心温暖、纯正的人。”
她揉着比卯花月大了一倍,却又长得一模一样的花咲月讲道。
明十看出,花咲月也是朱古力精灵。
花咲月懒洋洋地跳到明十怀里,明十揉了揉它光滑的皮毛。
肖甜梨喝了一杯苦茶,再吃了一个朱古力馅的和果子,才懒洋洋地讲:“明十,我老早就想问你了。我也好奇了很久了。从我第一天到这里,就看到你每天都会更换一只新鲜的水煮鸡,将它们放在屋顶上。你到底是在干什么?”
她越说,心里越是痒痒的。
明十又从茶室里端了一小盘甜点过来,把甜点放到她面前。
肖甜梨没忍住嘴馋,挑了一个做成八九岁可爱小男孩造型的白朱古力,连细品都来不及就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唔,甜而不腻,是辣椒炸肉沫馅的,可太香了嘛!”她舔着唇,又去抿了口苦茶。
明十凝视着她,她和她的影子精灵无限接近地相似,又呈现出泾渭分明的不同。她没有做出那些诱惑的姿态,更像一个古灵精怪又活泼的小姑娘。
见她抬头,两人目光才一相碰,明十赶忙移开了视线,他淡声讲:“相比你已经从米卢那里知道,有一只野兽突然闯了进这座老町屋,又把追杀我的杀手给咬死了的事情了吧。”
见她点头,他继续讲:“后来,第二晚,那只野兽也来了,还受到了天亮。我给它鸡肉,我看它吃得很高兴。所以每天给它留一只鸡。如果它出现,我还会喂它牛羊肉。但有时候,我不在时,怕它吃不到,就给它留一只鸡。每一回,它都把鸡肉吃完,趴在屋顶睡觉,然后离开。有时候,我不在京都,但我会让管家给它留有鸡肉。我觉得它很聪明,它从来不伤害我的管家佣人。不过这一回,它有十多天没出现了。”
肖甜梨听得津津有味,“啊!好像在听《天荒夜谈》啊!不不不,更像仙鹤的报恩。你说,你那只大猫是不是要化身成美女向你报恩啊!”
明十:“……”
他咳了一声,“要报恩,也是应该我报。它把杀手咬死了。”
“姐姐,你还要吃朱古力么?”一个穿着白底色樱花和服的十岁男孩子,端了一碟新甜点过来,扬起漂亮的小脸蛋看着肖甜梨道。
明十倒吸一口气,心想,只要是她吃下的朱古力,很容易幻化出精灵,这样下去,他屋子里要塞满喋喋不休,能将人烦死的精灵们了。
一想到这里,明十就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肖甜梨怪叫一声,就去捏男孩子的脸蛋,讲:“啊!你好俊俏啊!再过个十年,绝对比他好看呢!”她一边说一边乜着明十。
明十不理会她的打趣。
“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哪家孩子呢?还是你明十的佣人吗?哎呀,没天理啊,明十你雇佣非法童工!”她嗔笑起来。
明十讲:“你太聒噪了。”
肖甜梨马上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然后转身就把和果子塞小男孩手里。
和果子没有朱古力馅的,明十很佩服肖甜梨的细心。她是发现了,凡他家中出现的动物或人,从不吃朱古力。
小男孩吃得很开心,一笑时有两个小酒窝,甜美得很。她又捏了捏他的俊俏小脸蛋,讲:“你和我遇见过的一个叫明樱的男孩子很像呢!”
“我叫明天!明樱是我哥哥!”明天眨巴着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
“啊,明十,你果然雇佣了一大批非法童工啊!”她讲。
明十被噎了一下,只好扯了个谎岔开话题,“不是童工。我助养的孤儿,偶尔过来这边玩。”
两人商量起对付追杀他的杀手的事来,而明天就坐在庭院一角,一边抚琴,一边低声吟唱。他的嗓音很特别,不刺耳穿透力却极强,像山中黄鹂婉转,又像小溪清润,隔了一个庭院,不太真切地传过来,既不会打扰了他们聊事情,又能为他们增添诗情画意。
肖甜梨再度被优雅的琴音和美好的歌声吸引,她转头看了过去,明天坐于东南角老松下,白色的樱花和服轻摆,像天上的圆月落于庭院老松树下,照亮了整个清冷寡欲的庭院。她再度语出惊人:“像明樱、明天这么俊美的男孩子,还多才多艺,天啊,明十,你不会是在蓄养娈童吧?!”
明十沉着一张脸,讲:“你再是说话无礼,我只好请你出去了!”
肖甜梨嘟了嘟肉嘟嘟的唇:“你对我态度真恶劣!对只野兽还天天大鱼大肉供着呢!”
她那模样带着叁分小傲慢,和四五分娇憨,明明是很美艳的一张脸,但这一刻,却成了个胡搞蛮缠的小姑娘,连那神态模样都是精明里透着傻气的。她的邪气和杀气,荡然无存。
明十怔忪,她越是坦荡荡,越是露出这种小女人态,他内心升腾起来的念头也就越可怕。他的邪念,像要脱笼的野兽,他有一种想要撕碎她的恐怖幻想。
影子精灵的媚态,和她此刻的娇憨纯真相融,是他想要毁掉的东西——他的确想要毁掉她!
两人相处过久了,久到他的邪念与欲念在争分夺秒地疯长。此刻,他不愿,更不敢待在她身边。
明十离开她,回到大厅,打开了电视机,新闻里传来一则恐怖消息,有人在露营地被撕成了数块,疑似野兽袭击。新闻现场里围满了人,因为是即时新闻,看得出来,就连警方努力去阻拦,报道还是报出来了。而且现场人员过多,也不利于分析检测。
明十顿了顿,最先想到的是帮过他的野兽,但又觉得不对劲。他马上联系了米卢。米卢的办事效率很高,二十分钟后就搞到了清晰的视频。受害者有两人,一人死在车顶,一人死在草地上,都被活生生扯开身体,等于是“开膛剖腹”,里面的器官都被掏出来了。画面太骇人,且血腥残暴,不是新闻记者或是别的小报记者报道的,应该是米卢控制的卫星拍到的。但没有拍到行凶之物与过程。
明十发现了一些疑点,虽然野兽攻击猎物,吃掉猎物,的确是从肚腹这些脆弱部分开始,吃掉脏器,这是大型野兽以及豺狼野狗的特性,但这两个受害者肚腹的伤,还有断掉的四肢,那些撕裂口,并不像野兽撕咬造成的。
肖甜梨也听见了新闻报道,但她第一反应想到的却是于连的猎物——00567,日籍华人。
567,他的工作是机械工程师。而他的猎物全都被撕碎了。他用器械将人残忍虐杀撕碎。
567来到了京都,他来猎杀于连了。所以,现在明十成了他的猎物。
567是异常凶残,且存在精神病态的变态连环杀手。
肖甜梨鼻翼翕动,十分兴奋,她闻到了猎物的味道。
她看了明十一眼,尽管这个男人在极力隐忍,但他手背上和额角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的嗜血本性。
“我们到现场看看。”她讲。
二十六(1)狩猎的快感 ro uwenwu7.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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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拉起了警戒线,一干人等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小野丽子也在,她一见了肖甜梨,赶忙拉了她进警戒线。
明十和肖甜梨是分开行动的,他在附近找寻,肖甜梨相信他的直觉,也就随他去了。
小野丽子:“没想到你会过来。幸好我们还没把尸体搬走。这是最真实还原的现场,你有什么看法?”
肖甜梨蹲着,认真查看尸体的每一处伤口和撕裂。
“开膛破肚,如果是人用手执凶器来执行,一把匕首一样的短刀就可以。长刀、短刀造成的创口必然不同。这个伤口是瞬间就撕裂的,不是人力可以造成。人的力量没有它的瞬间爆发力大,但人做的话,会更加精细,哪怕力度不够瞬间撕裂的爆发力,但会比这个创口精细。这个太粗糙了。”她指着血肉模糊处讲。
尸体里面的脏器都没有了,都是直接撕扯碎了,或者被“那个东西”带走了。更多免费好文尽在:cfpla ng8.c om
小野丽子:“会是野兽吗?”她指了指一些留下的牙齿痕和爪印讲道。
肖甜梨很仔细地分辨,那些牙齿的印迹和狼、豹类的相似。其中一组足迹,是“那东西”瞬间跃起,在房车的前玻璃上留下的刮抓痕,虽然是和野兽足印很相似,但抓到玻璃和车钢铁部分、那深深的凹陷显示出“那东西”力量巨大,破坏力度超过了正常的野兽撕扯,与牙齿的咬合力。
肖甜梨指着其中一道车前杠上的抓痕,讲:“你觉得是狮子,还是老虎,哪种狼可以造成这样的力度?”
“见鬼了!”小野丽子发起了脾气,对着车头就是一脚踹。
正好有另一起严重凶杀案发生,负责管重案、要案的小野丽子必须赶过去,她把剩下的工序交给这个地区的刑警组长负责,先一步赶过去另一个凶案现场。
肖甜梨有小野丽子给的特殊通行证,她去把明十带过来尸体现场。她在一处小山岗处找到明十,这个小山岗是个隐蔽的制高点,能把下面的一切看得很清楚。
由于事出突然,在这一带露营的好几个家庭的车还停在原处,而人早逃回露营中心大楼了。留下来的,要不就是好事者,要不就是胆大的露营者,大部分是闻风而来的新闻媒体记者。
肖甜梨仰头,这里能看见圆圆大大的月亮,今天是十五。满月容易对狼、以及心理变态者产生影响,他们都爱在这一时分进行杀戮。
明十蹲下,指了指山岗壁崖边的痕迹:“像动物的足印与抓痕。”
肖甜梨也蹲下,讲:“和在那边看到的痕迹一样。这只东西长度达到两米了,看它对地面的凹陷度所承受的重量却又超过了虎和师,但又没有一堆钢铁重。这不可能是真的野兽,尽管模仿得很像。”
明十说,“它模拟了狼的习性,在这里端坐,应该是仰望了月亮,并可能对月‘嘶鸣’,”他指了指一个凹陷点讲:“你看,它就是坐在这里的,刚好可以对着月亮。可以询问一下当时的附近的人有没有听见类似的嚎叫。”
“然后,”明十继续讲:“它从这里奔跑下去,这个山岗不算高,陡斜度在75度左右,杂草多且高,树木相对茂密,处在露营地的另一面,不易被察觉,却能窥看得十分清楚。从这里冲下去,大概五六十米,只需几分钟就能出其不意地扑出,将人撕碎,速度很快。”
肖甜梨在这一带搜索,然后在山背的另一面,看到了一道车痕。她讲:“凶手就在这里观看杀戮,然后从这里骑车离开。但看车痕迹,这辆车和摩托车又不同,体长上要比摩托车长和重。”
明十提出:“会不会是他坐这头‘凶兽’从这边山坡离开。这头‘凶兽’能折迭变形,变形后比机车稍大。”
“如果是变型机车,会比较容易引人注目。且他拿机器行凶的话,这架机器上会有血迹,除非这架机器本身就安装有水箱,能进行喷洒清理掉血迹,然后从这里开下去后,为了便于隐藏,会停有一辆深色的小型货车。将那东西放进小VAN里,然后离开。这样比较不引人注目。”肖甜梨分析,果然很快就在一处背风地发现了大量的水迹和零星血迹。
明十讲:“血迹不多,它是从山岗奔下去又沿着那个坡度高速爬行上来。那个斜坡因为草密且高,所以遮挡了绝大部分痕迹,我刚才仔细看过,山坡上的血迹不多,它应该是在某处已经冲洗了一次血迹。从这里扩大搜索面积,就能搜集到更多证据。野兽是不可能在凶案现场自己冲澡,然后再爬回来这里的。”
肖甜梨第一时间把发现的情况告诉了小野丽子,然后和明十一起,回到尸体附近,从车后厢爬上了车顶。
尸体是一对情侣。女的躺在地上,肚腹被撕裂,里面脏器洒了一地,部分呈现被野兽啃咬的景象,四肢也被呈“兽牙”“大犬齿”状的东西咬断,掉了一地。
而躺在车上的是男性,估计是他本能地想逃到车顶上。
明十看了眼露出的骨椎讲:“他遭到猛地一扑,承受的力度,使得他胸椎和骨椎断裂,脏器在那一刻全部破裂,破坏力度很重。”
“过度杀戮。”肖甜梨讲。
“对方享受将人撕碎的快感。”明十讲。
肖甜梨:“凶手好像存在某种障碍。或许是认知障碍。我觉得,他认为自己是一台可以百变的机器。或者野兽。具体需要再分析。”
肖甜梨蹲在尸身前,男人的头不见了。
外翻的皮肉,断裂的颈椎,洒了一车顶的脑浆,明十讲:“他的头颅是被活生生捏爆扯断的。头颅不见了。没有找到。或许,是凶手的战利品,被凶手带走了。”
“极有可能。”肖甜梨点头表示认可。“颅骨破裂,脑浆才会洒出。受害者被那东西一口咬住了头的部分,被活活扯断头颅。非常凶残。”
明十点头。
肖甜梨更加确认了凶手存在精神病变的可能。他有幻想,和认知障碍。
法证人员对这片区域进行搜证,根据肖甜梨和明十给出的地理侧写,他们将山岗列为重点搜证区之一,很快就从相对不远、但又很隐秘的茂密树丛杂草窝里发现了大量的水迹。
法证人员指出,那东西是在这里清洗掉血迹,又沿着冲下来的坡道爬回去的,也证实了这不可能是野兽,而是人设计出来的机器。
相关人员在收拾受害者尸体了,肖甜梨站在女性受害者面前,她尽管残缺不全,但还保留了头部。明十问她发现了什么,她讲:“男性的头部被掠走,是对他整个人格的剥夺。凶手对男性受害者更充满仇恨。这里不是什么闹市区,但处于家庭乐的露营区……”她沉吟了一下,讲:“是恐惧。凶手在制造恐慌,令到世人关注他。他来自离异家庭,从小跟着妈妈长大,和妈妈感情亲密,他还很腼腆,无法和人进行正常交流,只能用机器来表达自己,说出他真正想要说的话。女性凶手不会如此凶残,从画像来看,这是崇尚极端暴力的展现,还有绝对的力量感,与控制力,所以凶手是男性,最近可能母亲死了。他有一定的精神病变,与存在认知障碍,由于精神分裂往往出现于青少年,及刚成年,所以凶手年龄不会太大;但考虑到制造机械器具的专业性、及精密性,需要耐心、专注度以及时间,所以凶手的年龄又不会太小。他的年龄介乎在27-35之间。但他最近的精神状态有崩溃的迹象,会更多地出现幻觉,导致他的作案时间会越来越短,且越来越不顾后果。”
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组长记录下了她的话。明十讲:“越来越不顾后果,也就意味着他出错的频率会越来越大,警方会更快抓住他。”
“不一定,尽管他快要失控,但他的反侦察手段却呈现理性。他行凶的手法冷静、迅速、残酷,完全没有同理心,他绝对不是第一次作案了。”肖甜梨想了想,把关于00567的文档发给了小野丽子和刑警组长。
两人回到老町屋,肖甜梨洗了澡换上干净的那套宵待草和服后,坐在屋前走廊上,背靠着廊柱,静静地赏月。
明十梳洗净走出来时,就看到她一头半干半湿漉漉的乌黑长发如水一般迤逦地漫过长廊。他又走回工作间,不久后,端了一壶清茶,和一碟子朱古力点心出来给她吃。
但最吸引她注意的,却是一小迭色彩艳丽缤纷的明信片造型盒子。明信片盒子的背面印有邮戳,属于可以随时寄出的明信片类型。她拿起一张五彩波浪朱古力霜糖造型的明信片讲:“这是什么?”她一摇就发现薄薄的盒子里有声音,贴近了闻还有淡淡的甜香。
明十讲:“这是我新出的旅行明信片。明信片里是各种口味的夹心朱古力棒,配带有邮票,可以寄给亲朋好友。明信片款式也多达上百种,很受人欢迎。你可以给家人寄去。这个儿童绘画系列的明信片是蚱蜢等可吃用虫类的混合夹心味道,很受小朋友欢迎。这个丁丁历险记系列的明信片是以牛奶朱古力为主,含有薯片,咬起来很脆,我想你会喜欢的。这个唱片系列,根据法国香颂、蓝调爵士、嬉皮士、等等不同的音乐曲风搭配朱古力口味,法语小情歌偏甜,主打白朱古力。”他一一介绍起来。
肖甜梨贪婪本性尽显,明十话没说完,她把所有的明信片盒子都塞进了她带来的背囊里。
明十看了她一眼,有点无措地移开了视线,淡声讲:“我店里还有一百种。你喜欢,我让店长送过来,或者直接寄回国内。”
她好奇道:“咦,国内十色还没有吗?”
明十讲:“宣传噱头而已,目前只在京都、比利时和法国上市。国内需要再等半年。因为考虑到华人在国外,尤其是欧洲旅游时,寄出旅行明信片回国内那种感觉是特别的,与别不同的。如果国内购买,除非是跨城市寄,不然感觉还是差了些特别。第二批将会在下个月意瑞英新加坡上市。国内市场处于第叁批,且主打限量版。”
她舔着唇讲:“你好会做生意。”
她又回过头来看碟子里的小点心,是由混合朱古力制作出来的软体甘纳许“黄沙”,黄沙上卧着一只金色的骆驼,骆驼当然也是朱古力做的,造型很漂亮,大大深陷的眼睛,长长的雕刻出来的眼睫毛丝,半抬起的头颅,一切微妙维系。骆驼卧着的地方旁边是用植物色素染色的热可可液做成的湖泊绿植。
他讲,“是用薄荷叶的绿色萃取液染色的,味道偏辣和爽,可以中和朱古力的甜腻。绿植的植物,是青瓜片搭配可食用植物叶。是一道必须现吃现吃的甜品。”
她嘴馋,才不要从黄沙吃起,她拍完美食的靓靓照片后,马上拿起男性拳头大小的可爱骆驼,从骆驼头那里一口咬了下去。
“唔,还会爆浆!啊!太好吃了嘛!这是什么奶味?不像牛奶的口感,但真的好好吃啊!这次是真的名副其实的爆浆了!爆奶浆,特别甜。”她大声赞叹。
明十的颧骨红了一片,讲:“肖甜梨,你可不可以别那么粗俗!”
肖甜梨很委屈,但继续大口大口咬骆驼朱古力,一边含糊着一边讲:“这个的确是奶味啊,不是爆奶是什么?”
明十只好无视她。
她把骆驼吃完了,才想起答案,于是继续追问:“到底是不是牛奶?”
明十讲,“是迪拜地区,是吃用干草、和用胡萝卜还有椰枣制成的蛋白质块长大的骆驼产的奶。驼骆奶口味比较特别。椰枣是阿联酋地区出产的椰枣,驼奶又甜又咸的独特口味和椰枣的混合,达到了味觉上的完美平衡。也是教科书式的味觉解构后得出的产物。由于用料稀缺,所以目前只有京都十色总店、夏海十色总店,与比利时布鲁塞尔十色总店限量出售。”
“迪拜骆驼奶,看来不好找啊!”她笑眯眯地往屋里头瞄,还想吃到第二头骆驼奶朱古力。但他一直端坐着,并不表态,她就知道没戏了,只好继续挖黄沙和绿洲湖泊吃,各种怪诞又神奇的口味混合在一起,好吃得她,只想埋头进去把它们舔光,考虑到形象,她还是忍住了。
明十看她模样难得地天真可爱,他莞尔:“迪拜的骆驼吃的配料就很特别,产奶量很有限,供不应求,产出的奶等同黄金石油,既能做冰激凌又能做美容产品,向来是不对外出售的。我曾经帮过牧场的老板,所以才能获得奶源。这家奶厂处于迪拜城外沙漠深处,本身就很神秘。挤奶工作仅限于一天的下午进行,并且基本只供本国朱古力大师使用。不会供应外国人,我是例外,因为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能退拒我的所求。”
见她一脸泄气的模样,他想了想讲:“我会制作一批驼奶朱古力,用金箔纸包装。做法和这里稍有不同,便于储存和长时间放置。你回国后,可以去十夜事务所旁边的十色店拿。每个月月头第叁天。”
一听,她马上高兴起来,讲:“谢谢你啊,明十!”
明十微笑道:“难得它能遇到知音人。”
肖甜梨忽发奇想:“哎,这款朱古力有名字了吗?奇遇、骑遇,奇缘,就叫奇遇好不好?或者做成一对,母的叫奇遇,公的叫奇缘!”
明十抿唇忍笑,最终破防,嘴角边露出一汪深陷的甜酒窝,他讲:“挺有趣的。那就叫这个,骆驼小姐奇遇,骆驼先生奇缘。”
她吃完一碟朱古力甜点,终于饱了,于是拿起热茶喝了一大口,清茶的甘苦冲淡了甜腻,十分畅快。
她讲:“明十你要小心啦!我觉得野兽杀手是冲着你来的。他应该是你弟弟要猎杀的猎物,现在他要来对付你了。他很暴力,享受将人完全撕碎的快感和乐趣。你这么漂亮一个人,被撕碎了可就不好玩啦!”
她拍了拍手,清脆地笑了起来。
明十讲:“那就让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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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
来自身体深处的热。
刚才,他在洗澡,她有事想找他,推门而进时,她就听见了水的声音。
浴室的门是透明的,且没有关紧。
水汽朦胧里,肖甜梨看见明十修长挺拔的身体,他的身体强壮,肌肉突出,穿衣看着瘦,但衣服下的躯体十分强悍。
而他阳具此刻还是软的,但已经能看出很大,那么大一坨,被浓密的卷曲黑毛所包裹。
肖甜梨舔了舔唇。
明十听见了动静,紧张之下,那里猛地勃起。
肖甜梨吃了一惊,太大了……
他抬头,看见卧室门是开着的。
她来过吗?
明十的脸庞微红,而阳具因想到她越发的硬。
明十用冷水冲洒,只想将一切燥热冲走。
而在夜里,但肖甜梨闭上了眼睛,止不住的幻想爬进了她的脑海。
她看到,明十光裸着站在她床边。
腿心溢出情潮,肖甜梨夹紧了双腿。
她从不喜欢自慰,这一点上,她发觉自己有点保守。她不抗拒男人,她喜欢男人的碰触,而不是自己来。
她被情欲所淹没,爬向了明十,她双手攀着他腿,一点点摸了上去,她仰起头,那根淡紫红的东西,直愣愣地翘起,拍到了她的下巴。
渴。高热高渴。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那大家伙。
惹来明十的吸气和喘息。
她张开嘴,将他含了进去。
他那里太大,她只能含进叁分一,而蘑菇头尤其地大,她一边舔一边吸。
下边更加地痒了,又渗出了一股滑腻的爱液。肖甜梨双手抱着他腰,渴求着。
明十将叁指狠狠地插进了她的穴,爽得她再也含不住,叫了起来。
他躺下,有点粗鲁地抱起她的臀,将她换了个位,等她惊觉这是69式时,他的唇已经咬了上来,舌头插进了她的穴里,她爽得马上到达了高潮,一股有一股的蜜水流出,被他吸吮,被他吞咽。她迷失在性爱里,明十不满地拍了一掌她臀,她又将他的阳具含了进去。
互相舔弄,互相抚摸,乳房在他手里被捏变了形,而她内里狠狠地吸着,因高潮而痉挛。他插得更加卖力,更用牙齿轻咬因兴奋而冒出的那颗小红芽,她再度高潮,潮喷随之而来,太多的水流出,她变得更为干渴。
肖甜梨呻吟着:“插我,用你的大家伙插我!”
二十六(2)肖老板财源广进
不过事隔一天,00567再度犯案。
这一次,567选在相对繁华的市区作案。
并不是市中心,且又入了黑,所以案发现场发现得稍迟。
肖甜梨一收到消息,就和明十一起赶了过去。
京都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即使是商业街也多的是百年老店铺,但也有现代化的地方。例如酒吧、咖啡馆这些现代建筑也是有的。
而叁名死者就是在咖啡馆酒吧街与烧烤店的后巷里被发现。死者分别是一名45岁上下的男性,一名叁十七八的女性,以及一名十二岁的男孩子。
“一家叁口?”一名作笔录的刑警和同事在进行交流,另一名法证人员拿着两张身份证过来讲,“刚问了罪案科技组那边的技术员,两人是夫妻关系,但他们婚后没有儿女。所以初步调查所得,这名少年和俩人并不认识,也没有任何关系。”
明十讲:“未成年不能喝酒,进不去酒吧。而咖啡馆更像是要谈公事,或是喜欢安静的白领们约会或休息的理想地,却不会是十二岁小孩子喜欢来的地方。烧烤街,如果是孩子们成群结队,或叁五好友来吃烧烤聚会聊天能说过去,可以往烧烤摊问问。”
有警员往烧烤街方向去了。肖甜梨蹲下,观察叁人的鞋子,这一带靠近鸭川河边,鞋子容易粘上细沙或泥。两夫妻鞋子上沾有砂砾,证明是沿着这条街过来的。但男孩子的鞋底干净,显然是被人移动过来的。
明十讲:“男孩子的鞋子有拖痕,是死后移尸。很奇怪。”他斟酌起来。
肖甜梨唔一声:“567之前只攻击活物,享受猎物逃命,再将其猎杀的整个捕猎过程的完整快感。连撕裂受害者都是活撕的,是活着时的虐杀。且比较就地取材,在露营地,那对情侣的帐篷是离众人最远,所处位置也最偏僻的。可以说,他们是被挑选出来易于捕猎的‘落单羔羊’。自然界里,一切捕猎者都是这样挑选落单的猎物的。落单的羚羊、斑马、羔羊……567模仿兽类,将自己想象成了一头野兽。而现在,或许这对夫妇是落单了,来到了没有人迹的后巷,或许是想寻求刺激来一炮,毕竟夫妻久了,激情散去,性不再是一种享受,更像交功课,但如果来刺激的,感官上就不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明十的轻咳。她睨了他一眼,他脸马上就红了。他这样子腼腆,红着脸,低垂着头站在这灰暗的巷道里,却显得那么可爱,像暖蒙蒙,又明亮亮的一团火焰,像绘着精致图案的纸灯笼。
一名法证人员讲:“女死者体外的确有精液。不过你才来,看那么几眼,就发现了端倪,很心细了。你的侦查身段很了得。”
“因为女死者的衬衣扣掉了几颗,胸衣露出来了,而且裙子有被撩起过的痕迹,连袜裤扔在一边。而男死者的皮带没有扣上,裤头还是松的。估计是俩人完事后没多久,遭到了袭击。凶手一直在等待,等待他们可以逃跑了,才让那‘东西’扑了出去。两人更像是随机的挑选,但孩子是他专门带过去的。孩子是死后才撕裂的腹腔。孩子去得安详,脸容上像睡着了,衣服完整,四肢也完整,只是肚子破开了。更像是凶手要完成的‘开膛破肚’的仪式,属于野兽的兽性的体现和仪式。”肖甜梨思考了一下,接着讲:“我觉得孩子代表的是凶手自己。他的幻想中,觉得自己是在救赎孩子。女死者头颅、躯干完整,还能代表着‘人’。男死者头颅被扔在垃圾桶里,是对他人格的剥夺。男死者的手脚断了,躯体不完整,拼不成一个人。凶手对女死者比较温柔,一刀割断了她的喉咙再沿着喉咙、锁骨一路剖下来。他和妈妈生活,看画像侧写母子关系也不错,所以他对女性没有那么凶残。他憎恨代表父亲这一角色的男性。将自己想象成野兽、机器,属于无法和人打交道的一种。他无法和任何人建立联系。我们的这头野兽很腼腆啊!”
她站了起来,嫣红的舌尖在性感而肉嘟嘟的下唇上来回扫了一下。
她的嗜血本性展露无遗,明十甚至能听见她血管里彭拜的血液滚动、跳跃的兴奋声音。他再度瞥了她一眼。
肖甜梨对着他莞尔,然后收起来了变态嗜血的习性。
一名刑警跑了进小巷,向组长汇报情况。小男孩不是从烧烤街过来的。或者这样说,这一整条主街和两条副街,以及附近的特色商铺小巷,他都没有出现过。他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有点意思。”肖甜梨玩味起来:“这就是说,他也不是在这附近被杀死的。是被凶手从真正的作案现场带过来的,特意扔在一对夫妇身边。运尸体过来,又要不引人注目,那就意味着凶手要将能放下杀人机器的小型VAN仔开过来,尸体在VAN里,杀人机器也在VAN里。这个巷的尽头停车,把人放在可变型机车上载过来,在黑暗里等待,直到发动对夫妇的突袭。这对夫妇应该也不是随机的。露营地的情侣被挑选是因为落单,这对夫妇不是。他特意为小男孩安排了父母,安排了一个家庭。这对夫妇他应该进行过长时间的跟踪,熟知他们喜欢玩刺激的规律。”
刑警组长同意这点,讲道:“的确。不过我们还是得到受害人家里和单位查证,证实这个推论是否正确,以及制定抓捕计划。”
肖甜梨讲:“我们随时联系。我短期内都在京都。我叁年前也曾担任你们的顾问,半年前也是。这次也是一样,合作愉快。”
对方说了声好。
快走出警戒线了,她又回头讲:“老规矩,破案后,我要收咨询费,现金或金条。支票我不要,请准备好。”
明十听完,被噎了一下。
“怎么?妒忌我来钱快?!”她极妩媚地睨他一眼。
明十淡淡道:“肖老板财源广进。”
二十六(3)兽的认知
肖甜梨回到硫磺温泉竹苑时,就看到于连坐在画板前画图。
她走过去一看,是一架大体型的机车。机车巨大而偏长,像电影《变形金刚》里的那种金属机器。
“567找过来了。”她讲。
于连讲:“我从大数据里发现了他的活动轨迹。一开始,他隐藏自己,尽量不用卡交易。他在中日两国都是受内部通缉的对象,其下银行账户都被冻结。但凭他的手艺,要在黑市里买自己设计的机器来换钱不是难事。他用了许多虚拟号,也收比特币。从他的活动轨迹来看,打算跑去欧美国家。这段时间,他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网络信息痕迹,他应该是要引我出来。”
“你的大数据能过滤出那么多有用信息,锁定目标。那他现在在哪里?”她问。
于连讲:“就在明十的附近。他的轨迹多次在明十屋宇四周出现。”
“你想好怎么抓他了吗?”他问。
肖甜梨讲:“迷雾森林里的木屋可以加以利用。我不想污了那座百年老町屋,多风雅的宅子啊!污了可惜!”
于连讲:“他的机械是杀人利器,动作快速迅猛,如果他躲在远处操纵机器,你要破坏机器不是难事,但需要时间,只怕他逃了。但以柔克刚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可以在木屋里为567铺下天罗地网。”
肖甜梨很高兴,打了个响指道:“于连,你是个人才!”
于连给她下了碗龙虾面,肖甜梨盘坐在榻榻米上,花咲月和卯花月全都团在她膝上呼呼大睡,而她捧着面,吃得正香,脸颊上都粘上了面粒,也像一只小花猫。
于连莞尔,抽出纸巾,将她唇颊边的面粒擦掉。
他继续画着他的画。
画里是一头银色合金形状的猛兽,正张开充满钢齿的嘴,像在怒吼,也像要发动攻击的狩猎状态。
“你觉得567的野兽是这样子的?”她一边吃一边看他画。
于连讲:“卫星曾拍到模糊的黑影轮廓,是流线型的四肢身形,像奔驰时的猎豹,头部像老虎和食肉暴龙的模样,尤其是‘牙床’部分,咬合力巨大。”
“他只有这一种杀人方式吗?”肖甜梨问。
“不。”于连摇了摇头:“他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机器来‘咬人’。”
于连回忆了一下,讲:“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家大型商场里。他站在电梯的一旁,起初没人在意他,以为是一个在打电话的路人。但意外突然发生了,整部电梯出现了可怕的故障,像一张一张口裂开,将电梯上的八个人咬住,他们有些断了脚,有些断了头,而有些腰被咬住时,还是活的,喘着气,吐着血,只求快点结束,也就是死。那个电梯充满了血,惨叫声震天。我当时正要离开电梯,站在我身边的是个五岁小女孩,我抱着她从扶手上跃起,跳出了电梯,十个人里,只有我和小女孩没有事。整个过程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路人发出冷酷的笑,他在欣赏他的杰作,甚至他在记录,他不是在打电话,而是拍下发生的一切。那是十一年前,他还是十七岁的大学电机工程一年级学生。后来,我跟踪了他,更发现他是我心理学老师B本杰明的病患。我作为B的助手,后来用了点办法,成为了接手567的主治精神科心理医师。”
“那他除了操控电梯,还用过什么方法杀人呢?”肖甜梨好奇起来。
“许多。”于连讲:“但他还没有形成属于自己的模式,仅仅只是不同的机器。我在跟进他的治疗的同时,了解了他的臆想,和认知上的障碍。他更认同自己是狼,是虎,甚至史前生物。他曾是狼孩,直到四岁才被妈妈找回,但由于他当初的走失,他父母的婚姻早已变得脆弱,在接回他共同生活了支离破碎的五年后,他和他的生父都无法融入恰当的角色。他的生父家暴他妈妈,而他用猛兽的方式撕咬生父。生父重伤。然后父母离婚。母子二人艰难地相依为命。为了让他重回社会,他妈妈花高昂的价钱送他进相关的机构去学习,这种治疗机构费用昂贵,远超负荷,母亲为此做了一个小老板的情人。他经过十年的纠正、治疗,能进入正常的人类社会,他智商很高,但认知障碍一直存在,随着进入青少年,开始产生精神分裂,进而加剧了认知障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野兽,他不想回到人类世界来。他对人没有认同感,经过检查,他的同理心也没有得到发展,精神类疾病使得他的脑部额前叶发育受到影响,他一步步进化为现在的样子。”
肖甜梨斟酌道:“精神领域不是我的专长。但从你的诊断来看,作为精神病人的他不一定真正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严格来说,他只是病人,也是受害者。”
于连看了她一眼,“你是反社会人格,同样不存在同理心,所以能清醒地意识到他是病人,是受害者。但捕捉他的警方不会这样思考。他们只是思考怎么抓住他,惩罚他。”
“怎么才能让他意识回归正常?一般有什么疗法?”她问。
于连讲:“一般的心理咨询式谈话不起作用了。他需要电击休克疗法。通过休克,他可能会记起,自己还是人类。”
狼孩是特殊的群体,他们一般不长寿,也极难再融入人类世界。但成为暴虐杀人的连环杀手,这还是第一例。因为狼孩在需要学习人类语言和人类思维的幼儿阶段,他们错过了,行为上更像兽,智力也是相应地低下,但567却是如此特殊的存在。
肖甜梨微眯起眼,“于连,567是你的研究对象吧。你也很好奇对不起,好奇他的智力水平远高世界上一切狼孩,也好奇他接下来的行为会发生何种转变。于连,你一直让他按照你的安排来进化。”
于连笑了笑,“我说过了,我的老师,啊对了,应该是我们,我和慕骄阳、景蓝都是差不多年岁,我们都是跟随B学习的,B是一个变态连环杀手,他可是传奇呢!即使他现在被关进了美国的重牢里,这个世界依旧有他的无数跟随者和粉丝。B在567八岁时就接手他了。而我是在他18岁时接手。”
八岁的男孩子,世界观慢慢确立,也一步步变得强壮,暴力感开始产生,到了十叁四岁后达至顶峰。肖甜梨琢磨了一下,讲:“567身上的特质吸引了B这种老变态,然后一步步培养出一台新的杀人机器。”
“是这样的,没错。”于连点了点头道。
“精神操控,是很可怕的东西。”肖甜梨讲,“病患本就处于弱势,他们的一切都会说给心理师听。而这个时候,这些心理师或精神学家对他们施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于连说,“我接手后,我优化了567的行为模式,我引导他将幻想和现实加以区分,他过了长达八年的正常生活,顺利地大学毕业,进入一流的企业工作。直到叁年前,他的妈妈病逝,触发了他的精神开关,他再一次产生人格解离。我引导他,让他回到最初的原始状态,这样方便他找回自己的认知。但他进化了,他有了自己固定的杀人模式,就是用机械兽,机器属于人类,兽代表他的幼时记忆与认知。他将人兽结合,进化成机械兽。这就是他的幻想。他用幻想杀人。他一直在进化。”
“精神和心理科学,还有神经学、脑科学真的很神奇。”肖甜梨感叹。
于连瞧了她一眼,讲:“十夜,或许你还没有回味过来,但其实你我很合适。我们喜欢的东西,被吸引的特质何其相近。”
“十夜,难道你还没发现吗?你和我,很聊得来。”他讲。
肖甜梨顺毛的手顿时一重,花咲月疼得“喵”一声叫,跳了出去。
于连自嘲地低笑了一句,继续低头画他的画。
二十六(4)食欲即性欲
肖甜梨醒来时,看见一张色彩淡雅的油画就放在她身边。
是她身着粉色和服浴衣,侧卧酣睡的模样。只是画中的她更为稚嫩,像十六七岁的模样。天真中带着邪气,睡熟时微噘的嘴,稚气与邪恶共存。于连将她画得很传神。
当她来到大厅,于连已经替她做好了晚餐。
肖甜梨讲:“你还记得我的十六时。连我自己都忘记了,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于连讲:“每一年你的生日,我都会去看望你。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肖甜梨蹙眉:“用犯罪心理术语来说,你的行为是Stalker的行为。Stalker不一定会杀人,但他跟踪的对象其实就是性猎物对象,他的行为会越来越升级,会渴望进入猎物的房屋,拍下猎物的隐私。幻想和猎物的生活、交往过程。也是你现在一直在做的事情。”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她讲。
于连轻笑了声,“一大早的,哦不对,是大晚上的,你才睡醒,我又哪里惹你不快了?”
肖甜梨没理会他。
依旧是一身短打黑夹克紧身牛仔裤,肖甜梨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明十家门口。
为了方便工作,她扎了一个高马尾,连刘海也全部梳向脑后。这样的肖甜梨少了分妩媚,多了分英气。
明十让了她进屋。
“那头野兽为什么还不来找我?”明十不解。
肖甜梨在客厅里盘腿坐下,想了想,讲:“他应该还没做完手头上的案子。他一直处于变化中,从他最近在京都犯下的两件案子可以看出。”
两人分析研究起来。
明十讲:“第一单案子,是一对情侣。但只要展开一下联想,情侣大多会发展成夫妻,组成一个家庭。”
“对,”肖甜梨认同:“所以第二单案子,567选择了一对家庭。或者这样说,567为他特意挑选出来的孩子,组成了一个家庭。警方的调查出来了,那个男孩子是孤儿,现在由另一个家庭领养。但并不是所有的领养家庭养父母都是和蔼和亲的好人,这家人对他很刻薄,虽然有送他上学,给他好的教育,在外界看来,他们是很好的一家,但内里……男孩子死后的瘀伤出来了,全是旧伤。这个男孩子被养父虐待,做事情稍有不对,就会遭到毒打。而有意思的是,随着调查深入,那对被杀的夫妻,除了在寻求婚内的激情,还一直渴望孩子。也有在医院接受关于生育方面的检查,以及在计划做试卷婴儿。”
明十:“567为孩子寻找到了一对理想的父母。这就是他的幻想。一个拼凑的家。”
肖甜梨:“这意味着他有对这对夫妇和这个孩子的长时间跟踪。而能接触到孤儿院出来的孩子,以及想要孕育孩子的家庭的,往往是社会福利机构与医院的相关接触人员。根据这些,摸出了在黑市里改换了身份,而在医院的医疗设备库当运输和管理的临时工567。他一直隐藏在这里,大隐隐于市。”
“抓到他是时间问题。但他下一步的行动,你怎么预测?除了要干掉我,他还想要做什么?实现什么样的幻想?”明十问。
这个就是问题的关键,预测到了他的行动,提早做好前摄,警方就能更早地抓住他。但正如于连说的,没有同理心的肖甜梨其实也好奇,567会怎样进化。
肖甜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岔开了话题:“好饿啊!你有什么好吃的?有了好吃的,我才能开动脑筋呀!”
明十抿了抿唇,有点为难,“我倒是想到了一款新甜点朱古力,但是现在做,要到明天才能吃。”
肖甜梨赶紧拾掇他,“整啊,整啊,现在就整!”
俩人来到工作室,明十净手后开始做调温朱古力。
这一次,他选用的是白朱古力。
肖甜梨将食指含进嘴里,吮了吮:“白朱古力好甜呢!”
明十抬眸,就看到她贪吃的憨模样,他微抿了抿翘起的嘴角,讲:“可以试试白朱古力搭配酸梅酱。酸甜可口。”
“啊,酸酸甜甜,就像初恋!”她忽然拍手道。
明十一愣,复又垂下头去继续工作,“拿来作广告语,相信会吸引到很多不同年龄层的女性。”
只见他先是从一大块标注刻有年份、比例、产地、和大小克数等标签的白朱古力里取出需要用到的份量,然后用切面包的那种刀开始切割朱古力片,与其说切割,不如说是“片”更恰当。
他刀工娴熟,片得很快,那么大一块砖头一样厚硬的朱古力就被一点点切割、片薄片小。肖甜梨说,“感觉不好切呀!”
明十点了点头,“第一次切的人,经常是朱古力砖没切开,倒是把自己的手剁了。”
肖甜梨啧啧两声。
纯白的大理石案,就是原始的切割案板。白的案面,白色的朱古力,同样雪白的漂亮的一双手。他在纯白大理石案上工作,却像在跳一种神秘又优雅的掌上舞蹈。那么漂亮,他本身已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肖甜梨专注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将所有的朱古力碎拨作一团,然后取出叁分一倒入不锈钢碗内,再把不锈钢碗放在比这个碗小一号的锅进行加热融化,他一边加热一边讲:“这是调温朱古力。制作朱古力甜点,必须要用到调温朱古力的。这个小一号的锅里装有水,隔水加热,但要注意不能有任何水碰到上面那个大一号碗里的朱古力;为此,这个锅里的水要保持在即使沸腾,水也不会碰到这个碗的碗底。”他一边加大火候加热,一边搅拌,等朱古力慢慢软化了,他一边搅拌一边观察,当发现没有颗粒了,他才将碗里剩下的2/3的朱古力全倒进碗里,继续搅拌加热。
加热后,需要冷却,等冷却到一定温度,再度加热,再度冷却,最后保持在朱古力内晶体分子的稳定状态才会开始做朱古力。
他一边做一边讲解,肖甜梨听得很认真,她总觉得眼下的这一切事情似曾相识,就好像她曾经看他做过调温朱古力。
“你在想什么?”他忽然问她。
肖甜梨抿了抿唇,不想将那种感觉告诉他,不然指不定他认为她又在撩拨他了。她只是笑了笑,讲:“真想现在就是明天啊!那就可以马上吃了!”
明十冷淡的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连很细微的表情都没有,但却从厨师衫的衣袋里掏出一颗朱古力,放到案桌上讲:“可以吃一颗这个,酒心朱古力,我下午做的。待会我做中餐给你吃。”顿了顿,他又讲:“马上可以吃那种。”
肖甜梨莫名地心软,吸着鼻子讲:“明十,你真是一个温柔的男人。”
明十蹙了蹙眉,半响才讲:“我和你都是……”他斟酌了一下,道:“evil。”
也是。恶魔,撒旦,比较适合他们这一类人。
当温度降至28摄氏度,明十将朱古力倒进2个只有半边的立体模具里,他快速地进行翻转,动作潇洒又漂亮,让多余的朱古力液从模具里流淌而下。然后,他填进新鲜腌制的酸梅酱进模具中心,当朱古力内陷。当闻到青梅的酸清香时,肖甜梨不断地吞咽口水,她玩笑道:“现在还真有闻梅止渴的意思了。毕竟只能闻闻看看,明天才能吃呢!”
明十问:“你喜欢酸梅吗?喜欢的话,我把梅子肉也包进去。”
“喜欢喜欢!酸酸的,特别好吃呢!”她讲:“我小时候爱吃甜的,几乎要把牙齿吃坏,但也爱酸辣的,我妈妈会做腌酸梅。每年梅子季,她总要挑出最大最靓的青梅,然后放盐进陶罐子里腌。等它个一两年,哇,超级美味的!拿来直接吃,爽歪歪!我妈的拿手好菜就是酸梅焖排骨。超级好吃!我也会做呢!”
明十想了想,一边将梅子肉掰开娴熟地塞进朱古力模具里,一边说:“我现在去煮饭,等饭好了,可以煮酸梅排骨,我这里备有排骨。你来做酸梅排骨。”
“行呀!我拿手好菜!”她很高兴,跃跃欲试。
明十忽然讲:“其实我和你本质上过的还是正常人的生活,拥有正常人的童年,我和你的父母,他们都很爱我们。但是我的弟弟,他没有你我的好运气。”
听他提到于连,肖甜梨脸沉了下来。她默不作声,只是看他做这道朱古力甜点。那个模具从中间合起来其实是泰迪熊造型的。他做的东西,更像是哄女孩子的玩意。或许,在他做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他的妻。肖甜梨吸了一口气,别扭地撇开了脸,不再看他那张英俊的脸。
他将两只模型合在了一起,填补了一些朱古力液,等多余的朱古力液流淌而下,他将模具边缘铲干净,放进冰箱里等明天脱模。
他开始做香草冰激凌,因为这个需要提前一天做的,现在做,明晚才能继续完成这道甜点。他在锅中加热全脂牛奶,和动物淡奶油,再放入剖开的香草籽与香草夹。加热、搅拌,然后离火,静置以萃取香草的香气。十分钟后,他将牛奶原液过筛,将液体再次倒回锅中,依次加进海怡、细砂糖、蛋黄,并不断搅拌,或许是室内太静,他又开始低声讲解:“这个需要煮到83摄氏度,其实做冰淇淋不难。你以后可以在家自己做,我看你挺爱吃的。你看,搅拌加热到做冰淇淋原液的牛奶混合物能挂在刮刀伤的浓稠度就可以了。英式蛋奶酱也是这个做法。”
他将冰淇淋原液倒进杯子里,然后放进冰箱里冷藏过夜。
他想了想,拿出一个椭圆形的模具来,然后将它掰成两半备用。
肖甜梨看了一眼,觉得这个模具像人的头颅的骨骼部分。她拿起一看,果然就是头颅,凹下去的两个眼洞,凹下去的两个鼻孔,以及两排牙齿形状的东西,这个模具本身就做工极为细致了。
明十将挑拣出来的甘王草莓和粗砂糖一起均质打碎,他讲:“甘王不是一般草莓,它特别的甜。是草莓里的王炸。得到光滑的果泥后,可以做草莓雪芭。然后把草莓雪芭填进那个白朱古力头颅里当馅。”
“跟着明十哥哥,总有好野吃。”她试图说那么一两句调节气氛的话。
但她话一出口,明十又恢复了沉默。
她想,他肯定是嫌弃她轻佻。
他用同样的方式做调温朱古力,然后把白朱古力倒进头颅模具里,等它自然冷却,另一边就将草莓果泥放进雪芭机里进行搅打,等血红的雪芭从雪芭机里流出,已呈膏泥状,他把雪芭装进冷却的白朱古力骷颅模具里,将两个模具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头颅,然后他把白朱古力外壳底部抹平整,放入冰箱里冷冻定型。
他又用同样的方式,做了一个分成横四格,竖四格的白朱古力板,她没忍住,问:“朱古力板里是什么馅的?”他用温和却平淡,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回答:“草莓果泥、酸梅酱、意大利榛仁。”他回答完,把白朱古力板也放进了冰箱。
“肖甜梨,这道甜点的基本工序我做完了。只能等明晚才能继续。现在到你煮酸梅排骨了。”顿了顿,他又讲:“听你描述,我也想尝尝这道菜。”
肖甜梨挽起袖,带着叁分得意地讲道:“那你等着。”
他挽着手,站在一边,看她娴熟地切肉分骨,看她怎么用热油起祸,看她怎么把用面粉轻裹了一层的排骨放进油锅里炸,只炸了一会儿,就把骨起出来了,然后是倒进酸梅酱,用蒜慢慢焖。
她加进了一点小米椒,又倒进了味道很鲜甜的海鲜酱油,焖得差不多了,又倒入一点软芝士进去包裹排骨段,再加入酸梅酱汁开始改为小火慢慢煮。
等到可以出锅了,她一掀开盖子,就有酸清香溢了出来,她洗了洗鼻子,开始自夸:“唔,好香啊!”
她早早就从杂物柜里找到荷叶了,她把荷叶剪裁好,把其中几段只做了煎炸的原始排骨团裹上,用牙签固定,放在一边备用。
然后把酸梅骨铲起,把排骨酸梅汁倒了一半进碟子里,然后另一半热着,她再把十块荷叶炸骨放在酸梅骨上。她拍了拍手道:“好了,一骨两吃!这锅里的排骨酸梅汁拿来浇饭,绝对叫你返寻味!”
明十听了,轻笑,他替她把饭菜端了出客厅去。
她从罐子里夹了两个最大最饱满的酸梅出来,然后把肉掰开,让酸梅汁淋进十块荷叶炸排骨里,再把梅子肉扎进荷叶和排骨里,她讲:“这个荷叶我做之前就浸过了蜜汁,蜜汁的甜,荷叶的香,搭配酸梅的酸,排骨的肉味,很绝。你试试!”
她夹了最大一块荷叶炸骨给他。
他从碗里夹起,说了声:“谢谢。”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啃咬,小口小口地吞咽。不得不说,看美人吃饭令人赏心悦目,令她巴不得自己也多吃一碗饭进肚!
她热情地替他浇上排骨酸梅汁,他的那碗饭即使染上了漂亮金黄的色泽。
他又夹了口饭,细嚼慢咽,片刻道:“很好吃。很有家的感觉。肖甜梨,谢谢你,这道菜很令人动容。”
她笑了笑:“以后有机会,我再煮给你吃。”
明十夹筷子的手一顿,许久后才“嗯”了一声。
肖甜梨又夹了一块酸梅骨给他,“这个很入味,但因为煮过,就没有荷叶骨那么外焦里嫩,酥脆。”
他细嚼了一下,慢慢吞下,讲:“也很好吃。”
她心莫名地跳了一下,视线胶着在他殷红又性感禁欲的唇上,她觉得,他这个人就是这么矛盾又奇异地和谐美好,明明是性感的唇,唇弓那么漂亮,轮廓分明,还红得那么鲜艳,却又总是紧抿,显得克制和寡欲,寡欲和性感,这两种矛盾被他完美地糅杂在了一起。更要命的是,他那因吞咽而上下滑动的突出的喉结。他的喉结大而廓形精致,散发出强大的男性荷尔蒙,当他上下滑动时,是说不出的诱人和性感。
肖甜梨赶紧移开视线,不然她可能会忍不住,要撕开他端庄而每一处都严丝合缝的衣服,想要享用他那具成熟又充满力量的身体。他身体的每一处,她都向往,她渴求着,想要抚摸他,亲吻他,然后用力地占有他!
那是一种很可怕的想象,以及欲望。
她匆匆把饭扒完,然后跑到了廊道外去凉凉。她需要冷静,和克制下性欲。
明十可能是真的饿了,他很认真地,把每一颗饭,以及每一块骨都吃完。然后把碗碟端进厨房清洗。
当她看不见他,只能听见水龙头出水声,和洗碗碟的声音时,她一颗躁动的心才慢慢安静下来。
吃欲即性欲。佛洛依德这句话真没有说错!
肖甜梨再度舔了舔干渴的唇。
二十六(5)绘制犯罪心理地图
肖甜梨去了一趟警局。
她问小野丽子查到了什么,她很好奇,567是怎么找到猎物的。
一对渴望拥有孩子、已经缺乏激情的夫妻,一个寄居在不同家庭、受到虐待的孤儿。567是在哪里发现了他们?
办公室的黑板上,写着各种细节,与调查所得。567真名孟辉,男,日籍华人,31岁,长期生活在日本与中国两国,是一名外企的高端机械工程师,他制造的范围很广,有高智商AI机器人,也有能帮助外科手术的机器,与建筑工地机器;曾用超轻金属器材打造出一头小体型,行动很快捷的小一号霸王龙。还凭此在欧美得了大奖,可以算得上是个科学家。
小野丽子说,“那对夫妻里的丈夫是建筑工地的设计师,而那个孩子曾在的孤儿院在最近也需要进行维修。他们聘请的施工团体都使用了567的专利,就是建筑工地机器,型号XFF04。567虽受到两国通缉,但不妨碍他的发明还在社会上的广泛使用。而XFF04有专门的代理公司。我们推测,应该是567黑进了该代理公司,掌握有客户名单,从而知道了叁个受害者的信息。除此之外,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联。”
肖甜梨也将于连给的资料共享,“孟辉曾是一名狼孩。众所周知,狼孩极难融入人类社会,智商偏低,寿命也偏低。大部分甚至活不到成年。但孟辉是个例外,他是一个高智商罪犯,他虽然存在认知障碍,不认为自己是人,但又拥有极为清晰的条理与逻辑,懂得反侦察。两国警察至今没有抓到他。他还因有野外生存技能,在逃避追捕方面更是有他的一套技巧。他像聪明又孤独的狼。但狼有一点,很记仇,为了报仇甚至可以隐忍潜伏等待数年、十数年之久。我觉得,他的画像给出的答案是,他在复仇。”
“尤其是,如果你们破坏了他的捕猎行动,那他还会向你们复仇。”
“像狼一样,只要咬住了,就不放?”小野挑了挑眉。
“对。”肖甜梨点头。
肖甜梨驾了辆从小野那掳来的机车,在古典的街道上疾驰,她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福山囸的家,福山囸就是那名被567杀死的孤儿。
京都的房子偏低矮,公寓式的高楼大厦不多。福山囸的领养家庭是中产,拥有一套日式庭院。这条街道上都是这类偏雅致,大小不一的日式屋宇,都是二叁楼错落有致的排序。福山家是一栋二楼的小屋宇,带小庭院,和隔壁屋的庭院排在一起。
刚好这里有家便利店,肖甜梨被里面的御守符还有瓷器做的招财猫吸引,她要了一对小巧的招财猫,还顺带抱走了一个婴儿大小的招财猫,用箱子装打包好放在了机车尾。她还要了一张地图。
肖甜梨一边看地图一边观察福山家。福山太太刚买菜回来,她脸带凄然,显然对孩子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再仔细瞧她,能看见她眼角的淤青。再过了四十分钟,福山也下班回家了,他神情冷漠,对站在对面庭院向他打招呼的邻里并不理会,开门后就直接进了屋,但他关门动作利落,却并不粗暴,看得出是一个极擅忍耐的人。
有意思!
肖甜梨想,567很明显挑选了一个和自己的原生家庭差不多的家庭里出来的孩子。567的生母也被他生父长时间家暴。
567对福山囸以及福山家庭都是精挑细选的。肖甜梨拿起地图放在车头上,用一支圆珠笔圈圈画画。她又打开手机,对比了小野给她的京都的总路线图,以及于连发到她手机的京都卫星图。
许久后,她圈定了几个小地方,以及一个大地方,大的圆将四个小的圆包含在内,从而划出了一个叁角形中心区。
567一个月前还在一家医院的医疗设备库当运输和管理的临时工,这家医院离这里16公里。那就是相当于在这个区很近的位置。
567之前的外企公司所在地离这里是35公里,处于京都的商业区。这家公司离这里也不远,开车经过也就半小时到40分钟的时间。
两起命案发生地都在各方南北,划起来的直径在100-120公里之间,以此划出大圆,与夹起来的两个圆形成叁角区,这就是567的犯罪地理侧写,他应该就是隐居于这一带,无论是离他以前的公司、现在医院工作的地方,以及福山家、另一对藤井夫妻家都不远。所以,他应该是在开车经过这些路线的时候,偶尔发现的这两家人,发现了他们的一些隐秘,从而开始跟踪。这里就是他的舒适区。但肖甜梨还是察觉到了567的退行。他一边进化、演变,同时又一边退行。很矛盾的一个特殊案例,也可能和他既精神分裂、认知障碍,又高智商化、谨慎、懂得反侦查有关。他的退行在于,他选择在了自己住的这一区域作案。
肖甜梨再度确认,因为野营地命案离京都市中心相对远,开车来回需要3个半小时。她将大圆圈定在了野营地之间。再翻看小野发来的那对情侣的居住地,两人并没有同居,但都在距离福山家不远的地方,也是医院医药器械设备运输所要经过的路线上。
肖甜梨终于得到最后的推理结果,567是开车经过时发现的这些目标,从而跟踪。野营地的情侣极大可能是被他跟踪过才决定下的手,而事发那天,那对情侣的帐篷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是巧合。她推理,即使当时那对情侣的帐篷离别家不远,他下手时,也会选择那对。
对567的侧写更精准了。
肖甜梨已经能知道,他除了明十外,最终要下手的对象。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个目标。所以说,明十要排在最后,也就是第叁。
第二,是567的生父!
隐瞒住关于明十这一段,肖甜梨把567的行为模式以及目标发给了小野。
小野的追魂Call马上打了过来,“第一是谁?”
肖甜梨:“还没有目标。但肯定是生活在叁角区的某个人。”
小野:“叁角区,你知道住了多少人吗?!”
她在电话的另一头,几乎要气得暴走。
肖甜梨笑了一下,讲:“没办法,你懂的,犯罪心理嘛总能帮你圈出一大群可疑人。你可以在这个叁角区域里找特殊的人。例如童年是孤儿,在寄养家庭,或亲戚家长大,年龄在27上下,沉默寡言,无法融入人群的男人。嗯,还可以多留意是IT类的男性。暂时是这么多。排查需要时间,你发动基层民警去查。”
小野忽然问:“我们肯定也要暗中对他生父保护起来的。如果我们破坏了他呢?”
肖甜梨抿了抿唇,其实她也好奇,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她说:“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作为行动总指挥的你,要么在567生父那里抓住他,或击毙他。不然,如果他逃脱,那么多刑警他对付不过来,也不会蠢到一个个去对付。”
“我就是目标。”她冷静地讲。
肖甜梨讲:“那是假设,假设他逃脱了的话,你就是下一个目标。所以,你万事小心。”
“ok!”小野笑得很嚣张:“你这个最佳损友!”
肖甜梨笑怼:“彼此甘话!”
她和小野一起在国外接受特训,会多国语言,包裹地方方言粤语。
小野骂了一句“死妹钉”就收线了。
夕阳坠进了西方。
肖甜梨戴好头盔,轰轰轰地发动引擎,猛地冲了出去。
没多久,另一辆重型机车从另一个弯道冲了出来,在她身后追赶。
肖甜梨将引擎轰得更响。
两台重型机车,像两头猛兽,在京都静谧美丽的古道小巷里追逐。
肖甜梨压低车身,和地面成35度夹角,快速拐弯,然后极速前进。但后面紧咬的人,显然也是个中高手,机车技术高超,又灵活又迅速,像幽灵。
俩人开上了高速,在数部大车间穿行,后面的蓝色机车像一道幽蓝闪电,划开悄然降临的幽微夜色。
肖甜梨从车镜里看了后面一眼,对他比了个中指。
二十六(6)最好的侧写师,来自变态连环杀手
前面迎头冲来一辆大货车,肖甜梨灵活地一侧身,贴着呼啸的货车,彼此一闪而过。非常危险的动作,肖甜梨觉得快活,那是一种极速运动,油门轰到了最尽,在夜色里飞奔,风轰起了自由,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夜鸟,无拘无束。
后面的车,从车流里闪行,当冲出车海,他双手不断地轰着引擎,车身简直像要离地,果然下一刻,他将车头一抬,车身半转,从一个狭窄的山坡里冲了上去,然后从另一边坡顶飞速俯冲下来,已经跑到了她的前头。
她输了。
当她将车停下,只见拦在她前面的那辆车上,伸直了一双修长有力的大长腿。男人从容地下了车,掀开蓝黑色的头盔,一头略长而张扬的黑发在夜风里飘荡。
他晃了晃半扬着的头,刘海在他眼眉与眼睛前摇曳,像一首狂放不羁的摇滚曲。
肖甜梨看到了男人张扬舞爪的、嚣张得要命的美貌。
“嘿!”肖甜梨吹了声口哨。
明十没有什么表情,风太大,将他的刘海吹得凌乱、遮挡眼睛,他只好抬起手,再度拨了拨额发,想要将黑发拨往后脑。
他那模样、姿势都太飒,飒爽里又透着一种又野又禁欲的美,肖甜梨再吹了声口哨。
他没动,一手拿头盔,看向她,显然是在等她先动。
肖甜梨大大方方地停好车,朝他走了过去。
“明十,手得一手好车技!”她啧啧道:“还真是技术了得!嗯,好辣!”
明十的脸颊红了,没答话。
她口无遮拦:“一看你就是那种床上技术也很好的人。”
明十脸上有了薄怒。
肖甜梨见好就收了,“你能找到这里来,证明你也很懂得追踪的技巧。”
肖甜梨对于明十是佩服的。她是经受过全军事训练,与反人道特殊训练的人,懂得追踪、防御;有组织进攻与撤离,是必须掌握的技巧。但这些都是刻意培养出来的。明十不同,他没有专业的军事组织对他进行培训,他天生就是黑暗深渊里磨砺出来的恶鬼。或者说,他和于连、巴颂都是同一类人。
她留意到他手背上一道划痕,看起来很深,血一直流出。
她拿矿泉水给他清洗,又从腰包里取出纱布,药粉等物,先替他擦干净水迹,再洒上黄色药粉,讲“消炎的”,跟着再简单围了几圈包扎好,又讲:“本来得缝个叁四针的。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刀头舔血过,也不需要缝针这么讲究了。”
“嗯。”他不咸不淡回应。
肖甜梨仰起头,一对眼睛亮晶晶,还没说话,就先笑成了弯月亮。她执着他手,讲:“你虽然冷淡,但没有抗拒我的触碰。”她替他将最后那个活结扎好。
他见可以了,将手收回,讲:“谢谢。”
肖甜梨又从腰包的另一格取出一张地图,就着路灯打开,指着那些圈和叁角区和他分析起来。
明十眉心蹙起,长而卷曲的眼睫翕动,一下一下地,似刷在鼻峰上。她没止住玩笑,拿两只修长小手指去夹他睫毛。
明十一下就僵住了。
他没有动,但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肖甜梨自己闹了个无趣,也就罢手。
“医院药物与机械运输车的路线。”明十讲:“我黑进了那辆车的导航系统,知道了567的行车路线,大部分是医院要去往的地方,但有一部分和医院要发货,和接收货物的线路图没有关联。所以,我推测是567在画属于他自己的犯罪地图。我跟着行了一遍,最后来到这里,刚好碰上你。”
“这个伤?”她拿指腹点了点他手背。
明十将手放下,收在腿侧。而她当没看到,假装转开了视线。他讲:“刚才过来福山家时,有一辆越野车也开得很快,我侧身避开时,被车前镜刮到。”
肖甜梨深色凝重起来,问:“对方你看到了吗?车是怎么样的?”
明十警觉起来,在脑中仔细回忆:“越野车贴了黑幕,又是傍晚,我看不清车里的人,但他的车更像是故意撞过来的。”
肖甜梨讲:“我认为是567在重返犯罪现场或是犯罪时走过路线,以此回味。刚好又碰到了作为猎物的你。所以,他在试探,能像制造车祸那样除掉你也是不错的选择。他认为在对你的杀戮做仪式,还是直接杀害这问题上,更倾向于高效直接的手段,不需要那么多仪式和麻烦。因为你会泄露他的一切行踪,杀死你才是最重要的,才是他的目的。目的性,大过了虐杀的快感。”
“你记得车牌吗?”她又问。
“记得。”明十报了一个号码。
肖甜梨马上让小野去锁定,以期能先一步捉到他。
“或许是假牌,没什么用。”他讲。
“或许吧!”她答得随意。
小野的反馈很快回来了,那个黑色悍马用的假车牌。肖甜梨语速飞快:“假牌照就应该不是失车,失车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换牌隐藏,用完扔弃就可。悍马是好车,也像一头猛兽,符合他的画像,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车,从黑市购进不是难事。说起来,567做了整容,已经不是孟辉的样子,目前来说,京都H区的医院运输人员和567不是一个人,除非获得他DNA,才能实施逮捕。日本的法律和我们不同,没有十足的证据不会起诉,但一旦起诉就必须要获胜,且所有杀人罪都是死罪,所以总体来说,在日本犯下杀人罪的罪犯不多,犯罪率一直有得到控制。但有一个不好,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你们也不能对这位前医院医护器材运输员樱井菊次郎提出DNA验证。”
小野那边陷入了沉默,因为肖甜梨说的是事实。
肖甜梨:“悍马就是爬山地的,你继续监测天眼,和我给你画出的567的犯罪地理地图,搜寻没有超出大圈内的一切有山的地方。这一次,要寻找相对隐蔽的山旮沓,他希望这件作品没有那么快被人发现,可以让他多次重返犯罪现场去回味。找出那个又能在高地上进行俯瞰,又很平静、没有人经过的山凹,这种类似地型多圈几个出来,假如碰上他抛尸,那就可以当场抓住了。或者你们更快地找到那个受害者,从而在他动手时制服他,那就一劳永逸。继续追踪他的黑色悍马吧,这辆车总会出现在大圈范围里的山地的,多用天眼。”
明十等她讲完电话,才接话:“童年是孤儿,在寄养家庭,或亲戚家长大,年龄在27上下,沉默寡言,无法融入人群的男人。IT类的理工男。567的下一个目标。”
“最好的侧写师,来自变态连环杀手的直觉。”肖甜梨笑道:“你虽然还没有杀过人,但你拥有连环杀手的变态心理和行为模式。”
“第一件案件,是一对或许会组建成家庭的情侣。第二件案件,被救赎的小孩,被救赎的家庭。小孩,也是567本身的象征,他已经完成了自我救赎,获得了重生。他已然新生,需要的是找到一个类似自己的青年,差不多的身世和遭遇,差不多的成长历程。让他破茧成蝶。”明十讲出了自己的设想。
“你的推理很棒。让我们来期待一下,567的破茧成蝶,那个画面应该相当震撼。”肖甜梨说,“回去吧!我想吃你昨晚准备的那道朱古力甜点。”
发动引擎前,明十问:“你觉得警视厅那边抓不到孟辉?”
肖甜梨耸了耸肩:“别忘了,他虽然精神分裂,但仍然是个高智商罪犯。他是特殊例子,不能用无逻辑的精神分裂的分析方法来看待他。”
明十点破了她的真实意图:“你一直在观察,567最终会演变成什么。”
“是。没错。”她回头,露出冷酷的模样:“我是天生反社会人格。我不在乎死多少人。”
“我……”她忽然笑了起来,婉丽笑意里透出嗜血的星芒:“只是好奇。”
明十不是景明明,不会喝斥她;也不是慕骄阳,不会约束她;她露出了残忍的本性,笑着说出最令人骇然的话。
明十将车开出,沿着山道疾驰。
风刮过,是自由、野性、原始与杀戮的味道。
二十六(7)人的精神是一个很广阔的领域
但俩人才回到屋里,明十开着的电脑里跳出了视频请求。这里的网络并不好,要能连接上视频并不容易。
明十点击接受,是慕骄阳。
肖甜梨一顿,放慢了脚步,避开了慕骄阳的视线,站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慕教授,晚上好。”明十坐在榻榻米上,面对着手提电脑。
慕骄阳和他做了一些测试和评估调调查表,慕骄阳甚至还让他去尝试在脑海里构建一起谋杀。
明十抿了抿唇,讲:“慕教授,我是反社会,你就不怕让我这样做最终导致的后果吗?”
“你存在解离状态。在解离状态里,你能直面想要杀人的欲望,非解离状态下,你会抑制。我需要模拟你最真实的状态,以一起构建谋杀为主,我填写你的调查报告表,需要你的作案手法、犯罪现场描述、被害人研究、犯罪前和后的心理活动。就以567为例。你代入他,成为他,模拟他的作案经过。”慕骄阳讲,“心理戏剧法,这样做,也有利于你的排解,和我对你而设立的疏导。”
“这样做,或许会培养出一个新的变态连环杀手。”明十讲。
慕骄阳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不会。我会给你真正的疏导,而不是引你走向毁灭。虽然,我们都知道,毁灭与新生,或许只在一瞬之间。”
明十手紧握成拳,显然是在压抑,他讲:“日方询问了你对吗?”
慕骄阳答:“毕竟567是从中国移民日本的人,本质上来说还是属于我国的事务,他的根在中国。两国警方合作,所以已经给夏海警局通了电话。我是顾问。”
明十:“567也存在解离。他躲在解离的人格里,才会觉得安全,例如他觉得自己是野兽。”明十闭了闭眼,脑海里是一幅真实到可怕的杀人场景。
慕骄阳给他做了脱敏预设,为他做了安全的缓冲带,让他从幻觉里回来后,不会陷进去。慕骄阳引导他一点点说出心中的行为。
直到慕骄阳将他唤醒。
明十握在双膝上的双手止不住震颤,肖甜梨可以看出他的极力克制,他手背上暴突的青筋说明了一切。
明十讲:“慕教授,为什么选我?”
电脑里的慕骄阳坐在棕黄沙发上,腰身笔挺,黛色的修身西服将他衬得剑眉星目,一双看不见底的眼睛沉敛而克制着锋芒。他笑了一下,才讲:“因为你是捕食者。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类罪犯的心理。”
“那你对我的评估是什么?”明十问。
慕骄阳:“极度不稳定,紧张,看似平静实则歇斯底里,你还很善于隐藏,你把复杂的真实自我的许多方面、你的真实认同、你的敌意,统统被你潜意识地掩盖。你有非常暴烈的行为意图和冲动,但却因你的高智商,使得真实意图被压抑,你的理性控制力非常强。另一方面,你在尽量地回避、压制、甚至创造了一种新的想法来掩盖你大量潜在的、无意识的敌意。你将‘顺从’、‘被压制’的一面展现给我。这种虚假的防御性外表,是做给我看的,甚至也是做给你自己看的,目的是为了抵御你潜在的杀人冲动。你的解离状态在加剧,这不是好事,明十,你有没有突然失忆的状况出现?如果有,那你失忆的这段时间就要小心了,我甚至不能判断存于解离状态时的你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肖甜梨听了蹙眉,慕骄阳用了大量的心理专业术语,而明十也能听得明白,显然俩人建立关系已经是许久了,已经有了默契。慕骄阳一直没有放松过对这位潜在变态连环杀手的监控。
明十说,“所以567也不一定真的意识到,他真正在做的事情是吗?例如杀人?”
慕骄阳想了想,回答得很谨慎:“人的精神是一个很广阔的领域。人的身体病了,可以治,腿出了问题,可以医治,治不好还可以割掉。心脏也能换,器官都可以换掉。甚至得了脑瘤还可以做手术割除。但精神不同,精神没有手术可以根治。没有人真的可以洞识别人的思想。”
明十喃喃:“医生叫不醒,不愿醒来的人。”
“是差不多意思。虽然中国文化里有提到‘心病还须心药医’,但精神领域的东西,已经不是自己想不想好这么简单的问题。明十,你问我答案,其实我没有答案可给你。我只能预测你的行为,当你真的决定要成为杀手的那一刻时,将你抓住。”
“嗯,”他点了点头,“你这些话,也算是对我的约束。让我每次想杀人时,不得不想起你,然后停手。”
慕骄阳笑了,问:“那对你有效吗?”
明十答:“有。暂时有。”
慕骄阳说,“567认为自己已经获得了新生,而他犯案时对女性事后产生的悔意,我更倾向于他有过一段短暂的恋爱。一个渴望恋爱的人,或许会更在意自己的容貌。他要找到的是一个完美受害人,或许这个受害人和567一样腼腆,但在容貌和体型上会更优秀。我留意到,日警方发给我的567的照片。之前的567是一个看似睡不醒,无害的人,也让人记不起他是谁,路人脸。但整容后的567样子秀气了很多。他过于在乎容貌,已经超出了他对母亲的怀恋。母亲的死,是他杀人的触发点,但后来的女性受害者,他变得更为温柔,死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一招就划断了颈动脉,第二招直接撕裂心脏,在极短的时间内死亡。所以我推测,他有过或正在恋爱。我修正了原始的画像。”
果然,在下一秒,肖甜梨的手机响起,是小野。她走到廊外接听,小野说已经锁定了一位疑似受害人,是大学里的一位软件工程老师,总的来说就是和it相关的东西。这位大学老师深居简出,除了学校教室、图书馆、饭堂和家,哪里都不去。他也不和人交往,没有什么朋友,小时候得了自闭症遭到亲生父母抛弃,辗转好几个家庭寄养长大,遭受最后一名领养人的虐待,甚至养母长达五年的性侵,养父的虐打,所以他有社交障碍,远离人群,但他其实是亚斯伯格症,非常聪明,所以最终考取了好的大学并得到了该大学任教的好职位,还配有学校提供的房子。
小野:“我们一直追踪天眼,发现了567的黑色悍马出现在大学老师的屋子附近。我们现在全天跟踪保护他。”
肖甜梨问:“藤真教授的养父母现在怎么样了?就是曾侵犯过他的那位养母。”
“稍等。”小野丽子吩咐罪案科技科员尽快调查,过了五分钟后讲:“养父一年前病死了。养母还是和以前一样,在自家楼下的街道开小卖部。我的手下前天还去对她问了话。她钟爱收集和售卖洋娃娃,以及类似奥特曼那样的小机器人。我的手下还询问了她周边的邻舍,据说她很喜欢给某几个小男孩免费雪糕吃,每次还会送他们小机器人。”
肖甜梨斟酌了一下,讲:“恐怕她是诱骗了那些小男孩,对他们下手了,小一点的亵玩,大一点的,用金钱诱哄,达到控制与性交。”
“是。这些小男孩都长相精致,和藤真颇为相似。听你这么说,就对得上了。”小野回答。
肖甜梨本来想说,将藤真的那位养母也监视起来,但转念这样一个恶魔,她很好奇接下来的一切会怎样发展。
但就在这一同时,小野狠狠地爆了句粗口。肖甜梨心一跳,已经知道了答案,却还是问:“怎么了?”
“见鬼的!”小野大骂:“我刚才让经过那头的片警看看那家小卖部,但回报的人说,那个女人失踪了。”
肖甜梨讲:“567捉走了她。”
“为什么?”小野只觉头更大了。
肖甜梨想,当然是567为了引藤真去找他啊!让藤真自行走出警方的保护,去到他身边。只不过,藤真并不一定知道567真实的意图。567要做的,是让藤真复仇杀掉养母,然后他再杀掉藤真。
“我们该怎么做?”小野对着电话吼:“天杀的!慕骄阳一个小时前还提醒我要注意那个女人。结果,她就被掳走了!”
肖甜梨笑:“凉拌呗!我姐夫是很厉害,他才接手这个案子,人都没有来到日本,就凭这么点线索,拼凑出了整个犯罪脉络。我和他比,远不及。有他在,你们听他的就行。拜!”
她才挂掉电话,就发现明十在看着她。她嘿嘿两声笑:“看来最近567很忙啊,估计还有好一段时间,才能轮上你了。对啦,你和我姐夫的心理诊断时间结束啦?”
“嗯。”明十点了点头。
忽然,他讲:“你很喜欢慕教授。”
“啊?”她听了他话,惊呆了。
“潜意识里的。”明十讲:“其实,你我接触下来的时间,你无意中和我提到过他。每一次,你都是充满崇拜的。你还提到过他穿西装很好看。你不喜欢景明明,却喜欢自己的导师。”
肖甜梨嘴边的笑意淡了点。慕骄阳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她还在当他学生时就注意到了。她没有感情,却会对慕骄阳的一举一动关注。她笑了笑,讲:“慕骄阳美色过甚,我对所有美好皮相都会一视同仁的。”
“你会比较。”他平静地陈述事实:“你会说我穿的某套西服和他的相似。又或者说他的老式英伦绅士品味独特。每次提到他,你眼睛会很亮。刚才他出现,你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屏幕。你也提到过,他在珈蓝时,会穿陈色调的和服,爱看《源氏物语》。肖甜梨,只是你自己不知道。你在下意识的寻找和他相似的那一类男人。我或者巴颂,我们是轮廓深的混血,和慕骄阳会存在相似。或许你没发觉,巴颂下颚和他最像,而我眼睛和他最像。”
“我姐夫,他是一个传奇。”肖甜梨咬了咬唇,讲:“在他面前,我会不自觉地变小,我的确会想去依赖他。不过这种感情投射是因为他强大,更因为他是传奇。我对他的感情,是敬佩而非爱恋。”
“或者这样说吧,是仰慕。仰慕是一种理想化的状态,是崇敬和尊敬,更多停留在精神层面的欣赏和渴望接近,而不会转化为爱情。潜意识里,我需要一个强大的父亲或兄长来阻止我变态或犯错,我的爸爸不可能制止我,但慕骄阳可以。我觉得其实我是在寻求一种庇护,对慕骄阳又敬又怕又想靠近。很矛盾对不对?其实我怕他怕得要死,怕他会将我抓住,投进永不见天日的精神犯罪监禁医院,但另一方面又将自己的弱点置于他面前,让他分析我,制约我,或者说有了保护我的责任。”她一口气说出了长篇大论。
明十没有作出回应。
他站在那里,春日料峭,直到寒风吹过他脸面,他才意识到她在寒风里站了那么久。他转身,往工作室走,讲:“过去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二十六(8)坏女孩
明十将酸梅馅的白朱古力小熊拿出来,还有两排白朱古力板,将两块板迭成两层,跟着他再把白朱古力骷颅头拿出来。
他讲:“我中午的时候,已经把昨晚做好的香草冰激凌填进朱古力头颅里,还有白朱古力板里加进了甘王草莓雪芭。因为朱古力头颅和白朱古力双层底板被注入冰激凌雪芭后,需要再冷冻两小时以上才能定型和脱模。如果我现在才做,要到半夜或凌晨才能吃了。”他拿出一个脱模用的小锤子,在头颅和双层板上来回敲了几下,“啪嚓”“啪嚓”两声后,就脱模成功了。
很完整的白朱古力头颅和白朱古力板。
肖甜梨再度舔了舔唇。
“还差一点点。为了美观。”明十拿起喷枪,将粉色的朱古力喷砂液喷上去,一边喷一边讲话,不过一会儿白朱古力底板就变成了粉粉嫩嫩的樱花色了。
他又拿出小刻刀,在牛奶白朱古力小熊身上作雕刻,一刀一刀地将它的毛发一丝一缕地雕刻出来,跟着是雕刻鼻子,和小嘴。最后,他把深紫红色,晶莹如紫水晶一般的草莓和野莓果酱点缀在小熊的两个眼窝里,那个酱是凝胶状的,一贴上眼窝就成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紫黑色眼珠,泛着淡淡的红色珠光,漂亮得不像话。
他再用鲜艳的纯红色草莓果冻酱点在白头颅的其中一个眼眶里。将骷颅头放进小熊的臂弯,呈一个合抱的姿态。小熊的造型是坐姿,直接放到了粉色的朱古力底板上,然后他再将鲜红欲滴的草莓果冻酱点了三点在底板的不同分布的三个格子上,又再在小熊的一只手臂上点成红桃心型。
他讲:“可以吃了。”
见她拍完照后,不舍得吃小熊,拿起的是头颅,他讲:“小熊偏酸,可先吃小熊,再吃头颅,然后是酸甜综合的底板,这样吃口感层次上会更好一点。当然,你也可以按自己喜好来。我只是建议。”
“我听你的!”她放下头颅,高高兴兴地去吃小熊,入口是白朱古力的清甜,当感到有一点点腻时,酸梅酱的酸香在嘴里爆开,跟着是野莓还有草莓的果子的芳香和果酸的过度。“唔,太好吃了!”她肉嘟嘟性感的双唇一张一合,偶尔还用力抿几下,是在回味。
看到她那张丰润妖娆的唇,那灵活卷动的红舌,明十就很渴。他倒了一杯冻可乐,克制地喝了两口。
“有什么名堂吗?为什么可爱的小熊,粉嫩的地毯,却要搭配头颅?”她好奇道。
明十讲:“主题是《哈雷摩托车小熊》。哈雷摩托一向男性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男性。但其实哈雷摩托也可以属于女孩,属于叛逆嚣张得坏女孩。头颅就代表哈雷摩托。”
“有意思!”肖甜梨吮了吮手指,开始拿起粉色白朱古力板来啃。刚才的香草冰激凌朱古力头颅中和了果酸,而甘王草莓果酱雪芭又再度烘托了甜中带酸的主题,底板里面的雪芭呈果冻状,却又转瞬化作极为柔软的冰淇淋口感,转瞬即化。好吃得完全令人反应不过来。“看在这么好吃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你说我坏女孩了!啊,也对,我不是女孩了,算起来应该叫坏女人!”
明十莞尔。
肖甜梨讲:“你笑很好看。多笑笑吧。你不笑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你很难过。”
忽然,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
肖甜梨立即跳了起来,进入备战状态。
她率先跑出工作室,从抄手回廊那里跑向庭院,突然背后劲风扫过,她本能地一个回旋踢,把那黑影踢飞出去。
她是试探的成分更多,根本没有用上死力,为了好审问,刻意只用了两成力。但她仔细一看,发现是一只超级大猫时,她就想早知道只用一点点力就好了。这么个毛茸茸,拿来抱着撸多好啊!
明十赶到时,见是那只帮过他的大猫,他就用日语喊,“猫猫,别动。别怕!”
“噗!”肖甜梨是真的没忍住,她再度笑了起来。
明十的脸瞬间就红了。
他想去检查大猫的伤势,就怕它内伤甚至内脏破裂了,正愁着哪家宠物医院敢收它时,那只大猫却一爪子拍了过来,明十灵敏地跃开,而它冲着明十吼,不准他靠近,也不准他摸它。
明十在它两米处站定,挽着双手看它,然后讲:“看来你没事。猫猫,你想吃鸡肉吗?”
那只疑似成精了的大猫刚才还很凶,听见鸡肉立马眼睛都圆了,居然露出了卖萌的潜质。它“嗷”地吼了一声。
明十讲:“今晚还有新鲜的羔羊肉,我给你半只。”
一听还有羊肉,大猫高兴得跳了起来,吼声连连。
明十进去拿肉了。
肖甜梨瞅着大猫嘿嘿笑,手太痒了,实在想撸它。于是,她飞快地扑了过去,对着它一通上下其手。
她是防备着的,但那只大猫居然不抗拒,任她摸。肖甜梨有点吃惊,忽然就喊了一声,“大明!”
她说,“我家有只大猫叫小明。你居然还要比它大很多,像只豹子了,就叫你大明好不好!”
大明激动得在草地上翻滚,最后对她亮出了柔软的肚皮。它一边舔着她脸,一边哼哼唧唧。它就是叫大明啊!她这么久了才回来看它,太难为猫了!
肖甜梨摸它软软的肚肚,咯咯笑:“你和小明好像呢!你这个大嘤嘤怪!”
明十端两大盘生肉出来时,就看见了那奇异的一幕,他叹:“猫猫居然给你……”摸就算了,还能揉肚,这一下真的是震住了他,半响才酸酸地讲:“看来肖老板业务繁忙技能颇多,在军队里时,驯兽的技能也学会了。”
肖甜梨咯咯笑,“想不想摸?”
明十将生肉放地上,唇抿了抿,最后妥协了,“想。”
“过来!”肖甜梨让他慢慢靠近。
明十在她身边蹲下,肖甜梨拿起他手,然后按在了大明的肚皮上,说,“它叫大明!我刚给它起的名字!”
大明感受到明十的触摸,先是很凶猛地回头,瞪着他,然后看到两人的手一起按在它肚皮上,它也就把头转了回去,趴在草地上,享受着人手按摩。
肖甜梨见大明不抗拒,也就松开了他的手,说,“你喜欢,就多撸几把!”
明十摸它柔软的肚肚,惊叹道:“真是神奇!”
等他们摸够了,大明才起来吃肉,可谓是相当给俩人面子了。
等把它吃剩的打扫完,俩人一猫又移到了庭院中更为开阔的地方去赏月。
肖甜梨说,“明十吹一曲吧!”
明十站在新移植的垂樱下,轻轻吹奏一曲《宵待草》。
大明哼哼唧唧,像是对月而和。
肖甜梨干脆就靠在它身上,这头小豹子身上皮毛暖得很啊!
明十的笛子与和琴、古琴一样登峰造极,音色纯至极真,富于技巧之下又是充沛的情感,最后竟然连大明都听哭了。
肖甜梨诧异道:“哎呀,大明!你居然是一只精通音律的杂种大猫!”
明十有点无奈,放下笛子揉了揉眉心,才讲:“大猫就大猫,何必加上杂种两字。”
肖甜梨嘿声道:“它的确是杂种啊,估计杂了好几种野外大体型凶猛的猫,搞不好还真有野豹什么的血统,不然怎么得这么大来!”
才说着,她话题突然又变,嘿嘿笑道:“明十,你不是还有半只羊吗?不如我们涮麻辣锅!”
明十无奈地看着她,半响才讲:“肖老板,难道你的世界里只有吃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吃欲和性爱的快感是一样的,浸在美食里,同样能达到颅内高潮!”她一本正经地开着黄腔。
明十转身就走。
肖甜梨摸了摸鼻尖,难道她太粗俗了,把他惹恼了?!
但没过多久,她就闻到了麻香味。她又摸了摸大明,捏了捏它大尖耳朵上的两撮毛讲:“明十真是一个又绅士,又有教养,又温柔的男人。”
宵待草这首曲子她不会,她会的曲子只有两首,都是明十这些天教的,她拿起玉笛,吹起《樱花》。
明十,就如樱花一般美丽、温柔又绚烂,还带着淡淡的哀伤。
肖甜梨想,她喜欢看到这个面容上总是带着哀伤与残忍的,美丽的男人。
二十六(9)唔嬲 z ui jile. c om
依旧是加入醪糟调制的火锅汤卤。醪糟,是用糯米酿制而成,米粒柔软不烂,酒汁香醇,甘甜可口,稠而不混,酽而不粘。是能增鲜压腥去异味的,还能使汤卤产生回甜味,和辣味更好相呼应。这道鲜鸡吊起的老火汤底,除了别的酱料,与海椒、干辣椒、花椒等材料外,还有就是这道秘制的醪糟。也是肖甜梨上次来吃完后,留下“醪糟”墨宝的那个味道。
俩人就在庭院里涮着麻辣火锅,里面的鸡肉和排骨在火红的汤面上浮沉,一看就很好吃。冬瓜异常的入味,辣得人都把嘴唇也一起吃了。
明十递了一小碗朱古力冰激凌给她,镇镇辣。
这一刻,肖老板的豪情被激起来了,给俩人倒酒灌酒,她高兴了还唱行军歌,还给他夹了好几块涮羊肉,“明十,吃这个!羊肉好鲜啊!”
大明伏在一边睡觉,后来鼻子耸动,显然也是被俩人的美食勾起了腹中馋虫。
明十去拿了一段带肉的生牛仔骨给它吃。它得了吃的高兴得不得了,一边啃一边哼哼唧唧。
她见了,就嗤:“和我家小明一模一样!”
酒是去年的桂花酒,淡淡的桂花香气诱人,酒入喉也不觉烈,反而是甜甜的,她又多喝了两杯。
明十好言相劝:“别被它甜骗了,真的是烈酒。”
“不怕的!我酒量很好。不用担心我醉了,杀手找上来打不过。搞不好,来一群我都给打趴下!”她笑嘻嘻,盘膝坐得东倒西歪。
明十无奈地摇了摇头。更多免费好文尽在:x un huanli.co m
吃得差不多饱时,他又吹奏了一曲。很欢快的曲调,没有了往常的幽怨。肖甜梨笑着凝望他,心道酒的确是好东西,能让无情的人变得有情;心中别有抱负的人,也变得畅快开怀。
她斯文地放下小瓷碗,拿纸巾抿了抿嘴,然后也取出玉笛跟着他的曲子相和。
这个时候,怎能没有好茶呢?!肖甜梨心念刚转,明天就搬了小茶桌出来,把一应茶具茶叶拿出,开始烧水洗壶煮茶。
不一会儿后,传来茶香气。
她转身,拿起刚煮好的茶,碧绿的茶汤里是一幅她刚才盘膝吹笛的模样,而她的身后还有大明。“好可爱!”她赞叹:“小天,你真是琴棋书画茶无所不能呢,关键是还好看!要不要来我家呀?!”
“咳咳。”明十轻咳两声。
明天脸颊通红,低声讲:“姐姐喜欢,那我现在给你抚琴好不好?”
“好呀好呀!”她高兴得拍手。
明天弹奏的也是一曲《宵待草》,非常优美的咏叹调。
肖甜梨觉得有曲而无舞,好像缺了点什么。她眼珠子滚了滚,看到明十挂在树枝上垂下的帷幔。帷幔是粉蓝、碧蓝、深蓝、墨蓝等多种蓝色调的渐变,吹风摇曳,实在是雅得很。
她快速爬上树,取了一幅深蓝的来,在身上围了几围,原本极为现代化的打手装转眼就变成了和服。这和服虽然怪了点,随意了点,但的确有了那种氛围。她跳起极为优美的艺伎舞蹈。
明十怔了怔,赞:“你跳得很好。要学成这个不容易。”
“我们有专门的老师。虽然同为谍报人员,不过她在日本文化方面很优秀,也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京都人。”她一边跳一边回答。
明十讲:“你们学这个,为了出任务?”
“是。当时有一个刺杀任务,需要接近热爱日本文化的某国大使。那位老师一对一,全天20小时训练,练了一个月。”肖甜梨想了想回答:“不止我一个,同时还有另外两位老师训练另两位学生。她们一个月没有完全学会。所以被取决了。”
他知道,她的过往是非人的经历,现在她提起旧事,不过是自挖伤疤让它们再痛一次。
“如果让你感到不舒服,我实在抱歉。肖甜梨,你可以不回答我的话的。”他很诚恳地道歉。
“没事。”她回转身,对他嫣然一笑:“都过去了。而且,我现在活得很好啊!自由自在,我脱离了他们!”
她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势,完成了这一曲。她又盘膝坐下,继续吃美食。
“还没饱吗?”明十有点诧异。
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我是大胃王。”
“你等等。”明十站起,又转回了厨房,再出来时,又端了片得极薄极漂亮的羊肉出来,还有一碟极品和牛。肖甜梨是吃货,一看花纹颜色就知道是顶级。
她一对眼笑得弯弯的:“啊!这么极品的东西,下麻辣火锅好像有点浪费啊!牛嚼牡丹,牛嚼牡丹!”
明十脸颊露出一只极淡的酒窝,他讲:“吃得高兴就行。”他拿滤勺把几片和牛在辣汤里滚了滚就捞起,放到她碗里,讲:“尝尝。或者你生吃也可以,肉质很嫩,非常鲜甜。”
“的确满嘴甘芳,”她先尝生的,慢慢回味完后,再吃辣的,辣的更为风味独特,她果然喜欢,又吃了好几块。
明十瞧她,虽爱吃,贪吃,但吃相十分斯文。看得出,原本的家庭就很有教养,又或许是后来的“那个地方”对她进行的特别培训。
她又小口抿了点酒,雪白的脸颊现出娇色的绯红,一滴汗从她修长漂亮的人中滑下,然后又从饱满性感的肉唇滑了下去,钻进了锁骨下的胸脯里。
明十赶忙移开了视线。
她不开声是好的,对面坐着这么个丽人伴着美食,的确是人生写意,但她一开声就是:“哎,听说和牛的挑选极严格,都是满三岁,体重500公斤的优良和牛,重点是必须是‘处女牛’!不然雌牛一旦经过交配,肉质就会带上轻微的乳臭味。啊,处女牛啊!好惨,这和牛的一生,连爽一下都不可以!”
明十赶忙垂下脸,只盯着碗里的食物,不理会她。
肖甜梨开完了黄腔,才发觉他耳根都红透了。她嘿嘿两声,“明老板别介意,我是糙惯了。”但一下秒,她继续逗他,“我只是听闻,这……‘处女牛’是真的嘛?”
“嗯。真的。”明十继续吃冬瓜,吃羊肉,但没有再碰那碟和牛。
她凑近一点瞧他神色,然后问:“发嬲了?”
见她粤语都跑出来了,明十笑了一下,“唔嬲。”
她嘿嘿笑,“讲到这个嬲字,我觉得挺好玩,粤语文化里玩笑讲两男一女结果就是‘嬲’,哎呀,太对了嘛!两男一女不就嬲!”
明十这一次被她逗得露齿而笑:“是,挺有意思。”
“笑了就好,那你就不要嬲我了啊!以后,我还是不小心爆了粗鲁,你当没看见。”她笑着讲。
明十点头道:“嗯,唔嬲。”
二十六(10)让人无法忽视的美貌
白天,肖甜梨要回硫磺温泉补眠,以及处理一些别的事务。
但她在走回山林里的时候,遇到一个孩子在哭,低低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肖甜梨循着哭声,在一处坑地里找到了他。
那个男孩子蜷缩在深及三米的大土坑里抽泣。
肖甜梨用日语喊:“哎,你还好吧?”
男孩子收了声音,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淡淡的天光下,晨曦的微微金芒蕴藉在他灰绿色、透薄如琉璃的瞳仁里,美得极易碎的一对眼睛。
他抿着唇,显然听不懂她说什么。
肖甜梨认出他来了,尽管他雪白的脸上染上泥痕,整个人说不上干净,但他是约翰。于连生前在追逐的猎物。
她用英语轻声喊:“约翰。小约翰。”
约翰扬起英俊的小脸,这个还没满十八岁的美少年,用清脆悦耳的嗓音脆脆地问:“约翰是谁?”
他的眼神懵懂,显然认知低于他十七八岁的年龄。
肖甜梨说,“你叫约翰啊,你不记得吗?”
美少年约翰摇头。
风动,数片带着晨露芳香的树叶飘落,沾在他肩头上。他的眼睫轻颤,似簌簌而落的嫩叶,美好得不像话。
这么无辜的一张脸,很难让人相信他是猎手。
肖甜梨蹲下来,饶有兴致地观察他,对他伸出手,“我拉你上来吧!”
他很委屈地撅了噘嘴,“姐姐,我的脚断了。我上不来。”
哎呀,怎么像只在向她撒娇的湿漉漉的小奶狗?!肖甜梨灵活地跳了下来,讲:“没有怕。姐姐背你上去!”
他的认知更像个别扭的,又倔强的十一二岁少年。他红着脸嚷嚷:“我是男的,不能让女孩子背我!”
肖甜梨检查他脚,发现他右脚是真的断了,有属于大型野兽的牙印。她能推测出大概,应该是他想要偷袭明十,被大明暗中阻止,并狙击追逐他到了此处。但她还是耐着心哄:“你是怎么掉下来的呀?”
约翰低垂着头,吸了吸鼻子,说,“我不记得了。我一醒来,就在这里,脚很痛,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认得。也不知道我是谁。”他越说越沮丧。
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不似作假。肖甜梨觉得他在自行人格解离。于连接手的,基本上就没什么正常人。
肖甜梨蹲下,将他手搭在她肩膀上,说,“抱好了”,然后一把将他背了起来。起初,男孩子还嚷嚷着,后来,她说,“闭嘴吧!你再乱动,害我滚下去。看我不揍你!”
果然,男孩子乖乖地伏在了她背上,双手挽着她肩颈,安静下来了。
眼看快爬上去了,她感受到后颈被他渐渐箍紧,然后呼吸开始不顺畅,她听见他说,“姐姐,你的脖子好纤细,它现在在我手里了。”说着,他又收紧了一些。
肖甜梨讲:“然后呢?”
约翰想了想,讲:“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很脆弱,可是姐姐你让你的脆弱暴露在我面前。”他松开了手,脸颊贴着她后颈,呼出的气暖暖的。
肖甜梨将他背了出去。
约翰一逃出大坑,就挣扎着下来了,他说,“我拄着树枝,可以走的。”
肖甜梨开始做认知确认,“约翰,你觉得现在感觉如何?”
他平静地答:“如置身在平静的河面,河水轻轻冲刷我的脸庞。”
那种感觉很安宁。但肖甜梨觉得熟悉,然后回想起于连的另一个病患也曾提到过河流,平静的河流。于连曾对他们作出过心理暗示,或是操控。
“你认识回家的路吗?”她开始展开分析:“沿着河走,溯河而上,回到家的地方。”
“跟着河水泛起的亮光走,慢慢走进记忆之河的源头。”
“很亮的河水,你看到了吗?告诉我,你现在看到什么?”
约翰的表情是轻松的,说:“家。妈妈在家等我。她在屋前给小雏菊浇水。那是我最喜欢的花,我和妈妈一起种下。还有蒲公英,风起了,吹了我一身,蒲公英种子们要飞去更远的地方生根发芽。”
“你听见什么?”她问。
“妈妈在喊我回家吃饭了。她,喊我约翰。”约翰缓缓睁开了眼睛。
灰绿色的眼睛依旧清亮,长长的浓密眼睫轻颤,但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肖甜梨轻声笑:“约翰,想起来了吗?”
他和于连明十或者是慕骄阳这类混血不同,他是真正的白人。漂亮美丽的白人,美得不似真人,像长大后的天使。
于连说得没错,这么一张脸本身就带有魔力。约翰的脸很白,身上每一寸皮肤都白,白得发亮,让人无法忽视的美貌。
约翰看着她,展露微笑,之前他眼底的懵懂似乎一扫而尽。他敛着声音,略微沙哑的嗓音透着一种中性的性感,和刚才脆嫩的嗓音也不再相似,他说,“还有一部分很模糊,但我能想起一些事情了。十夜,我见过你的照片。”在说“十夜”二字时,他用的是中文,他只会这两个中文。
肖甜梨眉毛一挑:“看来,你在另一个人那里听到过我或者是我的故事。”
“于连已经死了,你知道吗?”她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约翰却又露出了懵懂神态:“于连是谁?”
肖甜梨没再提这个话题。
“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他问,沙沙哑哑的嗓音却也动听。
她侧头望他,薄薄的晨光落在他身上,一对眼睛更显湿漉漉。她不能远离明十家,带他去市区并不明智。但温泉地是一处隐蔽的地方,她并不想暴露。
她选择将他带到远离明十家与温泉地的另一个山头,指着下山的路讲:“乖啊,你自己走吧!”
现在的他,处于解离状态,心智未存,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于连口中的变态连环杀手;而他还要如何演变、进化,她也一概不清楚,但同时也好奇;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会对构不成威胁的猎物出手。如果刚才,他想弄断她的脖子,她会杀了他,但他没有这样做,她也不会这样对他出手,所以这一次,她选择放生他。
约翰有些不舍,走出了好几步,又回头看她,最后又走了回来,说,“姐姐,我记不起很多东西。我无处可走。”
肖甜梨只是说,“约翰,相信自己的直觉。你能活得很好,只要不自寻烦恼。”
“什么是烦恼?”他问。
她则答:“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回答。”
最后,约翰还是走了。
二十六(11)非血缘性遗传的精神分裂症
回到温泉屋苑后,肖甜梨没看见于连。
她抓紧一切时间去补眠。但当于连靠近时,她就醒了。
“很警觉嘛!”于连轻声笑,递给她一个玲珑袖珍的橘黄和果子点心。
她伸了个懒腰,接过和果子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皮子和内陷唤醒了她。她看一眼手表,睡了五个小时。
她说,“你到人间市集里去荡了?”
于连在她塌边坐下,从袖子里又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鸡蛋大的甜点,流溢着蜜似的芳香。他把小木盒放她枕边。她侧卧,单手支颐,一边咬着甜点含含糊糊地轻哼,一边和他说话。
于连讲:“我虽然是朱古力精灵,但和普通人一样,普通人也能看见我。我之前和你说过了的。”跟着,他把提着的袋子打开,里面还有一支罗曼尼康帝红酒。
她拿过酒瓶,抱在怀里,砸吧着嘴讲:“你是懂享受的。”
瓶子没有开盖呢,她鼻子就往酒瓶口嗅去,仿佛已经置身于罗曼尼康帝特有的玫瑰花瓣、覆盆子和甘草的芳香中。
“我蒸了一笼蟹,将蟹黄起出,放在黄金小碗里,配红酒。”于连讲。
“妙极!”肖甜梨把酒瓶给他,赶紧爬起来洗澡去了。
等她再出客厅,已经焕然一新。
红葡萄酒一般浓郁的红色和服很适合她,顾盼间风流艳丽,美得像从地狱里生出的冲天业火!
她涂的正红的口红也极衬,那圆圆的一粒唇,恰似点缀在她脸上的一颗红宝石。黑曜石似的眼睛,雪白的脸孔,鸽血红宝石般的唇,这是盛年之姿的妆扮,再不是之前小姑娘似的了。
于连看入了神,眼睛忘了转动。
肖甜梨端庄地跪坐下,双手置于膝上。
她在等他布菜,于连回过神来,去将厨房里的蟹膏取出。
酒,他已经醒好了,满室的玫瑰花香,带着熟葡萄淡淡的一丝清甜味,然后是覆盆子、甘草的芳香一一散发出来。
金黄的腕中放了满满一碗蟹黄,蟹黄又被粒粒如金珠般的鱼露围绕,堆了一圈,将蟹黄包裹在鱼露的中心。
金灿灿的一大碗,肖甜梨看得很有食欲。
于连又端来一小碟煎蟹黄饺,饺子也是煎得金黄金黄的。还有一碟三文鱼刺身,刺身是摆成花形。两个碟子和一碗蟹膏鱼露,都放在了她面前。他替她斟酒,鲜红的酒液注入玲珑剔透的高脚酒杯。
一切都恰到好处。
肖甜梨拿匙子勺了一勺蟹黄鱼露含进嘴里。
她闭起眼,慢慢品尝,满是留恋鱼露在口腔中爆开的鲜味,以及蟹黄厚实的味觉质感。
“怎么样?”于连问。
“很好。”她答。
于连并不吃,只是陪坐一旁。
肖甜梨吃得慢,又讲:“我见到约翰了。”
替她斟酒的手一顿,他讲:“结果如何?”
“他还活着。”她答。
于连说,“你竟然放过他。”
肖甜梨答:“他没对我下手,所以我也不会对他动手。”
“他还处于解离状态,约翰的人格还没有回来。他一直逃避这一点,潜意识里不想记起一切。”于连讲。
肖甜梨又尝了口红酒,问:“约翰后来还有犯事吗?”
“没有。又或者说,他隐藏很好。美国那边暂时没有足够的证据起诉他。而他能不能回想起所有的细节是关键。FBI认为,他是捕食者,他参与了他爸爸所有的谋杀活动。”于连说,“我和他医治、诊断,他的确是患有很严重的PDST,并不是装的。所以也有一部分执法人员认为,他不是他父亲的帮凶,只能算是他父亲的诱饵。毕竟这么美,这么纯真脆弱如天使的一张脸,谁也抵挡不了他的诱惑。法庭上,需要他完整的证词,所以FBI为此请来了多位犯罪学家、心理学家以及精神病学家给他做治疗和恢复记忆的针对性项目。”
“我记得,你对约翰治疗时记录下的视频里提到,约翰的爸爸用受害者的皮肤做人皮台灯,以及灯笼。”肖甜梨说。
于连点了点头:“是。年轻的少男少女,他们的皮肤是最完美的。”
肖甜梨深思后道:“那需要技术娴熟的剥皮手法来剥皮,才能取得完整的、且不带伤痕的人皮。考虑到人皮不能有瑕疵,那就意味着杀死受害人时最好的方法是毒死或是勒死。不过我更倾向于后者,可以感受着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手中一点点流逝,生命是如此珍贵,而他们又在台灯这些‘物’上得到重生,又或者骨肉被他们分食而与他们父子同在。两父子的行为,不含有性,他们只是将受害者当成了战利品在收藏。可能是出于爱,一种变态扭曲的‘舐犊情深之爱’,毕竟爱你就要吃掉你,而吃掉约翰,从父亲的角度来讲也很合理。不过这种吃掉的爱,通常出于在母亲想要吃掉孩子这种可能性更多一点。”
于连讲:“的确。母亲吃子出于爱。但父亲往往喜欢传承技巧——例如杀人的技巧,然后父子/女二人一起享受捕猎的乐趣。猎人的血是需要传承的。男人往往想到的是培养出下一代的猎人,而女人出于母性的心理、会想要吃掉后代。”
“所以说,约翰的爸爸大约翰一边想杀掉自己的孩子,一边又在延续自己变态的血脉,培养变态连环杀手?!”肖甜梨讲。
“是。约翰其实才是大约翰的第一位受害者。虽然,FBI在追捕大约翰的过程中,当场将他击毙,但通过他的受害者可以还原出他的行为模式与犯罪心理。”于连讲。
“自然界里,许多动物,例如狮子老虎,如果它们生下不太健康的宝宝,就会将它们吃掉。或许人类雌性动物吃子的行为,最早来源于此,是一种退行的动物本能。”肖甜梨玩味着,再度抿了一口酒。
“你有约翰家的台灯吗?”她忽然问。
于连讲:“有一盏。不过不是台灯,是灯笼。你稍等,我找一找。”
等他回时,手里提着一盏玉粉色的灯笼。灯笼很古朴,是中式的造型,一面绘以红妆的贵妃,一面绘以三分一的牡丹花;另两面留白,透过灯火展露出细腻无暇至极致的皮肤肌理。当然,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前提下,普通人是认不出这是人皮的,顶多只当是极品的羊羔皮子。
“好美!”肖甜梨接过灯笼,细细抚摸着灯笼的纹理,触手生温,细腻如丝绢软玉。
于连讲,“原本是朴素的灯笼,画是我后绘上的。”
“杨贵妃肤如凝脂,的确很适合人皮灯笼,这盏灯,是古朴缥缈的美。”她再次赞道。
“约翰在我心理咨询室里做治疗时,一直带着这盏灯。他开始时很害怕、抗拒,会自残、甚至自杀,镇静剂毕竟不能一直用,后来,我通过引导,找到能令他安静的方式,他提出想要放在卧室里的那只白灯笼,所以我把它带给约翰。在长达三个月的最初始的治疗阶段,他除了洗澡吃饭或去卫生间,别的所有时间都抱着那只灯笼,甚至是在睡眠时。否则他会不安、发狂。”于连讲。
肖甜梨轻轻抚摸着,“似是稚嫩少女的皮肤。少年的皮肤还是不能达到如此柔软。”
“或许,是约翰引诱的第一只猎物吧。看得出,这只灯笼有超过十年的年头了。”于连讲。
“天!”肖甜梨惊讶:“十年前,约翰才八岁。”
“所以,这头美丽的猎物,这个女孩,只有八岁。”于连肯定道。
肖甜梨:“太残忍。”
于连看了她一眼,“令我比较好奇和惊讶的是,你还会共情。”顿了顿,他又讲:“我觉得,约翰除了想要杀我,还在寻找这只灯笼。或者说,在寻找这个女孩。约翰当时会选择她,是出于怜悯,与喜欢。一个小女孩与其在浑浊世间挣扎,还不如安详地死去,无需再受苦。他觉得,杀死她,是对她的救赎。”
肖甜梨:“关于约翰,他是诱饵,还是猎人,警方没有结论是吗?”
于连回答:“是的。没有结论。不过,即使他没有杀人,也没有参与协助杀人,但他肯定是协助处理了尸体。再加上他的精神情况的不稳定,以及为了防止他因此受刺激而真的成长为连环杀手,警方需要将他安置在景蓝在瑞士的精神病院呢,直到完全医治好他,和做出评测没有问题后才会考虑是否放回社会。但他在美国移交到瑞士犯罪精神病院时,他逃脱了。约翰,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是高智商罪犯。”
“你还是认为他是有罪对吗,你说高智商罪犯,而非高智商。”肖甜梨斟词酌句。
于连轻笑:“和精神病态父亲生活了长达十七年,即使一开始他是天使,最终也会坠落成魔鬼。这是属于非血缘性遗传的精神分裂症。唯一的治疗手段,就是在约翰年幼时,将他和他的父亲隔离,一直分开生活。但显然,约翰错过了这个治疗的最佳时机。”
“你的观点,用在学术上,可以写出一本论文巨着了。”肖甜梨冷讥。
他轻笑了一声,讲:“品尝美食重要。”说完,给她又斟了小半杯酒。
二十六(12)渴望靠近
下午四点时,于连走进暗室,对正在查看文档的肖甜梨讲:“这里没有网络,所以你的电话不通。但我想,应该会有人找你。我和AI于连是可以没有网络也能交流的。他说,慕骄阳通过大数据和我的私人卫星定位到了567驾驶的那辆黑色悍马在两个小时前曾出现在一个圆顶山头附近。日方已经在该处山头搜寻了。从我的私人卫星照看到,应该是有一只巨大的蝴蝶挂在了树上。当然,你也知道是谁了。蝴蝶重生,567寻找的完美替身藤真教授,就是这只蝴蝶。”
肖甜梨换了身服装,牛仔裤,黑毛衣加黑风衣,将高马尾塞进鸭舌帽里,背上背包,马上出发。
当走出森林,一有信号后,她就给明十打了电话。
明十开车载她往现场跑去。
肖甜梨知道明十家车库里车很多,他今天开出来的是也是适合跑山地的越野车,这辆银蓝色的定制版大切诺基是个大家伙。
肖甜梨一看见好车就手痒。看她两眼发光的模样,明十讲:“肖老板,你还是安分点吧,别太贪婪。”
她切了一声。
明十讲:“这边毕竟我更熟悉一点。”
肖甜梨把自己的手机连上车里GPS系统,于连的大数据以及卫星相互联通,指引他们往那座山上去。
果然不过一会儿,小野的电话也来了。她说现场由该地区刑警长负责,因为她在追踪那辆黑色悍马。
“这座山虽然还在你画出的大圈里,但却已是边缘区,是一处很偏僻的所在。567的确不希望他的作品那么快被发现。但现在,他想再回犯罪现场的愿望落空了。”明十开车快而稳,高大的银蓝色大切诺基爬山如履平地。他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一道山坡,那里非车道,只是一条小道,他抄近路开了上去,从另一面坡冲下去,缩短了许多的路程。
他开得如此快猛,但车子并不是太飘,肖甜梨赞他:“明十,你这车技还真是像你这人一样稳重。”
明十直觉她没什么好话,并没有搭理她。
此处虽偏,网络信号非常差,但卫星图一直有发送到她的手机里。
刚好,又有一张图片到了。她打开,倒吸一口气,567的作品非常震撼。即使,现在只是看图片,也能令人热血沸腾。作为一名心理变态者,她理解567,并欣赏他的作品。
她喃喃自语:“《收藏家》里,那个变态的男主人公也是喜欢蝴蝶,收藏美丽的蝴蝶与女人。难道现在的变态者都这么文艺了,一个个的非要折腾蝴蝶。”
明十:“……”
“我看看。”明十讲。
肖甜梨把手机递到他面前,照片里,是一片茂密的碧色树林顶部有一扇美丽得令人窒息的蓝闪蝶翅膀,闪蝶的蓝是如此深邃、神秘,折射着阳光,泛射出更为瑰丽的蓝色闪影。是上帝特别制造出来的艺术品——闪蝶。
明十讲:“要做出闪蝶的翅膀效果,那并非容易事,为了这一刻,567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他很有耐性。如果不是因为在青少年期就影响他的精神分裂症,他将会更加谨慎,警方更难抓住他。”
不远处已经有拉起的警戒线,他们到了。
肖甜梨首先跳下车。
她跑到那几棵有几百年历史,特别粗壮的大树下,一个人被挂在了那里。那个人背后的皮肤被完整地撕裂,然后又被划分成四分,随着贴在他身后的蓝闪蝶的翅膀拉扯,形成蓝闪蝶翅膀的背面。只不过相对于特殊材质蓝闪蝶翼的正面,人皮肤的背面蝶翼则要小了几倍不止。而人皮肤的“底面蝶翼”上还绘有许多只怪异的圆形“眼睛”。
“正面是蓝闪蝶的造型,但整个蝴蝶带了凤尾,是大型蝶凤蝶。凤蝶和蓝闪蝶,是最为完美的蝴蝶。567将两种完美的蝶合二为一,就像他和藤真教授合二为一。”明十指着蝴蝶尾部多出的两条飘逸修长凤尾讲道。
肖甜梨:“凤蝶已经十分耀眼美丽了,是蝴蝶中的女神。而蓝闪蝶更是上帝造出来的宠儿。藤真和蝴蝶的完美结合,567将他剥皮,更将他皮肤做成蓝闪蝶背面蝶翼,并画上了属于567的上帝之眼。”顿了顿,她哼笑了一声,“想不到567还是个变态自恋狂。”
明十若有所思。
“怎么了?”肖甜梨心细,讲道:“你看出了什么不妨说出来。”
明十不确定道:“567擅长用机器杀人,都是瞬间就将人身体撕裂,开膛剖腹,人身上根本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更不要提完整的皮肤。总的来说,是很粗糙的活。但这一次,他的手法完全不同,剥皮而保持皮肤完整,是很精细的活。他还处于认知障碍中,认为自己是野兽,一头野兽怎么可能剥皮绘画,野兽只会善于撕碎一切活物。”
肖甜梨觉得有道理,再观567犯罪心理画像,他需要一个完美替身,但仅仅只是杀死他。要做一个蝴蝶翅膀也有可能,但绝不会精心到将藤真背部皮肤剥离出来,做成蝶翼型,还要绘上眼睛。
肖甜梨讲:“你觉得567剥不出来这么薄、这么完美一张人皮。”
“是。”明十给出肯定回答。
“这场谋杀里,还有第二个人在。”肖甜梨讲。
技术科人员已经拍好了照片。
尸体被放了下来。
尸体一丝不挂。
刑警长讲:“和之前的不一样。之前的受害者没有被剥除衣服。”
肖甜梨:“剥除衣服,也有夺走该人人格的意思。但我更倾向于是新生。新生的婴儿,没有衣服。而破茧成为蝴蝶之前,毛毛虫也是‘不着寸缕’,藤真的肉身就是破茧成蝶前的毛毛虫。去除衣服的隐喻。”
明十讲:“很精细的手法,和极为细腻的心思。567的行为模式更为暴戾、冷酷、不存在人的温度,粗糙,但手段更为直接与极端,没有现在这么多弯弯道道。”
“所以,这件案子展现出了两个连环杀手的行为模式。567说出他的大致设想,而另一个人——我们先叫他剥皮人好了——剥皮人帮他建造出带有剥皮人意志和风格的设想与脉络。两个人里面,剥皮人才是主导,心理状态也更为稳定。”肖甜梨一推理出有第二个人的画像,马上把信息发给了小野。
而刑警长也在附近马上展开踪迹调查。
明十:“第二个人要么隐藏得很好,毕竟这里只有一个人的痕迹。要么就是远程的网络视频操控,他连现场都没有来。刚才我一路走来,就已经搜索过了,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我善于追踪,不会有错。”
“没关系,尸体上会有剥皮人的诉求的。”肖甜梨讲,她想了想,伸出手来,牵住了他的衫袖,把他往法医处带。
明十先是一怔,然后跟着她走了。
直到走到尸体和法医旁边,她才放开了他的衫袖,那一刻,明十又觉怅然若失。
他就笔直地站在她身边,离得那样近,近得他的指尖可以触碰到她的手臂。她稍一抬手,他指尖轻擦过她手背,他指尖止不住颤抖。可是,他克制着,只当自己从没有发现这一种感觉。
一种渴望的感觉。
渴望靠近。
二十六(13)兽性
“法医官,你觉得这皮剥得怎么样?用刀子吗?”肖甜梨又说了一大段话,问得十分详细。
法医官回答:“这样的手艺,没有个七八年功夫可做不来,而且还要高度专注。用的是剥皮专门的工具。不过这种工具不难找到,猎户就会有这类行头,而特殊的手术刀也能用来剥皮。死者的死因,暂时检查来看是窒息,具体的需要回去做详细解剖。你们看,这里有两道大小不同的勒痕,一道是掉在这里的吊颈绳,一道是类似皮带的勒痕。”
肖甜梨接得迅速:“考虑到成为蝴蝶工序繁多,他先是被勒死,跟着才被吊上树的。”
法医官点头道:“现有证据来看,应该是这样的。除此之外,他表面没有伤痕。”
明十蹲下,用带了手套的手按了按尸身各处,忽然讲:“受害者的内脏有部分破裂了。”
由于没有脱下衣物做尸检,法医官刚才只是做了肝温检测,与检查勒痕,所以没有检查到身体器官。法医官讲:“我详细解剖后,就能知道真正死因。”
肖甜梨讲:“内脏破裂是死前还是死后这点也很重要。”
“会的。我会一一检查清楚,最迟明早给小野警官报告。”法医官指挥助手拍照取证。
“有劳了。”肖甜梨说。
明十看着那些画在皮肤上的眼睛讲:“内脏被破坏,更符合567的侧写。”
“对。”肖甜梨接话道:“虽然内里破碎,表面完整,看着很精细,但破碎的内脏的确是567的行为,他制造的杀人机器,总是将人腹撕开,扯出所有的脏器,并毁坏脏器。这里是属于他的‘签名’,我想,这一次也是他用机器将藤真脏器震碎的。”
“如果是勒死前做的,那就是属于虐杀。”明十讲。
肖甜梨:“如此一来,那就说明567再度进化,他开始享受虐杀人的乐趣。那就意味着他不会停下来,以后的手段只会更加凶残。”
“完全地脱离了人性,演变为兽性。”明十想了想,讲:“就像毛毛虫到蝴蝶的蜕变。他认为自己已经重生,也是一次蜕变,所以他已经完全地成为了兽。不再是人。”
肖甜梨笑了,“有意思,一个不想做人的变态连环杀手。”
刑警长带着几名警员回来了,刑警长对肖甜梨说,“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踪迹。”
肖甜梨了然:“那就是属于远程操控了。”
刑警长和小野通电话,报告最新进展。小野那边跟丢了那辆黑色悍马此刻火正大,她吼:“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我们并不能根据犯罪心理画像而提交还有第二人在的报告。”
肖甜梨想了想,讲:“未必。我看剥皮人的刀工、技法很有自己的风格,可以在全球的犯罪网络里进行比对。我老师慕教授不就擅长运用大数据破案?你和他聊聊。还有,处于精神分裂状态的567根本不会剥皮;不会剥皮,只会破坏,是他的突出特征。”
明十跟在法证科那边查看。
肖甜梨问,“有什么发现?”
“我找不到第二人出现的痕迹,但是567的行为标签也很完整。你看这边,”他指着树木上的几道刮痕道:“这个应该是他的机器兽弄出来的抓痕。”
一名法证人员讲:“对。这个和之前的犯罪现场照片出现的抓痕的大小、长度都极为相似。”
明十又讲:“你再看这里这个坡度,有机器兽爬行过的痕迹,那边的草压塌下去,泥土深陷,滚下许多山石。我认为处于人格解离状态的567幻想着自己就是那头野兽,冲上山坡,杀死猎物,再跑下去。这处山头没有黑色悍马的车轮痕迹,那就意味着悍马是停在这个坡下面。”
另一名法证人员从山坡下上来,听见明十的话,讲:“小野警官请来的顾问真的很厉害。你们两位帮了我们很多。的确,悍马的痕迹在下面,而且我们从其中一个车轮印里,找到了这种物质。”
肖甜梨才是那个顾问。明十只是跟着过来的,严格来说,他并不能进入犯罪现场。肖甜梨“嗯”了一声,讲:“他是我的助手。”
明十看了那个证物袋一眼,肖甜梨会意,问对方取过袋子。
法证人员问:“有什么发现吗?”
明十又从肖甜梨手上接过袋子,并没有看那红色的漆记痕迹,以及一块红土。他研究了一下小半块草渣子一样的东西,然后讲:“这是喂奈良的鹿专用的鹿饼。”
肖甜梨说,“那就意味着,567的车经过了奈良。京都离奈良,开车去挺近的。”
如此一来,就能追踪567的踪迹了,也有很大可能他现在的藏身之处在奈良。
法证人员讲:“刚和科技罪案科的技术员通了电话,奈良一处寺庙在维修,需要用到大量红土,所以那一处的街道会有红土痕迹。567的活动范围将能缩小。”
直到回到那座百年老町屋,明十才问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进入犯罪现场?”
肖甜梨脱掉风衣,挑了挑眉道:“此话何解?”
明十自嘲地笑一下,才说:“我毕竟是精神变态。接触得越多警方的查案细节,我的反侦察能力就会越加完善。如果我失去了控制,就会很麻烦。”
“那不是很好玩吗?”肖甜梨坐在榻榻米上嗤嗤笑。
明十没作声。
肖甜梨玩味了一下,讲:“我也是精神变态。”
“但小野和慕教授信任你。”他答。
肖甜梨斟酌起来:“或许他们不应该信任我。连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
顿了顿,她又吃吃笑起来,“管他呢!什么都要思前想后,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夜里十点时,大明又来了。
明十继续他奇特的小嗜好,就是拿整羊,整鸡等美食来投喂大明。
大明哼哼唧唧地享受着“朝贡”,心情极好时,也会给他摸上两下最为脆弱和柔软的肚肚。
肖甜梨嗤笑:“人家是投喂鹿,你倒好,投喂这么丑一个大家伙!”
被说丑,大明生气了,对着她挥出了“虎爪”。
肖甜梨轻巧一跃,躲开了,她对着大明瞪眼睛,十分凶神恶煞:“呦,你还成精了!什么都懂?!你整天来这里,是不是觊觎明十的美色?快讲,你这只母大猫!”
“咳咳咳。”明十轻咳。
肖甜梨话糙:“你变成美人再来呗!不然大猫身,一想到人兽那啥……”
明十真的生气了,转身往卧室方向走去。
夜色里,大明只顾啃它的“羊排”“鸡排”,只剩下肖甜梨一人无聊得很。
肖甜梨走到人工湖边,看着湖里光影模糊的鱼群出神。
她认为,567的犯罪现场如此迅速地被发现,567此刻必定处于暴戾的癫狂状态。这个状态容易出错,易于警察抓到他,但又会令全市陷入恐慌中,因为他会无差别杀人来泄愤。她拿出电话,给小野拨了过去。
她说:“让全城警戒,也通过电视、网络呼吁大众,夜晚不要出来。白天也最好三五成群一起出来。”
小野说,“你老师已经提前告诫过我们了。所以现在京都附近多城,包括奈良都有专门了调派了大量警察进行巡逻,警车全天候在巡,也开通了热线,让一有情况就马上报告。”
“那就好。”肖甜梨放心下来,挂了电话。
大明已经吃完了鸡羊,此刻趴在湖边伸手去捞鱼。
肖甜梨看了,噗嗤一声笑,将水泼向这只大丑猫,“喂,这里的鱼是拿来看的,不是吃的啦!”
见吃不到了,大明很气恼,蹲在那哼哼唧唧,像在哭一样。
肖甜梨揉了揉它大脑袋,讲:“可爱!”
她进厨房,翻翻找找,又给庭院里的大丑猫端来了一盘生鱼片,大明有点嫌弃,但还是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她笑着摸了摸大明,再回头,发现明十立于廊道下,沉静地凝望着她。
她站起,问:“嬲完了?”
明十抿了抿唇,讲:“唔嬲。”
二十六(14)元与缘 5haitang.com
肖甜梨走进大厅,东边角落那里放着她买的大招财猫。她对着招财猫喃喃自语:“保佑我天天发大达啊!”
明十听了,原本沉静的脸容起了微澜。
肖甜梨从大衣里的钱夹取出几张御守符,讲:“我给我家两只猫都求了平安符呢!还给我哥也求了。啊,这里有一张,是给你求的。你收着!”
她将鲜红的御守符塞进他掌心。
明十抿了抿唇,讲:“谢谢。”
“不用了。”她讲:“你比较当黑,一群精神变态要来杀你。就当拿着求个心安呗。我看你有点时运低!”
明十难得怼了回去:“你才时运低!”
“别啊!我怕鬼,不想见鬼,时运不能低!”她笑着挤兑回去。
明十:“……”
她从钱包里翻翻找找,那只嫩粉红的YSL小钱袋被她翻了个遍,她又将钱袋倒过来,突然,叮一声,一块银币掉了出来。
她将小钱袋放一边,拣起那枚银币,葱白的手指刮过粉色的皮革钱袋,那鲜嫩的粉色衬得她葱管似的手指更加嫩白,带着诱人的性感。明十赶忙错开了视线,却听她说,“终于找到了!我在日本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枚五日元呢!”
明十的心莫名地撞了一下,隐隐作痛。
她双手捧着那枚银币,高兴地讲道:“五日元在日语里是和‘缘分’的‘缘’,‘愿望’的‘愿’的发音‘GOYEN’一样,能带来好运呢!是保留缘分和愿望的意思。明十,各种钱币数都好找,只有五日元难寻。还要是二十年前的五日元呢!”
明十从任何时候都随身携带的钱夹里也取出了一块五日元。
这块五日元对他很重要。可是,他是怎么得到的,却忘记了。
他抚摸着那枚五日元,许久没有说话。
肖甜梨说,“你也有一枚和我一模一样的啊!这个五日元,不好找呢!你真好彩!”
“嗯。我很好彩!”他答。
肖甜梨将宝贝的五日元收进那个粉粉嫩嫩的钱夹,“可惜,我没有想要给出的人呢!不过没关系,它也代表着‘愿望’,我的愿望就是发大达!每天都能收到金条或美金现钞!”
明十听了,轻轻一笑,然后将五日元放回钱夹,并放回衣服内袋里。他讲:“你的愿望挺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很好!”肖甜梨一想到金条,就很开心。
夜里,明十作了一个梦。
梦里的女人,脸容模糊。
“记忆会骗人,那味道不会。”她对他说。
“这些香料会令我记住你。难以忘记。”她直直地看着他眼睛。
明十想要努力地看清她的脸,可是只是一团美丽且朦胧的轮廓。
他恍惚中想起,这可能是他丢失的记忆的一部分。而当时的自己,的确是有这些私心。更多类似文章:po18g g.co m
他想要那个女人记住自己。
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对他说,她终究是会离开的。他们的欢爱只是一霎火花,几夕情缘。
梦里,美丽的女人说,其实,她不想走。
她不想离开他。
梦里,他还带她去了金阁寺,金色的寺院被红艳艳的繁花围绕,俩人只是站于庙宇前,没有进去。
她笑着提到了那部有名的文学《金阁寺》。
然后还聊到了《伊豆的舞女》《潮骚》《雪国的列车》。
明十微一颔首,“你对日式物哀之美有独到的见解。”
她笑嘻嘻地摆手,谦虚起来,“没有没有。只是总想到你。你的气质是这样。太过于艳丽的东西,过于美好,往往容易哀伤。哎,你得放宽心哦!”她想活跃一下气氛。
他顿了顿,蹙着的眉头松开,“你这是在耍宝。”
“能逗得你笑就是耍宝成功!”她邀功。
明十对着她微笑。
她对他说,他的笑,是春日绽开的樱花,也是雪下的一株青松。哪一处都是美的。
她忽然想起自己钱包里的硬币。
她打开钱包,翻翻找找,终于被她找到了。
她拿着那枚五日元硬币时,那么高兴,还合在掌心里,在金阁寺大殿前许了个愿,然后把那枚硬币给了他。
“喏,给你呀!记得收好它!”她将留有她掌心温度的银币放进了他手心里。
他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十夜合着他双掌,认真地讲道:“五日元在日语里是和‘缘分’的‘缘’,‘愿望’的‘愿’的发音‘GOYEN’一样,能带来好运呀,是保留缘分和愿望的意思。明十,各种钱币数都好找,只有五日元难寻。还要是二十年前的五日元呢!我将它给你。”
“谢谢。”他反握住了她的手。
明十带着美丽的女人,回了家。
他背着她,慢慢地走,沿着鸭川走,河上起了雾,回家的路渐渐消失了踪影。不远处,是一棵极美的樱花树,垂下的枝条千万缕,轻抚过浓雾与河。这是垂樱,和垂柳很相似,但却是樱花树。他告诉她,相传,每一棵垂樱下都埋着一段被谋杀、被诅咒的白骨。它的美,美得凄厉带着诅咒。美就像是它的原罪。
她则告诉他,那株粉色的垂樱埋藏的不是白骨,而是一颗爱人的心。
她说,“是记忆。阿十,或许被收起来的是记忆。”
明十问:“你在金阁寺时,拿着银币许了什么愿?”
她说,“阿十,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再相见,你能记得我。阿十,不要忘了我……”
明十猛然扎醒。
他捂着心口,那里痛得很厉害。
他从衣服里取出钱包,拿出那枚硬币,他一遍遍抚摸,可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二十七(1)凶手在展示
当肖甜梨补眠起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于连给她下了一碗龙虾面,和一小碗鸡丝生蚝粥。
“没有甜食吗?”饭后,肖甜梨嘟囔。
于连从保鲜柜里给她拿来一只小碟子,碟子里有两只朱古力蛋。
蛋壳一个金色,一个银色,用不同的可食用色素笔描绘出枝叶藤蔓等花纹。用来敲金银蛋的小匙也是金色的。
她高高兴兴地敲碎了蛋,金色的蛋里是一头金色的骆驼造型朱古力。于连说,“迪拜沙漠里的骆驼场产的优质奶。我看你很喜欢,所以也做了几个。”
她充满期待地咬了一口,里面充满了清甜的碎椰蓉,芳香扑鼻。而骆驼奶还带着特有的香气。她一边咀嚼,一边喃喃:“迪拜土豪就是多,连骆驼都吃得那么好,简直是比我仲好!天天有胡萝卜和椰枣制成的蛋白质块吃,椰枣还要是指定阿联酋地区出产的椰枣,还要喂希腊出产的橄榄,每天听听音乐,产产奶,真幸福!”
于连听了,噗嗤一声笑。
她很快就吃完了,转而去敲银蛋。银蛋里是一只蛋形的白朱古力。白朱古力偏甜,所以里面的夹心馅是辣的,还加入了百香果,淡淡的酸和清香。
于连讲:“辣的是猪油渣。我煎得特别香的。而且除了百香果,还有蜜瓜和蜂蜜。”
“难怪刚才一敲开,就能闻到清甜的蜂蜜味。蜂蜜味又清新又治愈,我想变成熊了呢!”她讲。
肖甜梨的世界有时候很复杂,有时候也很简单,有美味的甜食,她就会很开心。于连是发现了这一点,每一天都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
饭后,肖甜梨没有去看他电脑里的档案视频,反而是抱着那个杨贵妃的灯笼,坐在庭院的廊道上,看竹林,听雀鸣。
于是,他又给她煮了一壶茶。
茶画是一棵垂樱。
肖甜梨看了一眼粉色的垂樱图,拿起小匙子轻搅,于连手忽然贴着了她的手,三指握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靠得极近,她几乎被他圈在怀中。肖甜梨僵了一下,身体带着本能的抗拒。于连感受到了,但无视了这种感觉,执着她手轻搅,三几下后,下一瞬,茶汤上浮着一朵粉色的艳丽牡丹,既艳丽又雍容华贵,还带着三分诡艳,两分清新。他轻声笑:“这朵牡丹像你。”
在肖甜梨端起茶杯时,他就离开了。他站在垂樱下,从宽阔的衣袖里取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玉笛吹奏,一首颇为感伤的曲子。
他的笛音登峰造艺,在明十之上。
肖甜梨垂下眸,抿了一口茶。清苦中带着薄荷的脆、玫瑰的香,以及牡丹的涩。与玫瑰泡茶的芳香不同,牡丹虽艳,入口却是苦涩,但又和最后的一道蜜香相融。
是极好的茶。
她再喝了一口,品出了参香味。参香是这碗茶最后的余韵,非常清。
“看不出来,你还是茶道高手。”她讲。
“这不是日式茶。是按唐朝古籍记载而煮的茶。”于连讲:“我除了茶,还擅长丹青。”
肖甜梨讲:“明十擅书法,你倒擅长丹青。他喜操琴,你却弄笛。”
于连垂下头,并不答话。
她抚着细腻人皮上的杨贵妃与牡丹又讲:“这位杨贵妃,和我很像。你在多年前以我入画。想必,约翰见到我,会很有熟悉感。”
于连说,“所以,他不会对你下手。能令到他有熟悉感和安全感的东西不多。但我已经给你和他下了精神上的缓冲带,那一个隔离带,他会好好保护。”
“从那么久远的时候,你就算计好这一切了。包括我和约翰的见面。于连,你操控人心的手段实在厉害。”她回应。
于连取来小案几,坐在垂樱下画画,画的是一朵莲。
那棵垂樱十五米高,而垂枝几乎垂到地面,一层一层的樱花累迭,粉白而红,渐变渐浓。
见她在看樱花,他讲:“这种樱花花瓣特别纤细单薄,像贫寒中的美丽少女。”
“嗯,”肖甜梨点头,“还带着那么点落寞。”
肖甜梨走近垂樱,手执起一条枝条,这种樱树真是羸弱,连枝条都过分纤细,惹人怜爱。她细观樱花,才发现满树都是还未盛放的花苞,红得发艳的是花骨朵,而转粉的是在慢慢盛放的花苞,开得越大、则花色越淡。
“等到开尽,是一片雪白。”于连轻叹:“冬日时,它和柳树没有分别。那些枝条千丝万缕,又纤细又垂坠,像情丝。但到了春天,它结出殷红如血的花蕾,最后,却像蒙上了一大片朦胧的白纱。圣洁又哀伤。就像死亡。”
肖甜梨听了轻声笑:“于连,你应该去写诗。”
她低下头,轻轻拂开一枝垂樱,粉白的花瓣沾了几瓣在画上。
画里是一条青龙围着白莲打瞌睡,身子浸泡在水里,只有头和尾露出。
她笑:“这条龙好萌!”
于连讲:“今年是龙年。应景。”
“画龙应该点睛。”她讲。
于连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毛笔蘸了一点金青墨,点在了龙眼的高光处。瞬间,那条龙眨动金光,仿佛活了。
“哇,你的画艺居然这么高!”她看着画啧啧有声。
“为什么是杨贵妃?”她忽然问。
两人都是聪明人,一个转得快,另一个接得住。
于连讲:“是约翰给我讲的中国故事。”
肖甜梨诧异:“约翰不是纯种白人吗?!”
于连点头,“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痴迷中国文化。”
想了想,于连讲,“他说,他爸爸给他起了一个中国名字,叫钟小龙。”
“噗!”肖甜梨是真的没忍住。
见她笑,于连也是笑,俊秀的唇角翘起,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然后是一只淡淡的星星酒窝点在了他右边的脸颊上。
垂樱飘飘,枝叶温柔地拂过他脸,为他苍白的脸染上一点艳色。
肖甜梨收回视线,讲:“重点不在于他叫什么,而是在于给他起的人。”
“你很聪明。”于连讲:“杨贵妃的故事,也是钟小龙听他爸爸提到的。”
“迷恋中国文化的是大约翰啊……”肖甜梨玩味。
肖甜梨打开手机,把567的最新作品展示给于连。
“你也是猎人。你能从中获取什么信息?”肖甜梨问。
于连仔细观察藤真被摆成的姿势,一边听肖甜梨讲道:“藤真的五脏六腑全被震碎了。法医官说,当时解剖时,尽管有准备,但血还是渐得到处都是,受害者的腹腔,一滩血水,内脏流一地。”
于连说,“但对人皮的刻画很特别,非常精细。很多的纹饰,单是那些眼睛,就绘了好几层。567的重点应该是在于‘蝴蝶’上。但对人皮的处理过于精细,已经成为了焦点,而非那只‘蝴蝶’。这是另一个凶手在对我们做展示。或者说,他希望我看见。”
“你也认同是钟小龙对吧。”肖甜梨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我的电脑里,有当初FBI针对大约翰案件的证据收集,其中好些照片里的受害者的人皮,和切口都有详细法医记录。你可以下载到移动硬盘里拿出去作对比。毕竟这里没有网络。”他作了个耸肩的动作。
许多线索,已经串联。
二十七(2)擅弈
肖甜梨问:“我记得你说过,大约翰案的受害者们全都没有找到尸体。所以,才会那么难以定小约翰,也就是钟小龙的罪。”
于连讲:“只有三具尸体,两男一女,他们都是没有超过十四岁的少男少女,重点更在于拥有非常完美的肌肤。他们在森林边缘被找到。三具尸体埋在一起,当初我推理是方便疑凶重返现场回味。这三具对他来说,应该是非常特别的,所以才会被保留下来。他们都是具有亚裔血统的混血,肌肤细腻雪白,拥有一头漂亮的浓密的黑发。黑发有被截断的痕迹,头发是纪念品,被疑凶带走了。这三位少年,和钟小龙年纪相仿,而FBI更查到,其中一位少年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家书店,而钟小龙也在那里出现过,买了一本《唐朝仕女图》而留下了记录。这也是钟小龙和其中一名受害者唯一的关联。由于没有直接证据,不能用于起诉。但猎人的鼻子和猎狗一样灵敏,你和我,还有FBI的侧写师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肖甜梨呼出一口气,“怪了,FBI的侧写师大多都是经受过谈判培训的,非常善于从难缠的人口中套出口供。他们居然没有从钟小龙身上问到想要的信息。”
于连笑了一下,带着嘲弄,“或许,是钟小龙骗过了他们呢!一个美丽的,又脆弱的少年,还没有成年,本身就是他爸爸的初始受害者,还善于隐藏与精于心理控制。我说过了,这个孩子非常聪明。他绝对可以通过那张无辜,纯真如天使的面孔对老练的探员达到心理控制。”
肖甜梨一对杏眼微眯,此刻像狐一样狡诈,“我怎么觉得是你在教他怎么实施心理控制呢?!你教会他怎么骗过最机警的老探员。于连,我果然还是小瞧了你。”
于连笑而不语。
肖甜梨:“我看过部分记录,里面提到FBI和另一位精神医生用到了注射式阿米妥钠,可以让一切人说出真话的吐真剂,且有精神医生来做引导以及解读。相信你在一开始接触他时,在给他的治疗过程中,就对他做了催眠,以及下了缓冲带。你让他的潜意识能对抗吐真剂,以及有意识地通过测谎仪。这一切,通过你们的日常谈话实现。”
于连转过身去,取出另一张空白的宣纸,继续画杨贵妃。
他画贵妃醉酒。
她冷笑了一声,“我看,你还真是万分清醒!”
画的是醉酒,但画画的人却是最清醒那一个。
吃人魔,他的可怕,他的一切,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她转身要进屋里去,于连讲:“你已经给他起了名称,剥皮者,挺合适。他的下一件作品,是将567的皮剥下来,作展示。”
肖甜梨回头挑了挑眉,道:“567会同意?”
于连轻声笑:“他会说服567。让567成为自己作品的一部分。表面上看,567将自己‘画’进了作品中,其实嘛,钟小龙才是那个执笔人。”
“画画吗?”肖甜梨想,有点意思。
567不就画出了一对情侣,然后又画出了一整个家庭吗?蝴蝶重生也是画上去的,下一个,567想画什么呢?
“以我镜照自身,以我心镜观我眼。”于连讲:“当567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要画的人和事,钟小龙会说服他‘画自身’,尤其是如果他已生无可恋。母亲死了,生父也被自己杀死了,完美替身画出来了。那个他想要恋爱的人也死去了,那567也会跟着去死。”
“你认为,567喜欢的人死了?”肖甜梨很诧异,没想到他已经将犯罪心理画像画到了如此详尽的地步。
于连莞尔:“我更倾向于,擅弈的钟小龙在很早的时候,就把未来的无数步棋下好了。钟小龙早已杀死567的情人,并做成了意外的样子。他可是国际象棋,和围棋,还有中国象棋的高手。啊,对了,他在学校时,曾代表中学生参加国全世界围棋比赛,那一届总决赛在韩国。那一次,一位进入韩国总决赛的中国十三岁少女不见了。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肖甜梨沉默。
“小心了,他是高智商犯罪。他的智商在190,是和你念念不忘的老师慕教授一样的天才。”于连轻嘲道。
二十七(3)心战
于连推着一辆小型手推车进入硫磺温泉屋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了。
肖甜梨正在庭院里练近身搏斗术。
于连瞧了眼被她打得东倒西歪的花草树木,他讲:“我已经买了沙包,马上给你在健身房里安装好。再这样打下去,东面那几棵树不倒下来,也会从里面腐烂下去。快住手吧,你要把那些树打死了。”
肖甜梨收了拳,“你对人没有怜悯,对花草树木倒是有同情心。”
于连将手推车推进竹木屋里。
她跟了进来。
于连讲:“我刚才出去是为了有网络。我黑进了FBI的数据库里,将我和侧写师一起,对大约翰进行询问的录像监控下载了下来。”
继而,他又补充:“当时并不是抓捕他,只是请他回来问话。当时圈出的嫌疑人有六个,其中三个有案底,且身边或有女儿,也有妻子,女儿和妻子有时候也是绝佳的诱饵,能捕捉到更多的少年。相反,大约翰没有案底,还是同事口中的好好先生。”
肖甜梨点了点头,“我的确抓到过夫妻一起作案的。美丽的妻子负责诱拐年轻的男孩子,或令到女孩放松警惕。”
“所以当时大约翰只是我们怀疑的对象。后来,在所有线索都指向他,FBI追捕他时,最后他们在他的森林木屋里围住了他。那时候,钟小龙被麻醉,陷入重度昏迷,而他正在剥钟小龙背部的皮,那一张完整的肌肤,那张人皮已经被揭了开来。关键时刻,FBI为救人击毙了他,而因抢救及时,钟小龙活了下来。”
俩人一起看视频。
肖甜梨说,“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死钟小龙?虽然他最想杀的人就是自己的儿子。但是他一直在克制,在找别的少年少女做替代品。这些替代品,无论男女除了都长得和钟小龙相似外,也同样拥有美丽完美的肌肤。既然一开始可以克制,那最后为什么要杀?”
于连分析:“或许,约翰只是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
肖甜梨又讲:“在生父手下死里逃生,被剥皮的疼痛感始终存在,反复提醒。他存在严重的PTSD,以及因此造成的失忆,这些都不奇怪。”
“所以我说过了,钟小龙的心理创伤不是假扮的。他被送来我的诊所时,情绪已经严重失控,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我除了是心理医生,还是精神科医生,我给他开了镇静,和控制病情恶化的药。”
“我曾试探过他,愿不愿意记起,他很抗拒,情愿忘记。他的潜意识被他收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即使我想挖,也很难下手。”于连讲:“我曾问他,为什么不愿面对真实的自己。他说,他拒绝成为冷血的杀手。他想忘记那些被他爸爸杀害且剥皮的受害者们,他更不愿相信,自己曾有帮助父亲参与引诱。他说,那些东西,令他恶心。”
“大约翰是捕食者。无论钟小龙在这里充当什么角色,引诱或是杀人剥皮,那需要冷酷的心才能完成。尤其是剥皮,是反社会的变现。他们只会享受杀人剥皮这个过程,而不会觉得恶心。”肖甜梨分析。
“有时候,杀人或剥皮会存在解离的人格状态。”于连解释道:“如果钟小龙抗拒诱拐受害者并参与死后剥皮,那就会受到父亲的威胁。做自己觉得恶心又不能不做的事,这时候人格会产生解离,甚至失忆,以此来暗示自己,自己没有伤害或杀害任何人。但下一次时,他的犯罪行为依旧会进行。他也依旧会觉得自己无辜。”
“约翰,你认识照片里的人吗?”一名FBI探员像失踪的六名受害者照片给他看。
于连指着这里讲:“当时我作顾问,和几名侧写师都认为失踪者们已经遇害了。”
大约翰回应:“不认识。”
“他的眼球没有转动。很高明的说谎技术,以及很稳定的心态。我相信,他即使上测谎仪,也能通过。”肖甜梨说。
“冷酷的心理变态者们,通过控制呼吸,可以瞒过测谎仪。人说谎时,眼球会转动。他也控制得很好。但是,”于连将视频放大,指着他眼睛讲:“如果答案是是。他认识这些受害者,即使他说谎,但瞳孔会放大。这一点需要很有经验,且又离得他很近时,才能发现。你看,他眼睛瞳孔放大了。”于连按下播放键,大约翰湛蓝的眼睛,在下一刻微微地扩大。
“这个我知道!还是我老师慕姐夫教我的!”肖甜梨惊叹。
FBI问案发时,他在哪儿。大约翰回答在家里看书,没有人证。
坐在问询室的于连问:“是什么书呢?”
大约翰回答:“日本作家的《妖猫传》英文版本,以及中国的版印书《大唐仕女图》。”
于连:“没想到你喜欢中国文化。”
“是。”大约翰温和地回答,轻言细语。不多话,但也会配合FBI的一切问话。这么一个看起来老实的人,很难想象得出是一名变态连环杀手。
当时,FBI明着,以及暗着拐弯抹角问了许多问题,但大约翰都圆得很好。肖甜梨注意到,反而是于连问了许多看似不相关的问题。
于连问:“你喜欢丝绸吗?”
大约翰:“喜欢。”
于连轻笑着,话题不露锋芒,“东方的女人很柔软,像水一样,还像丝绸一样光滑细腻。还有那些细腻又光滑的中国瓷器。”
于连说到这里时,大约翰的瞳孔再次变大了,不是细致入微的观察,根本发现不了。但被于连捕捉到了。
大约翰只是“嗯”了一声。
于连又问:“你喜欢中国女人吗?”
大约翰摇头,回答:“我爱我的妻子。但她三年前病逝了。”
于连:“你喜欢杨贵妃吗?”
大约翰:“亚洲文化,有种神秘美。我看过一些书籍,影视,挺感兴趣的。”
于连:“我看了你店里买的手工艺品,很漂亮,很有艺术感染力。”
大约翰一直回答得很平稳。只有于连提到,他特别欣赏里面的皮质灯饰时,他的回答慢了两秒。很短促,短促到经验老到的FBI都没有察觉。
“原来,你一早就捕捉到了他的行为模式。”肖甜梨轻叹:“你真是眼毒。”
“丝绸,柔软,光滑,东亚女人具有这种特质。”于连讲:“当我在他店里,看到那些泛着柔和光芒的留白或会有兰草花绘的淡雅灯笼皮,我就觉得,我要抓住他了。不过那里的皮都是羔羊皮,不是人皮。但他处理得非常好,也挑选出了精品来做他的灯笼和台灯。”
“二战时,德国集中营里就有德国军官将人皮做成台灯的例子。剥皮这种标志,比较典型。代表剥夺人格,与收藏。收藏品与藏家。有收集癖,也是大多数变态连环杀手的标志。”肖甜梨说。
视频里,于连又问:“中国有很多关于人皮灯笼的恐怖故事和影片。你看过吗?”
大约翰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他的回答开始变得越来越谨慎,不复一开始的松弛。
于连又问:“不知道那些死者最终变成了什么呢?”
大约翰一怔,答:“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我的确不认识死者。”
于连莞尔:“你应该说不认识失踪者。他们只是失踪了。我刚才口误。”
大约翰:“我不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是生是死,我是跟着你说的,若说错了,抱歉。”
“很棒啊!你套到了很多话!”肖甜梨睨了于连一眼,“你很善于玩心战,一开始就麻痹他,让他完全地放松,然后一个人太放松了就会说漏嘴。当然,太紧张时也会说错话。你将每一个人的心理都摸得很清,真是可怕。”
于连蹙眉,抱起双手道:“你这是赞还是贬。”
肖甜梨翻了个白眼。
于连又讲:“这段时间,我会离开这里。这里没有网络实在不方便。我需要用我的卫星以及大数据查567的隐藏的行踪。我今天出去,查到了一些令我很不安的线索。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
“既然567已经决心赴死。那他会放弃猎杀明十吗?”肖甜梨问。
于连摇了摇头:“或许一开始的初衷,567是要逃避我的大数据和卫星的‘超级眼’,但即使他已经决心去死,依旧会像一台精准的机器一样,将需要完成的事情全部完成,不能有丝毫偏差。所以,他最后肯定会对付我,也就是明十。”
顿了顿,他又讲:“我担心误中副车,明十没出事,反而是你出事了。”
肖甜梨嚣张地讲:“没有杀手能把我怎样。”
于连疲惫地揉了揉眼睛,“话还是别说得太满。我根据线索发现,他最近在暗网买了一些材料和药物。根据大数据追踪所得,这类材料可以做微型机器人。这种机器人小到肉眼看不见,只有0.02毫米。可以从人的口耳鼻爬进。防水。且有一个功能,可以携带药物。如果567这样下毒,你们防无可防。”
“你能做解药?”肖甜梨诧异。
于连犹豫了一下,讲:“应该可以。不能百分百解毒,但根据他购买的各种成分药物的组合方式,可以得出大概的解药配方。因为这是辅助手段,所以他选择的不是氰化钾这样的必死毒药。”
说完,他就离开了。
二十七(4)记忆复苏的兽 zu ijile .c om
肖甜梨趴在温泉里,她闭起眼小憩。
突然,她耳尖一动,听见了什么动静。她知道来的不是于连,但她没有动,继续着她的“泡泡浴”。
一把锋利的刃贴在她脸庞,是刺骨的冰凉。她缓缓睁开眼睛,一张美丽的脸和她的脸轻贴。
那个年轻的男孩,喊她,“姐姐。”
肖甜梨看着他手中带卷边的利刃,温声讲:“又记起了一部分事情了,对吗?”
“你能找到这里来,很不简单呀,约翰。”她微笑着。
钟小龙放下了刀,近乎虔诚与贪婪地看着她美丽的脸和身体上皎白细腻的肌肤。
肖甜梨抬起头来,水珠从她鼻尖滑落,干干净净,脂粉未施的脸庞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美得清纯如天使。
“姐姐,你真美丽。”钟小龙用了一句中文讲道。
肖甜梨听了,噗嗤一笑,“弟弟,你的口音好可爱呀!啊,对了,用日语讲最对头,‘卡哇伊’!”
钟小龙的俊秀的脸红了。
此刻,他像大多数思想单纯的普通少年。
肖甜梨又讲:“姐姐想穿衣服啦!”
钟小龙乖乖地走出五六米,且背过身去。
还是小绅士一个!肖甜梨就喜欢又俊又俏还听话的邪恶小少年,养一只小恶魔本身就很有趣啊!
她把橘粉色的浴衣穿好了,对他说,“嗳,弟弟,我好啦!”钟小龙转过身来,只见她的和服淡雅秀丽,衬得她一鹅蛋脸柔软朦胧,有一种东方式的优雅和天然的美好。她头发没有梳理,如水一般垂在背后,将浴衣洇湿,背部泛着月色辉光的美丽肌肤若隐若现。她穿好木屐后,又转过了身对着他讲:“走吧。我请你喝茶。”
小小少年红着脸讲,“姐姐穿和服很好看!”
肖甜梨噗嗤笑出声来,“得了,姐姐知道自己好看,你不用一直赞的。而且这个吧,虽然也是和服,不过叫浴衣啦!”
小少年年纪不大,个子挺高,和她并排走,高她那么一点,大概有一米八左右。肖甜梨微抬眼帘,长睫毛眨了眨,她讲,“看你还有得长身高呢!”
钟小龙对她很有好感,忽然讲:“姐姐,你要小心我了。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你下手。你别误会,不是那种脏东西。只是,我把我会忍不住把你杀了。你背部的皮肤,我十分喜欢。我会想要……收藏。我知道,大家都觉得我外貌像天使,大家都觉得我无害。你会叫我弟弟,就证明,你看到了这一点。我的皮相会迷惑人。”
肖甜梨轻哼哼,“钟小龙,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厉害。就凭你,伤不了我一根头发。不过你的确说得很对。你还是保护好你这张脸比较好。不然,我看不到漂亮的脸,可能就会对你动刑来逼你讲真话了。或者将你直接扔回给美国那边也不错。我有一百种折磨人的手段呢!”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izai1 6.c om
她带他进茶室。
这里是日式风格,钟小龙一直听他爸爸讲述的关于东方的故事,他也对中国日本泰国这些国家情有独钟。
他甚至还能在她煮沸水时,主动替她洗茶壶茶杯,与倒茶粉,注水,磨出茶泡。
肖甜梨只是观察没有讲话,通过他这一行为,她又能描绘出大约翰的更多的画像。
待彼此喝过两巡茶后,她忽然问,“有过女朋友么?”
钟小龙美丽的灰绿色大眼睛闪了闪。她又讲:“我还是说得更直白点吧,尝过女人和性爱的滋味了吗?”
钟小龙被茶噎着了,一张脸青白红转了好几遭。
“这么纯情啊,那就是没有过初体验了。”肖甜梨笑,“还是纯洁小宝宝呢!”
他又咳起来。
“性幻想,性梦和自慰总有过吧?”她端着茶盏,淡笑着问。
钟小龙的脸再度红成了胭脂色。
但他还是极轻地点了下头。
“恭喜你,你很正常。不然我都要怀疑你无法勃起了。”肖甜梨嘴毒。
钟小龙的脸从红转了白,但还是辩解:“我才不是!”
她笑:“才不是什么?才不是性无能?还是才不是很正常,所以无法勃起?!”
钟小龙嘟囔:“你不要曲解。我是个很正常的男性。”
“行了,我不问这些啦。”她笑眯眯道:“我问其他。”
“你性幻想里的女性是不是都是亚裔?”她问。
钟小龙看了眼她美丽的脸,和那对水汪汪,异常漂亮通透的眼珠子,极快地点了下头。
肖甜梨心头一沉,那就是意味着,大约翰也是这样的。大约翰和小约翰的口味绝对一样,都喜欢皮肤柔软美丽的亚洲女人。但大约翰在回答FBI和于连的话时,拒绝承认这一点,说他只喜欢本种族的白人女性。
“一个穿白大褂的精神科医生给我看过你的照片,那时候的你,只有十五岁,那么美丽的东方少女。”他有点羞于启齿,“那一晚,我有了那种糟糕的梦。”
“你觉得性很糟糕?为什么?是觉得脏还是别的?”肖甜梨诧异他的回答。
钟小龙讲:“并不是脏。我只是觉得,喜欢的女孩子,就像仙女。摸她都是不应该的,更不要说做那种事情。”
肖甜梨有点无语,“你简直像要禁欲的那种宗教教徒。”
“你想起于连了是吗?”她问。
“于连是谁?”他还是很迷惘,“我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景象,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他的声音总是出现在我的耳边。”
“他说了什么?”肖甜梨微微眯起了眼。
“他对我说……”钟小龙极力地回想,但只觉得很艰难,“他说,我是病人,无论我有怎样的过去,只要我想要了解自己内心的意愿,那就放开去做。”
钟小龙忽然伸出了左手,给她看,“姐姐, 或许你不信,我曾试过杀死自己。有一段时间,具体我忘了,我只记得自己很痛苦,痛苦到想要杀死自己。然后,我听见脑海里自己的声音讲,‘你在杀死他们时,就是在杀死这部分的自己——无辜的自己’。”
肖甜梨抿唇思考,然后发问:“那个医生,还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要善于聆听本心的声音。’我真实的声音就在我心底。他说,‘一切有迹可循’让我去回归本来的面目。”
这个就可怕了啊!看似是心理开导,但如果失忆前的钟小龙嗜血,失忆的钟小龙想做一个好人,失忆的钟小龙才是他本我的主体承载,只要肯定他,承认他就可。偏偏于连却用言语暗示,这不是真实的他。这是对他善良人性的绝对否定。
一个人心中有了疑,他就会自发性地去寻找。真正寻找到的,或许是本我刻意封存的东西。一头被束缚于心底的猛兽。
“医生的声音还告诉我,要我去寻找,寻找那种能令我平静下来的东西。一种安全感。”他讲。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也完全没有问题。即使FBI就坐在于连的对面,也不会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但肖甜梨敏感地察觉到了来自于连的诱哄,恶魔的话不能信。
对于所有的心理变态者来说,安全感都应该是来自鲜血与杀戮,也是唯一能获得平静的途径。像她,她就从来没有平静过,每一天,都似在地狱里被业火烧。
“姐姐,和你聊完天后,我觉得很平静。上一次,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但是你的认知确认术,使我记起了名字,记起了妈妈,记起了曾经的、部分的自己。那种沿着河流趟过去,回到家的感觉很好。所以,我来找你做心理治疗。”他把茶杯放下,讲:“今天我又记起了一部分。不过,我现在累了,要离开了。姐姐,再见。”
“等等。”肖甜梨进卧室,提了那只贵妃灯笼出来。
她站在廊道下,将那只古朴的灯笼递过去,说,“物归原主。”
或许,她也期待着他的进化和演变。他能记起多少,决定他能记起多少。
至宝失而复得,钟小龙抱着它喜极而泣,在他自己都还没有意识过来时,嘟囔着中文:“茉朵”。
肖甜梨心下了然,这个终于八岁的女孩是个中国女孩,也应该是钟小龙最初的欢喜。
她讲,“小龙,下一次来,你可以和我聊一聊茉朵。”
他抱着灯笼,茫然地看着她,问:“茉朵是谁?”
肖甜梨温柔地讲,“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或许你知道,只是你不记得了。回吧。”
二十七(5)保护好自己
晚上七点时,肖甜梨和小野在珈蓝吃晚餐,顺带交流案情。
一同出现的还有她的老师慕骄阳。
慕骄阳一见了她,开门见山道:“你最近要小心点。通过大数据,我发现567在制造毒药。虽然不是马上死亡的毒药,但还是谨慎点好。”说着,他递给她一个铁盒。
肖甜梨接过打开,里面是一支针。慕骄阳讲:“如果你发现自己中毒了,马上将针在心脏处注射,这个是万能解药,可以中和稀释绝大部分的毒药。而且这里也是启动器,只要你按下针筒,我这边就会收到你的求救信号,并第一时间派出警车和救护车。”
“那另一个是什么?”肖甜梨拿起方形小铁盒,左看右看。
慕骄阳:“是信号加强器,即使是在卫星信号都无法收到的特殊地,也能将信号引导出来,支持最弱信号运转,也就是把你所在位置发送出来。是最新研究发明出来的东西。它能排除干扰信号的一切东西。和我在英国的一颗私人卫星联通,能将你所在位置拍下来,传输上卫星再转发过来。不过是试用阶段。是用在英国特工身上的保护与检测装置。我知道这一带有一片迷雾森林连着另一处迷宫森林,迷雾森林还好一些,但迷宫山里头有特殊磁场,所以信号无法到达。但有了这个,在迷雾森林里就能克服这些问题。你尽量不要把战线拖远。”
“谢谢,老师。你对我真好。”肖甜梨笑眯眯地给他斟茶,并亲手递给他。
今天的慕骄阳穿的是墨色的和服,英俊古典的眉眼间多了分柔和,似开在夜色里的一株俊秀墨兰。肖甜梨嘴甜道:“老师,你今天真好看!”
慕骄阳接过茶杯,轻笑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姐夫。”
“好哒,姐夫大人!”她笑嘻嘻地。
慕骄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很是没有办法,又讲:“阿梨,别大意。保护好自己。”
小野端了一大碟鱼生出来,讲:“我们的人本来已经找到567的藏身地了。在奈良的那个重修寺庙里。可惜慢了一步,他离开了。且没有再回来,不过现在也还有警员在那边埋伏,以防万一。”
“又换藏匿地了,567真的很谨慎和狡猾。而且他擅于野外生存。搞不好,他现在躲进森林里去了。除非他作案,不然你们很难捉到他尾巴。”肖甜梨讲。
慕骄阳抿了口清酒,道:“也不一定。他就算躲进山林,也会处于网络信号可到的地方。在有网络信号的以京都为主要地的山里找找。他应该是离开奈良回到京都了。而且还要离目标的距离不能太远。会选择在离目标最近的山林附近。他的生父已经失踪,估计遇害了。排除掉生父的住址,就还差一个地址了。也是离迷雾森林最近的,也有网络可达的另一座山。”
小野眼前一亮,连饭都不吃了,就拿起几团寿司,往放环保纸袋里塞,嘴里也塞了一个,她连招呼都不打,直接跑了。
她是回警局重新布置,派人去搜山。
而这一头,慕骄阳放下筷子,有点欲言又止。
“姐夫,怎么了?”她给自己夹了片甜美多汁的刺身。
他蹙眉,然后问:“你和我的另一个跟踪对象明十见面了吧!他也是我犯罪人格研究项目的研究对象,我之前和你提起过的。”
“嗯。”她轻声答。
明十也有逆行性失忆,不记得肖甜梨了。这一点很奇怪。不同于摔下电梯脑震荡的肖甜梨,他没有撞到头部,但他也失忆了。慕骄阳抿着唇,陷入苦思。
“姐夫?”肖甜梨昂起头,举起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慕骄阳讲:“你多吃点。我点了很多菜。”顿了顿,又讲,“还是那句话,你万事小心。”
“我会的,姐夫。”她乖乖地点头,在他面前,她就是绝对的乖宝宝。
慕骄阳打开卷宗,又讲:“听说你对我老师本杰明B的病人有兴趣?”
肖甜梨看他忙着分析材料,给他勺了一碗地狱拉面,放在他手边讲,“也是于连的病人。小约翰,也就是钟小龙。应该这样说,我在透过他,研究大约翰。”
“你很聪明。”慕骄阳说,“这对父子,存在非血缘遗传性的精神分裂。无论一开始小约翰是否抗拒杀人剥皮这件事。但他长期目睹大约翰的这一猎杀行为,他本身行为会存在非自发性的模仿。或许是被动的,非自愿的,但模仿行为会成为他的本能,用简单的词眼来讲,就是‘被同化’。所以摸清了大约翰的行为模式,那要捕捉小约翰就很容易。反过来,也可以通过小约翰本身去对大约翰进行侧写。你可以往大约翰青少年时代去追查。大约翰的初恋情人,或者是他暗恋的对象,应该是位年龄介于14-18岁的亚裔少女。又考虑到在白人眼里,亚裔女性比较显小,也有可能是22岁左右。贫穷,无助、脆弱,可能是偷渡客,从事的极大可能是性行业,最大可能是年纪轻轻就死掉了。死在了最美丽的如花年岁。所以,大约翰的口味是喜欢年轻的孩子。并非因为他恋童,而是他爱的女孩永远定格在少女时期,这也就固定了他的口味。”
肖甜梨很诧异,问:“老师,您怎么看出来她贫穷、脆弱,做妓女,甚至早死?!”
“保护。”慕骄阳抿了抿唇,讲:“我这次专门飞去美国,看过约翰所有的人皮制品。它们全部被呵护得很好。当然,这些现在是证物了,存放在恒温干燥的特殊证物室。即使是欠缺打理的现在,依旧美得惊人。我又看了当初的照片,每一件都被细心呵护着,保护着。一种很特殊的情感。和以往的变态者的变态收藏嗜好不同,例如有些恋足癖,他同样会砍断受害人的脚带走,做防腐处理,放冰箱保存等等。和它们不同,大约翰倾注进了一切的情感。我在一份法医报告里看到,其中一盏最原始古朴,年代也最久远的一盏人皮灯笼,上面有他的泪液痕迹,根据提取的DNA证实是他的眼泪。”
“会不会这个就是他最初的爱人?那个神秘的亚裔女子。”她说。
慕骄阳点了点头,“极有可能。我已经让技术员去核查人皮组织的DNA。现在的最新技术能提取到DNA的机率很大,但需要较长的时间。而且就算提取到,还存在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受害人是偷渡客,那很可能找不到比对的参照物。且性职业的人也不会有多余的钱去看牙医,建牙医档案。但现在也只能先循着这个大方向查了。”
肖甜梨忍不住问道:“老师,你接受了小约翰的案子吗?毕竟他现在还是在逃。”
慕骄阳讲,“美国方面倒是没有委托我去追捕他。但是让我帮核实于连所有病人的档案。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老师是个变态连环杀手,还擅于操纵人。我和于连从来没有见过面,想必是被我老师刻意隐瞒了,因为于连是B作为捕食者的继承。通过B来侧写于连,他的所有病人全是潜在的变态连环杀手,即使他们不是,但在于连的精神操控下,也会变成是。所以,我要帮助鉴定与甄别出最危险的病人。其中小约翰,FBI想要确定,他是不是捕食者。但至于追捕他,并不是我的任务。我目前的重心在国内。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
肖甜梨讲:“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知道小约翰究竟是不是捕食者了。”
慕骄阳点头,“567是小约翰的猎物,所以567会告诉我们答案。”
“老师,难得你不按常规出手哦!”她笑。
慕骄阳淡淡地讲,“567的认知障碍已经发展到了偏执的地步。他已经无可救药了。只有死亡一路。不是被警察当场打死,就是自我了断。如果他不死,将会死更多的人。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他精神全面崩溃了,无差别大开杀戒。”
这顿晚餐,就是伴随血腥的讨论内容结束。
临别时,慕骄阳拍了拍她肩,讲:“保护好自己。”
她“嗯”了一声,送他上了宾利。
她这个讲究的老师啊,就连在国外出个小差,都要开这种英式老车车。
等他走远了,她才跨上机车,风驰电擎地往明十家开去。
二十七(6)情网
米卢把肖甜梨要的特殊材料运来了。
肖甜梨告诉明十,让他亲自开车将材料运往迷雾森林里的木屋。
虽然迷雾森林没有网络信号,但有慕骄阳给的信号搭建器那就解决了一大难题,但并不适应把战线拖长到迷宫森林。
为了能引起567的注意,明十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
当两人在木屋里会面时,肖甜梨将一张用特殊金属做成的“柔软”且“隐形”的网铺在了木屋大堂里,并小心翼翼地拉满每一个角落。
当一切处理妥当,她玩心大起,干脆坐在两米高的网上荡。
明十沾了一身灰,全是她抖网抖下来的。
他看了她一眼,不说话,默默地启动吸尘器开始对木屋做全面的大扫除。毕竟,他这段时间得待在这里,做引诱猎物上钩的诱饵。
木屋有两层半,房间很多。明十在早两天已经让佣人将其中两个房间打扫干净,甚至换了新床和新床褥被子枕头。
这里有一间简单的洗漱房,但不通热水,洗澡只能洗冷水。
肖甜梨从网上跳下来,像只猫一般,垫着脚,双手背在身后,跟着他进了他的卧房。
为了安全起见,两人的房间在一起。不过这不是重点,对于肖甜梨来说,夜里,她只会躲在大堂的最阴暗处,贴墙而坐当黑夜里的捕食者。
大堂只是做了清扫,与更换了一张沙发,别的都没有动。就连灯也懒得开,从外面看来,黑漆漆的一栋老屋子。
明十的房间还放了写作台与一整面墙的书架,且处处窗明几净,虽然没有任何装点,但淡灰白色的房间让人有种舒服的感觉。他的床在房间的另一面。
肖甜梨往他的灰蓝色沙发上靠,伸了个懒腰讲:“你这里可以当书房用了。”
“嗯。”他答。
他站在房间中央,沙发是唯一的一个坐具,她占了,他无处可去。
明十抿了抿唇,往写字台那边走。
肖甜梨瞄了一眼,发现那里有文房四宝。
他将椅子移开,开始磨墨,然后站着写了一纸字。
他擅丹青,也喜丹青,所以肖甜梨没有打搅他。
等他写罢,毛笔搁于笔臂上,而他站在那里,站了许久。
肖甜梨走过去,看见他抄的是《金刚经》。她轻念:“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有形相的事物,都是短暂的,凡人不应该执着。就好比如美丽的容颜,转瞬即逝。心爱的人,早已逝去。不过明十,你根本做不到,又何必要写呢?你的心何尝不是有执念?!佛偈告诉我们,要更好地珍惜眼前拥有,不要把自己陷入执着和迷惑中。你根本做不到!”她说。
明十讲:“你也不是一样?!你心里不同样在等待一个人。”
“你不要对我进行侧写。”肖甜梨有点不高兴。
明十点一点头,“彼此彼此。”
肖甜梨气恼,跑去书柜那里找书看,刚好发现了《收藏家》。
她拿起,封面美貌得过了份,有一只闪着荧光的蓝翅蝶,有一挂珍珠项链。细节处也是处理得很柔和唯美。她嗤了一下,“我虽然是恶魔,但我对这个故事还真是觉得恶心。真好奇作家为什么会写这样一个变态。”
明十想了想答,“因为你是女人,所以会对男主囚禁性幻想女主而感到恶心。他没有强奸,但本质上差不多。不过我觉得,作家只是写一个故事,他没有用上帝视觉来进行对书中人的批判。作家只负责讲好故事就可以了,批判的事让读者去做。”
“结局,坏人没有受到惩罚,依旧在幻想着,计划着绑架囚禁另一个金发女孩。”肖甜梨叹息。
“欧美文学里面有很多很有魅力的反派。《收藏家》男主反而像个龌龊的性无能。那些有魅力的反派杀了无数人,依旧成为经典。”明十讲。
肖甜梨抱着抱枕舒服地躺在他房间唯一的一张沙发上。她晃了晃垂在地板上的那只脚丫,又翻了一页书,讲:“故事里,坏人逍遥法外好不快活,不知道我们两个恶种现实中又会怎样结局呢?!”
明十停下毛笔,将写满字的纸轻轻拿起,放在另一边晾干。他淡淡地讲:“我相信,只要你不出格,不是犯原则上的问题,你老师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不杀好人是吧……”她喃喃。
“只要你不脏了手,慕骄阳不会把你怎样。”明十说。
明十或许是心中有事,他闲不下来。他浸湿了拖把,开始在大堂拖地。
大堂已经很干净了,且老旧陈腐的气味也清除掉了。
原本,这里只是一栋废弃的屋子,但现在它活了过来,充满生气。
明十在黑暗里拖地。
肖甜梨开了一盏壁灯。壁灯不算亮,桔红色的光焰偶尔跳动,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莫名地,她就想起了《长腿叔叔》,他现在的影子那双腿那么笔直,都长到二楼去了,不是长腿叔叔是什么!
她咯咯笑,把她少女时看过的那个故事书告诉他。
“真的很暖心啊!我少女时也幻想过有长腿叔叔呢!可以满足我一切想象,又温柔,重要是又好看又多金!可以给我买好多漂亮的裙子和首饰,还可以送我一整箱的玫瑰花!”她又坐在半空中的网上荡了。
明十听了,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很逗是吧,我这个反社会人格障碍,还会看治愈励志的小说。而且我觉得这真的就和爱情小说差不多嘛!隐瞒身份,接近小姑娘的长腿叔叔!”她将他当朋友,讲起小时候的往事。
其实,明十没有意识到,自己听得津津有味。
他讲,“看得出你的口味,你喜欢年纪比你大很多的。你的口味从小到大都没变,挺专一。”
被他说中心事,肖甜梨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但木屋里黑暗,只燃点着一盏桔红灯,所以她脸上的红也就看不清了。
她坐在网中央轻荡着,她看着他,心中想的却是希望这样安静,只有他和她的时间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她希望567永远不要来……
明十见她不说话了,抬头看她。俩人视线一触,却又同时怔住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脆弱、渴望和留恋……那些东西太复杂,他不愿意去深想……
他匆匆移开视线,肖甜梨也回过神来,俩人很不自在,视线同时分开,但却又在下一瞬纠缠到了一起。他就那样站在她下方,仰着头凝望她,而她也望着他。
俩人沉默无话,却不知,他们都成了理不清剪还乱的网中人。
一夜无事。
肖甜梨回到了硫磺竹苑。
这一次,于连在。
同一天,遇见这样一张脸,肖甜梨觉得自己很烦躁。
于连讲:“你脸色不太好。累了就先去休息。鸡蛋面我做好了。你吃了再睡。”
肖甜梨一边吃面,一边问他:“你顺着大数据,能摸清567的动向吗?”
“他不刷卡,一切都用现金交易,很难查找。在黑市购买做毒药需要的药物,才使用了一次信用卡。信用卡还是盗刷的。他偷了别人的卡。我能过滤掉信息发现这里,是因为他的卡还买了做微型机器人需要的器材。综合起来信息,我才觉得是他。他最后一次用网络购买这些毒药和材料是在离明十家不远的地方。和迷雾森林隔山相对。他一切在监视明十。我觉得不会超过三天了。他也快要到精神的极限。”
所以,未来三天,他会出现在迷雾森林木屋里。
于连讲:“无论他再谨慎,再严密,但你们给了他一个放下的诱饵,即使明知有危险,但这个诱饵太诱人了;再加上他似机器一样严谨,按程序来,一旦启动开关就会一直发动下去。此刻,他就是启动了的机器,加上这样足够分量的诱饵,他逃不掉了。不过阿梨,你要懂得鱼死网破的道理。把他逼急了,同样是极度危险的事。”说完,他从衫袋里取出一只盒子,他犹豫了一下,执起她手,将小盒子塞进她手心,“解药。他买的毒药基底药可以配比出六种不同毒药。所以,我研究出了六中解毒配方,并综合在一起、再加进稀释这种解药毒性的药。因为这个解药本身就带毒性。所以,当你感到有中毒迹象就需要马上服吃我的药,并尽快去医院。无论是哪一种毒药,六种毒药里面都一致含有令到中毒者动惮不得的强效麻痹剂。”
“567还是享受将猎物撕碎的快感,而非毒死啊!”她开始侧写。
“因为他的犯罪模式需要撕碎,这样他才能性唤起,达到高潮,这也是他典型的行为模式。”于连讲。
肖甜梨收好了药。
她匆匆吃完早午餐后,在房间里和衣而睡。
当她睡醒,或许就要迎来一场大战了。
二十七(7)困在网中央
“看来你很闲?”这一觉她睡足八小时,起床时已快下午四点了。她看见于连在画画。
竹林下,他身穿墨绿色和服,竟似一株墨竹。她走近,才发现他画的是一头老虎在嗅蔷薇。
“嘿!”肖甜梨是真没忍住,笑了出来。
于连看了她一眼,讲:“小老虎。”
她这个人啊,那么凶狠,不是老虎是什么。
“我是百兽之王啊!挺好!”她收下了他的赞美。
肖甜梨去后院泡温泉。
等他抱着蔷薇色浴衣过来,只见她趴在水池边睡着了。
“别泡太久,对心脏压力会很大。”他讲。
肖甜梨睁眼,望着他问,“你有那种短时间内水洗不掉的颜料吗?”
于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讲:“你想在身上画?”
“背上。”肖甜梨纠正。
于连抿唇思考了一下,答:“可以。”他将浴衣放在干燥的地面上,就离开了。
她睡不够似的,伏在大堂的案几面上。
于连将毛笔与颜料放在矮几上,然后开始研磨颜料。
肖甜梨听见动静就醒了,她徐徐将浴衣带解开,从后领处退下,露出直至尾椎与臀的整个的背部。
她的背部白净如瓷,又细又腻,泛出珍珠般的柔和光芒,那腰线纤细,胸颈与臀的弧度又惊人地丰盈。于连握笔的手紧了紧,毛笔杆发出“咔嚓”声。他稳住了心神,换了一支新的毛笔,蘸墨,落笔,一气呵成。
她好奇道:“你画的是什么?”
“洛神和牡丹。”他答。
“啧,好有新意啊。不是贵妃和牡丹,而是禁欲的仙人姿态的洛神和性感富贵的牡丹。牡丹倒是人间富贵花,洛神出水芙蓉突出的是出尘脱俗,你将两种矛盾事物放一起。挺好玩。不过你要是画妖里妖气的虢国夫人,我也觉得挺好玩的。”她依旧是懒洋洋地伏着,仿若无骨。
于连忽然凑近了一点,唇和鼻息在她颈背游走,而手已经抚了上去,握托住了沉甸甸的那一团,他用力地抚摸。
肖甜梨仰起头,咬住了唇,发湿湿腻腻地黏在了唇边。他将笔杆打横放进她唇齿,让她衔住,他唇落在了她左耳畔噬咬。
肖甜梨伸起两手,搭在了他突突跳动的颈上,拇指压住了其中一个大动脉,她咬断了那支笔,斜乜着眼讲:“如果你想被我拧断脖子的话,继续。”
于连轻笑了一声,又恢复了斯文模样,仿佛从未被欲望侵染过。
肖甜梨说,“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条是你不能碰我,后面两条和第一条一样。”
于连换了一支笔继续画。
肖甜梨看见,他换了许多种颜色。画成后,他用青金色颜料在她右手臂上写字。她原以为他会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他写的却是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她莞尔。
于连讲,“我是在赞美你的美貌。”
肖甜梨话十分直白:“你赞我也没有用,我不会和你做。”
于连被噎了一下,“年轻女孩子,含蓄点好。”
她怼:“左不过你脑里想的就是做,文雅和露骨,都不过这个意思。”
他已经画好。
肖甜梨任颜料干透,她裹好浴衣回到卧室。
她站在穿衣镜前,将浴衣脱下,如水般垂坠地板。她转过身去,再侧头,镜子里她背后的画很哀艳美丽,又有一种洛神的脱俗美态。他的确擅画,将最为矛盾的两种气质糅为一体。
她将浴衣穿好。
她安静地坐在卧室里发呆。
于连在她门外跪坐着。
花咲月和卯花月围着他喵喵叫,想讨小鱼干。
于连给它们小鱼干,并温柔地给它们挠下巴。
他俊秀的剪影倒映在雪白色纸门上,肖甜梨侧头看着剪影,而他一直很安静。
又过了十来分钟,她忽然开口:“美好的肌肤能令人想到什么?”
于连十分温柔地答:“你刚才不是给出答案了吗。”
“也是,”她点头认同:“美好如玉的肌肤就是上好的画布。其实,我是从美妆品广告里想到的,通透的底妆需要好的肌肤底子,好的肌肤就是最好的画布或者说调色板。而灯笼、灯盏其实都需要绘有图案才会生动。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大约翰不在属于他的‘画布’上创作。会工艺的人,通常绘画都不会差,有一定功底。他这个捕食者,倒是将打猎时的粗犷暴力与工艺制作的艺术性很好地统一在了一起。”
于连翻出早已下载到手机里的档案,回答:“他在以羊皮、牛皮做成的灯盏上,设计有写意画以及装饰图纹。其中被锁在他家暗室里的六盏人皮灯也绘有东方式的意象画,画工不错。是大约翰画的,印证了你的侧写。但年代最为久远的那盏的确没有任何绘画。”
“或许那是因为那张人皮,他赋予了最多的感情。他的情人。又或者是,他在搜寻最完美的人皮。”肖甜梨讲。
想了想,肖甜梨又讲:“我认为小约翰钟小龙应该在后期是有参与谋杀的,例如扼杀受害者。从他想卡我颈可以看出,这是他的一种本能。”
于连倒是有不同意见:“也不一定。他当时处于解离状态,失去了许多记忆。但他曾经看过无数次他爸爸扼杀死受害者,所以他是在追溯记忆时的一种非自发性的本能模仿。”
顿了顿,他又讲:“不过钟小龙的确是猎人,他能追踪你到这里,真的不简单。也不枉我追踪了他三年之久,他从美国潜逃后,一直没有踪迹可寻。还万里迢迢来到日本,这不是简单的一句野外生存厉害就可以总结的人。”
“多国入境处都没有他的登录痕迹。他要不是假身份,那需要认识做假证件的人脉和资金;要不就是坐船偷渡进入,无论哪一种,他都是人才,还具备搞到钱的能力。”肖甜梨说。
“所以,我说过了,他是个小天才。”于连答。
她看到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
于连喜竹,在屋子种植了大量的竹子,竹林一片一片。
春天时节,在春雨霏霏中,温泉竹苑附近又浸润出了一批批小竹笋,淡碧淡碧的一小片,长势十分喜人。
看着那些刚冒头没多久的“小家伙”们,肖甜梨嘴馋了。
春雨靡靡,在将要入夜时又下得缠绵起来。
肖甜梨提了好大的一个篮子,去挖了好几个嫩春笋。
她用瓦锅做了个春笋焖饭。
依旧是最简单的食材,但胜在时令新鲜。粤广式菜肴里,少不了腊味。说起来,于连其实和明十的口味相近,每一次,她打开明十或是于连的冰箱,看到的食材都是相似的。他们都喜欢腊味。
肖甜梨取出两根腊肠,将它们切成薄片,再将一块裹有咸蛋黄的腊肉饼放在一边备用。春笋实在太鲜,她切成长段而非切丁,姜丝和洋葱也切好了。她将春笋焯水,去除苦涩味备用,然后锅里倒进少许油,先把姜丝爆香,跟着放入红彤彤,漂亮异常的腊肠,开始煸炒出油脂。
碰巧闻到香气的于连进厨房,他讲:“我曾将一名骗过多名女子的情圣的花花肠子掏了出来,做成肠衣,包裹现切的鲜肉,做成腊肠。味道很不错,也是粤式做法,偏甜。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甜美。”
“为了配得上他的多情,肉是用红酒浸泡过的,去腥。风干后,腊肠有独特的酒香味。”于连讲。
肖甜梨无视他,将红彤彤的腊肠片炒至微微金黄,红肉中间那圈油脂将近透明为止。然后再放进春笋和洋葱继续翻炒一分多钟,跟着她又放进精选的极优质泰国香米,2勺生抽和一点点老抽着色,盐她放得淡,倒是加了点糖,她翘着鼻,一边闻一边翻炒。
于连莞尔,她贪吃的样子特别可爱。
翻炒到均匀,米粒开始泛金后,肖甜梨又倒进乌鸡高汤。和一般鸡汤不同的是,乌骨鸡的肉熬出来的汤特别地甜美。
于连微笑道:“你在复刻我说过的花花公子肠子的甜美。其实何必还要用乌鸡那么麻烦呢,你可以直接用肉。”
肖甜梨乜了他一眼,要笑不笑地:“如果你在自己身上现割的话。”
于连低笑:“你想吃我?”
这句话性暗示意味十足了。
肖甜梨转开头,不看他。
于连讲:“我的肉没什么吃头,因为无论怎么尝都是朱古力一种口味。不要忘记了,我只是朱古力精灵。我吃起来的味道,不过是你吃过的十色朱古力的味道。”说完,他拿起一把菜刀,将尾指整根切了下来,红色的鲜血滴下,但转瞬变成了棕色的可可液,而那根手指变成了一根朱古力条。
肖甜梨的确惊了一下,看着他手,他的尾指刚切断,就又长出来了。
她的表情不太好看。
于连将朱古力手指拿起,扔进锅里,朱古力转瞬化作了热液,“怎么,吓着你了?”
“简直是见鬼!”她十分无语,她将刚浸至饭面的乌鸡汤和饭粒腊味春笋搅拌均匀,然后盖上锅盖等待。
大概闷了20分钟,饭粒已经将高汤全部吸收。她打开盖子,放上另外蒸熟的咸蛋肉饼,然后撒上了碧绿可爱的葱花。
她拿洗净的碧色嫩竹雕了几簇花,摆在饭面上。然后将整个瓦饭锅放进了硕大的一个保温桶里。
于连的神色黯然,他自嘲起来,“看来,是没有我的份了。”
肖甜梨冷嘲热讽:“你可以吃自己,想吃腰子切腰子,想吃嫩肝就切肝,掏心掏肺都行。”
于连呵了一声。
她换了一套衣服,拎起保温桶就出门了。
等她来到迷雾森林的小木屋时,保温桶里面的饭还是滚热的,而她还给明十留了一碗香甜的乌鸡汤。
两人在二楼简陋的书房里吃。
明十看见汤,脸庞微红,讲:“应该你喝。你是女人。”
肖甜梨笑嘻嘻道:“我大姨妈走了半个月,不需要补。你想我补,不如拿你自己给我补补,肯定特别滋润。”
“肖甜梨!”明十生气了,“野可以乱吃,话唔可以乱讲。”
他一激动就容易飚母语,有时候是法语,有时候则是粤语。她依旧笑哈哈:“你粤语口音怪可爱的。”
不太标准就是了。他马上收声。
明十也做了一道菜,是茉莉花茶香鸡。当他打开锅盖时,金黄色的整鸡上撒着一颗颗含苞待放的米白茉莉花,茉莉花的香气带着茅根草的清香,以及绿茶的茶香一起飘了出来。他首先给她切了两只大鸡腿,放她碗里,讲:“是咸香味的,茉莉花和绿茶能综合咸味。你试试。”
肖甜梨早已两眼放光,一听他话也没端着,直接就上手啃鸡腿了。
明十看她那模样,比狼吞虎咽的大猫大明也好不了多少,但心里头并没有觉得讨厌,相反他欣赏她的真性情。
但转念,明十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却也将心中的话讲得明明白白:“肖甜梨,其实我觉得你挺可爱的,”见她抬头诧异地看着他,他移开视线讲:“但我知道,是因为我们相处的时间过久了。我们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肖甜梨很久没作声。
明十说,“我希望这里的一切尽快结束。”
他不想再见到她,他讲得明明白白。
肖老板是什么样的人?现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洗手作羹汤,怀抱着汤菜赶过来,汤菜都还是热的。明十不傻,他们应该点到即止,纠缠下去并不是好事。
肖甜梨岔开了话题:“茉莉花香鸡很好吃,而且食材里好像不仅仅是茉莉花茶。”
明十看着她,没有答话。
肖甜梨说,e on,不要搞到好像我们睡了,你又不想负责的样子。事情没那么复杂。这里的事情解决,我拿了钱就走。”
她是女人,再强硬也需要面子。他不好说得那么多,于是又给她夹了块鸡肉。
“你还没告诉我是什么哦。”她笑了笑。
明十望她,她依旧是那个表情,没有什么外露和起伏的情绪。他不知道她是否在意或伤心失望,她不介意他的话是最好,于是他讲:“还放了桂皮、香叶、小茴香进茶汤里煮。”
她比了个大拇指,“难怪香味独特。”
他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鸡快焖煮好,收汁时也有秘诀,除了要淋上汤汁,还会在最后淋上用热油炒出香味的茶叶的料汁,料汁里的茶油是精粹。”
两人默默吃着饭,平常挺多话讲的肖甜梨彻底沉默。
面子上,看不出她如何,但他知道,很多东西不一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肖甜梨吃得半饱,放下碗,走到窗台上看出去。
这里没有月亮,树木年岁深远且高大,遮天蔽日,森林里黑黝黝的一片。
明十不太自在,问:“你这么快就饱了吗?”顿了顿又讲:“春笋腊味煲仔饭很香,汤也好。我都喝完了。”
肖甜梨走了回来,脸上已经是笑眯眯的,她讲:“还没呢!我是大胃王,离饱还远着呢!”
他不再说话。而她也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把饭菜吃完。
微H
坐在简陋的房间里,案几对着的墙上挂了一面菱形长镜。
肖甜梨退下浴袍,刚淋完冷水澡的肌肤泛着淡红。
她打开香膏,淡淡的甜香味溢出,她指腹轻抹,玫瑰色的膏体沾于指上,沿着玲珑身体曲线轻轻涂抹。
那扇门没有关紧,漏了一线春光。十二点时,明十端了鸡丝面条上来,正要进去,却看见她裸露至丰满臀部的背部肌肤,上面是一幅飘逸的美人图与艳丽牡丹,水红色的丝绸浴衣垂坠于她臀部,她一双腿侧拢着、在榻榻米上蜿蜒,那性感的曲线此起彼伏。
明十万分尴尬,赶忙将面碗放在她门边地上。他一抬头,对上的是如水似玉的绝美肌肤,即使那张案几挡着,但对面的镜子里头,她的胴体若隐若现,那股丰盈馨软似在他心尖上颤。一边肩膀与手臂写着丹青,笔锋凌厉也迤逦,包括那美人图与牡丹,是男人的笔锋。莫名地,明十就觉得烦躁,心里头闷得慌。
他一早就知道,她多裙下之臣,但这么直白地在身体上作画……
明十站起,想要走,脚却似生了钉。更可怕的是,他有了反应。他将手插兜,用尽全力地压住,不管疼痛,心里只剩下愤怒。
他不是没有见过活春宫,米卢玩得很开,更不避着他。女人的身体和呻吟,他不是没见过,但他从来没有反应。
现在,却因肖甜梨而有了欲。
她总是,一而再地撩拨他。
肖甜梨闻到了香气,也听到了动静,她极快地将浴衣拢了上身,并束缚整齐腰封。
等她走到门边,只看到一碗热汤面。
明十的声音在隔壁房间响起,为了互相照应,他的房门也没有关紧,“567应该会到达崩溃的地步才会杀过来。你晚上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会留意四周状况。吃了面早点休息。”
后来,她将面碗拿下去一层厨房清洗时,却又听见他在卫生间淋冷水的声音。
肖甜梨抿了抿唇,知道刚才他看见了。
她并不是故意,而他在说完那么绝情的话后,却依然对她身体起了冲动。
简直是可笑至极!
她低骂:“明十,你就是个混蛋!”
但身体比她思想快了一步,她按下声息,静悄悄地走到了浴室外。
她躲在门后的阴影里,那么漆黑的一团,他没有发觉。
浴室的门是透明的,可以看到他颀长挺拔的美好躯体,水流声哗哗,她又悄悄地走了进去,因为是冷水,没有雾气缭绕,她看得更清楚——他那里真大,大得惊人!
明十眼睛紧闭,整个人绷得很紧,他头靠在墙壁上,冷水从他头淋下,沿着他眉骨滑下,滑过性感的锁骨与坚实的胸腹,流过茂密的森林,又抚摸过他高高挺起的性器,然后从一双性感的长腿下淌了下去。
看得肖甜梨身体有了反应,她的穴湿了,在他发出性感又压抑的低喘时,又一汪湿湿嗒嗒的水冲了出来,她将手指从和服下探入,她没有自慰的习惯,但看着他时,就忍不住这样做了。
纤细的手指先是摸到了一泡湿腻腻的水,然后最为修长的中指狠狠地插了进去。可是不够,远远不够,她试着抽插,由于太久没做,即使湿润透了,她觉得还是痛,也不好动,更怕被他看见,而明十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想靠着冷水和毅力,令到阳具冷静下来,可是在这里,他心里却全是那个女人,恨不得此刻能够抵着那个该死的女人,将她压在墙壁上,狠狠地肏干。一想到这里,他那阳具更硬更大了,就连门外不远处的肖甜梨都看得一清二楚。她实在是惊讶,他明明已经那么大了,但居然还可以更大!
肖甜梨抽出了手。她没有什么快感。
她始终不喜欢自慰的感觉,她一向喜欢真刀实枪,要干,就是和这个男人干,而不是自己来。
她悄悄离开了。
太久了,明十始终是下不去,那根东西还是那样挺着。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毛巾随便擦了两下,套上衣服就出去了。
他到一间空房间去做俯卧撑,一直做到阳具下去为止。
二十八收网
头两天,一切风平浪静。
但其实俩人夜里都睡不沉,甚至连地上有只蟑螂爬过,都会马上醒来。
而这两天,肖甜梨没有再离开过明十半步,两人都待在迷雾森林木屋里,但除了一天三餐的时间,彼此都不再见面。
到了第三夜,肖甜梨坐于饭桌前讲:“567快到极限了。毕竟全城都在搜捕他,他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即使不是今天,明天他也会出现了。”
因为慕骄阳给的信号加强器,她接到了小野警官的电话。小野说,567的生父和性侵藤真教授的养母被发现了。他们同时被发现,被567扔在城郊的垃圾堆旁。567生父遭到严重暴打,属于过度杀戮,他身上有硬物殴打的伤,其中一处脾脏破裂,一处头骨破裂,还有38刀反复刀刺,死因是刀刺、伤及心脉而停止跳动。
接电话时,肖甜梨问:“又是硬物击打,又是刀刺,行凶者处于暴怒且混乱的地步,严重退行,这样容易露出破绽。”
小野回道:“的确是这样,我们在567生父身上发现了567的血,且已完成了DNA比对,结果吻合。”
见她挂上电话,明十给她勺了勺麻婆豆腐,讲:“今晚别吃太饱。”
“567的三个目标,生父、完美替身藤真都死了,现在就剩下我了。”明十讲,“就是今晚了。”
饭后,两人在大厅以及二楼各处检查特殊的那张“网”,并将它们调整到合适的高度。
两人都是身穿短打和牛仔裤,进入了迎战的状态。
晚上八点整,明十将整栋木屋的电源关闭,两人同时戴上了夜视镜,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
长夜漫漫,极无聊时,肖甜梨忽然讲:“明十,我讨厌你。”
明十身体一僵,没有答话。
讨厌,是一种情感表达。他不想承受任何的情感,哪怕是讨厌,憎恨。
突然,不远处传来“咚”的一声,地层那扇大门被撞飞了。
那道黑影速度极快,在地层快速移动,快得根本不似一架机器!
肖甜梨首先扑出,那架机会像小型的恐龙,也像虎豹豺狼,是流线型的动感身形。它被困在了网中央,它想往上扑、跳跃,但被特殊的金属网丝勾住,一时三刻切不断。
明十喊:“567肯定在附近,这种机器不能远程操控。”
“该死!”肖甜梨淬道:“原以为他也会冲进来。不过是个孬种!”
明十觉得她说的更多是激将的话,她希望逼得567现身。
明十跃上机械兽背脊上,那里有一个平板大小的屏幕,很显然是一台微型处理器,接收567从遥控器那端传来的指令。
肖甜梨喊:“这里没有网络,他不可能用电脑操纵,应该是在来前给它设定好的指令。”
同样地,和在别处不同,因没有网络,所以机械兽位于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此刻只能录像,但不能如往常一样瞬时传送到567那里,让他观看杀戮。明十讲:“通过摄像头近距离看撕裂杀戮是他的行为特征之一,是他重要的标签。现在,他看不见,达不到心理和生理上的高潮,他会暴怒,更会在失去理智时靠近这里。你去追踪它。”
明十讲:“这里我对付。Happy hunting!”
肖甜梨点了点头,正要冲出去,突然,那流线型的豹身猛地一跃,在它身体伸出七八只巨手,对着整张网剧烈地摇晃。
肖甜梨还蹲在网上,本想跃起,被它几只机械手搞得整张网都在颠,她被抛飞出去。
明十拽起地上一片网往机器兽身上裹,他跳上跳下,一边避过它锋利的刀刃攻击,一边将网罩住其中三只机械手,并绕了几个圈,将它们缠紧。
机械兽瞬间失了平衡,往一边倾斜,但另一只长手如矛,向明十攻来,明十侧身一跃堪堪跳开,那只手“轰”一声插进地板,掘出十多块石头,其中一块击中了肖甜梨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一切发生得太快,这里又黑,什么都看不清。机械手不断凿地,又是十数块石头依次爆开,四处飞溅,两人的夜视镜早坏了。
明十扔掉眼镜,虽看不见肖甜梨,但他闻到了血腥味,他的声音失了冷静:“肖甜梨,你怎么样?!”
“没事。”肖甜梨冷淡地回应。
她骨折了。
剧烈的痛。
她踢了踢腿,很好,只是轻微骨折,连石膏都不必打。
剧痛,但她完全可以忍耐。她将玉笛往小腿上一压,用布条当绳索绑紧以充当固定。她伤在左脚,右脚还是能用的。
她快速移动,和明十一起,用网格将机械兽困住,一层层地缠绕,两人很有默契,将它捆绑成茧,一层层网格不断地覆盖,机械兽所有的手被缠住,金属网成索,越裹越紧。
这不是一般的金属,否则早已被机械兽割断,但那只困兽在作垂死挣扎,忽然间爆发出所有的力量,自行分裂,数道零件飞出,如十数把锋利的刃。
“小心!”明十猛地一扑,将她推了出去。
他完全是凭借本能,前一秒,他还在她身边五六米处,下一瞬,他耳朵一动,在极黑暗里,捕捉到了风。他扑向她,不计后果。
明十被一只断手的一根利爪正面钉在了墙壁上。
“你怎样?”肖甜梨赶忙来扶他。
那只兽挣扎着,发出一声巨响,完全塌了下去。
机械兽崩塌了。它死亡了。
明十讲:“你快去追567,不要管我。”然后补了句:“小心!”
肖甜梨有点犹豫,但见明十两手抱起那根金属枝,猛喝一声,将机械兽断肢拔了出来,他随着墙体滑坐下去。
“去吧。”他讲。
肖甜梨不再犹豫飞快地扑了出去。
本来是她收了他的钱,要保护他的。现在反倒是他保护她了,这要在江湖上传出去,她的金漆招牌简直不能用了。一想到这里,她恨得牙痒痒,飞快地往猎物奔去。
567对自己的机械太自信,他肯定没料到机械兽会毁灭,所以他会在附近观看与操控。这里只有一个制高点,就是一个小土坡,且极近。她踩着石头飞快地往上跃和爬,不一会儿就爬上了土坡,正看到567要骑摩托离开。她用尽全力冲过去,567也将油门轰到了最尽,眼看就要将她撞飞,567兴奋得鼻翼扩张,但却在下一秒,肖甜梨飞身扑起,将他扑到了山地上,车轰然倒下,而他被撞得往山坡下滚去,咔的一声闷响,他的腰椎上的某根骨头断了。
567痛得乱嚎,再也爬不起来,而肖甜梨只是翻了个跟斗,然后一头一身是血地跃了起来。
肖甜梨赶紧摸摸脸,幸好只是头顶出血,才会淋了一脸,并不是真的毁容了。不过左耳朵旁边好像是划了一道口,一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怕自己真的毁容。她恨恨地对着他就是一脚,直接让他收了声。
567疼得痉挛,而她只是塞了一把草进他口,防止他咬到舌头就这么便宜地挂掉。
明十赶了过来,他看到血人一样的肖甜梨也是大吃一惊。
肖甜梨坐在地上,小腿不仅仅骨折,还有外伤,那道割痕很长,血沿着草地不断跌落。
说实话,这次还真是有点狼狈。这头猛兽虽是死物,却不好对付,它也是特殊器材制造,分金断石就如砍薄纸。要抓567本身不难,难的是对付这头特殊金属兽。
567忽然咕咕笑了起来。
肖甜梨一看就觉不妥,正要喊“你别过来!”
567喘着讲:“太迟了!我身边可不只有一头兽。”
明十猛地捂着心脏,跪了下来。
是了,567除了有一头猛兽,还有一头比一毫米还要小三四倍的小兽。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它已经在明十的嘴、或者耳朵、甚至是眼睛里钻了进去,进到他身体里去。
肖甜梨跑到明十身边,将慕骄阳给她的盒子从胸罩里拿出,打开,然后将那支针往他心脏刺去,淡黄色的药水瞬间注进他心脏。
幸好还来得及,明十的脸色从死白又慢慢地恢复了过来。他原本已经停止了呼吸,猛地抽一口气后,他又活了过来,能自主呼吸了。
他张开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肖甜梨撩他眼皮,原本已经发散扩大的瞳孔动了动,开始转动。
她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讲:“阿十,你得救了。再坚持一下,警察和医护人员马上就到。”
这支针推出去的同时,定位器和药水一起进入他身体,同时通过卫星把他们身处的地方告诉了慕骄阳和小野。
肖甜梨一直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不要睡。然后在听见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时,她才晕了过去。
明十拨开她头发,抚摸着她耳边那道伤痕,语气虽淡,内心却是热的:“肖老板,你怎么敢把解药给了我呢!如果还有另一只微型携药兽,那你怎么办?!你我都知道,567是抱了同归于尽的想法的,他同样有可能会伤害你。”
明十不敢再想,如果肖甜梨这样子死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安乐。
他这个人,本来什么都没有,是孤单的一个人,正因为没有所以不怕失去。但现在,他却怕极了这种将会失去的感觉。
他情愿是自己死,也要护着她的……
***
明十中了毒,需要急救留院。
但他没有大问题,肩膀上的伤做了个缝合的小手术。大概三个小时后,他清醒过来,就要求回家去了。
肖甜梨也没有大问题,她小腿缝了几针。她也不愿意住医院。
但俩人被慕骄阳打断了,他让他们安心留院观察,没有得商量。
肖甜梨听后,嘴角抽搐,嘟囔:“你是我姐夫,不是我家长!你现在简直像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封建家长!”
明十面无表情地坐在病床上,连躺都不愿意。
慕骄阳叹气:“最少一晚。你不考虑自己,也考虑一下明十。他毕竟是中了毒。”
肖甜梨眼睛骨碌一转,问:“姐夫,那个定位器可不可以手术取出?”
慕骄阳眼睛微眯:“你觉得呢?在心脏位置,搞得不好,人直接挂掉。”
肖甜梨嗖一下蹿起来:“所以呢!一开始,你是打算给我用的。你这是设计我!如果是我注射入心口,你就可以随时拿捏我,随时随地追踪到我的位置,我在干什么坏事是吧?!”
慕骄阳笑眯眯地,挽着双手在沙发坐下,他人太高,一双腿又长,明明是很小的沙发,依旧被他坐出好像身在英国古堡的贵族优雅感。
她看了他那神情,她更想揍他了!
慕骄阳说,“方便我拿捏明十,你别气啊,小姨子。只要他不干坏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啊!”
明十:“……”
慕骄阳揉了下眉头,从脚边拿起一个保温桶讲:“给你们煲了乌鸡汤,很清甜好喝的。来,给你们补补血。”
肖甜梨:“……”
慕骄阳给他们各倒了一碗,他站立时,感觉都快顶到天花板了,而他的香槟色高定西服很修身,掐得他长腰纤细,肩膀宽阔,腰身笔挺,每一处都很熨帖。那双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在灯光下泛着珍珠白似的肌肤光芒,而身边的乌鸡汤金黄泛黑,更衬得他手如白玉雕成的一样。
不得不说,这样一个美人,看着的确赏心悦目。肖甜梨接过碗,吸了吸香喷喷的鸡汤味,含糊地讲:“看在靓汤的份上,暂时原谅你。”
慕骄阳娴雅地倚在床头柜旁,似只慵懒的大猫。他讲:“你们已经想到了引诱捕猎567的方法,为什么不和我还有小野讲呢?我们可以安排更多的人手,那样,你们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肖甜梨嗤:“我可信不过日本的警察。而且567很精明,人多了,即使你们隐藏得再好,也会被他察觉,如果他改变计划,打算再躲起来几年,那就得不偿失了。”
慕骄阳:“我看现场那张网了,是用针对机械兽的特殊材质做的金属。本身机械兽就用了特殊金属,一般的金属还会被它绞断。你们能破坏它,全靠那张网。”
他心思如发,讲道:“是于连通过大数据捕捉到了制造机械兽的大致材料,所以给你提供了攻克这种金属的特殊材料。”
明十一怔,急道:“我弟弟……于连不是死了吗?”
慕骄阳讲:“他有一个AI程式,联通大数据。他是死了,但他依旧在网络上活跃。他依旧可以操控每个人的思想。他经常不请自来,侵入我的手机电脑,直接和我对话。他已经具备了自主意识,并不是一个网络程式了。强大又可怕。还妄想对我实行精神操控。”
肖甜梨无语,恐怕和于连扮成AI程式和慕骄阳直接交流了。
肖甜梨问:“于连想要干什么?”
慕骄阳想了想,答:“每个人都有恶的部分。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他想让我成为连环杀手。”
肖甜梨点了点头,“很于连的风格。你的身上有捕食者的特质。所有的猎人都是。在反社会人格排行榜里,警察、心理学家、外科医生、记者、执法者占据了前五。”
明十叹道:“真不可思议!”
慕骄阳回应:“是这样没错。我也可能从猎人变成另一种形式的猎人——捕食者。”
“于连善于引诱出人的心魔。他和老师你展开的就是这样一种心战。”肖甜梨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讲:“其实我也很好奇于连会对你做到何种程度,老师你又会怎么发展、演变。”
明十忽然讲:“每个人都有心魔。但克服他就好。慕教授,我更喜欢干净,纤尘不染的你。我自己做不到,所以我更希望你做到。或许,用你们心理学的讲法,就是投射。我对你的投射。”
慕骄阳莞尔,露出一只调皮的深酒窝,他讲:“你们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气氛又陷入了令人尴尬的安静。
肖甜梨讲:“明十,我的任务快完成了。我做事喜欢完美,明天我随你回老町屋,等你这两天伤势稳定了就走。你也好将我要的两箱金条准备好。以后,你我人钱两清。”
明十愣了愣,淡声道好。
二十九(1)肝
明十想饮茶。
肖甜梨跪坐着,在等水烧开。她睨了他一眼,讲:“你还要打消炎针和吃药,仲饮茶?茶解药。”
明十端正挺直地跪坐着,双手按于膝上,讲:“你不也是不按医嘱。”
肖甜梨笑笑,没再驳嘴,他手不方便,当初为救她,利器插进他右手和肩膀之间,伤了神经。短期内,他右手都会极不方便。
她从坤包里拿出景明明送她的大丑猫捏捏解压器,然后塞进他右手心,讲:“你捏捏。用力。”
明十右手用力了,但竟然捏不了这东西,他整条右手都在颤。
肖甜梨说,“伤到神经了,听医生说等你过了消肿期,需要二次手术。手术后应该就能好了。”
明十讲:“我没事。”
肖甜梨不想他喝浓茶解药,所以加了奶进去搅拌,浓浓的奶沫浮着,奶香味和茶香味一起溢出。
她拿着小匙在那里勾勾画画,明十瞧见了问她想画什么。她难得羞赧地笑了笑,“我想画大明,可是我没这天赋。”
明十唇抿了抿,坐了过来,就在她身畔半米处,他想了想,右手留了些许距离,但已经匙呈环抱的姿势,他右手握着她左手,带着她圈圈画画,练一次没成型,就五次,十次,她到底聪明,终于会画大明了,她高兴地叫了起来,想回头喊他,而他恰好低头,她的唇贴到了他的唇上。
那是俩人第一次那么紧密地贴近。
明十的手僵在了那里,愣了一瞬后,赶忙将手收回。
肖甜梨的脸红透了,她没想到会亲到他。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唇紧抿,视线在窗外杂乱无章的庭院里徘徊,心思已经不知道飞去了哪里。她有些委屈地讲:“我不是故意的。”
过了许久,才听见他低回的声音:“我知道。”
顿了顿,他补充,“我唔嬲。”
肖甜梨给他再煮了一碗茶,这一次的茶画画得更为细致漂亮,还是大明。
明十端起,抿了两口,奶味很浓,解了茶的苦,“很好。”
肖甜梨画上了瘾,也不喝茶,把茶煮了一碗又一碗,每一碗都画不同的东西,明十看了,其中一碗是已株粉花树,树与花已得形神,花枝随风飘扬时,活灵活现。他端起那杯,浅尝了一口,这一碗,她加了奶与蜂蜜,还有甜乌梅肉,看起来是粉色的柔情,尝起来,是先甜后苦,最后回甘。这杯茶是偏苦的。明十微笑:“你很聪明。”
她这个人太聪明了,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肖甜梨讲:“是你这位老师教得好。”
明十还要喝第三碗,被她阻止了,她讲:“尝尝得了。真的会解药。”
明十端坐着,陪她打发这难得的下午茶时间。
两人那一天,简直就是差点玩掉了半条命。肖甜梨同样有伤在身,且为了让她多休息,医生开的药含安眠成分,又或许她真的是累了,坐着喝茶竟然睡着了。
也是她头一点一点,轻轻的小猪一样的呼噜声传出来时,他才发觉她睡着了。
明十的唇止不住往上翘了起来。
他拿了一张薄毯子,披到她身上,弯腰时,却看到了她领子下饱满鼓胀的曲线,明十呼吸一下顿住,按在她肩上的手莫名重了,但她只是蹙了蹙眉,睡得很沉。
明十还看到了她隐于肩领下的丹青,那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露出了“唯有牡丹”四字,那几个字开在如牡丹一样丰盛妖娆的躯体上,也是此刻,他不得不直面的困境,他的身体极度渴望占有她。
明十按捺下了想要撕碎她衣服的冲动,坐回了原处。
等到太阳西斜,肖甜梨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
她一看红彤彤的夕阳,一下坐直,“天,我居然睡过去了!”
明十讲:“你受了伤,正常。多休息。”
见她伸了个懒腰,知道她是睡够了,明十讲起了正事,“你还记得567的仪式——藤真的破茧成蝶吗?”
她点头道:“记得。”
“里面有两个人的行为模式。567死了,但应该还有一个人。那个剥皮者。”明十讲。
肖甜梨思考了一下,回答他,“米卢的卫星已经准备好了,再过两天就会有私人卫星被击落的新闻。后续的一切铺垫都安排好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杀手来找你麻烦。至于剥皮者,我来对付。暂时,我不想杀他。”
明十一怔,讲出来的话满是嘲讽:“看来肖老板又招到了一位新的裙下之臣。”
肖甜梨有点生气,哼:“他18岁还满,我怜他是个孩子。”
明十继续嘲讽:“没人性的肖老板还会怜人?我看你是看上了他那张脸。”
肖甜梨站了起来,直接往外走了。
这人,居然还敢给气她受!真想揍死他!
肖甜梨出外觅食去了。她知道,他手伤了,要做菜不是不行,但会很不方便。这两天,都是她做饭菜给他吃,当他大爷一样供着。现在,让他喝西北风去吧!
***
肖甜梨回了硫磺温泉竹苑。
于连坐于廊下抚琴,见她叼着根草慢悠悠行过来,他讲:“有人惹你不痛快了?”
肖甜梨怼他:“不痛快你大爷!”
于连无奈地摇了摇头,扔给她两个字,“粗俗!”
花咲月和卯花月在他身边玩扑毛线球,五颜六色的线团纠缠在了一起,花咲月淘气得很,拖着艳红的毛线,在小小的安桌边上蹿下跳,把案几推翻,香盒倾洒,那段未染完的香熄灭,但一缕一缕幽香不绝。一只小巧的茶杯也倒,磕碰出一个小小的缺口,茶壶没有破损,但茶水洒了一席。
于连依旧抚着他的琴,不受半分干扰。
忽然,雨下了下来,日已渐黄昏。
雨越下越大,淋得庭院浓绿翠竹一片摇曳,在狂风中越见疏朗。
“雨好密!”她微眯道。
“洗得树木竹林越绿。”他答。
他指尖一拨,换了一首曲子。
听罢,肖甜梨讲:“很好听。是什么曲子。”
于连回道:“《半山听雨》。”
“倒也真应景。”她轻笑,心中的焦躁早已不见,已被这古琴,这雨声洗尽。
她将小茶几扶起,把茶杯茶壶复归原位,再将香盒放好,把剩下的香燃上,袅袅青烟在两人身周盘旋,隔烟雾看雨,更有一种缥缈之感。
“竹斋眠听雨,梦裹长青苔。还是古人会玩。”肖甜梨咯咯笑道:“你这竹木屋也很棒,还自带温泉。”
于连听了,噗嗤一声笑,没答话。
知道她喜欢,他反复弹奏的只有这一曲《半山听雨》。
听了半日,她又去赶他。
她讲:“都弹半天了,有什么吃的?我饿了!”
于连放下琴,想了想才答,“备了一道肝,你会喜欢。”
他让她小睡片刻,他去后厨料理美食。
他把一瓶白葡萄酒打开,醒酒。
然后,开始调酱料,于连选了一款辛香料马沙拉酱,酱是用黄姜为主料,带着辣,还带有桂皮、辣椒、白胡椒、茴香,八角和孜然等混合香料,甜中带着辣,别具独特的香气。
他还把生蚝处理好,加进一点白葡萄酒进行蒸煮,刚三分熟就起出,还带着白葡萄酒的芳香甜美。他把牡蛎、橡子、三个生蚝放于一盘,再放两边橙子进行装盘。
马沙拉酱做好了,他把切好的肝裹进蛋液面粉里,裹了厚厚一层,放进锅里煎煮,直至肝表面金黄外焦里嫩,酥脆漂亮,他才将肝块起出,放于白色的圆盘中。圆盘颇大,但中间才是放菜的地方,很有留白的考究。
肖甜梨睡了四十分钟就醒了,她走进来厨房时,看了一眼,怪叫道:“虽然闻着就很香了,不用想都知道很好吃,但这种米其林星级做法,就一口。你想饿死我吗?你不是人,不用吃,我要吃啊!”
于连被噎了一下,看着她时,表情十分无可奈何。
他指了指另外两个盘子,盘子里各有三个生蚝、两个牡蛎,显然是一人一碟的分量。她皱眉,“还是不够填肚子呀!”
于连不理她,继续做菜。他把马沙拉酱均匀地涂抹于肝酥脆的黄金表面上,他涂得慢,像对待艺术品,一遍一遍地涂,涂好了。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淇淋,挖了一个蓝莓味的点缀于盘上,然后再将一块经过特殊处理得肝从冰冻柜里取出,放于黄金煎肝的另一边,“两种吃法,这个是冰镇了一下的雪肝,尝起来是慕斯质感,送这个加入了白兰地的甜型马沙拉白葡萄酒是绝配。”
他将盘和碟一一放上餐车,然后推出后院,她跟着他走。后院另搭了一个小棚子,可以在那里用餐欣赏庭院景色。他讲:“你先吃,不然冰淇淋都要融化了。我再去煮一道菜来,否则你不饱。”他将盘碟端一一置于餐桌上,将白葡萄酒也放到了餐桌上。
厨房里,于连做了一道西班牙风味的章鱼土豆。他将土豆冷水下锅,煮十分钟再取出,将土豆对半切开备用;跟着是慢煮章鱼腿,章鱼则是沸水下锅,提出水面再浸下去,反复数次,等到章鱼腿卷曲,再侵入水中,开极小火保持睡没有沸腾,如此这般煮了35分钟,跟着取出备用。他又开始煎土豆,等把土豆炸到金黄,又酥又脆,就开始煎章鱼腿。他把粗大的章鱼腿煎至表面金黄,再加进迷迭香等香草调味,这道菜基本就做完了。
他又开始做酱汁,他将特级初榨橄榄油和柠檬汁、大蒜、盐和黑胡椒一起混合搅拌,做好后收起酱汁。然后是摆盘,他把黄金土豆层层铺迭,最后是把粗大的四根章鱼腿每盘各放两腿,就迭在炸土豆之上,再把数片橙点缀于盘子上,最后是把酱汁均匀地倒在章鱼腿上。
三文鱼是今天早上刚空运到的,他早早就离开竹苑取回,放在保鲜柜里,此刻可以吃用。他把三文鱼切块,再倒进生抽、芝麻油、蛋黄酱和芥末酱调味,扮均匀后,他将三文鱼堆放在蛋液涂抹过,并经过烤炉烘烤的法棍切面上,等三文鱼堆放好了,他又把卡露伽鱼子酱堆迭在三文鱼块上,然后再把几张薄荷叶点缀上去,颜色搭配上鲜艳好看。
酸汤他很快煮好,然后倒进粉丝、青口、带子、虾,番茄和罗勒叶一起煮,大火六分钟,待酸汤将配菜充分入味后,他再撒上胡椒粉,这道简单爽口的菜就好了。
等一切做好,蒸锅里蒸了二十分钟的西施粉果也做好了。
等他把这一切一一端放在她面前时,肖甜梨很是吃惊。
她看着满满一桌美食,讲,“你很有做厨子的潜质。”
他听了轻声笑,脱掉围裙,依旧穿着那套素雅的竹青色和服,焚上香后,才坐下开始进食。
她啧啧两声道:“吃个饭还这么讲究,要焚香。”
他讲:“沐浴是来不及了,一身煮菜味,我怕冲了你。”
他看她,只吃用了冰淇淋,和慕斯口味的肝,另一个盘子里的生蚝和牡蛎倒是吃完了。
他问:“肝的味道如何?”
她回味了下,讲:“很特别,和平常吃的鹅肝不太一样。但似乎更加好吃。”
他听了,含笑不语。
她拿筷子夹了一小撮鱼露含进口中,唔了一声后,她激动起来:“这不是口口爆浆的卡露伽鱼子酱吗?!”
他点头道:“这款鱼露带有浓郁的香味,我也喜欢。”
她又讲,“刚才的生蚝牡蛎很好吃,味道也很特别,不像我以往吃过的口味。”
他则回:“因为我在熬酱汁时,除了平常的那种调料,我还加入了墨鱼汁和黑松露酱。煮时,除了初道倒进的红葡萄酒,后来还加进了威士忌和牛奶煮一块海鱼肉,用鱼肉搭配生蚝牡蛎,还有酱汁来淋三成熟的生蚝牡蛎。秘诀还是在酱汁上。”
她把一整块三文鱼卡露伽鱼子酱吐司吃完了,舔了舔唇,她又开始享用章鱼腿,每一道菜都是杰出的艺术品,她吃用得很开心。
“比利时除了朱古力,海鲜也很棒。下次你去比利时,记得去尝尝当地的海鲜。”他讲。
肖甜梨频频点头,心情好到爆炸。
于连见了,用餐巾掩着鲜红的唇,轻笑起来,他点了点唇边菜迹,把餐巾迭放于桌面,再抿了一口酒才讲:“你很好打发,用美食喂饱就行。”
她睨了他一眼。
她开始夹粉果吃。
粉果粉粉嫩嫩的,在这样的春天,一看到就令人喜悦得移不开眼睛。她咬了一口,只听他讲,“这是一道失传了的广东名菜。我寻觅美食菜谱时偶然得到。说起来,我和明十的爸爸是港岛的明氏,明氏喜欢粤菜。”
“清淡营养又美味,谁人能拒绝呢!我也喜欢粤菜,别的菜系只是偶尔调味。”她讲。
他答,“也是,你的生活习惯就是粤菜系。”
“馅好鲜,也好好吃。”她吃完了一只粉果,又夹起另一只。
“有猪肉、虾肉、广式叉烧肉、冬菇、春笋、甜菜根,调料上有五香粉,以及一定不能少的猪油!外国的橄榄油做中国菜,其实难吃得要命!”他笑道。
她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也是有一个中国胃。
她吃着吃着,指了指二十米远的那株樱花树,讲:“那树看着好想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他则答:“你吃完,我和你慢慢走过去,消消食。”
她把酸汤海鲜煲吃得差不多了,那些酸汤,她竟然还勺了半碗来喝,真的是又酸又鲜,味道好得难以言喻。
所有食物被俩人分吃完后,最后她把那道黄金煎肝放进口中,细嚼慢噎,然后是抿一口白葡萄酒。
他说,“马沙拉白葡萄酒很甜,搭配这道肝很合适。”
“焦酥脆嫩,入口还有一点肉汁渗出,真是难得。要锁住肉汁,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大师级的厨艺。”她赞叹道,“的确和雪肝是两种吃法。但都同样地与别不同。”
于连轻笑:“我同样在法国蓝带学院学艺。明十会的,我同样会。”
肖甜梨翻白眼,“你还真是喜欢样样和他做比较。”
两人同时将最后一口肝含进嘴里,细嚼慢咽,然后含一口酒,取出餐巾抿唇,再将餐巾迭好,放于桌面。
他瞧她人模人样的姿态,再度轻笑。
她瞪他一眼,“很好笑?”
他摆了摆手,“没有,你很优雅,是位真正的淑女。”
她听了,再度翻了翻白眼。
二十九(2)恶人的肉
“你可以想一下,夜宵吃什么!”于连带着她,往深林幽秘处走去。越走,树色越深,阳光几乎照不进来,唯有一树粉花开得灿烂。
肖甜梨慢慢走着,偶尔踢动石子,石子都往他腿肚踢去,带着劲力,若非他刻意抵受,人都跪下地去,见他倔,她又踢了一颗拳头大的石头,讲:“才刚吃完,又吃?!不过这提议我中意!”
他被踢中,闷哼一声,继续走下去,但也知道腿肯定瘀肿了。他也不生气,调侃起来:“看来你很无聊?”
肖甜梨也就收了脚。
两人沿着森林慢慢走,于连又讲:“香港有一道名菜,叫金钱鸡,老香港都知道,但现在年轻一代几乎很难吃到了,也没有听说过了。需要极为传统的制作方式,食材并不出挑,不是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只是寻常食材,但考究做菜的师傅。这道菜起源在顺德,在香港到达鼎盛,名头很响。是港岛人认为的珍馐。不过很多人在吃时,都会问这是什么?鸡呢?其实金钱鸡没有鸡,顶多只有鸡肝,这道菜属于香港传统腊味,做法也非一成不变,可以使用经砂糖和玫瑰露酒腌制十天的肥肉,这道肉很漂亮,是全透明的,十分晶莹,所以叫冰肉。鸡肝被冰肉和瘦肉夹在中间,三层肉用叉烧酱腌制一整天,悬挂着烤,烤到三分熟,取出刷蜜糖,再烤,烤到微焦,就可以吃用了。那滋味非常香,闻到的人,和吃过的人是流连忘返,返寻味。还有一种方法就是用优质五花肥肉腌制,但没有成为冰肉,再用瘦叉烧将鸡肝夹在中间,用特殊的调料腌制好,然后就开始烤,一边烤一边翻转,控制好火候,等出炉时肉质的嫩度和口感真的是……”
讲到这里,他就不讲了。
肖甜梨听到这里,心痒得很,两步蹿到他身边,摇他,“吃人魔哥哥,跟着怎样?”
于连被她这个称呼给噎住了,他十分无语,敢情这人为了美食是连节操都可以不要的……
他轻笑了一声,不予计较,只是讲:“形容不出来的好吃啊,你自己想呗。”
她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全皱起来了,“没吃过,想不出来啊!”
“今晚做给你吃,你吃饱了再走。”他讲。
一边聊一边走,两人已到了那棵粉色的树下。
树很高,足有20米,是一株老樱。
但令肖甜梨惊讶的是,她看到了笑容呆滞的……程飞!
“他不是?”肖甜梨满脸疑惑。
于连没有卖关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在全世界,都有代言人。他们是医生、律师团,甚至法官,政要,什么人都有,只要他们需要钱。在夏海,按你的要求,程飞得到了公平公开且正义的审判,被判死刑。但是他用钱改了枪毙,我也可以用钱在他注射和法医检查时制造死亡的证明。法律意义上,他的确死了。遗体一运出去,他的团体转身就交给了我的人,然后空运过来日本了。”
肖甜梨看了他一眼,“你很可怕。那些各国政要,应该有很多肮脏把柄在你手上。”顿了顿,她再次讲:“所以我更加认为我当时的决定是对的,杀死你。不然你会是所有人的威胁。”
他没接这个话题,讲:“我知道让他接受正义、公正的审判,再受到应有的惩罚不是你的意思,是你那条跟尾狗的意思。现在,这个才是你想要的结局,折磨他。你和我天生一样,我们喜欢狩猎,以及折磨猎物。也因为这一点,你放过了好几个想要杀明十的杀手。”
“他还活着吗?”肖甜梨指了指程飞。
她走近,发现有好几株粗大的藤缠绕在程飞身上,将他攀附得只露出一个人头,别的躯干四肢都看不见了。那些藤缠着他,然后攀附到了高大的樱树上去,又开出一挂挂紫色的、形如蝴蝶的花,诡异到了极致的美。
于连讲:“中国的古籍《酉阳杂俎》里提到一种妖怪,木人。相传在大食国旁边有一个国家,那里有一种名为木人的精怪。它们生长于山谷之间,树木上长出人的脑袋,就如一朵朵圆盘似的花一样,脑袋也是圆圆的,蓬乱的发间也长着树叶和花朵。木人的脑袋也像一朵花,木人不会说话,但它们能听能看,每当有人对着它们说话,它们都会报以微笑。是很温和,比人要良善的生灵。估计是它们听得多了,承受不了那些生命之重,所以听着听着就慢慢枯萎了吧!”
“呃……”肖甜梨有点无语。
不过无可否认,这个故事是挺好听的,故事里的木人小妖怪也很可爱。肖甜梨看了夹在树上的那颗人头,讲:“程飞还活着。”
她看到程飞的眼珠子转动了,诡异得很。
于连说,“不会太久了,之前,我在树上给他挂营养液吊命,为的是等你来看看我的杰作。你看到了,他已经没用了。让他烂在那里,直至白骨,他的血肉成为樱树和鸡血藤的养分,不也挺浪漫。”
肖甜梨咯咯笑,声音沙沙的,婉转又性感,于连觉得她连声音都迷人得要命,像在他骨骼上刮擦的丝绸。
她讲:“是挺浪漫。”
肖甜梨快速爬上五米高处,她仔细研究这件艺术品。程飞赤身裸体,脏器的地方,接近肝脏那里有一道极深的刀疤,但缝合好了,且被藤蔓缠住,她无法再进一步观察。而他一边大腿上有一圈纱布裹住了,肉似乎缺了一大块,所以大腿凹陷下去。
他眼珠随着她动作转动,嘴上却始终挂着微笑。他没有被封嘴,但却不能说话了。
肖甜梨又快速爬了下来。
“他这个样子很怪。不会动,笑容也古怪。”她问:“你对他用了什么药?”
“他胸椎骨断了,全身不遂。颈椎骨也断了,失去了痛觉。所以,我动刀时,都不需要麻醉。”他笑得温柔,仿佛在唱一首情歌,或是讲一个故事。
肖甜梨了然,“当然,他这断那断都是你故意的。为的是清醒着的精神折磨。看着你怎么下刀,怎么切割,甚至……怎么吃用,他越惊慌,你越快达到高潮。所有虐待型变态连环杀手都是你现在这个亢奋的状态。”她瞧了他一眼,因为亢奋,他一对漂亮的眼睛微微扩大,越发显得幽深黑亮,而他高挺的鼻梁下,那精致的鼻翼随着呼吸加速而轻微地扩张,他整个人都很兴奋。
于连克制下来,收敛了那些癫狂,再望向她时,他脸上笑意涟涟,小酒窝也跑出来了,他讲:“我忽然灵感一动,就想到了木人的故事,所以给他用了一种调节神经系统的药,令他保持中风的状态,看起来就像在笑。会笑的木人,倾听人说话,不言不语,善解人意,当人树洞的妖怪多可爱啊!”
“嗯,也对,比他本人可爱!”肖甜梨回应。
消食到此结束。
恶人得到了最好的惩罚。
肖甜梨哼哼着小曲,往回走。
于连听出来了,是一曲《宵待草》。
“等待我心上人儿,一天空等待,看这黄昏花儿开,寂寞多无奈。今宵连那弯月亮,好像也不来。”
于连心道:她的记忆,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ps:这里,两人吃的肝,以及金钱鸡,都是程飞的肝和大腿肉。所以,这是一个暗黑美食文。女主是恶女,不是好人。就是很坏很坏的人!
二十九(3)拽线风筝
肖甜梨和于连的对话,有时候真的诡异。
就像此刻,她问:“你不是说过,不能在人间干坏事吗?不然就会消失!”
于连笑着,耐着性子解释:“程飞这样的人渣,不在人间坏事这个界限内呀!”
肖甜梨反驳:“你说过,你不能干预人间事。”
于连歪着头,想了想讲:“对哦,我好想是这样讲过,没错。”
肖甜梨:“……”
于连讲:“原则上的确是这样的。不过程飞这类人渣,收拾掉他,也算是在界限里。还没有真正触底。不过我到底踩界了,所以我的力量会被削弱,我必须要待在电脑里,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法出来。而且作为惩罚,现在除了你,已经没有人可以看得见我了。我需要进电脑里休养一段,我不能再帮你了。不过,如果你查案时需要我,打开电脑,我依旧可以在屏幕里出现,以影像的方式。”
肖甜梨:“……”
她嘴角微抽:“我现在看你,简直像见了鬼一样,真恐怖!”
于连调皮一笑,人一下子矮了一大截下去,变回了十岁的模样,他讲:“这样能减少精灵损耗,在明天之前,你依然可以见到我,而不是通过电脑。”
肖甜梨翻了个白眼:“你还是直接消失吧!我现在看着你只能想到从电视里爬出来的鬼——贞子!”
于连气得嘴唇抖着,但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最后,他扔了句“你欺负我”就噔噔噔地跑回他自己的房了。
肖甜梨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尖。
真是活见鬼!
肖甜梨躺在房间地板上,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电脑就放于她面前,播放着她电影。
是一部西方人拍的关于日本的故事,但女演员却是中国的演员,《枕草子》。
故事大意是,在一个日本女孩身上写字,女孩长大了,也在她不同情人身上写书法的故事。很大胆,情色,里面的男男女女不穿衣服,全裸出演,还有各种姿势。
肖甜梨从一边榻上拿了一块古铜镜下来,放在榻榻米上,然后她脱掉身上和服,将和服铺在榻榻米上,她胸腹压在和服上,从铜镜里看背上的丹青——于连一笔笔画就的洛神和牡丹图。
于连画的,可比那些西方导演写的烂剧本,烂书法有意思多了。
电影里,又传来了男女交合的呻吟声,那些姿势倒也新鲜,她半伏着,看着这个没有什么逻辑的剧,要不因为女主气质很好很漂亮,她都不想看了。
“姐姐……”
她那纸糊的推拢门被打开,她一回头,是钟小龙跪在门口。
而于连跟在钟小龙身后,不过现在除了她能看见于连,其他人都看不见了。
于连望着她的眼神,晦暗难明。
钟小龙显然也有点吃惊,本来想要退后,但等看清她背上丹青时,一怔,然后缓步走到了她身边。
他的手落在了她背上,沿着画仔细抚摸,多么完美的肌肤啊……他讲:“如果是画贵妃,就更加完美了。贵妃肤若凝脂,和姐姐你一样。”
肖甜梨噗嗤一声笑了,他中文讲得不好,而且大多数时间是讲英文,只偶尔夹杂几句中文,但神奇的是,他居然认得“肤若凝脂”这种文绉绉的词。
于连走过来,面无表情地讲:“把衣服穿上!”
她没理会他。
她穿着内裤的,而且伏着,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也就只能看她背部了。
“姐姐,我记起茉朵了。”钟小龙在她身前跪下,手在她背部流连,看着看着再度感叹:“我觉得,还是什么都不画最好,毕竟你已经拥有最完美的肌肤。”
肖甜梨讲:“你爸爸最中意、保存得最好,年代最久远的那盏灯笼的确没有任何绘画和纹饰。”
“爸爸啊……”钟小龙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眉蹙着,表情似乎很痛苦,爸爸是他从心底憎恨,不想记起的人。
钟小龙喃喃:“我的记忆很混乱,有时候好像记起了很多,有时候好像又没有,且浑浑噩噩,记忆线之间互相交叉纠缠,却又丢失了其中的一部分。”
肖甜梨背对着他站起,从地板拿起衣服,从容地穿戴好,把束腰系紧。
于连能看见她完美的身体,他咬着唇,需要极力地控制。她无视他,原因不外乎她将他彻底物化,不是人,只是一个东西。她不需要和一个东西讲害羞。一想到这里,于连更加愤怒。
但肖甜梨继续无视他。
“那你想起多少,就说多少呀,别急,慢慢来。”肖甜梨在钟小龙对面坐下,和他保持着面对面的姿势交谈。
她本来就泡好了茶,她拿起干净的小杯,给他倒了一杯。
电脑里,男女的交合没完没了,又换了个姿势。因为是亚裔女人,钟小龙被吸引,忘了回答肖甜梨的话,却又看得脸红耳赤。
肖甜梨看了电影一眼,然后将它关掉了,淡声讲:“以你的容貌,想要女人很容易。而且你喜欢东方女人,这里多的是。”
钟小龙的脸红透了,双手紧握成拳。
“放轻松,你太紧张了。”肖甜梨讲,拱起食指,敲了敲案几,“嘚、嘚、嘚”三声响,“放松。”
“我时常在幻想,如果茉朵可以长大,现在应该是和我差不多了,十七八岁的美丽少女。她是中美混血,但长相更为东方。”钟小龙讲。
肖甜梨慢慢讲道:“受了大约翰影响对吗?他喜欢的也是美丽的东方少女。”
钟小龙没有接过大约翰的话题,忽然讲:“茉朵是妓女。”
肖甜梨很诧异,“呃……八九岁。”
她要表达的,钟小龙明白,他接着讲:“她的妈妈是唐人街的妓女,而且为了获得更多的钱以及毒品,她会逼茉朵一起卖。那时候,我和爸爸坐在面包车里,经过那些街区,然后看到茉朵被她妈妈塞进了一个男人的车里。后来,我和爸爸把茉朵带走了。”
“茉朵的妈妈呢?”肖甜梨问。
“我不知道,或许是被爸爸处理掉了吧。”他讲。
肖甜梨认真地加以分析,“茉朵的妈妈是中国女人,那应该符合大约翰的口味。”
钟小龙不太认同地摇了摇头,“那个女人很脏,全身很臭,皮肤粗黑,不是那种细腻的肌肤。当时,爸爸给了她钱,让我把茉朵带上车,他说等他一会儿。我看见他沿着那个女人走过的后巷去了,他回来时衣服上有血。我认为,他很厌恶她,且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浪费时间,他直接杀死了她,应该是刺死,我记得当时他皮带上戴有一把折迭刀。这种刀比较小,拿来捅人,不一定能捅死人,除非是捅心脏,但心脏是情感的部分,我爸爸对这种女人没有情感,所以应该是割喉。”
肖甜梨鼓起掌来,“果然,所有的变态连环杀手都是最高明的猎人,你的分析很正确。”顿了顿,她又讲:“于连和我分析过,你诱拐茉朵,是为了救赎。现在看来,是对的。与其这样肮脏地活,不如死干净。”
钟小龙沉默了许久,才讲:“一开始,我只是想带走她,不让她再受那些男人的伤害。她那么小,却求我们说轻一点,她怕出血。过往那些男人没有把她当人。爸爸没有碰她,给她饭吃,让她在小木屋里活着。一整个冬天,我陪着她。我哪儿也不去,我在那里给她讲故事,教她学习,她会画画,我和她一起画。我们很快乐。直到爸爸说,是时候了。于是,我带着她逃跑,但两个小孩,在森林里又能逃去哪呢?她被爸爸抓住了。爸爸要用麻醉,他喜欢活剥,因为这个状态下的皮肤才是最美的。我没有办法,我趁爸爸不注意,把大量毒药注射进她体内,让她没有痛苦地死亡。爸爸很愤怒,把我吊起来鞭打了整整两天两夜,那一次,我几乎死过去。而当我发现,他从不鞭打我背部,只是前胸大腿时,我忽然就明白了,或许有一天,他会对我下手……但平时大多数时候,他对我很好,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打我。事后,他让我听话,并表示,他只是太爱我。他把那张皮给了我。茉朵又回到我身边了,永远和我在一起。”
肖甜梨听完后,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于连说得没错,钟小龙是大约翰的第一位受害者。的确,没有坏人,与心理变态是一天就生成的,他们都经受了漫长岁月的身体上以及精神上虐待,才会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
于连说,吃人魔不是一天就生成的。现在,肖甜梨能体会到他说这些时的荒凉与无奈。钟小龙是另一个于连。
于连对肖甜梨说:“让他继续谈大约翰。你了解得越多,对你以后查案越有帮助。父子共同犯案,这类比较特殊。再者,只要你掌握了大约翰的行为模式,钟小龙就已经被你抓到了。无论他再怎么逃,只要你弄明白了他,他不过是你拽着的风筝。”
二十九(4)你猜 p o1 8b t.co m
肖甜梨给钟小龙斟茶,温声讲:“小龙,你爸爸死了,他永远也没法再伤害你了。你其实是可以跳脱出来的。小龙,你有八分一的中国血统,你妈妈那边,混有很稀薄的亚洲血统,这也是你爸爸当初选中你妈妈的原因。你的爸爸对恋人的投射,投射到了你和你妈妈身上。尽管你和你妈妈看起来就是白人的模样,但体内的确有东方血统,尽管稀薄,但这些血就在那里,在你血管里,在你的身体里流动。”
“这样啊,”钟小龙举起手,将衫袖撩起,喃喃道:“难怪爸爸经常会抚摸我的手臂,看着里面蓝紫不一的血管发呆,达到了痴迷的狂热。他也爱观察每一位猎物的血液流动,他会抚摸他们背部的肌肤,与手臂上动脉的流动。当时,我还以为他会割断他们的手腕动脉,但他始终没有这样做。”
“我看你很安静,”肖甜梨说,“你的爸爸也是吗?你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你们都没有朋友。”
“是。我和爸爸都是性格内敛含蓄的人。他封闭自我,喜欢自己待着。我因为孤僻,在学校遭受霸凌,但爸爸告诉我,需要忍耐,不能动身边认识的人,因为这会将警方的视线第一时间引过来。”钟小龙回答。
肖甜梨了然:“他在教授你捕猎的技巧。连环杀手不在自己的生活区捕猎。那你呢?你有动手捕获过猎物吗?没关系,在我这里,你可以说真话,我不是警察,也不代表警察。”
钟小龙想了想,很是迷惑地摇了摇头:“没有。我看着那些和我一样沉默,软弱的男孩子与女孩子,我只想保护他们,而不是伤害他们。除非是我爸爸看中了,我必须要将他们带出来,不然,爸爸就会对我下手。”
“所以,你从来没有主动捕猎。”肖甜梨讲。
“是的。姐姐,我知道,我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害死了很多无辜孩子,但这不是我本意。我感到很痛苦,我甚至想不起点滴过程,诱拐他们,或杀死他们的哪怕一点点片段。我唯一记得的只有茉朵,是我毒死了她。”钟小龙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肖甜梨忽然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小约翰,那些孩子们,你把他们都埋葬在哪里了呢?”
她不再喊他钟小龙,而是他的本名约翰。
小约翰怔愣住了,许久后,他才说,“他们与我同在。我活着,他们也活着。我死了,他们也随风而逝,再无人记得他们。”
肖甜梨说,“你吃了他们。”
“爸爸让我吃了茉朵,爸爸说,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她永远也不会再感到孤单寂寞。包括后来那些男孩子们。”
于连讲:“在面对FBI,以及我的询问时,他从来没有说到这一步,交待得如此彻底。”
肖甜梨声线淡淡,兴趣缺缺:“你一早就等着了,你给他设计好了一切,包括我容貌的杨贵妃灯笼,让他来接近我。我也是一个亚裔,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很符合他的口味。他不能对付我,所以选择服从我。你设计好这一切,迟早能够从钟小龙的口里知道你想要的一切答案。”
于连才是那个背后操纵者。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anbenge.net
“姐姐,你在和谁说话?”小约翰疑惑地看着她,“难道是我的解离症加剧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彻底混淆了现实和虚幻?”
肖甜梨带着点同情凝望他,轻声讲:“刚才是我在自言自语,你没看错。你也没有陷在虚幻里。”
小约翰讲:“能够活在虚幻里也不错,现实太残酷。”
“你爸爸的恋人,我相信就是那盏最朴素最久远的灯笼,上面什么也没有,是一片空白。上面有你爸爸滴下的泪水。你爸爸很爱那个中国女人。你知道你爸爸的故事吗?”肖甜梨问道。
小约翰努力地回想,很痛苦地抱着头,喃喃地讲:“我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我爸爸和我说过很多故事,有些像在梦里。我大多数时候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他好像提到过,在他十五岁时,遇见过一个叫枝的少女,少女不是很漂亮,但清秀的五官,雪白的肌肤,灵动的眼眸,是他为之痴狂的一切。枝很安静,不多话,她是一个妓女,爸爸那时候也没有什么钱,但总会把存到的所有钱给她,给她买吃的。她总是吃不饱,她是雏妓,小小的她,总是被打,吃不饱,穿不暖。爸爸和她待一起,他们彼此陪伴,爸爸视她为珍宝,从来没有碰过她,在爸爸眼里,她是比世间一切都要纯洁的天使。直到一个清晨,一切梦醒。当爸爸从噩梦中醒来,跑去那个贫民窟找她,看到的却是她全裸死在几个妓女合租的房子里,那一晚四个妓女都没有回来,只得她一个独自在家。她被开膛剖肚,肠子流一地,只有背部剩下完好的肌肤,正面胸腹先是被捅了十七刀,然后才解剖她。她的嘴被塞着,无法呼救,她被翻转在床上,露出背面。死因失血过多而亡。一个小女孩,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生,凶手至今找不到。枝虽是一个妓女,但她拥有世上最美的肌肤,像来自中国的丝绸。爸爸时常说,枝是在他心中最美丽的天使。”
肖甜梨终于明白,大约翰为什么会剥皮,因为对于当时的枝来说,完整的地方只剩下背部的一层皮。大约翰想要纪念她,于是带走了她的皮。
“没有家属的受害者,在停尸房存放到一定时间,会有政府送去火葬和掩埋处理。大约翰如何得到她的尸体呢?”肖甜梨问。
小约翰回答道:“爸爸说,那时候他没有钱,不能给她买墓地和处理身后事,所以他其实是偷出来的。然后他留下了她的一部分,再将她埋葬。”
肖甜梨觉得到了关键的节点,她问:“埋在了那里?”
“家那边的森林里。要找最高最大,年龄最老的那一棵树。那棵树有五百岁了,是一棵巨杉。我爸爸还在那里种了一片贱生的花,以纪念陪伴她。爸爸说过,枝喜欢牡丹。但牡丹脆弱,只有野花才长盛不衰,所以他选择了随处可见的野花。”小约翰讲。
所以,大小约翰的所有美国地区内的受害人都被埋骨于此,陪伴大约翰的枝。
“你们害怕枝会寂寞。”肖甜梨说。
移情。就如同大小约翰同样害怕寂寞一样,他们也需要人作伴。如果是小约翰呢?他会选择怎样的模式?肖甜梨问:“那你呢?你现在不在美国境内。你会选择一处什么样的地方呢?你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
小约翰眼波一转,露出一丝顽皮,方才的忧郁、哀伤转瞬一扫而空,他笑:“姐姐,你猜。”
二十九(5)不谈情却已生了情
于连见她在换衣服,打算出门,他讲:“他给你气受,你还要去服侍他!肖甜梨,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贱了?”
肖甜梨穿上白袜,踩上木屐,半仰着头睨他,“我只是做事喜欢有始有终。”
于连讲:“先把夜宵吃了吧,我花了很多心机做的。古法金钱鸡,你刚才不是说想吃吗?”
肖甜梨又脱掉鞋,因和服裙摆太窄,只好迈着小碎步慢慢行来。
于连讲:“你这样走,走到他家都去掉大半夜了。”
肖甜梨妩媚地坐下,低声讲:“我就爱在森林里漫步。”
于连将刚烤好的金钱鸡端出来,空气里涌动着难言的肉香。那五花肉已经被腌制成了半透明状,此刻正滴着油,油脂顺着中间的肝渗进去,第叁层则是广式的叉烧瘦肉,他在炙烤时反复刷了蜜汁,此刻蜜香和肉脂香一起透出,那香味似蛊,引发出人身体深处的渴望。
肖甜梨舔了舔唇。
“金钱鸡里没有鸡,只有恶之肉,越是恶越是甘醇甜美,请慢慢享用。”于连在碟子里分切,然后取了叁块金钱鸡分到她盘中,并用鲜花、柠檬、以及红萝卜的花果造型雕刻替她摆盘。
肖甜梨用叉子叉起一块叁层的金钱鸡,含进口中,无论是肝,叉烧,还是冰肉,都透出无与伦比的滋味来。
她微眯着眼,抿了一口红酒,让酒中和肉的腻,每一口都恰到好处。
“味道如何?”于连笑问。
“很好。”她对着他举了举杯。
他执起杯,和她轻碰:“Cheers!”
忽然,门外传来声响,然后是咚的好大一声。
肖甜梨走到廊上一看,居然是大明把庭院里其中一棵树撞倒了。
“哎,大明,你来这里干什么?!”肖甜梨嚷,想去撸它,结果大明身子和头一歪,猛地往于连的方向扑去。
“大明,来啦!”于连轻笑,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这头大猫。
大明彻底猫化,对着他喵喵叫,然后倒地,翻肚,对着于连亮肚皮,尾巴就像狗一样甩个不停。
于连给它揉肚子,它嘤嘤嘤地叫。
肖甜梨总算看出来了,“大明是你养的?”
于连想了想,讲:“是我和你一起救了它。不过你不记得了。后来,是我在照顾它,所以它只和我亲。”
难怪,它不让杀手伤害明十,却又不亲近明十。它虽是兽,却分得清谁是谁。或许,它只是太想念于连,才会顺带不准人伤害明十,因为明十和于连一模一样。
于连透露的信息,令她心中惴惴不安,他说,大明是他和她一起救的。
像是看出她想什么,于连讲:“那时候我们也是敌对的身份,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抓住我,碰巧你我交手时,受伤的大明跑了过来。你不要想太多,没那么复杂。”
顿了顿,他轻笑,“还是你害怕,其实你在失忆的时候爱上我了?”
“我呸!”肖甜梨怼:“你想唬我?!无论我失不失忆,我都不会爱上你!”
于连听了,眼神黯了下去,他转过身,带着大明进了屋,冷着声讲:“你走。”
肖甜梨穿上木屐,噔噔噔地走了。
***
肖甜梨走到明十家,隔着十多米,她才发现,明十家门是开着的。
她慢慢走了进去,明十正站在大厅门口的廊道上。
肖甜梨的心一软,他站在那里是在等着她。
肖甜梨榻上廊道,脱掉木屐,讲:“吃过了吗?”
明十摇了摇头。
肖甜梨说,“我给你下个面。”
她转身进了厨房。
她将鸡块切丝,放进锅里炸了一下,然后是煮青菜,青菜刚熟即刻捞起,片片碧绿而通透似翡翠。她鸡丝炸出的鸡油煮面。
等好了,面汤上飘着薄绿的生菜,金黄的金丝与面条,香气溢出屋内。
她将面碗端到了大厅餐桌,他安静地坐下,从她手上接过筷子。
她又进了厨房,等再出来,她笑盈盈地走到他身旁,将手打开,“给你煮了个蛋。上面画有画,虽然没有你的朱古力蛋那么精美,不过我觉得我画得挺好的。”
他接过,一看,是一株兰花,一只橘黄小猫从花丛里探出头来。
他莞尔,“是挺好。”
他剥蛋,吃面,一直很安静。
她也就无聊地伏在饭桌上,脸对着庭院发呆。
直到吃完,明十才讲:“谢谢你。”
她闷哼:“不用了。说到底你还是因为要保护我才受伤的。我照顾你这几天,是应该的。”
可是这样干坐着,好无聊啊!
等他洗完碗出来,她又提议:“我给你讲故事吧!”
明十点头道好,转身去取茶席,茶具,摆到廊外,准备沏茶。
肖甜梨说,“你少喝点茶,解药!”
明十说,“我只喝一杯。”
意思就是,他是煮给她喝的。
肖甜梨咬着唇,觉得这样不好,她其实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两人猎艳,她睡完他就走,才是最好的方式。
“你要讲什么?”他将一碗加了大枣、蜂蜜的茶递给她。
她接过一看,里面也是一只橘猫,但画得比她好看一百倍不止,再想想自己刚才画的丑猫,她瞬间无语。
在那别扭了好大一会儿,她才讲:“木人的故事。在大食国旁边的密林里,生长着一种树,树身上除了开满鲜红的圆盘似的花,还有人的头,木人有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和头发,发上偶尔还簪花。木人不会说话,但每当人对着他说话,或倾诉时,他都会微笑。但听得多了,笑得多了,木人就枯萎了。”
明十听完一怔,然后再画了一幅茶画,茶杯递给她,里面就是一棵树,树上长着一张温柔的会笑的人脸,“是这样吗?”
“是。你画的木人看着真善良温柔。”她讲。
明十说,“是个听起来有点哀伤的故事。善良的小妖怪,或许是听了太多人类无穷无尽的欲望,所以枯萎了。”
他又抿了口茶,讲:“是出自那本书?我想找来看看。”
“《酉阳杂俎》,唐朝的古书。”她讲。
“我下次做朱古力时,打算做一棵树人造型的,也一起参加欧洲朱古力展。”明十讲,“欧洲展的树人高叁米,我店铺里会先做一些10cm的小木人。明天你可以尝到。”
“你的手能做吗?”她有点担忧。
“无妨。迷你版的不费劲。”他笑。
这一刻的明十十分温柔,笑时还很温暖,却又带着淡淡的哀伤,就像他画的木人。
月色溶溶,淡淡的月光沾在他眉宇之间,落在他朱唇之上。
肖甜梨觉得很渴,她垂下头,猛饮了一大口茶。
她其实并不明白,如果说,她只是好色,她可以和别的美丽男人上床,即使是景明明也是好看的男人。但她的确只被明十吸引。
“明十,”她喊他。
明十抬眸,静静地凝望她,等待她的话,他黑漆漆的瞳仁里映出她浅蜜色的身影。
肖甜梨跪坐着,有点不自在地掠了掠和服裙摆,轻声讲:“你可不可以弹琴?”
明十进屋,抱了一把古琴出来。
肖甜梨看得出,这是老物件,不是和琴,是中国的古琴。
他讲:“是明代的古琴,有一个名字,叫思十。”
思十,她喃喃。
明十指尖一拨一勾,起了个调。
是一曲《半山听雨》。
肖甜梨听出了苍凉的味道,悲伤、孤单、心酸无奈兼而有之。
而在一天之内,她已是第二次听到这首曲。第一次,是于连弹奏,第二次却是明十。
肖甜梨无言。
对着这一对孪生兄弟,她第一次发觉,自己不快乐。
***
明十半夜伤口疼痛难忍,无法入眠。
肖甜梨听见他房内动静,走到他房门口,轻声问:“怎么了?”
明十说,“没什么。”
肖甜梨犹豫了一下,讲,“我进来了。”
她将障子门推开,只见他从榻榻米上坐起,伸出雪白的脚尖去捞拖鞋。
见她进来,他脸红了起来,将拖鞋穿好就要站起,她赶紧说,“明十,你坐着吧。”她快步走到他身边,他睡觉穿的浴衣早松脱开了,看得见伤口,伤口四周的肌肤发红,估计是伤口发炎了。
她就叹:“明十,你现在根本不能洗澡。你这天天洗的,不发炎发脓才怪!”她又去摸他额,居然发烧了。她又是叹气。
明十抿了抿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乜着眼讲:“我看你是不想要右手了是吧!连我的臭猫解压器都捏不住,还不学乖一点。”
她取来药粉,纱布,还有清创用的小型手术工具,替他料理伤口。
整个过程,他都没哼声,肖甜梨取来消炎针替他注射,轻声道:“你忍一忍,这几天别洗澡了。拿湿布清理一下就好。”
他闷声道:“会不舒服,还脏。”
肖甜梨听了轻声笑,这傲娇大猫啊……
她打趣:“你可以喊米卢过来,让他帮你洗。避开伤口,有人协助,就能洗干净。”
明十的脸瞬间就黑了。
她笑:“都是男人,不好意思什么!你自己洗,这条胳膊早晚得废。”
说完,她就去给米卢打电话去了。
开的是免提,米卢笑得特别夸张:“你给他洗了,多好!鸳鸯浴!”
明十的脸紧绷着。
肖甜梨说,“别开玩笑了。你明天过来给他洗,这样下去,他右手好不了,他现在用不上力,如果消炎不了,他做手术的日期还得拖延。”
米卢哼了声,讲:“我这便宜弟弟挺有心机啊!他这手一直好不了,就有借口让你走不了,陪着他。”
明十的脸很不好看,抢过电话,讲:“你想多了”然后挂掉了它。
肖甜梨像没听见一样,讲:“腐肉刮完了。我打电话是让你缓一缓,上药粉会很痛,像刀刮一样痛,你忍不住,可以哭的。我不笑你。”
明十憋着的那股气,被她这么一说,也就消散了。他说,“谢谢你。”
肖甜梨嘻嘻哈哈的:“还不是等着吃你做的《木人》!你手情况这么不好,我怕明天没得吃。”
明十唇角勾了勾,讲:“明天有得吃。”
肖甜梨给他上药,他痛得咬紧了后牙槽。肖甜梨看了他一眼,忽然问。“和我相处开心吗?”见他不答,她又讲:“其实,我挺开心的。不过我知道,这样子不好。你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明十依旧沉默。
她说了声“好了”,然后给他缠了层纱布,“我是认真的,明天开始,让米卢请个男护理过来,给你洗澡。你必须赶快消肿,然后才能进行二次手术。”
“嗯。我知道了。”他讲。
这一夜有点折腾,他总是睡不下,在房间里走动。最后,肖甜梨忍无可忍,走了进来,讲,“明十,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
明十愣了愣,讲“好”。他将灯调亮,看着穿着浅碧色浴衣的小女孩慢慢走近,她光着脚,走路很轻没有声音。她身上有花散里的香味,围绕着他经久不散。
她的发全披下来了,将那张饱满的鹅蛋脸藏得小小的,只露出小巧的五官和尖尖的下巴。这样的夜色下,肖甜梨美得没有攻击力,美得安静而含蓄。她手才从他枕边拿起两部书,他手就狠狠地攫住了她手腕。
“怎么了?”肖甜梨问。
明十没说话,但松开了手。
肖甜梨看见书题字,一部是唐朝的《酉阳杂俎》,另一部也是唐朝的《集异记》。木人的故事,其实是于连告诉她的,这两部书,她没有看过。
她翻起来,翻到哪里就从哪里讲起。
她看见他的红色拖鞋,忽然指着他拖鞋讲:“啊,广平那个地方,有个人叫游先朝,有一夜,他看见一个穿红裤子的人在他屋子里走动,知道它是妖怪,于是就用刀砍它,结果那妖怪就变回了一只鞋,是他经常穿的红鞋。”
说完后,肖甜梨抿了抿嘴,抱怨道:“这履精挺可爱啊!又没有什么坏心眼,砍它干嘛,哎,有病!和妖怪交朋友,难道不香吗?!活该他以后没鞋穿!”
明十听了,轻声笑。
肖甜梨放下《集异记》,又拿起《酉阳杂俎》翻了翻,拣了一个《勺童》讲道:“唐朝元和年间,国子监有个学生在夜里温习,半夜时分,突然看见一个高二尺,头发蓬松,脖子上还会发出星光的小男孩在捣蛋。小男孩玩他的笔砚纸张,把案桌弄得乱哄哄的。这个国子监的学生向来大胆,连声呵斥小孩,但小孩退后了几次,还是会跳回到他案桌捣乱。男人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然后趁他不注意,一把抓住了他。小孩子苦苦求饶,言辞容色都很凄楚恳切,可是男人没有放开它。鸡啼时,抓住他的男人突然听见咔擦一声,再回过神来,小孩子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把折断的木勺,勺子上还沾了一百多粒米。”
“哎呀!真不好看!这么可爱的小妖怪,干嘛要折杀了他!太讨厌了!小妖怪们根本没有坏心思!”她越说越气,把书扔一边。
明十想了想,讲:“小妖怪心思单纯,相反人的心最坏。”
肖甜梨捧着脸看他,轻声问:“你还痛吗?”
明十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四点了。有她陪着,原来时间过得很快,刚才,他的确忘了痛。
明十讲:“你去睡吧。”
肖甜梨从袋里翻了一粒朱古力出来,塞他手心,“我这里有止痛药,不过你知道的,这种东西其实很不好,会上瘾。你吃这个,我从你的工作间拿的,甜甜的,好吃。”
明十将糖纸剥开,是一颗红心形状的白朱古力。
他怔了下,然后将心含进嘴中。
肖甜梨和他道晚安,然后替他拉上了障子门。
二十九(6)你是个有情之人
肖甜梨在七点时醒了,但一想,没什么事可干,于是又闭着眼睡了起来。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九点了。她极少睡到这么晚。
梳洗好后,她将和服穿好,盘起头发,簪上珠花,收拾好自己后,才走出房间。
等她来到大厅,才发现明十早起来了。
“我给你做了甜虾盖饭,虾很新鲜,所以只是叁成熟,你把溏心蛋弄破,蛋汁渗进虾和饭粒,味道不错。”他等她将蛋弄破后,又拿酱汁给她浇了浇将饭完全裹起来的鲜虾,“海鲜甜酱油,我早上拿了几种海味熬煮出来的。”
肖甜梨勺了满满一口饭进嘴里,嗯嗯哦哦起来,“好吃!”
他也是一碗甜虾盖饭,两人一起用餐,很快就把早餐解决了。
见她一双眼睛晶亮,此刻像只小狗一样望着自己,明十心中一动,讲:“你想要吃木人朱古力吗?”
肖甜梨疯狂点头。
明十说“稍等”,转身进了工作间。
等他再出来,一个点缀了绿色奶油作草坪的小圆盘托了出来,是一个直径十厘米的小圆盘,看起来是一汪碧绿的草地,木人是一棵开满花的树,树多枝丫,十分茂密,是用黑朱古力做出的雕刻,枝条是一根根粘贴上去,也是朱古力,红色的花是用红色朱古力液喷上去的,花蕊处,他用画笔沾黄色、绿色抹茶粉画上去的。树干最正中处是一块白色的圆造型,白色圆圈外粘贴着一瓣一瓣红色的花朵,明十说,“我画给你看。”说完,他取来裱花袋开始在白圆盘里画乱糟糟的黑发,和红色花瓣相映成趣,跟着是美丽含蓄的大眼睛,精巧的鼻子,以及难以形容的微笑。这张脸很漂亮,漂亮得雌雄莫辨,但他/她的笑意很特别,但着一丝淡淡的哀伤,说不出道不明的无奈,善良以及美好。这一笑,特别美,哀伤的美,而这张脸却很明媚,矛盾的统一。
“这个木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太漂亮了!”肖甜梨围着托盘左看看,右看看。
明十讲:“你希望是男孩就是男孩,是女孩就是女孩。”
肖甜梨说,“我要给他起一个特别好听的名字。他的眼神,笑意都很有诗意。我叫他‘宵诗’,俊俏的男孩子。”
“宵诗吗?也好,我推出市场时,就定名《木人?宵诗》。”明十讲。
肖甜梨很高兴,自己终于想出了一个很有意思又动听的名字。这次,幸好没有打脸。
明十瞧她神色,他嘴角勾了勾,心道,十夜的老板,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
“树干上有多种不同味道夹心,你慢慢尝。树枝是朱古力饼干,这样才不至于腻。草地是奶油蛋糕。”明十说完,又开始泡茶。为了去腻,他给她泡了一杯苦茶,又道:“刚下去时可能会觉得苦,但漫过喉头后就会回甘。”
她捧着木人,小口小口啃着,吃得又快又没有声音,简直像猫一样。明十给她递纸巾,“慢点,别噎着。”
“你的手还好吗?”她还是有点担心。
“做朱古力并不需要使用劲力,这次的调温朱古力,我也是让十色工坊的朱古力大师过来调配的。所以总的来说问题不大。你觉得味道怎样?”他问。
“很棒啊!富有层次感,而且为了缓和甜,你用了高纯度的黑巧,和奶油也能互相辉映,最妙的是宵诗头的部分,内馅是辣猪油渣裹甜冰肉,真的好绝!”她比了个大拇指,“我觉得欧洲朱古力展大赛,你要把所有奖项都包揽了,别的朱古力大师要生气了!”
明十听了抿唇笑,然后摇了摇头讲:“欧洲甜点大师,卧虎藏龙,我只怕自己不够好。”
她摇了摇手指头,“是你太谦虚了。无论从味觉,还是视觉来说,你的作品堪称惊艳。尤其是一把诡艳地狱业火,冲天而起的《地狱变》,我想,没有人能和你匹敌。”
她忽然轻笑,“想来挺有意思的。你身上有东西方两种血,你融入了不同的文化,而又更突出了东方的神秘色彩。无论是《地狱变》,还是《木人》,都是取材于东方。这一点,其实很能讨西方人的好。西方人特别喜欢东方的这点异域情调。”
明十看她快吃完了,又再给她添茶。
苦茶过喉而回甘,肖甜梨品味着茶,舌尖在口腔里卷了卷,搜刮出口腔里的一切甜,再抿了抿嘴,又喝下一口茶。
明十说,“你也差不多了吧。上午我要出去一趟。你无聊了可以回去。”
肖甜梨讲:“我跟你一起吧。”
明十听了一顿,然后讲:“也行。我带你四处走走。”
明十开出来的车,是一辆炫紫红色渐变的海王超跑。那线型的车身,看起来紫得迷幻莫测,又若隐若现的红,真的是骚包极了。肖甜梨尖叫,“啊!这辆玛莎拉蒂好骚啊!”
明十有点无奈,他揉了揉眉心,讲:“要不,我换一辆中规中规的来?”
“不不不,我就爱海王!够骚!衬你这张脸!”她说得激动,狠狠锤了一下他背。
明十黑着脸转身走了。
她坐上驾驶位,明十将篷打开,明媚风光跃于眼前。他将车发动,开得不慢不快,倒是十分中规中规。她笑:“我还是怀念你上次开机车轰上天的劲,那一次,你手车就很辣!”
明十不理会她,继续中规中矩地开着车。
肖甜梨看了眼窗外风光,又讲:“我家也有一辆海王,幽蓝色的,很幽,看似低调,其实跑起来像一道蓝色闪电。你看,我也是有豪车的人!”
明十原本紧绷的下颌颤了颤,她沿着他下颌看上去,发现他笑了。
她讲:“真的!不是只有你有海王啦!”
“嗯。”他答。
肖甜梨问,“你要去哪里?”
他答:“回一趟十色。”
她一听十分雀跃:“哇噢!又可以大吃特吃啦!”
明十转头看向她时,十分惊讶:“你还没有饱吗?!你怎么可以还吃得下?”
肖甜梨一听他话,不乐意了,乜他一眼道:“你这么小气吗?吃多一点都不舍得?”
明十连忙讲:“别误会。我是怕你吃撑了。吃得太饱,那种难受……到时我可帮不了你。”
等看到鸭川时,他就停下了车。他将车停在河边,然后讲:“不远,我和你沿着河慢慢走过去。你也可以看看沿途的景色。”
两人沿着鸭川漫步,但彼此都有点沉默。
肖甜梨看得出,他有心事。
河有湍急缓慢,俩人现在走的这一段,河水十分急。而这最湍急的一段河流上,却开着一棵孤独又艳丽的树。
满树粉樱,熙熙攘攘。樱条很茂密,还极长,是垂樱。
风过,吹落一树樱瓣,带出一种哀伤的感觉。
肖甜梨讲:“总觉得这株老樱,很孤独凄凉。”
明十没有答话。
等远远看到一栋百年老町屋,以及挂在高大老松上的糖果造型挂饰时,肖甜梨若有所思,喃喃:“我怎么好像来过?”
明十听了,讲:“这里是十色在日本的总旗舰店。你这么爱吃,曾来过这里也不奇怪。”
沿着一排排老树走,俩人离十色越来越近。外围的雕花铁门已经能看到了,肖甜梨还看见町屋外放有叁个邮筒。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寄信了。她冥思苦想,觉得以前这里是没有邮筒的。
她忍不住问:“这些邮筒是新建的吗?”
明十回应:“是。我创作出明信片朱古力后,和邮政的人员协商,合作这个项目。其实就是在十色买了朱古力明信片后,可以投进这里的邮筒,那邮递员就会进行全世界的派送服务。待会,你也可以给你家人寄一些。盖上邮戳,寄达想要的地方和人。挺有意思的。”
果然,肖甜梨已经看到很多女孩子在对着邮筒投递朱古力明信片了。
明十一出现,所有女孩子的目光都胶着了过来。
肖甜梨轻笑,“明老板,你还真是受小女孩,女人们欢迎。”
明十回怼:“不及肖老板厉害。肖老板颇多裙下之臣。”
肖甜梨哼了一声,两人背过身去,互相不理睬。
她们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跑过来问明十社交账户。
明十回答得也相对直白,“我已经有妻子了。”
他说的是日语,但肖甜梨听得清楚明白。
女孩子们怏怏不乐地走了。
肖甜梨走进这座百年老町屋。
忽然,她讲:“明十,我喜欢这里!”
明十听了,一怔,然后讲:“那你可以慢慢逛,慢慢品尝。里面很多小巧的朱古力,你多尝尝,但别积食了。我要到工作间,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你觉得无聊了可以到外面走,那边也有一条不属于二年坂叁年坂,但更为小众的古街。”
明十上了属于他的私人楼层,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重要事要办。
他也没有进入工坊去创作朱古力,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书桌里。
和肖甜梨的点滴相处,已经影响到了他。每一次见到她,他甚至都有那种不可抑止的幻想,想要扯破她的衣服,想要占有她。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妻子。
从前,他虽不记得妻子的样貌和身份了,但他觉得妻子从未远离他。但现在,他甚至已经想不起还有一个他的妻了……
明十打开墨盒,开始研磨,他将宣纸铺开,从笔架上拿出一支毛笔,蘸墨,却迟迟无法下笔,直到一滴墨在柔白的宣纸上晕开,似一滴泪。
他右手有伤,但此刻是左手执笔,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左右手都可以用。他随着心意转动,写出一行草书:
吾妻,你还好吗?我时常感到害怕,害怕自己把你遗忘。
吾妻,你是否生我气?最近,你连我梦里也不肯来。
吾妻,我最害怕的事,就是将你忘记。
如能鸿雁传书 ,盼你到我梦中来。
依旧是一封《致吾妻》。
明十写完,才发觉晕开信纸的,是一滴眼泪。
明十用指腹抹去泪水,点进嘴里,是咸的。
伤心的滋味,永远不好。
他扔下笔,坐在椅子上发呆。
等到他离开,才发现肖甜梨捧着一小碗朱古力甜品,坐在二楼露台上吃着。
她哪儿也没有去,她是在等他?
明十走过去,讲:“走吧。”
明十从工坊那边拿了自己最新做的一些列朱古力明信片。
这一个系列是淡蓝封面的,每一盒明信片都印有一首情诗,古今中外的都有。
肖甜梨眼尖,讲:“我逛完店铺里,没看到这个!”
明十给了几张她看,解释道:“我新做的,还没上市。这个明信片是一整个薄盒子的造型,你看邮票已经贴上了,随时可以寄出。盒子正面是不同的诗,盒子背面是写明信片祝福语和落款的地方。至于盒子里的朱古力口味各不同,上面有我亲自雕刻的草书。因为是全手工的,所以也没办法大批量生产。”
她纠正:“正面是不同的情诗。”
明十没答话。
她看了看他写的,抬头全是致吾妻,而地址全是寄回他在京都的家,那座老町屋。这些,全是他写给他妻的情书。此刻,肖甜梨觉得手很烫,她把朱古力明信片还给了他。
她也挑了很多朱古力明信片,满满一大袋,寄给不同的人。她的爸妈,景明明,她的几个堂姐。
明十带她到外面的邮筒去寄。
明十把自己的明信片都投放进去。
肖甜梨一边投,一边讲:“怎么会想到寄信呢?”
他想了想,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但慢有慢的美妙,慢得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朱古力明信片其实是因为我太过想念妻子,而想出来的,包括寄信,以及这些邮筒。它们提醒着我,我的妻子从不曾离开。她一直就在我身边。”
肖甜梨笑笑,无所谓地讲:“你是个有情之人。”
二十九(7)美食
明十带她到附近的古街去走走,鸭川到了这边,呈现野性的奔腾,河流湍急,而岸边树柳摇曳不止。
明十指着远处一座山峰上的寺庙讲,“这座寺庙没什么名气,也不在旅游景点里,但是唐代留下的建筑,当年有很多从大唐过来交流的文人、官员和僧侣都住在那里。”
“那一边的街道拾级而上,两边商铺林里,被松树围绕,静谧而荫绿,小吃肆的饭菜糕点也特别新鲜美味。”他一一介绍道。
肖甜梨一听吃的很激动,但一回头,就见他脸色发白,唇色也一点血色都无,她问:“你还好吧?要不回去休息了,我给你做个牛肉粥,加一碗面条怎么样?”
“不想吃,太清淡了!”他撇开脸。
肖甜梨回过味来,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生个病,变成了个小孩子。”
“我没有。”明十双手插兜,继续往前走。
慕骄阳告诉过她,567制作的虽然不是致命毒药,且明十也及时注射了稀释毒性的解药,但这毒也深入了他肺腑,加上手术等各方面治疗,他伤了元气,适宜静养。
肖甜梨快步走到他身边,讲:“我给你做个佛罗伦萨牛肚怎么样?保证入味!再加一个牛肚拌炖牛肉叁文治。”
见他脚步慢了,明显是在听。她又继续讲:“这道菜有几百年历史了呢!我去佛罗伦萨时,吃过一次就爱上啦!那浓汤汁,啧啧,秘料里提到是用牛骨髓熬的呢!我花了一个月时间偷师,终于把这道菜学会了。就是欧洲牛有时候不太好弄,用本地牛肉,好像不是那个味道。”说着,她不自觉地咬着手指吮了起来。
明十沉默了一下,然后讲:“我哥哥明雪再全球有好几家米其林叁星酒店,刚好京都有一家,他那里食材很丰盛,应该会有欧洲牛。”说完,他打电话到酒店确认,有一批欧洲牛羊肉,在凌晨五点时运抵。明十要了好几样,牛百叶,牛肚,牛脸肉,牛心,牛肉,和牛骨髓。
在他要挂电话时,肖甜梨嚷:“还要一份牛脑!”
明十斜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讲:“嗯,再要一份牛脑。”
回程时,肖甜梨驾车。明十靠在座位上休息。肖甜梨讲:“说起来,这道意大利菜最接近中餐。”
“嗯,国内的牛杂我也吃过。味道也很不错。”明十讲。
“看不出啊,你这么洁癖,挑剔的人,会吃牛杂!”她笑,“外国人不是很都怕那些动物内脏的吗?”
明十抿了抿唇,讲:“我妈妈有一点中国血统,我爸爸是中国人。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是大半个中国人。”
“可惜你现在有伤在身,不能吃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然我可以做个劲辣田螺鸡煲给你吃,下很多的料,豆芽菜,鱼腐,豆腐,牛百叶,什么都可以下!”肖甜梨越说越兴奋,把车开飘起来。
肖甜梨又说回佛罗伦萨牛肚包,她讲:“炖牛肚牛肉的牛骨髓汤讲究,处理内脏,也是用托斯卡纳传统的内脏烹饪方式,我找的那个师傅是小作坊家庭生意,他们的手艺传承了近大半个世纪,老爷爷老奶奶做牛肚包做了七十多年,他们现在八十多岁啦!就连罗勒酱和辣酱都是他们秘制的,我跟着学,老奶奶还哭了,说他们家孩子不喜欢这一门手艺,他们后继无人了。”
明十哼,“我还以为你需要用美色,色诱老爷爷一家,所以才学会的。”
肖甜梨生气了,讲:“我是用一张绝对真诚的脸,加天天蹲他们摊档门口慢慢地磨,最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撑开眼,斜了她一下,讲,“你确定你没有用上酷刑?”
“不就是点秘方,还需要用上严刑逼供了?明十,你真是出息!”她哼。
两人说不过叁句,又互怼了起来。
肖甜梨一回到老町屋,就挽起衫袖,系上围裙,干了起来。
明十有点支撑不住,回里屋睡觉了。
肖甜梨先熬牛骨髓,由于高汤想入味,需要提前一晚熬,现在为了尽快可以吃用,她只能缩短时间,且使用高压锅煲汤。
等到汤飘出浓香味后,她取了一部分汤,加进经过腌制的牛肚、牛百叶、牛心、牛脸一起熬。牛肉不是内脏,需要不同的烹饪方式,她又另起一锅,加进牛骨髓高汤开始炖牛肉。
牛肉需要慢慢炖,把肉炖烂。但牛脏器不同,她将刚入味的牛杂取出,倒进秘制的料汁里去翻炒,为了肉质更嫩滑,她对火候控制得很严密,看到收了汁,马上将牛杂起出,再放进另一锅加了些辛香料的牛骨髓汤里用慢火炖。
她看了看牛肉,差不多了。她又开始做各种酱汁,没有罗勒辣酱的牛肚包是没有灵魂的,不过她只敢适当调味,不能做得太辣。她把各种做好的酱碟放于一边,芝士焗牛脑也做好了。
她把牛脑的中间部分切开,用一个方格固定好,放进锅里,用牛杂炖出的汁浸泡,一起炖煮,芝士慢慢融化,和牛脑完美结合。等牛脑入味,她又将牛脑起出,放进牛脑原来的位置,淋上浓浓的牛骨髓牛杂汤汁,这道炖牛脑就做好了。
而这个时候,明十刚好睡醒,他闻到香味走过来,看见炖牛脑好看又好吃的摆盘,讲道:“这个脑,令我想起上次泰国丧尸案。那些丧尸中了朊病毒,脑子都绵化了。”
肖甜梨:“……”
肖甜梨不搭理他,将烤好的面包从烤炉取出,开始往里面塞牛肚、牛心、牛脸肉、牛百叶,一边堆迭,就一边拿刷子刷那些汤汁上去,然后有刷罗勒辣酱,以及刷了她自吃的超级辣椒酱。
她把包夹好,开始享用这份美食。
明十抿了抿唇,问:“我的呢?”
“自己加工。”她说完,还把超级辣椒酱碗拿走,放到自己身后。
“我也是想要那个。”他手法娴熟地包着牛肚包,下巴往她身后一点。
肖甜梨讲:“你现在不能吃辣,罗勒酱已经是极限了。”
见他极斯文地咬了一口,她问:“怎么样?”然后又自问自答:“超级好吃吧,呵呵!因为加了牛心、牛百叶,很脆的!一口一啖脆脆!而且啊,我火候把握得好,肉的汁水被锁住,一口咬下去,汁水非常充沛,吃得是汁水淋漓啊!”
“好。”明十回答得简单,但给出了最高肯定。
他吃了叁个牛肚包。
肖甜梨洗净手,将锅里的牛杂铲起,放进一个大碗里,又淋了秘制罗勒辣酱进去,讲:“吃完包可以吃这个送饭。”
明十说,“那就拿出去吧。”他将牛脑盘子端了出去。
等她把那个香喷喷的牛杂大碗捧出去,他已经盛好了两碗饭。
肖甜梨拿酱汁碟和筷子,并把超级辣椒酱放在自己面前。
明十似乎胃口很好,吃了满满一碗饭。
两人很快就把一大碗牛杂吃完了,而牛脑也被二人分吃干净。
肖甜梨发出满足喟叹:“这炖牛脑太太好吃了!不知道程飞的脑是什么味道的。”
明十被呛了一下,这个女人,这个恶魔,胃口未免太大了!
休息够了,再加上被美食投喂,明十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他坐在沙发上看书,而肖甜梨嫌弃自己一身烟火味,去洗澡了。等她再出来,换上的是自己带过来的和服。依旧是一件橘黄色的和服,上绣有粉色的绣球花,令人想到扑绣球花的大橘猫,而她就是那只大橘猫。
她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书,她看着看着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明十抬头问:“看的什么?”
“法文漫画《厌世小鬼阿黛尔》,太好玩了!她和你一样,也是一张厌世脸呢!”她将书举高,让他看封面。
明十:“C’est moche!”
肖甜梨马上回怼:“你才丑陋呢!”
“没什么营养。”他讲,然后放下手上的《酉阳杂俎》,将客厅书架里的一本书拿下来,放她手上,“爱看漫画的话,可以试试《丁丁历险记》。我最喜欢的是《蓝莲花》。”
肖甜梨翻看起来,轻笑道:“我也是。不过我小时候都是看中文版的。你做的丁丁和米卢的朱古力也好好看好好吃!而且米卢那么可爱,我都不舍得吃呢!”
明十看着咫尺间那张明媚笑脸,忽然觉得老宅子里太安静了。他走到电视机旁,将电视打开。
刚好是新闻播报,现场是在一条偏僻的街道上,主播讲,一辆押解转换看守所至监狱的警车被突然冲出来的重型卡车撞翻,警察昏迷,但幸好都没有生命危险,但关押的犯人逃脱了。
肖甜梨马上来到电视机前,但并没有什么画面。
这里信号是非常不好的,绝大多数时候连不上网络。
但肖甜梨有慕骄阳给的信号增强器,她马上打开电脑,于连进入工作状态,替她调取出他的私人卫星拍到的图像。从押解车里爬出来的正是567,而后,他被什么人挟持这进了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车。重型卡车就那样横在了路中央,造成了后到车辆的堵塞。
此刻的于连,就是AI的模样,要说的话,都通过对话框打字实现。
他提到,那一段路上的所有监控都被黑了,所以没有人拍到567和带他走的人。
那个人带着帽子和口罩,其实根本认不出是谁。
肖甜梨问:“你拥有大数据,卫星也拍到了他的一对眼睛,以及脸型,可以通过人像识别软件比对识别吗?”
于连发来的对话框里文字显示:可以,但需要一段时间。
说完,他就消失了。
肖甜梨关闭手提,对明十讲:“567越狱了。他是极度危险人物,所以新闻是绝对不会公开逃犯身份的。但一天找不到他,我们就得一直担心着,毕竟他是个定时炸弹。”
二十九(8)他就是深渊
因为是实时新闻,所以现场还在封锁中。
肖甜梨和明十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大卡车打横横在路中间,押解车被撞出很远,侧翻在地。
两名押解警员伤得较轻,已经抬到了救护车上,但司机伤得重,且腿卡死了,现在消防员在用工具锯开司机座位下的阻拦。
慕骄阳已经对司机问完了话,然后和肖甜梨汇合,他讲:“司机开到这段路上,轮胎被一堆钉子扎爆,车打滑,司机正要停下检查时,突然对面小路的坡道上冲出来一连大卡车,将押解车撞飞。司机看到有一个戴着帽子,看不清样子的男人从大卡车上下来,然后打开车门,将受伤的567扶走了。我特意询问过司机,567是否被挟持状态,司机说那个人像567同伴,567是跟他走的。”
肖甜梨说,“我想听听押解员的口供。”
明十接话:“567是冷酷的杀人机器,他的同伴必定也是和他一样的反社会者。在押解员受伤的情况下,要夺枪杀死他们也不过是一两分钟的事。但这个人好像不太热衷于随意杀戮。很矛盾的画像。”
慕骄阳赞赏道:“你分析得很对。”
叁人来到救护车旁,其中一个押解警员昏过去了,经检查他断了一根肋骨,万幸的是没有插进脏器,正准备将他送去医院。
叁人只好先询问另一位清醒着的押解员。
肖甜梨问:“你们当时的情况怎么样?那个男人大概是什么样的?你们离得近,应该能知道更多信息。”
但押解员抱着头,很痛苦的样子,肖甜梨判断他应该是轻度或中度脑震荡。她讲,“别急。我们可以做一个认知问询,你先放轻松,闭上眼睛,跟着我的话走,好吗?”
另一边的慕骄阳和救护人员了解情况,知道他现在情况并不危急,只是双腿骨折,可以进行问询。
“你现在很安全,你刚才看见了什么?”肖甜梨问。
“一束光。”押解员答。
肖甜梨:“然后呢?”
“门被打开了,我们看到来人,都慌了。但我发觉我的双腿完全动不了了。我的同伴,他痛苦地呻吟着,显然受伤比我重,已经不能动。”押解员答。
肖甜梨:“放轻松,你们现在安全了。一束光,将你的注意力和视线集中到光上来,你看到那个男人的样子了吗?”
“他……他戴着口罩,而且还戴了帽,我……我看不清。”押解员很痛苦,眼皮快速地跳动着。
慕骄阳马上从衫袋里取出一支手电筒,像不刺眼的光亮在他眼前射出,并轻轻地,有规律地晃动,“深呼吸,跟着光波走,你现在很安全,也不再感动痛苦。”
押解员的快要崩溃的情绪,终于得到缓解。
“男人的手里有拿东西吗?或者,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信息吗?”肖甜梨接续问。
明十忽然讲:“他有没有对567说什么话?”
押解员努力集中精神于那束摇动着的光波中,然后记忆一点点回来,一点点清晰,他回答:“那个男人好像说‘我会达成你的愿望’。”
肖甜梨心中一动,已经确认了大半,“将注意力集中到他眼睛上。他有戴墨镜吗?”
押解员摇了摇头。
那就是没有戴墨镜。肖甜梨又问,“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眼睛上来,你现在,和他面对这面,眼睛对上眼睛,但你很安全。”
“是……是灰绿色的,或者是蓝绿色!”押解员猛地睁开了眼睛。
认知问询结束。所以,带走567的是一位外籍人士。
慕骄阳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讲道:“阿梨,你知道是谁吗?”
肖甜梨对上他眼睛,摇了摇头,讲:“暂时还是不清楚。”
明十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他当时为什么没有杀死你们?”
问话相当直接,却是最有效的手段。押解员听了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讲:“他的手上有一把自制的枪。这也是当时我们都很恐惧的原因。我们不能动了,我手能动,但枪在撞车的时候丢出了很远。他要杀死我们的确很容易。但他说了一句话,他用日语讲只要我们不反抗,他不会伤害我们。”
“很有条理,很有计划。预先摸清押解路线,在途中设下钉子打埋伏,用卡车撞,黑进监控抹掉一切影像记录,劫走567。速度很快,非常高效,体现了绝对的自信,以及掌控力。或许,他的确不想杀人;又或许,他操控下发生的一切,给了他绝对的掌控力,也就是权力,他得到极大满足,已经不需要通过杀人来获得权力感。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个人的犯罪手法相当成熟,绝对不会是新手。”慕骄阳讲,“我们要找的是一个犯罪高手。”
等回到老町屋,明十才问,“你为什么隐瞒慕教授。很明显,这是567处理藤真案时的第二影子变态连环杀手,也就是剥皮者。”
忽然,他微眯起眼,讲:“你和剥皮者见面了吧。另一个漂亮的,可供你消遣的‘巴颂’。那个未满十八岁的小恶魔。”
肖甜梨有点无语,明十怎么就和小约翰对上了呢?!
明十又问:“你觉得剥皮者会躲在哪里?”
肖甜梨不答反问:“怎么?你想向我姐夫举报?”
明十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是剥皮者的目标。他的目标是我弟弟,在他眼里,我和于连一模一样。”
“我觉得剥皮者本性不坏,他没有杀害那叁名无辜警员。”肖甜梨讲:“只要不太坏,我做不到将他们逼到绝地。”
肖甜梨将小约翰的往事一点点地讲给明十听,明十听后沉默许久,才说,“他身上有着我弟弟的影子。”
“是,也不全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他和于连的确是因残缺的童年造成了现在的样子。没有坏人是一天生成的,所以,我不想逼死小约翰。”肖甜梨讲。
明十点了点头。
***
肖甜梨回到了珈蓝。
她将电脑打开,于连的身影在屏幕里慢慢显现。
肖甜梨翻了个白眼,“你还不能从电脑里爬出来吗?”
于连一听,脸立马就变黑了。他不大高兴地讲:“我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肖甜梨:“小约翰已经得到了567。但他需要一个不被打搅的,绝对安静安全的地方来完成他的作品。我需要比警方快一步找到小约翰。”
“你想救他吗?”于连问。
“有什么方法?”肖甜梨说,“剥夺一个人的记忆,我觉得像你这样的高级精神科医生可以做到。如果他记忆一片空白,纯如白纸,那会成为怎样的人,不是很有意思吗?”
于连讲:“你可以找慕教授请教。他和景蓝研发的记忆置换术,可以做到这一点。”
“不。”她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老师那一套需要用上许多年的时间,有时候甚至需要十年及以上。”
于连轻笑:“你想走捷径吗?慕教授走的是正途,是对病人没有任何一丝危害的正途治疗手段。用我的法子,处理不得当,人就会发疯发狂。”
“有一种方法,让脑部神经元同时放电,然后令到正常的人产生非遗传性癫痫,就能丧失部分记忆。但这个度一旦掌握不好,病人就会疯掉。真正精神意义上的疯癫。”于连讲。
肖甜梨蹙眉:“癫痫发作时的确会带来记忆的缺失,大脑的短路,但也只是病发期间而已。失忆时间太短促。”
于连讲:“一个时间段为期,例如叁个月,半年,或更长久一些,严格控制神经元放电时间,将会造成脑部的连锁失忆。打个比方吧,例如在这个时间段里,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做神经元放电的实验,病患在这一个月里也没有发生癫痫现象,但他会忘记很多东西,有时候甚至自己在晚上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醒来时可能就是在别的地方,而非自己家里。以此反复类推,如果有心理医生或精神医生对他进行催眠,那他就会分不清想要分清的事实,可以按着操控者规划的路线走。但我说过了,这是捷径,会对病患的脑部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而小约翰本身就以存在认知障碍,记忆混乱,这是有利于你的一点,因为他会更容易接受暗示,进行自我催眠,达到你要的效果。”
“通过不和谐声音,例如音乐、高低音频,或是画像,令到大脑产生变化。这是精神科常规操作,在精神治疗指导手册里面有提及。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合法合规的。虽然用得少,也不太建议操作,但不算违规。”肖甜梨讲,“我看过景家的心理治疗、心理分析等学术书,都有提及。”
于连点头,“在乎使用的人,和整个过程的操作。用闪光灯,或是一些光盘影像、声音源都可以操作。”
“这个是最快捷的。就用这个。我看过你存放在硫磺温泉竹苑的大部分视频案例了,我知道怎么做。”她说。
“你还需要使用药物,能致幻且丧失记忆的东崀菪碱,能放松情绪舒缓下来的催产素,以及一些蛋白质复合物。蛋白质复合物能令到人的短期失忆变成长期失忆,在使用适当东崀菪碱和催产素时,心理师有意识的言语引导,这些都可以在短时间内令到小约翰变成失去记忆,温软无害的小白兔。”他停顿了一下。
“但那需要大量的经验、手段、技巧。我可以从旁协助你。”于连轻笑,“我可以帮助你捏一个全新的人偶,只听你命令的傀儡。”
“但首先,你得对小约翰实施精神麻醉。这是一切的开端。需要一个安静的,秘密的,舒适的环境。”他微笑着看向屏幕外的她。
他的眼睛浓黑不见底,没有一丝光亮,似来自地狱的黑色泉眼。肖甜梨凝视他,他也凝视她,她才悟过来,她这样做其实是在凝视深渊。他就是深渊!
肖甜梨说,“你的温泉竹苑就很合适。等他变得纯良无害,我带他回夏海安置。”
她忽然笑了一声,讲:“毕竟这个短期,也得长达一年以上。我需要用一个月时间,让他处于记忆混沌,就是所谓失忆中。然后带他回夏海安置,继续推进将短期失忆过渡至长期失忆的项目。”
于连也是笑:“说到底,他也只不过是你实验用的一只小白鼠。”
他吹了声口哨:“真可怜!”
二十九(9)以我镜照自身,以我心镜观我眼
那棵垂樱开得更加灿烂了。
风吹过,满树樱花与枝条在轻摇,那么的美!
庭院里,投屏的巨幅幕布上,电影里美得不真实的杨贵妃也站在摇摆着的樱花树下。
美成了永恒。
肖甜梨看向那远处棵垂樱,讲:“二年坂叁年坂的百年老垂樱倒了。”
“美到了极致就是毁灭。”于连用《金阁寺》里的话回应她。
“也是。太美了,也就到了尽头了。”肖甜梨点点头,“你家这棵垂樱也开得很美很灿烂。”
于连抿了口茶,慢悠悠道:“那棵树两百岁,但还很健壮。估计还可以再活一个百年。”
欣赏完电影和茶,肖甜梨漫步至樱花树下。
程飞死透了。
但他脸上还挂着微笑。
木人已经枯萎。
肖甜梨留意到,那些藤蔓攀附盘缠得很深,像有生命一样。她就像能感受到那些树藤在动一样,像蛇一样地挪动,一层一层地往樱花树上裹。木人的身体已经全部看不见,甚至连木人的头脸也快要看不见了。
非常诡异却又艳绝的画面。
很有冲击力。
不得不说,于连的确是天才。
肖甜梨环顾四周,这里彷如世外桃源,一切都美好而从容。是很适合隐居的一处宝地。而中国文化里,“隐居”一词,也极有深意与意境。
“想到了什么?”于连从后走上来,忽然问道。
“我想到了,通过大约翰可以侧写小约翰;同样地,通过侧写你,也能达到侧写小约翰,推理出他的行为方式。你和他长达多年的治疗里,你们进行了无数次的谈话,你提到了许多许多关于你自己的事情。想要和病人建立关系,需要适当地坦陈自己,彼此坦诚。你提到了你的‘隐居’,你说你喜欢拥有属于自己的安静隐秘的境地。小约翰每一次听你说这个话题都很专注。他也会和你讨论。他很认可中国文化,也多次提及‘隐居’这个词。我认为,他会仿照你的行为,他会寻找一处和你这里几乎一样的地方。或许没有温泉,或许更偏远更隐秘,但当我走进他的‘秘境’时,他的屋子大门肯定如你的一样,是翠绿色的。”肖甜梨讲。
于连笑了笑。
肖甜梨眼睛一眯,讲:“你早侧写出来了。”
于连说,“我用大数据与卫星搜索了一段时间了。”
“有结果了吗?”肖甜梨心急道。
于连却说起了别的话:“除了京都,奈良也拥有深山老林。早在数百年前,就因林深山高远,而吸引了许多高僧进森林里修行。所以,那边山很适合藏人。”说完,他拿出一迭打印好的卫星图,讲:“在这个险峻的,根本没有人踏足的山头,你看,这里,有一座小木屋,门是绿色的。”
肖甜梨拿过照片,唇边掀起一个小小的弧。
***
这是一场联合行动。
在小野丽子的带领下,日方的刑警、特警都准备好了,甚至是附近的几座山都被重重围住。
而十夜和慕骄阳作为咨询顾问,也和小野一行人进了山。
在来的途中,慕骄阳已经从肖甜梨口中知道了她推测的过程。他说,“你能想到从于连那和他的谈话中倒推出小约翰的行为模式,这点很好。”
“希望我们没有来迟吧。”肖甜梨讲。
艰难跋涉,终于找到了卫星图隐藏下的秘境,那道绿门。
小野是总指挥,特警们已经准备好,而叁位狙击手也爬上高处,从各方位去试图找出瞄准的目标。
行进有序,小野带着手下先攻了进去。
两名特警保护着文质彬彬的慕教授,而肖甜梨按耐不住,首先挤了上去,和小野并列在前。
四周很安静,诡秘的安静。
但好像还有别的声音,一种很细微的声音,像呼吸,又像一种“滋滋滋”的电流声。
肖甜梨的五感训练得比特警还要敏锐,她觉得,无论是567,还是剥皮者都不在了。又或者说,他们处于一种不能动的静态中。
肖甜梨的眉头皱得紧。
“Clear!”特警的声音从一二层传来。
但这间木屋有叁层。
小野说,“看来被他跑了。”
肖甜梨说,“剥皮者应该是不在了。但567……倒未必。”
一行人进入了叁层。
但房门被推开,眼前见到的一切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567趴在一张手术台上,他的脸对着地上的镜子,而手术台的正上方天顶上也有一面镜子。手术台一侧也有一张屏风。屏风上挂着一张完美的皮。皮上绘有亭台楼阁,是中式仙境的意象。一只仙鹤从仙松上掠过,抖落下一件艳红的衣裳,既像唐装,也似和服,而仙鹤也是亦中式亦日式的符号。这幅画,画得很美,画的人极擅丹青。一应文房四宝与手术刀械等物放于案桌的左右两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热一冷,泾渭分明。
慕骄阳走到画皮旁观看,淡淡道:“这幅画不可能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完成。即使是一气呵成,绝不停顿,也需要耗去10小时的时间。”
567背部的皮肤被完整地剥了下来。
就在大家都被眼前景象唬住时,肖甜梨忽然讲,“567还活着。”
众人又是一惊。
小野赶紧去叫救护车来。
慕骄阳离开画,走到这个保护罩旁边。
567是被置在保护罩里的,肖甜梨还观察到,他在输着点滴。她看了眼挂瓶,一个瓶子是氯胺酮,一个瓶子是某种液体的静默注射。
氯胺酮是为了全身麻醉,而这个……肖甜梨陷入了沉思。
慕骄阳看了她一眼,讲:“剥皮者升级了,他开始享受虐杀的乐趣。关于剥皮,会导致失血,但不会是致死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作为人体的隔热屏障,皮肤一旦受损,暴露在外的身体组织在失去这道保护层后,会因体内大量水分流失,或体温过低致死。这种情况下,人大概可以活一两个小时。但如果放在保护罩里,守住了温度,减少了热量损耗,又减缓了体内水分流失,可以多活几天。不过最终都会死于败血症。而在剥皮48小时后,就会受到感染,引发败血性休克,并最终导致死亡。剥皮者在享受这个控制与剥夺的过程。这个房间,被他刻意布置,人皮、绘画,像艺术品一样展开于屏风上供人欣赏,不让受害者马上死亡。活剥。这一切,都是仪式。剥皮者的仪式感比在藤真的摆弄仪式上更为耗时,也倾注了更多的个人情感。这个变态连环杀手已经成长起来了,他找到了自己标签和仪式感。”
小野对着电话吼:“还有多久医护人员才能到达?”
电话里,对方讲还要半小时。
小野气得骂人,而另一边特警已经在附近展开搜山。
567上着呼吸器。
那种一呼一吸的呼呼声,是机械发出的声音。刚才,肖甜梨听见的就是这个声音。
肖甜梨问慕骄阳道:“为什么还要这个?”
慕骄阳答:“氯胺酮是一种强效全身麻醉剂,但受害者是否清醒,有没有知觉,是由氯胺酮的使用剂量决定的。如果剂量不够,受害者会全身动弹不了,即使失去了意识,仍能感受到疼痛,那会增加心脏的负担,会因疼痛造成休克死亡。但如果深度麻醉,就会失去意识,没有任何反应,但同时也再无法自主呼吸。所以剥皮者给他上了呼吸器。而输液,是为了保持剥皮后,身体水分的流失。”
“这也是剥皮者折磨与虐待的一部分。让他观看自己被活剥,感受皮肤一寸一寸和自己身体灵魂剥离的滋味。让他从镜子里看着自己所有的表情,在镜子的反射里看到天顶里的被剥开的自己,与另一边屏风上的自己。”肖甜梨讲,“剥皮者的手法十分娴熟。他也很享受其中。”
“是。”慕骄阳神色很凝重,“这样的过程,能使对方产生性唤起。这本就是性虐的一种行为表达。而考虑到567的认知障碍,认为他自己是被人这张皮囊束缚住的兽。剥皮者替他找回真实的自己。我更认同,567是自愿被剥皮者剥皮的。”
一切都瞒不过这个老师,就连她自己都是慕骄阳教出来的。她能侧写出来,慕骄阳同样能侧写出来。即使,他接手迟,且没有充足资料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做到。
肖甜梨来到567头的方向,开始推理:“一开始,567没有失去意识,他能看着自己如何被剥离。剥皮者应该是修过医学,他用药精准,567的心脏也在可承受的范围内。然后,或许是他人性中仅存的一点怜悯,他对567用了能失去意识的麻醉,567不再承受身体的疼痛。剥皮者也能更好地,更安静地,更投入地完成他的作品。”
“以我镜照自身,以我心镜观我眼。”肖甜梨念道。
慕骄阳听了,一怔,然后讲:“这就是567自杀的最完整画像。剥皮者帮助他完成自杀与仪式,剥开他人的皮囊,‘以我镜照自身,以我心镜观我眼。’这也是对剥皮者最精准的画像。是于连!”
他惊呼,“是于连侧写出来的。不是你。阿梨,吃人魔对你的影响太深了。”
肖甜梨苦笑道:“老师,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被他操控。”
医护人员到了,整个施救过程极为艰难与小心翼翼。
567被放进了保温无菌隔离箱里抬走。
医护人员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受害者感染,但这一切不乐观,车开走前,医护人员对小野讲,“警官,受害人情况不乐观,他已经出现了初步的感染迹象,他被剥皮应该超过了30小时以上。一旦出现感染,那细菌的繁殖是很快的。我们只能尽力抢救。”
小野听了,狠狠地骂了句“该死!”她还指望着能从567嘴里知道更多剥皮者的情况,但现在567这个样,和死了也差不了多少了。
法证人员也到了。但大家看着眼前这诡艳的一幕,都是说不出的惊悚表情。
窗外竹林风过,那精美的人皮在屏风上舒展,摇摆,那一起一伏的姿态,竟似一幅古画卷有了呼吸……
取证人员纷纷打了个寒战。
***
小野的电话再次响起。
等她挂掉电话,她嘴角动了动,朝着肖甜梨和慕骄阳无奈地讲道,“刚才医护人员来报,经过初步检查,567正面身体上,大腿两侧各不见了一块肉,不过取下后,做了缝合。由于那处感染也很严重,在送医途中,567已经停止呼吸了。”
前后,不过两个多小时。
他们在这里的取证还没结束。
刚到医院的567就已经抢救无效死亡。
567机械兽杀人的案子倒是终结了。
肖甜梨喃喃:“以我镜照自身,以我心镜观我眼。倒是如了567的愿,他终于是挣脱了人类这张皮。”
二十九(10)新的任务
“回来了?”
“回来了。”
近乎亲昵的一段对话。
当明十觉得说出的话不太合适时,他也就背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肖甜梨站在那里,有片刻怔愣。
又想起刚才进门时,好像看到明十家大院外的邮箱,其中一封信的一角掉了出来。她走到大门外,雕花大门旁的一株老树旁立着一只古朴的邮箱。
她拿出发夹,用尖的那头拨了几下,就把锁给打开了。
一迭十色的朱古力明信片掉了出来。她赶忙接住,抱于怀里,然后走回了屋里去。
她想了想,将明信片放在书桌上。
其中一封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拿起,那张明信片的正面是一家古旧的小书摊,堆放有旧书、旧照片,旧唱片,与一些明信片,旁边也是一只邮筒。她翻过来,印有邮戳,今天才寄到的。
明信片盒子里朱古力轻晃,她读着背面印着的诗句:“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是明十念过的句子。他说过,从前的时间太慢,慢得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他爱他的妻。
肖甜梨将明信片放回去。
这些情书,是明十寄给他的妻的。
他的妻住在这里,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见明十又走了出来,她讲:“我看到你的邮箱全满了,就帮你都拿进来了。既然是重要东西,那你收好吧。”
明十静静听了,稍一颔首,然后走了过来,抱起明信片走了。
***
下午时分,米卢真的过来给明十洗澡了。
两个大男人挤一个浴室洗,明十十分拘束。
米卢倒是嬉皮笑脸地:“小迪迪,你应该和十夜鸳鸯浴,让美人给你洗嘛!”米卢说的是一口流利汉语,喊他小迪迪。
肖甜梨听见“小迪迪”这叁个字,噗嗤一声笑了,忽略掉后半句问:“他小名?就算是小名,不是应该喊小十十吗!”
米卢轻哼,“法语发音嘛,Dix就是十的意思嘛,而且dix和中文发音里的迪斯很像,所以我喊他迪迪。”
肖甜梨憋笑憋得辛苦,而明十的脸很黑。
等到俩人再从浴室出来,明十的脸色又黑又红的,肖甜梨估计米卢肯定挤兑得他太厉害。
晚餐早准备好了,是肖甜梨做的。饭菜不复杂,两个人四菜一汤,其中一道菜是极轻微辣的火锅,里面下了排骨冬瓜,别的生的配菜令放一碟。
米卢一看只有两碗米饭,更是一脸愤愤不平:“你们太缺德了,居然不都留我饭!”
肖甜梨斜乜他一眼,讲:“赶紧滚吧!”
米卢大大哼了一声,走了。
两荤两素,另一道荤菜,是他说过的,爱她做的酸梅排骨。酸梅肉汁浇饭,香得能咬下舌头。她给他涮黄喉,在浅浅透着红的汤里涮了几下,黄喉就好了,又脆又嫩,入口微辣,她讲,“这个这个!很脆口呢!”
明十抿了抿唇,“谢谢。”
肖甜梨爱辣,但为了照顾他,汤锅几乎等同于不辣,所以她给自己做了一碗劲辣酱,她把牛百叶往辣酱里滚,入口辣得她直哆嗦,等吃完了这一口美食,她才讲,“迪迪,明天下午我就走了。”
明十听她讲,手一顿,抬眼看她,只见她眼中有幽幽潮意,晶晶莹莹的一滴泪珠从眼角渗出,滴落。他讲,“我送你去机场。”
“好。”她吸了吸气,“哎呀,太辣了。把我鼻涕眼泪都辣出来了。”
他递纸巾给她,在她接过时,却没有松手。“嗯?”她抬了抬眼,手又用了点力,没把纸巾扯过来。他讲,“不准再这样叫。”
她眼珠转了转,哦,不准叫他迪迪。
她学着米卢的不羁模样,调笑起来:“那喊你十十?”
明十再看向她时,有了恼意。
这么不禁逗吗?!肖甜梨笑笑,继续扒她香喷喷的饭。
汤是炖汤,炖乌鸡。
这玩意听着不像男人吃的东西,但肖甜梨老早就发现了,他不仅爱喝汤,还特别爱喝甜甜的乌鸡汤。
能这样相处的时间不多了。肖甜梨不明白自己为何变得贪心。她甚至不愿意走了。
饭后,明十在洗碗,他右手无力,洗得极慢。
肖甜梨盘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看法语版的《丁丁历险记》动画,还跟着丁丁喊,“Mon pauvre Milou(我可怜的米卢)!”
明十在厨房听了,忍俊不禁。他侧过身来,只见她双手捧着脸,表情可爱,此刻看着就和所有平凡的小女生是一个样子的。
他低下头,继续洗他的碗。
他恍惚起来,想着,他的妻又是什么样子的?他的妻没有那么淘气,很成熟,又很固执,风情魅惑,是一个谜一样的女人,好像是这么个模样,而且好像还会化精致而成熟性感的妆容。他记忆里极为虚浮的印象,他的妻,似是个成熟女人。
不是客厅里,那个娇憨的女孩子。
忽然,视频请求嘟嘟地响着发了过来。肖甜梨接了,喊,“咦,哥哥!”
是景明明。
明十把水关了。厨房里很安静,落针可闻。
只听她讲,“好的。我马上看。”
肖甜梨打开了一个网站,十指如飞,敲击了许久才能登陆。那是一个暗网。她的表情变得凝重,“看到了。这就是泰国方那个失踪的女卧底吗?她已经在暗网上了。我有很多钱,我可以竞拍。”
“不是这样。规则没有那么简单,需要会员。为了保证没有钓鱼执法和卧底混入,卖家必须是杀过人的会员,检测过真的杀过人,才会批准会员申请。过程很复杂,且因很强的防火墙和黑客技术,所以无法关闭也无法追查这个网。”景明明讲。
所有视频都是直播的。
泰国的女卧底是一张东方的脸蛋,在欧美为主导的暗网里,特别受欢迎。
竞价飙升得很快。
她马上给巴颂打电话。
巴颂接了后,叁分钟后加入了竞价,他讲:“我有杀人记录,他们已经通过了我的申请。”
一个处女,年轻,虽然不算美貌,但也清秀,且秀气中带着一种英气,穿着红色的都石衣红裙,连脸孔都变得艳丽起来。价格去到了200万美金。这一轮参与竞价的已经是那种变态虐待型的世界顶级富豪。
肖甜梨咬咬牙,“哎呀,这太贵了啊!Je suis trop pauvre(我太穷了)!”
巴颂那边还联通着,他磁沉的嗓音低低传来,“还要加码吗?我可以给你付。”顿了顿,讲,“不用你还。”
肖甜梨一听,不乐意了,讲:“别!你赚的都是血汗钱,留给你弟弟哲仔!”
但巴颂已经出手,给出了300万美金,拍下了那个泰国女人。他讲:“我在森林里,已经追踪到她的踪迹。她很聪明,留下了记号,是她的一颗牙齿。她一开始,并不是马上进入竞拍系统,而是被送到了森林,被玩家猎杀。因为她是警察,且被关押的时间不久,即使被下了药,依旧能继续在森林里逃命。但最后为什么会被拍卖,这一层,我还没有想明白。但我通告了你在泰国的军方朋友,M从那个森林开始查,找到了一辆押运猎物的小型货车。这座山跨四个城市,而追踪货车到了其中两个城市的入城关卡附近,货车都去了加油站,而且在那里打电话。他们很谨慎,不用手机,也没有拍到人正面。但奇怪的是,他们在固定的城市入口加油站电话亭打电话。那辆货车追查到了,被他们仍在路边弃用了,是偷来的车。车还在搜证。但我看到车胎粘有橡胶,和纸屑,纸屑是湄南河渡轮上才有的那种指示标。而且轮胎上还有一种专门油在船上防水防晒的特殊油漆。泰警方已经包围了那座山的其中一个山坳口,那里也是关押猎物的一个点。但还没有采取行动,以防打草惊蛇。”
“糟了!”巴颂喊道。
“怎么了?”她问。
巴颂:“我刚才离岸账号里划出的钱,突然返还!”
肖甜梨道:“他们怀疑了!怀疑她是卧底。”
那样子,她可能会死,甚至是比死更可怕的,立即卖去下等妓寨,沦为性奴隶。
景明明的电话也到了,她按了另一个键接听。
景明明:“阿梨,我明天下午到泰国,和你汇合。”
“咦?”她很疑惑。
景明明:“那个女卧底是中泰混血。有一个弟弟,但弟弟是她妈妈回到中国后再婚生的,陈启奇是我们在警校的优秀学员,早在一个月前就因为有联合行动,过了泰国。现在失联,我们怀疑,他去救姐姐了。他们姐弟俩感情很好。我们需要解救陈启奇,因为他是中国公民。”
“明白。”她讲,“详细资料发我。”
说完,她就切换了号码,一边刷网页,一边继续和巴颂讲,“从犯罪心理地图来看,他们直播上网的地方,就在他们的地盘里,可能还在那个山坳里,也可能在大本营,我来画一下犯罪心理地图。我说你答。你刚才说的那两个城市入口处,哪一个更靠近曼谷湾,且哪个城市会经过橡胶园。曼谷湾是一个中转站,可以从那里贩卖人口出镜,只要有钱。泰国的警方和军方,一半是黑的。像M将军和丽莎姐这样的好人,很少了。”
巴颂对本国地理熟悉,他很快就回答:“X县离曼谷湾最近,且途径一大片橡胶园。X县一带地形复杂,不仅有港湾,运货集中箱,也有森林盘山,高速和各种小路、山路纠缠,森林还茂密,有毒虫毒物,人迹罕至,如果它们其中一个分部甚至是大本营在森林里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有毒虫毒蛇所以没有人到,是犯罪的绝佳场地。我记得这个案子,其中一个受害者他的身上出现了和被警方包围的那座山上的植物不一样的东西,例如苔藓,这种苔藓适合在极为潮湿的山地生存。而且,他的身上有毒蜘蛛的咬痕,是一种会麻痹中枢神经,造成呼吸困难,最后窒息死亡的毒素。但他的死因是被割喉,应该是他被咬后,跑不了,才会被追上割喉。”
肖甜梨手指在谷歌地图上圈圈画画,然后讲,“在湄南河的一条船上。它们的大本营在一条大船上。那条船本身就可以用来关押和折磨。湄南河的航线好几处其实都是流经S县和X县的,还流过被警方包围的山头的F县。这艘船一直漂浮与航行,持有者应该是从事国际贸易的货运集团,像运飞机、汽车的船就很大。持有者本身也是变态玩家,经常参与变态折磨与猎杀。但他们不是幕后老板,他们只是出租船给这个犯罪集团使用。”
她马上把侧写简报发给了景明明和M将军。
M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他的声音很急,“你确定在船上?”
肖甜梨回答得笃定:“我看了每一帧拍卖视频和图片,各个女人、男人的拍卖直播我都看了。他们头顶的灯在动,只有在船上,才会这样一直地动。”
顿了顿,她又讲:“寻找湄南河途径橡胶园的河流段。橡胶园占地面积很大,如果其中一个幕后玩家是橡胶园老板,那就可以在那一段河流和土地上给需要遮掩的船只和人员提供方面。甚至是在橡胶园里提供关押受害人之处。”
“谢了!”M言简意赅:“我欠你一个很大的人情。”
肖甜梨想了下措辞,讲:“M,你要有心理准备。他们突然下线,并关掉拍卖,应该是女卧底的身份暴露了。就算还没暴露,也遭到了怀疑。”她犹豫了一下,讲:“如果她不拼命反抗,可以保住性命的,我也尽我所能救出她。这种情况下,需要她顺从。但如果她太激烈,就会被折磨死。无论哪一种情况……”她狠狠心,讲下去:“她是女人,都会遭到强奸。”
M沉默了很久,深深吸一口气才说,“她是我一手培养提拔起来的,我和她说过,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她知道应该怎样求生。而且,她还要和弟弟团聚的。”
一提到陈启奇,她马上问:“你有陈启奇的行踪吗?”
M讲:“我在那辆失车上,找到了一枚五星红旗胸针,被刻意藏在车毯子下面。上面有指纹,经过和中国警方核对,是陈启奇的。他已经混进去了。”
M顿了顿又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对方,陈是个聪明人,应该能保住性命。看得出他善于追踪。”
突然,M的声音有了变化,他讲,“我们刚有新发现,在曼谷湾的一处集中箱码头登船处,有一块碎布,布上画有五颗星星,我们现在核对指纹,需要一点时间,但应该就是陈。他为我们指出了方向。”
肖甜梨说,“那艘大船,看起来会很低调,也一直是不用怎么检查,打通了关系的船只。你可以调查网络的检查登记,登记越少,或者是一次不落下检查得次数很多的,两个极端的国际贸易船,就是我们要找的船。不过,你们申请搜查令估计也不容易,需要时间,尤其是对方如果关系很硬。”
泰国不同于美国,美国的FBI他们的行动权限更大,要强行登船搜人不难。但泰国这边,天地线一旦打通,就会很麻烦,她补充,“M,你要小心。万一申请搜查令时走漏风声,被你们警方上层通知对方撤离,那即使有搜查令也会找不到人。而且对方在转移受害者后,第一时间炸船,那你们就算赶到了,所有的犯罪证据也没有了。”
“收到!”M讲:“等你。”
明十端了一杯茶过来,放在她桌面,“你才是真正擅长追踪的那一个。仅凭这些线索,就画出了犯罪心理地图,大致锁定了目标。”
她抬头看他,轻声笑了笑,“哎呀,我好像在教会你怎么犯罪和躲避追踪。”
明十耸了耸肩。
肖甜梨花了很久功夫,才终于重新登录那个已经转移的暗网。
直播停止了,但她可以浏览竞拍物,她在尝试能不能找到陈启奇。
明十帮她一起查。
找了四十多分钟后,还真被俩人找到了。
陈启奇长相不错,比较俊俏,加上年轻,是富豪老变态们喜欢的类型,所以他没有参与那种被猎杀的活动,而上了暗网里富豪们的变态性聚会。
“你们还有时间,他并没有卖出。”明十讲。
肖甜梨心情不是太好,她自言自语道:“今晚会很难熬。”
她说的,是指那位女警员。
明十说,“活着不易,相信她会熬过来的。心智不坚定的人,也不会主动请缨去当卧底。只要能活着。别的不重要。”
“嗯,丛林法则。这也是M教给她的。比起贞洁,性命才是最重要。”肖甜梨说,“我会让那些混蛋付出代价。”
她抿了抿猩红的舌尖,警方需要循规蹈矩,但巴颂不需要啊!
她给巴颂打了个电话,“等警方把犯罪组织带走后,参与玩乐的那些幕后老板们是你的,他们的钱也是你的。”
“你很聪明,那些参与虐杀的有钱玩家们,逮捕他们需要证据链,搜集很耗时,而且还存在一部分只是在网上看怎么杀戮,很难入罪和一网打尽。但从暗网里入手,你可以知道名单。巴颂也能为你带回丰厚的资金。你是要收虚拟币吧。”明十挽着双手淡淡讲道。
她是见钱眼开,咯咯笑了起来:“哎呀,十十,看破不说破嘛!”
明十恼了,“不准再叫!”
H章 sexi ao shu.c om
那一夜,是最后一夜。
就好像她的名字,十夜。第十之夜。总是隐含了夜尽之意。
这最后一夜,肖甜梨翻来覆去睡不着。
明日,她就要离开这座老町屋了。
可是,她觉得,这里很熟悉,熟悉得犹如自己的肌理纹路,抚摸下去,每一寸都似曾相识。
她对这座老町屋有了感情。
她无法入睡,看了眼时钟,夜里十一点了。
她坐起,任由长发披散。
她想了想,拿起白玉笛,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望着天上月出神。
她抚摸玉笛,虽也能吹,但到底并不擅长。
她轻声唱那首《宵待草》。
“等待我心上人儿,一天空等待,看这黄昏花儿开,寂寞多无奈,今宵连那弯月亮,好像也不来。”
她一连唱了好几遍,反反复复都是这首《宵待草》。
然后,她听见对面发出的极轻微的响动。
肖甜梨走到隔壁的卧房,并没有敲门,便将门推开。
和室里,一室昏暗,只留墙东面立着一盏古朴的纸灯笼。
明十在给伤口涂药,他行动并不方便。见她来了,他将衣领拢上,一抬眼,就见那道葱绿色的丝质浴衣如水在地面拂过,迤逦曼妙。
“我帮你。”她轻声讲。
明十没有回答。
肖甜梨又回转身,将门推合上。
夜里静极,门一旦关上,那种感觉更加清晰。
明十心中惶恐,不安,却无处去说。
木地板上铺着柔软的榻榻米。肖甜梨跪下来,慢慢地爬到了他身边。
她双手搭在他肩上,唇轻贴着他颈,低回而缠绵地喊着,“十十。”
明十心里那根弦,瞬间断裂。
不知何时起,他双手已经箍在了她腰上,往上移,是紧致的小腹,往下摩挲,是起伏的臀瓣。
他双手遵从本能,摸进她丰满的臀里去,那吹弹可破的皮肤,那么娇嫩,而那起伏的蔓延,越往深处越是销魂。他双手紧紧箍着她两瓣丰满的肉莲,指尖越进越里,已经摸到了那没有内裤阻碍的穴口肉唇,那么紧的一条缝,他曾无意中窥见过,是粉色的,一想到这,他的指腹沿着穴瓣上下滑动,带起一片蜜液黏腻,他中指狠狠地插了进去,换来她一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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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唇贴着他伤口,小口小口地亲着,她身体贴着他胸膛,绵延起伏。
明十觉得自己肯定是着了魔,他不能动,也不敢动。他被魇住了。
那一处早已有了反应。
但他没有宰动作,双手只是抱着她臀,再没有插入。
肖甜梨知道,他在犹豫。
但他身体很诚实,那一处高高耸立,即使隔了衣物,也能感受到又硬又热。
他那里太硬了。
被她隔着衣物,一把抓住。
蓦地,他呼吸就重了。
肖甜梨扬起头来,那张雪白明艳的脸上脂粉未施,但唇却别样的红。
她舔了舔唇,殷红的舌尖似蛇信,在他唇上舔过。
身体似越冬蛰伏的蛇,终于在这一刻,清醒过来。
明十一口咬在她锁骨上,换来她一声轻喘似的娇嗔,似痛非痛,那一声呻吟要酥到他骨头里去。
她上半身仰着,浴衣也松脱了,身体性感一一展露。
他首先注意到的,还是她一双漂亮的乳,巨硕,挺翘,被浴衣半遮半掩着,那粒早已挺立的红梅也在衣物摩擦时忽隐忽现。
他的视线又移了上去,她锁骨那一处,溢出鲜血,他咬得极深。
两条链子,两枚挂坠垂坠在她心间,发出碰撞的叮咛,其中一枚是钻戒。
那一刻,两人又似有了另一种更为激荡的背德感。
因为,他身上同样戴有。他的婚戒,此刻,也垂坠在他心间。
肖甜梨不甘示弱,仰起头来咬他胸前之物,冰冷的婚戒被她含进嘴里,她望向他,是挑逗,是刺激,是嘲笑,兼而有之。但他没有忽略,她眼底的泪意,颠倒众生的一张脸上有着还属于孩子的清澈和稚嫩。
他很喜欢,也很珍惜她的孩子气。
明十一把将她抱紧。
她吞出了他的婚戒。
无论做与不做,其实,这一刻,他和她都背叛了。
明十并没有做别的,只是紧紧抱着她。
肖甜梨叹了一声,手轻抚着,摸了进去,将他阳具释放出来,慢慢地套弄,她将双手合上,以拇指腹摩擦马眼,他那蘑菇头尤其地大,一层一层,筋膜毕现,她先是摸、刮惹得他吸气,她才开始套弄,然后讲,“十十,你可以要我。今晚我是属于你的。十十,就当是回报你救我。”她的唇再度贴上他伤口,“不为别的。只为这个。就这一晚。”
顿了顿,她讲,“我想要这一晚。”
明十闭上了眼,他整个人在颤抖,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任何的行动,但他内心的害怕,肖甜梨感受到了,他在发抖。
他在哭泣。
很奇怪的一个男人,既刚毅又柔软。肖甜梨扬起脸来,淡淡的昏暗灯光下,他紧闭的眼角有一滴泪,欲坠未坠。
肖甜梨将身上衣服脱掉,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双腿大开盘到了他腰上,由于他不配合,她的姿势非常考验一个人的力量。她用小小的穴口摩擦他的阳具,一下一下地磨,有好几下,他甚至插进了半个头,爽得她呻吟起来,摩擦得更为快速,她上身起伏越烈,她双腿缠绕他腰,一手撑在地板,另一手揽着他颈,胸中两乳随着动作,也一遍一遍地撞向他身,研磨他硬如石头的胸腹,“啊!”她这一下套弄得深,又进去了一点,撞到了她的敏感点,霎时,阴道紧缩,剧烈的挪动,吸得明十巨大的蘑菇头跳动了起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握着她臀,一入到底。
他太长了,那一下,即使高潮了一遍,蜜液喷溅而出,却在他的强硬推进一插到底而变得干涸,因为她的疼痛。
明十说,“我不喜欢你骑我。”他保持着插入的姿势,将她猛地一推,她的头撞向地板“咚”一声,剧烈的疼痛传来,从头到阴穴。
他整根拔出,再整根插入,根本不给她缓冲的时间。
每一次,他撞得又深又狠,她被操得并不快乐。
这一刻,她明白,明十只是将她当成妓女,泄欲的工具,毕竟,是她主动勾引他的。
接下来,明十闭紧了嘴,再没有说话。
没有前戏,也不会询问她感受,更不会理会她是爽还是痛,他只是钳着她腰臀,疯狂地肏她。
肖甜梨被撞飞起来,上身总是从他身边滑走,她哭着求饶,“十十,你弄得太狠了。十十,我痛。”
他俯下身来,钳制住她,一口咬在了她殷红的裴蕾上,“啊”她尖叫一声,也不知是爽还是痛,他一手揉着她另一边乳,用力地捏,摸,刮,而嘴里含着她的乳珠,舔弄,轻咬,舌尖卷起那硬硬的一粒,有用牙齿摩挲,她全身颤抖着,早已溃不成军,明十感觉到她的幽径在紧缩,在挪动,在喷水,或许她准备好了,但明十只想弄痛她,肏死这个自私又可恨的女人。
他再度用力地抽插,比刚才好了一点,没那么干了,但依旧很难进出,她也没有放开来,她的身体好像也在本能地抗拒他。撕扯的意志,一边想要纵欲,一边又想要贞洁守身。为那个男人守着吗?她口中的丈夫,一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愤怒,那她又当他是什么呢?没在顾及她感受,他也不想再看到她楚楚的眼神,他猛地将她翻了个身,“噗嗤”一声,狠狠地后入。
肖甜梨疼得昏死过去。
他那里太大,认真来说,她和他的性器并不匹配,如果他能温柔点,和她调情,或许她是可以容纳他的。但此刻,只有撕裂的痛觉。
明十掐她下巴,将她半边脸掰了过来,喊:“你不是想要吗?!那就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干你的!”
他又一遍全跟撞入。她闷哼一声,痛得咬破了唇。
明十发现她昏过去了,他下腹一片黏腻,他保持着插入的姿势,将她一条腿往上掰开,他低下头看,她腿心拖出一条血丝。
明十怔了下,还要入的阳具停了下来。
他再看她,她依旧疼醒过来,半睁着眼,带着惊恐,又带着恳求看着他,但小鹿一般惊慌动人的眼神里还带着独属于她的倔强,她没再开声求他。
明十又想,她的身手,她不想做,可以推开他,但她没有。
两人相识着,不说话,而她腰背被他控着,还是后入的姿势。后入很深,不是浓情蜜意,没有爱液,那就等同于强暴,是会很痛苦的。
明十想了想,头伏了下去,脸埋进了她腿心之间。
只听她“呀”一声急速的轻唤,她说,“别……”
明十伸出舌尖,温柔地插了进去。
“嗯。”肖甜梨全身颤抖,被他温柔对待,心中的那点撕扯统统碎掉。她讲:“十十,我……我受得了。你要我吧。”
明十只是吸吮着,用他双唇吻她腿心中的花穴。他从后舔她穴,自然舔得更深,舌头搜刮过每一个地方,惹得她娇喘连连,然后,在他用牙齿轻轻咬她花蒂和花唇时,她尖叫着吐出了一泡水。
明十将那些蜜液吞咽,“咕咚咕咚”。
“阿十……”她娇喘着喊。
明十将头从她黏腻的腿心探出,他伏到她滑腻细白的背上来,他咬着她颈项,恶狠狠地讲:“这一次我不会留力!”说是这样说,但他下体只是缓缓地入,两人同时感受着,彼此的皱褶被一寸寸地破开,她的如是,他亦如是。她能感受到他茎身的每一下跳动,龟头和茎身在进入时的皱褶滑动,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体里的那一千一万张嘴在对他又吸又咬!
实在是太爽了,爽得他腰椎发麻,他太久没做了,已是比普通人持久,但还在她一咬一吸时,一霎控制不住精关而射了出来。他恼羞成怒,用了力咬她,她颈部稚嫩肌肤被咬破,血渗了出来。
而她在他射精时,被他一波一波的热浪冲撞宫口,她幽径越咬越烈,她也同时达到了高潮。在她尖叫着软下身体喘息时,他才松开嘴上肉,讲:“阿梨,你以为一次就够吗?不能解我渴。”
肖甜梨一听,是真的受了惊,她猛地推开他,翻了个身,正面对着他,双手撑地,腿也撑起,想要往后退,被明十一把握住双脚脚腕,用力扯向他。也不过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亲眼看着,他那一根立了起来,那么粗壮的一根,宛如婴孩小臂。
他见她惊慌神色,晒道:“第二次,就不会是这么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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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甜梨想要逃,但逃不了。她被他肏弄得没了力气,加上穴那里的确还痛着,她整个人没了分寸。
两人在室子里打了起来,她用双腿夹他腰上一点的地方,她不敢真用力,会把他弄死,但力度少了,明十在极度窒息的情况下,杀红了眼,他生生一掰,将她右小腿给卸了,她小腿脱臼了,行动更为受阻,双重的痛感袭来,她身上全是冷汗。
明十摸着她脸,声音倒是温柔了一点,“你乖的话,就不会痛。我下手有分寸,没有骨折,但你再动,我就不敢保证了。”
肖甜梨没憋住,一边哭一边骂他,“你这个人渣!”
明十倒是觉得新鲜,以指腹轻轻抹去她泪,“真是难得看到肖老板现在这个样子,哭得那么可怜,令我更想干你。”说着,她将她身体固定好,见她没再反抗,他抱起她臀往他下体一拉,那龟头顶了顶她蜜穴,双手将她腿掰到最开,才温柔地讲:“这次,我会轻一点。乖,不要那么倔。”他的确是轻轻地顶了进去,如果她蹙眉,他便会停一停,等她适应了,他再一插到底。
“被人渣干的滋味怎么样?”他轻笑着,拿凸起的鼠跷部顶她,用浓密的毛摩擦她花蒂,肖甜梨猛地瞪大了眼睛,才发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有很多花样儿。
就像此刻,他挺着阳具,在她穴里不按规则地刺,有时候还会拐弯,突然,他往左下里斜刺过去,激得她“啊”一声尖叫。明十咬她乳房,不是舔,是咬,将乳晕咬破了,血渗了出来,她又哭着喊他“人渣,混蛋!”
明十冷嗤:“但肖老板被人渣混蛋干得直流水啊,看来你喜欢被这样玩。”
说完,他开始用力地冲撞,有了刚才的细磨慢研,她全身早被他玩得熟透了,那里都是水,快速地抽插,带得水声四起,羞得她倒不如像一开始时那样昏过去好了。
明十猜透她想法,再度讥讽:“又不是什么三贞九烈,早被男人玩透了,现在又来装什么纯洁。”
肖甜梨脸红一阵,白一阵,此刻恨透了自己的愚蠢,她为什么要去惹他呢?!现在换来的不过是他的轻视罢了。她哭:“明十,你这个人渣。你才脏,你全家都脏!”
明十继续肏着,手指玩弄着她花蒂和两片性感丰满的阴穴,阳具已经在往宫口撞。他讲:“继续骂啊。”
肖甜梨哭着,挥着双手打他,他只能收回手去制止她,但脸一痛,被她挠花了脸。他下了狠力去压制她,保持着正面入她的姿势,将全身重力都压她身上,更抓住了她的手,他抽出皮带,快速地将她双手绑了起来,然后掰开她腿,开始大刀宽斧地干她。
肖甜梨哭着求饶:“不做了好不好,明十,我投降。我不对,我不想要了。”
明十听了,停了下来,在听见她说“以后,我再也不惹你了。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我们两清。我不要了不要了!”但明十额上青筋暴突,插在她穴内的阴茎也一直在肿胀,在尝过了她如此销魂的滋味后,他知道,自己停不来了,他冷着脸讲:“迟了。”
他将她小腿脱臼的地方接了回去,解除了她的痛苦,但她双腿被他钳制着,依旧在一下一下地干她,在她体内尽情而放肆地进出。
或许是累了,肖甜梨真的没有再和他较劲,也不再哼声,只是让他继续肏着。
但肉体是会有记忆的,再被他肏了那么久后,早已有了感觉,现在,她不反抗,他也刻意让着她,一下轻一下重的,舌尖在她胸腹舔过,一点点向上,然后是乳头,他不再咬,只是舔和吸,而他玩弄她乳房时,下体不再动,只是保持着入她的姿势,然后,他感受到她幽径内越来越强烈的蠕动,将他又吸又咬,明十闷哼了一声,忽然间将她抱了起来。
肖甜梨看向他,他也正注视着她,她颤着声问:“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干你。”他讲,俯下身来,咬她耳朵,舌尖又往她耳蜗里扫,而俩人身体还互相插着,她被他舔耳朵都舔出了高潮,那一下,咬得他阳具那么紧,明十“嘶”一声,难得温柔地哄:“阿梨,放松,别咬那么紧。”
她红着脸,声音细细:“那你快点射出来。”
他听了轻笑“射出来,只怕我会要你第三次了。”
但明十说谎了。他答应只要她两次,但在将她压在料理台上, 看着她眼睛,一边干她一边往她身上抹朱古力液然后对着她绵乳又吸又舔时,她的确把他夹射出来了。
这一下的肖甜梨特别可爱,她就这么光着身,居然有点怕他,看他的眼神都是闪闪烁烁躲躲藏藏的,不敢正眼瞧他,她讲,“十十,可以了吗?我……我想走了。”
但她那模样,不就是诱着男人去干她吗?明十很清楚那些男人的想法,无论是景明明,还是巴颂,不就是想像现在这样,将她双腿大开,狠狠地干她的穴吗!还要一次又一次干,一次不够,两次,三次,甚至不放过她,没完没了地操干!
这样想着,他的那根大家伙又硬了。
他正想把阳具再插进去,她大开的大腿和花穴同时颤抖着,她讲,“要不我用嘴给你吸吸。”也不等他同意,她就跳了下来,蹲了下去,仰起头,张开嘴,将他含了进去。
“唔!”明十呻吟。他妈的,他居然差一点就射第三次了!
那么粗的龟头,她吞得很艰难,她看着他,一张精致的鹅蛋脸在吞吃他那根东西时更加地生动,尤其是那对眼,水汪汪的,是被他欺负透了证据,她卖力地吸和舔,只是不想和他再做。
明十摸了摸她的脸。她的口技是一流,一想到,她曾经这样帮另一个男人舔,明十无由来地感到烦躁和愤怒。
他一把钳住她嘴,她一张漂亮脸蛋此刻因含着他阳具而鼓鼓的,她将阴茎吐出,拿两手捧起双乳夹住他那根,开始套弄,她讲:“怎么了?我含得你不舒服吗?”
明十眼看着自己那根紫红再她雪白的双峰间滑动,时而龟头会插到她头,那时候她就会伸出舌头舔他的马眼。这个女人是恶魔!不不不,是艳鬼,令男人只想死在她身上。
明十问:“你想我射出来是吗?”
肖甜梨扬起头,一张艳丽的脸蛋顾盼生辉,她讲:“我那里痛,我给你吸出来好不好?”
“不好!”明十将自己的东西抽出,打破了刚才哄她时说的只要她两次的承诺,他就这样插了进去。
三十(1)天性是捕食
肖甜梨正要离开明宅,却碰上了小约翰。
对于碰上他,其实她并不意外。她本来是计划结束泰国的案子,回到日本找他的。
但现在,他来了,倒也省了。
“小龙,你回来这里,我很意外。”她讲。
钟小龙问,“姐姐,那个人欺负你是吗?”
肖甜梨笑了笑,“小龙,没有人可以欺负我。我对你说过了,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他不会对你造成威胁。你也别节外生枝。”
顿了顿,她又讲,“小龙,你想要另一种人生吗?”
钟小龙那对漂亮的灰绿色眼睛露出迷惘:“怎样的人生?”
“例如,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一个即将要读大学的学生,简单,透明。不需要那么复杂的东西。生活或许不刺激,但很平淡。我觉得,你其实是在寻找平淡。很多人终其一生想要追寻充满激情的人生,想要刺激。但你应该不是。你喜欢‘隐’,喜欢‘秘境’,这些东西究其本质,是平淡。”她在下面条吃,顺便也给他来了一碗。
是她用熬了一个小时的鸡汤煮的,里面还有几个扇贝,鲜嫩多汁。面条与鸡肉金黄,而青菜青绿,搭配起来,清爽好看又好吃。
“姐姐,你做的东西好好吃。”钟小龙捧着面碗,发出满足的喟叹。
他用筷子用得很熟练。肖甜梨看得出,他真心喜欢中国文化。
钟小龙忽然问,“那姐姐呢?姐姐想要激荡还是平淡的人生?”
肖甜梨有一霎出神,喃喃:“遇到我爱的人,我其实想要平淡的人生。”
钟小龙望着她,又问:“昨晚那个男人,我听见你喊他明十。所以我可以确定,他不是于连。我不会再找他。那你呢?你和他睡,他就是你爱的人吗?”
肖甜梨惊讶,钟小龙潜入到了宅子,而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钟小龙只是笑了笑,脸颊红了,“你们只是太投入了。”
肖甜梨哼了声,“不。是我们小看你了。你的身手很不简单啊,约翰。”
“姐姐,别岔开话题。”他讲。
肖甜梨有些遗憾,“不是。他不是我爱的人。我爱的人,我找不到了。”
肖甜梨放下面碗,讲:“如果你想忘记。其实我是有办法的。小龙,就看你想不想。”
“如果我不愿意呢?姐姐有什么手段要使出来?”他问。
肖甜梨的眼中一下起了杀意,但又马上敛了回去,“567的案子,想必你看新闻了吧。”
“嗯。”他答,神色未变。
肖甜梨:“剥皮者的成长很迅速。我的老师如果接下这单案子的话,捉到他只是时间问题。不过据我所知,他要赶着回国,那边的案子也很复杂很难缠。剥皮者的心理也在承受着震荡。他急需一个可以诉说的人。”
“我也懂心理学。我可以是那个很好的倾听者。”肖甜梨讲,“我想,这也是你会来找我的原因。”
“是。在这一刻,我迷路了。”钟小龙讲。
“讲讲吧。那种感觉,是逾悦,还是厌恶。”她平静地讲。
钟小龙无奈地笑了笑,“或许兼而有之。”
但下一刻,他又似下了某种决断:“我打不过你,脑子方面也不是你的对手。姐姐,我认输。我愿意忘掉过去。你希望我是个乖乖的小孩子,我就是个乖乖的小男孩。我会很听你话,当你是家人,去你的国家生活,和读书。我愿意一生在你监控之中。你不做出格的事,我也不做。”
肖甜梨把于连早配好的药拿了出来,两支针剂,一支是含有碱成分的致幻剂,可以帮助抹去记忆;另一支是蛋白质复合物。她要在短期内,控制住他的思想。
“小龙,待会我会给你做催眠。这一段时间,你就住在迷雾森林的小木屋里,我会让一个叫米卢的人来照顾你。他也会定期给你用药。我顶多一周就回来了。小龙,为了完全彻底底忘掉过去,我给你起一个新名字好不好?”
钟小龙对着她露出纯真的笑靥:“我跟姐姐姓,我喜欢姐姐身上画的花,我就叫肖小花。”
“噗!”肖甜梨忍俊不禁,“要不你再想想。”
“我喜欢花,柔软,美丽,没有任何的危险,对谁都不会构成威胁。”肖小花讲。
肖甜梨想了想:“你认为你对别人造成了威胁是吗?”
“我觉得不是我本意。”肖小花露出迷惘又脆弱的神色,“其实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停不下手,最后变成爸爸那样的收藏家。因为,没有人知道,收割猎物时的那种感觉是那么逾悦,逾悦到令我害怕。”
肖甜梨眼眸微眯:“还有享受。你也享受杀戮。你是捕食者。这也是你的潜藏已久的本质。捕食者的本能,的确很致命。”
肖小花说,“我研究过那些变态连环杀手的。他们一旦完成了进化、演变,就会停不下来了。因为猎杀时的极致逾悦,是任何变态都拒绝不了的。他们,我,我们,拒绝不了。这就是本能。”
“要压抑这种本能,会很痛苦。”肖甜梨说,“小花,你身上还有残留的人性。既然你已经尝过了捕食的甜美,还能坦诚你的害怕,你不愿意变成大约翰那样的人。你在违背你的天性,你的天性就是捕食。”
“姐姐,你有没有发觉,其实我和你很相似。”他双手捧脸,扬起头来看她。
肖甜梨莞尔:“也不奇怪。毕竟,什么样的怪物就吸引来什么样的的小怪物。”
顿了顿,她又讲,“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讲,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肖小花和她同时说了出来。
肖甜梨将两支针,毫不犹豫地扎进了他手臂静脉。
“小花,姐姐想赌一次。看看,最后,我会培养出一头什么东西。”她讲。
肖小花很顺从:“姐姐已经有了巴颂,一把锋利的刀。你希望我成为什么?”
肖甜梨亲了亲他额,“目前来讲,姐姐希望你是一张雪白的纸,未染尘埃。”
三十(2)暗影狙击 y ed u6.co m
肖甜梨先到泰国F县。
丽莎来接她机,然后直接把她领到了F县的刑事犯罪技术楼里。
丽莎将解剖室的门推开,讲:“五名死者都在这里了。”
肖甜梨随她走了进去。
法医已经等在那里了。那五具尸体并列放于一处。
肖甜梨走过去,她先看的是最为年轻的一具女性尸体。
法医会意,打开记录本讲:“这位女性十九岁,看得出生前有保持运动。她的体格很不错。死因是一箭射中心脏而死。但死前有遭到多次虐待,也曾叁次流产。”
丽莎补充:“警方已经联系到她的家属了。她在17岁失踪,被囚禁了两年零叁个月。多次性侵,反复流产。你看。她样子不算美丽,但贵在年轻。是男人喜欢的类型,年轻,嫩,柔软。一开始,她是被当做性玩具。”
肖甜梨仔细看受害者的手腕脚腕,讲:“没有被长时间捆绑的痕迹。”
肖甜梨戴着手套的手握住女死者的手,将她手举起,“而且连手指甲也刻意修剪过。”顿了顿,又走到脚处,看了一眼讲,“连脚指甲也剪过。受害者有自己的‘房间’,一定范围内的自由。”
丽莎表示认同。
法医看了眼记录讲,“伙食也不差,从解剖看她死前的胃部内容物,都是高蛋白,和营养的食物。”看好文请到:h e huan8.c o m
“头发也修剪整齐。”肖甜梨摸了摸她的头,讲:“所有的受害人都被‘妥善’地照顾着。这就需要相当宽阔的地方。”
肖甜梨思索了一会儿,讲:“她现在19岁了。多次性侵和流产,必然造成她身体的损伤。所以趁着她还能跑,她被送到了森林里,供人猎杀玩乐。他们在榨取出她所有的价值。”
丽莎说,“死者是自由体操运动员,身体柔软且强壮健康。”
肖甜梨已经快速看过五名死者了,从体格骨骼来看,生前必定都是强壮的,因为他们身上都有肌肉,是长期运动的证明。“不仅是她,另外四名受害者都是身体强壮。他们要抓的,本来就是强壮的人。这是这个犯罪集团的作案特征。”
法医讲:“19岁这名死者身上的虐待伤少一点,且程度相对轻,都是一些烟头烫伤,皮带抽出的鞭痕。但从这一名女性开始,身体上的虐待伤重了,你们看。”
法医指着第二名女死者讲:“这个被关一年,身上有刀刺伤,也有用烙铁烫的伤痕。”
“行为在升级。”肖甜梨讲,“相反,那边那一具看起来更年长的女性,她的伤最少。”
丽莎讲:“那位女性27岁,被关押了6年之久。她真正的伤处是下体,长期性侵,且有过生育。死因是被两支不同的箭射杀。一支射中她腹部,一支从她喉咙射进,喉咙的那一支复合弓箭,才是致命伤。两支箭型号不同。她是在失踪期间生育的。”
肖甜梨有点愤怒,“一群渣滓!”
另外两名是男性,年龄都在22-25左右。年轻那名有被性侵痕迹。两名男性模样只能算普通,这也是他们没有直接上拍卖的原因。暗网上做的都是精品,男女都既年轻,也有容貌上的优势。就好比那名女卧底,真要说眉眼并不能够得上美丽,但清秀里透出的英气,那种独特的气质,使得她有了别样的妩媚,起码在变态富豪那里看起来就很诱惑。而她俊秀的弟弟,更受老变态们的喜欢。
“这里有老虎钳的伤。”肖甜梨指着年长的那名男死者说,“而且还有不同型号的刀的割痕,以及用电极电击。这里有心肺复苏的迹象。”
“对,肩背和腹部的电击是为了虐待,而心脏这一处的电击是做心肺复苏。”法医讲,“而且不止一只。”
“多次虐待至休克,面临死亡,又多次被救活。救活再虐待,再救活。非常残忍的手段。”肖甜梨讲。
法医有点不明白:“不是一个人干的吗?一个人用不同的工具。”
“不是。这里已经出现了多种行为了。”肖甜梨解释:“一个成长中的变态连环杀手,或许会用多种工具来做实验,从而找到自己最喜欢的工具和模式。但这里,呈现出的是成熟的抓捕、囚禁、虐杀手段。他们唯一没有善后的,只是没有掩埋尸体,也呈现出了他们的傲慢和对警方的轻视。从这一点也可以推理出,他们背后有强大的庇护伞。所以才敢如此傲慢。不同的虐待方式,是因为来自不同的人。有些人用刀,而另一些用火,或用电。最后,普通的虐杀已经无法令他们到达高潮,于是,囚禁他们的人又为玩家们开发新的玩法,在山林里狩猎!”
法医听了,脸色有些白,颤抖着唇讲:“魔鬼!”
丽莎说,“这个年轻一些的男人,是被人用拳头活活打死的。”
肖甜梨讲:“除非玩家们有这一类身体强壮得犹如牛一样的人,不然应该是犯罪集团的打手做的。不排除玩家们有这一类人,有些富豪本身就很特殊。但这一类人少,用箭射杀比较容易,用刀杀死已经逃跑得虚弱的受害者也说得通。但用拳头活活打死一个男人,不是一件容易事。我更倾向于是犯罪集团的打手,应玩家的要求,直播猎杀的场面。在森林里追逐,然后活活打死受害人。或许不是直播,那个玩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
丽莎也不寒而栗:“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在那些有钱的变态眼里,他们只是物。他们没有尊严,一早就被去人格化了。而且,从男死者面容被打至毁坏来看,施虐者应该存在面部缺陷。他的自卑,反应在受害者身上。你们可以试着寻找一名30-45岁之间,身体强壮,但脸部有缺陷,或者是有口吃的富豪。他有恋童癖,喜欢男童,可能存在对他的指控,但因为他有钱所以没有被起诉。”
丽莎马上给M将军打电话报告。
法医讲:“从这些就能知道这么多?好神奇。”
肖甜梨说,“犯罪心理是这样的,但有时候也不太好用。因为会给你圈出一大群有嫌疑的人,有时候人数太多,而变得笼统,并不能真的抓到人。”
丽莎说,“你的实力,我们是知道的。好了,直升机到了,就在楼顶。我们先到这一带的丛林里,然后再去曼谷湾那边了。对了,你哥哥在丛林里等着了。”
三十(3)暗影狙击
泰缅交界本就存在广袤的丛林,大部分地区属于叁不管地界。
看着飞机越过丛林,又飞跃海峡,肖甜梨蹙眉:“这么远?”
丽莎也有点无奈:“原本我只打算带你去犯罪现场看看,让你分析他们猎杀的过程。那一带丛林多少还是留下了痕迹的。但是今天凌晨一点,巴颂用卫星电话联系了M。所以我们现在要去的目的地在一处没人烟的海岛丛林里。因为是巴颂追踪到了这里,我们才能知道这么隐蔽的点。说起来,巴颂从不露面和我们接触,他不信任我们。”
肖甜梨在暗中观察和记录海面以及各海岛情况。这里200多平方海域都没有第二座岛,也不在旅游或出海作业、例如捕鱼和海洋研究的领域,根本没有船只往来,很适合囚禁受害者们。因为没有淡水,即使不关着他们,他们也逃不远。
“是前面那个橄榄型的岛了吧?前后300平方海域才出现了一个岛,这里荒无人烟。”肖甜梨指了指前面陆地讲。
丽莎:“是。”
下飞机时,坐久了的肖甜梨直接从五六米处跳了下去。
刚好景明明从海岛上探查回来,一来到这里就被她这一出给搞得头痛。
景明明压了压眉心,走过去讲:“你要耍杂技?!”
由于不想暴露,直升机飞去了下一个岛等待。约定时间再回来这里接他们。
肖甜梨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景明明讲:“这座海岛非常大,有很多很隐秘的地方,我方很难探寻。而且我也只是比你早到半天。但这半天观察下来,我还是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丽莎带着一个熟悉海岛地形的探险家走在前,两人跟在后。
很快,向导就带他们进入了一个热带丛林。
这里的地形非常复杂。
肖甜梨讲:“只要是人,就离不开淡水。无论他们怎样刻意地隐藏踪迹,寻找水源地总是不错的。即使是囚禁受害者们,也必须是在靠近水源的地方。而且水源地肯定有持重型武器的雇佣军人把守。”
向导Samphao用蹩脚的中文讲,“你说得很对。”
丽莎为大家作了简单介绍,当听见向导的名字时,肖甜梨忍不住笑:“哎,Samphao,我好喜欢你的名字!你爸妈识货!”
见景明明一脸莫名,丽莎无奈地讲:“Samphao的中文意思是富有。你们也可以直接喊他富有先生。”
景明明:“……”
富有笑眯眯地,并不介意:“我另一个名叫马里奥,所以简便一点,你们喊我马富有也可以。”
景明明:“……”
肖甜梨和马富有一起追踪水源。
肖甜梨讲:“动植物有水和无水的区别也很大,这一带的植物虽然同为热带植物,但叶小,有些甚至呈针形,所以这一带比较干旱,虽然看起来植物很茂密,但吸收的是空气中的水分,和土地下流经的很弱小的淡水源。我们要往深处再找找,这边看起来更茂密,叶子更大一些,叁点钟方向。”
“对。往叁点钟方向走。看见了吗?那边的山坡下,聚有很高的树林,那些树能产生雾气,环境上会更复杂,令人更容易迷路。有高树的地方,往往会有淡水资源。”马富有说。
丽莎补充,“巴颂说了,我们应该在这一处登录。证明他已经搜索遍了整个岛,而这一处最有可疑。”
四人都是军装迷彩服,脸上也抹了油漆,在丛林里行走,几乎和整个丛林融为一体,分不出谁是谁,成为了整个丛林的背景色。
但当众人越过山头时,更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圆形的巨大湖面呈现在树林中心,四处停栖小型鸟兽,有许多喜水喜阴的植物环湖生长,植被非常茂密,有些草蕨高到人的胸口。
四处很静。
肖甜梨快速地奔至湖面,喝了一口水,是干净的淡水。
“应该是海水汇流此处,形成泄湖,泄湖被这里的土地和植被影响,逐渐生化出淡水湖。”肖甜梨分析。
“是这样的,没错。”马富有回答。
景明明伏在地面听了许久,而丽莎和肖甜梨则围着湖走了一大圈,再折返。两个女人没有发现。
景明明讲:“这里的一切看似天然,但更像处于军事化管理的地方。”
肖甜梨点头,“的确是。有这种痕迹,尽管刻意抹去,但瞒不过我们。我也是从军队里调教训练出来的。”
丽莎也同样是经过军事化训练的,她讲:“你们小心一点。这里安静得很诡异。这里是叁不管地方,而且对方是持有重型武器的犯罪团伙,M将军说了,必要时,为了保命,可以格杀勿论。”
肖甜梨一听兴奋得整个人绷不住。
景明明倒是皱了皱眉。
景明明只是一个刑警,尽管他也追捕过变态连环杀手,但和军事化训练出来的人不同,他手上没有人命。他即使出任务,也顶多是击中罪犯,而非击毙。
肖甜梨明白,他是一个正常的人,拥有正常人的同理心。作为一名刑警,他们只负责追捕,必要时才击毙。他们并不喜欢杀人。而喜欢杀人的,都是反社会人格。她想了想讲:“我觉得水下有文章。一般这样的淡水源,应该会有人把守才是。但这里反其道而行,根本没有看守,这不合逻辑。”
她开始脱衣服,她打算到水下探探。
景明明和她一道。
她脱剩内衣内裤才跳下水。
但她身上男人留下的痕迹太多,在胸脯上甚至有咬痕,景明明不傻,他唇色变得有点白,但什么也没问,吸了一口气,也跳了下去。
正常的湖,会有很多水生植物以及鱼之类的生物,但这里几乎没有。
没有植物,水草极稀疏,连鱼虾也是一星两尾,少得不正常。
肖甜梨比了个手势,往水底下泥地指了指,意思是下面有排水通道以及基地。
两人是自由潜。
景明明只能闭气两分钟,他大致游了一圈探查情况,然后上水面换气。
而肖甜梨的极限是七分钟。她有更多的时间。
她闭上眼睛,仔细感受水的流向。这里的水几乎不流动,和正常的泄湖不同。但极细微的水流走向还是有的,也被她所捕捉。
肖甜梨睁开眼,往九点钟方向快速游去,她用力一蹬脚,速度去得更快,然后就感觉到身后有动静,她侧眸发现是景明明又追过来了,她带着他往可疑的方向去,在九点钟方向一处水域,发现了一大块水泥地板。这就是人为的痕迹了。
肖甜梨看见水泥地板上有两块呈半月合抱造型的石块突起。
她很谨慎,但还是按动了那两块石头,她必须进行试探。
“咔”一声响动后,水流加速,然后是地板往两边打开,水从一处地方排出。
里面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景明明拍了拍她肩膀,然后摇头。
肖甜梨还在留意地下的世界,突然,嗖一下,好几支箭射了出来,被景明明将她拦腰一拉,堪堪避过。
景明明的手臂被箭擦伤,血在水里绽开。
肖甜梨往打开的地面游进去,他只能跟着进入。
又游了几分钟,在景明明无法闭气时,陆地终于出现。
两人从一滩乌黑的淤泥里往上爬。
肖甜梨在每一处拐角或分叉口都做了记号。
景明明也是大胆心细,发现了许多蛛丝马迹。
他讲:“这里不止你我进入过,有几个很隐蔽的脚印痕迹,也同样留下了记号。”
肖甜梨往他那一处走来,只见他趴在一块大石头下研究,大石头后面靠墙的地方有一道鞋印。她蹲下来仔细研究,然后讲:“是巴颂留下来的。”想起他不知道巴颂,又补充:“他是我在东南亚的帮手。”说一半,留一半,巴颂是杀手的真实身份,她没有讲。
景明明也同样擅长痕迹追踪,他讲,“这个脚印左边重,右边轻,往左边倾斜,看来你的朋友受了伤。”
鞋印只有叁个,景明明顺着鞋印串联行走轨迹,然后来到大石头右边叁十米,才发现这里有一睹墙,墙角呈六十度,但在交角的某一段有一道很细微的夹缝,人侧身可通过。景明明在这里找到了一点血迹,以及衣物的碎片。
肖甜梨看了,讲:“巴颂的确受伤了。他来到了这里,也企图从这里进入,所以有布碎被墙壁尖锐勾破了。”
“谁?!”肖甜梨一个回旋踢,把来人扫出了两米。
马富有捂着小腹,憋红了一张脸才爬了起来,讲:“肖老板,你下手怎么这么重。”
肖甜梨有点过意不去,讪讪道:“不好意思,本能反应。下次你们先哼一声。”
丽莎也追了上来。
肖甜梨问,“你们怎么也下来了?”
丽莎讲:“你们下去十分钟,这里的水就排了个大半,现在这个湖成了个大坑。所以我们就知道下面全是人工设施了。”
景明明很担心:“这样一来,我们等同于暴露了。如果对方一直在看监控,水排干了,就会引起注意。”
“所以我们行动要快。对方或许知道有人进入,但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像他们这种犯罪组织,别定会有很多仇家,他们想不到我们究竟是谁。”
景明明还是很担心,讲:“丽莎,你和富有守在这里,如果一个小时后我们还不出来,你们就出去搬救兵。”
马富有讲,“我熟悉岛屿的基本地形,我带你们进去。丽莎,你留这里吧。”
“行吧。我看你伸手很不错,不然你也接不住我那一脚。”肖甜梨看出来了,马富有也是个行家。
于是,大家就分为两头行动。
丽莎隐在暗处,躲在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整个人埋进了黑暗里。她调整了气息,几乎连呼吸也闻不到。即使有敌人经过,也不能发现她。
肖甜梨喊了句:“丽莎姐,小心。”就和两个男人一起走了。
三十(4)暗影狙击
叁人沿着那道夹缝走到了尽头,然后是迂回地往上爬行的路。
马富有说,“现在应该是离开了水底,往没有水的地方走了。”
景明明讲:“那些水可以循环流通,应该是会从别的地方把湖水又放回去。”
“这里很邪乎就对了。大家小心。”肖甜梨总是觉得不安。
她是从地狱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那种死亡的气息她感受得到。
这里就是。
处处都是死亡的气息。
再走出一百米,叁人发现了一具尸体。
景明明蹲下来看,尸体已经白骨化,只剩下一些残破衣料。
马富有讲:“看衣服,是缅甸那边的衣服。”
肖甜梨沉吟:“一路走来,这已经是第六具了。每一个死者的死亡和伤痕情况都不同。有刀伤、电伤、脱水、溺毙等伤亡情况。甚至还有砍头的,和用狼牙棒活活打死的。”
“和这次发现的那几名受害人情况一样,被用不同的刑具折磨和虐杀。看来我们的确找对了地方。”景明明将两件案连了起来。
再往前走,又出现了一具尸体,尸体高度腐烂,恶臭传来。
肖甜梨憋着气检查,“这是新近死亡的,看样子不超过五天。因为这里潮湿,所以腐烂加速。他的身上有咬痕,很多,看样子,不是动物的咬痕,像人咬的。”
景明明也蹲下,用戴着手套的手仔细翻查伤口,“咬到入骨,人类的咬合力没有那么大。施虐者是戴了特制牙套来施虐吗?”
马富有说,“这是云南那边特有的棉花做的小夹袄棉衣。”他又仔细研究了里衬和针线针脚,“是云南那边的传统纹饰。相信这个是中国人。”
景明明猛地握紧了拳。
肖甜梨瞧了他一眼,轻声讲:“明明,你搜搜看有没有他的身份证明或是什么可以纪念的东西吧。带回给他家人也是好的。”
然后,她将死者的嘴掰开,讲:“也要拿一颗牙回去做比对。在云南那边先做初步DNA比对。”她刚要拔牙,咦了一声,“这里缺了两颗牙。”
景明明接过她刚拔下的牙放进证物袋。说起来,现在两人有点狼狈,都是穿着内衣裤。她的是运动内衣,倒也还算体面。他是白背心加平角内裤。两个人都简直有点绷不住。原本以为,只是下来探一周就上去的,此刻不穿衣裤查案,还真是尴尬透顶了。证物没有地方放,只好他拿着,看了眼受害者又讲:“可能是之前被虐待时拔的牙,也有可能是在逃命打斗的过程中受伤掉的。”
叁人继续走,在一处相对宽阔的地方又看到了叁具尸体。
马富有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什么盗墓空间,这些都是盗墓贼呢!”
肖甜梨撇嘴:“我倒喜欢这个是个富得流油,富得冒金光blingbling的大墓呢!我绝对把它搬空!”
叁人检查叁具尸体。
景明明很诧异:“没有其他外伤了。这叁具尸体也是新近死亡,时间上和外面那个中国公民死亡时间一样。除了咬伤看不出死亡原因。”
肖甜梨眼毒,“这叁具尸体的咬痕同样深可见骨,最可怕的是咬痕里少了两颗牙齿。”她检查完叁具尸体,脸色很不好了。
景明明不明所以,但马富有领悟过来了,马富有喊:“难道是丧B?!”
“是。”肖甜梨讲,“当初的泰国丧尸案,我们就查到有丧尸军团被藏在森林里。看来这个犯罪组织还蓄养了丧尸,我推理,他们可能用活人和丧尸对打,他们观看。而且丧尸的用处还可以用来猎杀进入这里的入侵者,例如我们。”
景明明猛地从靴子里取出两把刀。
肖甜梨也从胸罩里拿出了那把漂亮的蝴蝶刀balisong。
马富有那张显得粗犷又英挺漂亮的脸都皱了起来,“我害怕丧尸啊!”然后从裤袋里拿出一个防水袋,打开,取出一把微型枪。
肖甜梨翻白眼,“你这枪这么小,能有什么用。”
她继续查看这一带,在一处天顶壁那里发现了一个圆圈。圆圈里有只眼睛。是巴颂的特殊记号。她沿着石壁爬上去,手往里摸,摸到了一把枪和好几排弹药。
她拿稳跳下来一看,吹了声口哨:“好家伙!是FAMAE S.A.F近距离狙杀冲锋枪!小巧好用!综合使用性能并不比MP5差哎!”
她快速安装,“哒”一下上好了膛,对着一百米处瞄了瞄,然后又很飒地收了枪。
马富有:“有枪有救了!女侠,你走先!多杀几个丧B!”
景明明表情很严肃,“如果是突然从墙缝里扑出的丧尸,不适合用枪。只能用刀。”
马富有赶紧说,“别说不吉利的!”
也就说完话的下一瞬,肖甜梨耳尖一动,就往左边跃,右边的分叉口过道里冲出来一只丧尸。
景明明眼疾手快,冲上前去,直接封喉。
短刃插穿了丧尸的喉咙,丧尸180度转过头还要咬,景明明猛地打横一割再拔刀,头往断开的颈掉去,半坠着,没有掉下地,血溅了出来,但被他避开了。
马富有:“好恶心!”
肖甜梨无语道:“富有大哥,你就不要再贫嘴了。”
景明明讲:“我记得你上次出完任务回家后讲过,对付它们,要弄断脖子和头,不然死不透。”
“对。还有被踢飞的头还能咬人的。大家小心。”她讲。
马富有脸上很不好看了。
肖甜梨瞅了他一眼,讲:“一个大男人的,还真的怕啊?!”
“怕!丧B啊,谁不怕!”马富有那表情实在是哭笑不得。
才说着,石洞顶微响,肖甜梨往上一看,一坨黑色的影从顶洞夹缝里跳了出来,往她身上扑。
“该死的!”她避开,咒骂。
过于近的距离,根本无法用枪。
她把枪扔给景明明,拔出了刀。
但她和丧尸缠斗在了一起,景明明根本不能开枪。
肖甜梨借着巨大石柱往上攀登,从高空跳下,一把骑在了丧尸肩上,她嘴上咬着刀,双手禁锢他下颌和嘴,用力一扭,“咔哒”一声响,丧尸头断了,轰然倒地。她从尸身上跃起。
马富有看直了眼,“肖老板,太酷了!”
肖甜梨甩了甩胳膊和手,嘟嘴道:“就是费手臂力。酸死我了!”
景明明很敏锐,说,“我好像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
叁人一起寻找,最后在石壁缝上发现了监视器。
肖甜梨讲:“我觉得我们成了猎物,坐在屏幕对面的人在看这场现场直播。”
景明明:“虐杀的一部分。”
马富有不傻,“而且即使这里的人都走光了,只要机器在运作,他们远在世界各地也能看。”
肖甜梨讲:“有这个可能。重要的犯罪组织成员应该是都撤离了。毕竟巴颂发现了这里,他们搬空了并不奇怪。”
沿着这条秘道,叁人终于来到了基地的中心。
中心呈不规则圆形,是个只是一个百多平米的地下设施,有十多台电脑,一个大的液晶屏。
还拥有二十来张办公桌和椅子,分成五行,每行四五张办公桌。
“这里有两个单独办公室。”景明明快速地巡了一周回来。
肖甜梨调看了所有的电脑,讲:“资料全部销毁了。”
马富有从左边的一个斜坡下来,讲:“上面是一个观看斗兽场的平台。”
叁人爬上斜坡,进入观斗平台。肖甜梨讲:“另一边的工作区是和这里隔开的,上了斜坡等于进入了岩洞的另一个部分。这个斗兽场不大,也就十来平方,但可以直面生死。”
突然,嘚嘚两声响,下面斗兽场的一扇门开了,叁个丧尸冲了出来,对着他们吼,仿佛示威。
景明明眉心跳了跳,讲:“如果这里有很多丧尸,单凭我们叁人,情况不乐观。”
肖甜梨说,“我们知道了这里,可以作卫星定位,让M他们用火力摧毁,投一颗弹就可以了。”
肖甜梨讲,“这里有囚室,应该会有多余的衣服。我去找找。”
她沿着基地中心展开搜索,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囚禁室和警卫们的看管室。她换了一身迷彩服,然后拿了两套衣服给两个男人,并说,“这里可能只是一部分的囚禁室。分成二十多个铁笼。每个铁笼十平米,有单独的马桶,床铺被褥,甚至是书架。他们绑架囚禁了许多人供变态们虐待猎杀。这些人口都被转移了。”
叁人才穿好衣服,就听见奇怪的声音。“像是从斜坡那边传来的。”肖甜梨一边讲一边往斜坡上平台跑去。当她从观斗台看下去,倒吸一口凉气,叁个丧尸已经快速地爬了上来,她开枪,只扫灭了两个,另一个猛地扑向她,已经从十米高的斗兽场爬了出来。
近距离只能用刀。
她用旋风腿将他踢开,她扔掉枪,用刀往丧尸身上刺,但诡异的是,这一批丧尸行动很灵活,竟然避开了她的攻击。
丧尸猛地张开嘴,朝她扑来,她和他缠斗,竟然没法甩开他。
丧尸身上被她刺了很多刀,但他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再度发起攻击,她被他双手死死卡住了脖子,她双腿往地板一蹬,一个半空翻,双腿直直往他下巴上踹,他依旧卡紧她颈不放,但她双腿固定住他头一扳,两人同时被踢飞出去,她得以松了钳制,双腿一扭,将丧尸脖子扭断。
但丧尸头还在,居然没死透,还要咬她腿,“嘭”一声,她回头看,景明明拿起了她那支枪,射掉了丧尸的脑袋。
“好险!”她摸摸鼻尖。
“没事吧?”景明明走过去,扶她起来,“下次别那么冲动,要冲也是我冲在前面。”
肖甜梨讲:“这些丧尸变异了。比之前的丧尸厉害,已经能爬障碍物。”
景明明说必须摧毁这里。
三十(5)暗影狙击
肖甜梨看了眼天顶与墙壁四周,终于发现了一个隐藏的会动的摄像头。
“你看,”她指了指摄像头。
摄像头跟着她的方向转。
“看来屏幕对面的人玩得很开心啊!”肖甜梨舔了舔嗜血的红舌。
肖甜梨讲:“FAMAE S.A.F的子弹,巴颂给我留了很多,可以快速射杀丧尸。对方应该会放出很多。”
果然,下一秒,摄像头一转头,又是“咔擦”一声,中心办公厅的东墙开了一道门,一群丧尸跳跃着冲了过来。
他们动作奇快,向二人冲来,马富有也跑过来和肖甜梨汇合,叁人背靠着背,景明明和马富有同时射击。马富有的枪快,且也算连续,已经射掉了几个。而景明明枪法好,枪枪爆头,没有白费一颗子弹。但还有两叁个漏网之鱼,这叁个丧尸爬上洞壁,在墙上快速游走,从上空猛地跃下偷袭,被肖甜梨蹬腿踢飞,景明明及时补枪。终于把所有丧尸歼灭。
但景明明一点不开心,他压低声音讲:“我们成了牵线公仔,完全被对方牵着走了。就好像每一步都是算好的,引着我们来到这里。”
“或许,从那个暗网开始。当我登录暗网时,游戏就开始了。”肖甜梨说。
肖甜梨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个过程,巴颂追踪到了这里,进来这个巢穴前,用卫星电话打电话给M,报告了这里的位置。然后,巴颂就进入了这里,跟着就彼此失去了联系。
肖甜梨讲:“巴颂应该是发现了不对劲,知道这里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又出不去了,知道我也会追踪到此,所以给我留了冲锋枪。”
惯常诙谐搞笑的马富有比了个大拇指:“有种!”
这么一个险境,巴颂把保命的枪留给她了。不是艺高人胆大是什么,的确是有种!肖甜梨琢磨了一下,讲:“我觉得巴颂还在这里。他应该是被困住了。我们救他出来。”
叁人一起,有组织地推进。肖甜梨把好几个监视器都打掉了,不让对方再看直播,“他们应该是一群心理变态,通过网络观看直播,获得兴奋。如果我们不如他们的意,看了开头,却突然没了,那群有钱有权的变态就会向这个犯罪组织的头目施压,这是他们犯错的第一步,只要他们露出的破绽越多,对我们就越有利。”
景明明讲,“已经过去快叁个小时了。相信丽莎出去搬救兵了。”
肖甜梨想了想,问:“富有,这边海的潮汐发生在几时?”
马富有熟悉这一带海域与海岛地理,他讲,“会在傍晚六点半,届时,我们刚才进来时的那个洞口排出的泄湖的水会因涨潮而重新倒流进来。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没法从刚才进来的地方出去了。”
肖甜梨说,“丽莎姐有分寸,她应该一个多小时前就出去搬救兵了。”
叁人很警觉,持着枪,压着腰身走,时刻留意四面八方。
景明明没有枪,但在一处地方找到了一根狼牙棒。
狼牙棒上沾满血迹,应该是犯罪团伙拿来虐待猎物的刑具。
肖甜梨讲,“你没有枪在身,注意点。拿这玩意锤人脑袋没问题,但丧尸脑袋近距离被锤爆会溅很多血出来。我担心你会被感染。明明,你就负责躲跑可以了。我和马富有负责杀丧尸。”
景明明黑着一张脸,直接走了。
马富有嘿嘿笑,“哎哎,用你们中国话来说,是不是他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打一个天下啊?!”
肖甜梨也无视他,走了。
景明明讲:“这里被关押丧尸,那犯罪团伙就必须要很小心,不然他们也会面临危险。这些丧尸虽然会爬会跳,能想法绕开障碍物。但好像不会用武器。军火库应该在犯罪团伙触手可及的地方,应该在他们营房附近。高层会处于地层更深的地方,配有军火库,也有一套潜水设备,方便他们从地下深处的暗河游出去。游出去后的出口,也配有快艇或是直升机,我更倾向于直升机。中层是犯罪团伙操纵的工作人员,他们也配备有军火器械,他们的出入地方应该是往上的。丧尸被集中关押在斗兽场附近,受害者们也是在那一处。”
肖甜梨补充:“还有一间医疗室,一间实验室。这些丧尸经过了变异,应该是实验室的研究。一开始的丧尸,是连高一点的地方都不会绕开和跳过去的,更不要说爬上墙壁了。”
景明明沉吟,“那团伙中除了有医生,还有疯狂而变态的生物化学科学家。”
忽然,不远处拐角传来小孩的哭声。
景明明快走了几步过去。肖甜梨眸光一凝,也飞快地跟了过去,并说,“小心。”
拐角里,一个八岁的小男孩抱着一只泰迪熊哭得很伤心。
景明明温声问道:“小朋友,你父母呢?”
肖甜梨留意到,小男孩穿的像是工作服的缩小版。白衬衣,加一件马甲,马甲外穿着像医生的那种工作服,但是短版的,外加一条迷彩裤。他外衣上口袋处也订有标牌和号码。“小朋友,你父母是这里的员工对吗?”
小男孩含着手指点头。
“是爸爸,还是妈妈呀?”她又问。
“妈妈是这里的医生。”他软软糯糯地答。
肖甜梨改回汉语,对景明明讲:“女性犯罪比较少,尤其还是这种绑架、囚禁、虐待为主的犯罪团伙。”
“外科医生也容易转变为精神变态Psychopath。并不是所有医生都是救死扶伤,有些人生来没有同理心,冷酷,更适合做医生,而金钱诱惑,则容易令其变质。”景明明讲。
肖甜梨点头道:“也是,能留在这里工作的人,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但带着小孩的女性,还真是少,比例以外。”
小孩的脚受伤了走不动,景明明取来消毒药物和工具替他处理伤口。
过程还是很痛的,但小男孩愣是没哼一声。
肖甜梨又巡了一周回来,蹲下来看他伤口,“深可见骨,你被什么东西夹住了。像捕兽器那类东西。”
小男孩抿了抿唇,讲:“我看见一只野狸被夹住了,救它时,它跑了,我的脚却被夹住了。”
“你妈妈呢?还有和你妈妈一起工作的员工们呢?”肖甜梨问。
“妈妈他们有急事先走了。她说,她会回来接我的。”小男孩糯糯地答。
这不正常!肖甜梨快速地和景明明对了一眼。
突然,小男孩全身抽搐起来,他还喊痛。
景明明怕他会咬着舌头,赶忙拿了一块布往他嘴里塞,说时迟那时快,男孩突然扑了过来,原本乌黑的眼睛变得暗红,还有血泪流出,景明明先是一怔,然后本能地身体后仰,侧翻,滚到了另一边,避开了他的进攻。
就在景明明不知道要怎么办时,肖甜梨悄无声息地从后袭了过来,双臂箍住男孩头颈,手用力一掰,“咔哒”一声,男孩的头断了。
她轻嘘一口气,讲:“他去得很快,没有痛苦,他也算是解脱了。你别难过。”她知道,景明明是没办法对着一个天真的小男孩下手的,哪怕他已经转变成了丧尸。
景明明讲:“他只是个孩子。难道你就不会难过吗?”
肖甜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没得救了。与其变成丧尸,带着干净的灵魂上天堂不好吗?”
“你我都知道,世间上没有天堂。”景明明讲。
肖甜梨冷淡地回应:“不然呢?让我们为他陪葬吗?哥哥,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来讲我呢?!”
景明明沉默了。
马富有赶快来做和事佬,“走吧走吧,这里阴森得很。这个小孩,他妈妈肯定早就知道他被感染了,所以放弃了他。”
肖甜梨一行人往地下深处走去,小男孩的口袋里还有门禁卡,肖甜梨拿着,一路下来,遇到关闭的门,滴滴就能开锁。
她讲:“照男孩的说法,大家都走了。这里已经成了空巢。是什么迫使他们放弃这里呢?”
景明明琢磨着讲:“或者他们也感受到了来自你这边,还有中泰政府的压力。这件事,我们国家也派了专案组过来了,上面很重视,因为涉及的是多个中国公民。如此一来,当初可能会包庇这些犯罪的泰国上层这一次会选择不作为。那犯罪组织只有靠自己,所以他们弃了这里,来引你我入局。而且,真有人追究,供出这里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
突然,前面的一道铁门开了,“咔哒”一声,在空荡的石洞里回响。
肖甜梨四处看了,这里没有监控,但依旧有人在另一头,通过电脑操纵着这里。
“上面大厅的电脑不能用了,资料全部删除,也没有网络。但依旧有监控摄像头在动,这里的门也能随意操控,地底下面应该还有一台终极电脑。”景明明警备地走上前去,站在大开的铁门处,他用狼牙棒往四处挥了挥,黑暗里什么也没有。
越往下走,这里的灯也就越暗。
甚至连肖甜梨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在找什么了,找巴颂,还是找出路,或是证据。
“可是说不通啊!”肖甜梨也感到困惑,“留下终极电脑监控我们,让屏幕对面出钱的各个变态们爽。但如果我们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呢?我们找到了终极电脑,那即使他们可以马上删除数据,我们也肯定能留下部分证据。”
“除非,他们认为可以彻底弄死我们。”景明明讲。
三十(6)暗影狙击
这一路行来,肖甜梨在没有找到巴颂留下的符号。
她有些担心。巴颂不是一般人,在外面时,尚且给自己留记号和枪支弹药,但深入到了这里,反而找不到他的踪影。
景明明看出了她的焦虑,讲道:“我觉得他可能发现了什么,才会被困住。听你的形容,你的这位朋友身手了得,各方面都是顶尖,这样的人,他们善于追踪和逃生。这里错综复杂,但高层活动区肯定在地下深处,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突然,一道门开了,十来个丧尸蜂拥而出。
因为隔了十多米距离,这方便了肖甜梨,她持着冲锋枪一阵狂扫,把丧尸全部打死。
她和景明明蹲下研究尸体,发现他们多是平民,只有叁个是工作人员。
“这个犯罪组织的确用人和丧尸斗。这些都是他们囚禁的平民,有男有女,以男性为主,看来,女性更多还是用作性奴。”肖甜梨分析道,“他们都很年轻,不超过26岁。如果这批丧尸和之前的泰国丧尸案一样的话,从发作到死亡应该是7-10天时间。不会超过10天,这些感染了病毒的人会死亡。”
“那只要丧尸被困在这里,这些病毒会最终消散。”景明明讲。
肖甜梨:“对。只要隔离开来,不会造成大面积传播。”
景明明讲:“对方是有经验的犯罪团伙,或许他们一早就察觉到多国警方都对他们起了疑心。所以将可以转移的人转移,来不及转移的,就让他们感染病毒集体死亡。”
肖甜梨点头,“暗网是很庞大的。是一群精神变态的乐园。他们喜欢虐待人,数量之巨大,其实也是需要大批的生源。所以,这个组织控制了许多人口。强壮得到,漂亮的,年轻的被挑选出来,进入暗网竞拍区。别的就卖去卖淫区和器具区。总的来说,和之前的泰国丧尸案很相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为这个团伙提供经费和场地的人,或许就是上一单案子里的人口贩卖组织里的人。”
景明明:“出去后,你再进行交叉比对,应该很快就能圈出名单了。”
景明明走出一段路后,看到被关在各个“房间”里的人。有些还是正常人的模样,思维也条理清晰,流着泪求他们放他们出去。
铁栏杆,叁面墙构成一个房间。这里全是女人的房间,一共九间,关了九个年龄在24-27,28岁之间的女人。其中两个女人已经丧尸化,对着他们又吼又叫,口水溅出很远。
肖甜梨小心避开,扯了扯景明明衫袖讲:“哥哥,我们救不了。你别心软。她们都被感染了。没有解药,我们救不了任何人,我们不是上帝。”
正说着话,其中一个刚才还哭着求救的女人,突然全身抽搐,然后开始了丧尸化。
景明明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很无力,他讲,“她们正也有轻度感染,或没有感染的,但被关在这里,被抛弃,即使没感染,也会饿死,渴死。”
肖甜梨仔细打量每一个女人,她们中下姿色,身体粗糙强壮,不是拿来买卖器官,就是拿来上狩猎场猎杀或卖去当下等性奴的。她们身上有各种各样的虐待伤,但都保持着相当空间的“住房”,有自己的床,书柜,马桶。
其中一个在等死的女人很平静。她安静地坐在床边,膝盖上是一本《圣经》,她正在做祈祷。
天父让我们勇敢,让我们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死亡。他会派来教众,带领大家去往天堂。女人轻声念着。
肖甜梨走过去,问她,“你被感染了吗?”
“感染了。已经是第叁天了。感染第叁天就会发作,变成丧尸后七日亡。如果没有变,那就会在第七天暴毙。”女人平静地回答肖甜梨的问题,“很讽刺是不是?毕竟上帝花了七天的时间,才造了人。最美丽的第七天。但也是我们的死期。”
肖甜梨问,“你的名字是什么?记得家人吗?我可以帮你带话。”
“我叫阿墨霓。我是孤儿,从小住在养父母家。他们对我不好,我十七岁就逃出来了。我没有亲人,无牵无挂。”
“阿墨霓,很好听的名字。”肖甜梨点了点头,“阿墨霓,我会记得你的。”
肖甜梨抿了抿唇,“你有没有见过我的一个朋友?一个男人。泰国当地人,人高瘦黑,容貌……”她顿了顿,“五官冷厉,一对眼睛令人过目不忘。东西混血。”
“他往更深的地底去了。他还带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这里的生化科学家。他去拿解药。”阿墨霓回答。
肖甜梨一急,扑到栏杆边,手握着铁柱问:“他有没有感染?”
“他有枪伤,在大腿上。这里尽头是一间医疗室,他在那里挖出了子弹。我看见他脖子上有咬痕。我被关在这里很久了,这里的男工作人员可以排着队来上我们。其中一些女人,被活体取了眼角膜、心和肾,也在那间医疗室进行。这是对我们的另一种精神虐待,我们可以听见一切。这里的员工临走前,活体取器官,处理了我们很多同伴。我们是感染了病毒,所以他们才没动我们。”
正说着,肖甜梨手一震,这道门开了。
景明明马上跑去医疗室,那里有一个摄像头。他把摄像头打了下来。
而马富有高度紧张着,第一时间拿绳将阿墨霓手脚绑牢。因为他知道,肖甜梨需要一个活口来问话。
阿墨霓依旧很平静,“你的朋友很奇怪。如果是被咬中脖子,前后一个小时就会感染,病毒会以最快的速度袭击人的脑部和心脏。但他告诉我,他已经被咬十个小时了。”
肖甜梨讲:“他之前中过这个病毒,也用了解药。他的身体里有抗体。我觉得,他这一次也不会有事。”
顿了顿,肖甜梨又问:“我好奇,他既然无事,为什么还要找解药。”
阿墨霓露出悲悯的神色,讲:“他是一个好人。他说,他想救我们。”
景明明听了,为之动容。
他拍了拍肖甜梨肩膀,“我们会找到他的。”
马富有说,“对方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
“嗯?”肖甜梨挑眉。
“你看,她被放出来,我们又不能见死不救。带着她走吧,显然也是定时炸弹。”马富有讲。
肖甜梨说,“谁说我要带她走了。”
马富有也学着她那样挑了挑眉,觉得这个女人心真狠。
突然,另外八道门也开了。
丧尸只会袭击活着的人。
另外六个还没有尸变,没有攻击他们。但另外两个丧尸,一个扑去咬马富有,被马富有开枪打死,而另一名扑去咬住了手脚无法动弹的阿墨霓。
那一幕很恐怖,阿墨霓肚子被咬开了一个口,血流了一地。而另外叁名女性在没有经过抽搐的变异过程,突然就口吐白沫,朝他们扑来。叁人近距离和丧尸周旋,无法用枪,等将两个扭断脖子,一个突然躲开,以飞快的速度爬上了洞穴壁,四处太暗,叁人几乎看不见,突然,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很明显是被对方操控的,黑暗里,肖甜梨耳尖耸动,她屏息,然后听见头顶叁点钟方向传来“哒”一声,她对着那里举枪狂扫。石头滚落一片,她一一避过,然后和景明明背贴着背站立。
景明明压低声音讲:“这个丧尸再度产生了变异。她似乎拥有了智商。”
马富有也敛去了气息,他拿起一块石头往叁人相反方向扔,突然一个新变异的丧尸往哪里扑,被他一枪击毙。
还有两个未变异的女人哭喊着,发了疯地四处冲跑逃命。那个拥有智商的还躲在暗处,等待时机。而阿墨霓痛苦地尖叫着,那种被生生啃噬的声音,换了常人,不被丧尸咬死也要被吓死。
突然,一阵风扑过,景明明和肖甜梨默契地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躲开,丧尸批了空,露了影,被肖甜梨乱枪扫过,但太黑,没有爆头,她又躲进了洞壁夹缝里。
肖甜梨冷静地蹲下,将从器械房拿到的蜡烛和火机从腰包里拿出,点燃放在一旁。
突然,锋利的爪子向她抓来,被她侧身避过,景明明用力一扳,将扑出来的丧尸身体和双手同时制住,肖甜梨快速地拧断了她的颈,“咔”的一声,颈断,景明明将尸身扔出老远。
这时,一盏灯亮了,阿墨霓还没死,肠子流了一地。景象十分可怖。“求求你,杀了我!”她哀求着,伏在她身上的丧尸还在啃食着她的内脏。
景明明从地上拾起枪,“嘭”一声,丧尸被爆头倒地。
枪,再度瞄准了阿墨霓的头部,但他十分不忍,手微微地抖。
“杀了我!”阿墨霓喊。
肖甜梨拿过枪。
“嘭”一声,阿墨霓得到了解脱。
景明明低垂着头,十分痛苦。
马富有从另一边跑了过来,讲:“另外两名刚才没有尸变的女性,我追上去时,她们正在转变。所以我解决了。”
肖甜梨看得出,要马富有杀人,他内心也十分不好受。
她讲:“我们继续走吧。”
马富有说,“9个里,一个始终无变化,一个拥有了智商。而且,她们已经进化到了无需转变,直接丧尸化的过程。肖老板,只怕你要找的那个男人,他也是如此。他现在对于我们来讲,就是计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不好说。最可怕的是,可能他还拥有了智商,加上他原本的身手,只怕会是蛊中之蛊,尸中之王。”
他讲:“我建议马上寻找出口,立即离开此地。”
“不!”肖甜梨冷冷拒绝,眼中杀机已现。
景明明讲:“那是人命,还有一线把握,我们都应该救。”
马富有讲:“那我们只能分道扬镳了。肖老板,我想活。”
肖甜梨淡淡道:“你随意。”
马富有身一转,融入了黑暗里,但他的声音回荡过来,“我出去,会第一时间找救兵。”
“好。谢了!”肖甜梨讲。
三十(7)暗影狙击
两人已经到了很深的地底,地下暗河出现。
肖甜梨沿着河走了一段,讲:“这里的河水应该能通出去。”
再走了一会儿,景明明发现了一只快艇。
他讲:“从这里开快艇出去,应该是到上面的另一处泄湖。”
肖甜梨沿河床的相反方向走,“高层区会在这附近,干燥,安全的地方。”
果然,再走了半小时后,地形又开始缓步升高,劈开河床的潮湿。
肖甜梨是在一处实验室找到了巴颂。
巴颂控制着两个女人,穿着白色医生袍的女人明显年级大些,35岁上下,是生化学家。另一个女人很年轻,在23左右,令肖甜梨觉得意外的是,这个女人相当漂亮,尽管穿着被囚女性的那种粗糙服装,脸上有乌青,眼角有淤痕,头发散乱,依旧难掩她美丽的容貌。
女人很惊惶地看了她一眼。
肖甜梨问:“巴颂,你还好吗?”
巴颂手指动了动,张开了眼,“还好,只是有点发烧。”
很冷酷的一双眼,深不见底,只有杀过人的人才拥有这么一双眼。而且,这个男人浑身戾气,是从死人堆里摸滚打爬的人。景明明沉默着,闭口不言。
巴颂也看了肖甜梨身边的男人一眼。
巴颂撑着一杆冲锋枪站起,左腿是拖着去的。
肖甜梨挑了挑眉,问:“你杀了多少个丧尸?”
“60个。有两个高智商僵尸。不然我不会这么惨。”他回答得简短又干脆。
景明明蹙眉:“加上我们杀的,快接近100人了。这个团伙控制了相当多的人口。且不用于他们这一区惯常的人口买卖。”
巴颂说,“器官买卖,黑市里几十万一个。这么多的人口,的确能获得巨利。但泰方请了十夜当顾问,获得了大量有用的情报,已经将他们逼得很紧。这个紧张当口,他们来不及转移出这么多人。所以对他们全下了病毒。也阻止想要来这里找出真相的人。”
巴颂一步一步走近俩人。
景明明很提防,因为马富有说过的话。
巴颂再走一步,忽然歪了下去,肖甜梨及时地接住了他。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此刻像一头伤痕累累的孤狼,肖甜梨抱稳他,让他下巴垫在她肩膀上。肖甜梨拍了拍他背讲:“实在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巴颂缓过起来后,站直,讲:“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快点离开。”
知道她想找什么,巴颂讲:“刚才这里的一间办公室里电脑爆炸了。你想要的资料应该没有了。但你还有这个人,应该能问出很多。”说完,他把生化学家往这里推了一把,“她是他们的人。而且地位还不低。”
看他伤得那么重,就可以知道,他是历了多少艰辛才抓到她。
衣服铭牌上写着C博士的C讲道:“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C的双手被绑着,绳子由另一个女人抓着。
巴颂讲:“她们两个都没有感染,大家可以放心。我拿到了解药,上一层囚室还有九个女人。我想先去救她们。”
肖甜梨答:“她们都死了。”
巴颂沉默着往前走。
众人来到了暗河。
快艇刚好可以装下五人。
当月亮出现在众人头顶,他们才彻底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河岸宽阔,两边植被茂密。一架银色的直升机停在草坪上。
景明明犯了难,“我不会开。”
肖甜梨说,“我会。”
“不过很奇怪,居然还会有一架供逃生用的直升机停在这里。”肖甜梨率先上去。
巴颂负责押解C。
直升机高,另一个女人爬不上去,还摔了一下,景明明从后托了她上去,她颤抖着用英语说谢谢。
景明明只是点了点头。
C马上回应:“这是让我逃生用的机!”她说得又急又快,就好像怕说慢了似的。
肖甜梨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然后,肖甜梨留意到那个叫月亮的年轻女人看了C一眼。尽管,月亮是压低了脸瞧的,但C没有看她,只是眼角处细微的肌肤颤动,证明C有留意月亮的目光。
这一幕很奇怪。
肖甜梨琢磨了一下。
巴颂讲:“我已经查了C的账户,她拥有自己的海外实验室,在亚洲多处都有医院和制药厂。但给她经费的是一间在美国的制药集团,所以,C的上头是美国那边的一个隐形富豪。而且这个富豪还喜欢玩弄亚裔女人。我在暗网上截获了这个变态的信息,在暗网里,大家叫他D伯爵。D从暗网里买了超过一百个女人,能追查到的女人都死了。她们都没有超过20岁。最少的12岁。D喜欢玩嫩的亚洲女人。”
景明明脸色很难看,暗网的确就是变态们的乐园。在现代社会里,他们影单形只,需要隐藏。而在网络里,他们不再需要隐藏,甚至还能分享彼此的猎物名单。
“你是D在亚洲的代理人?”肖甜梨玩味道,“还是他的情人。”她笃定。
C只是讲:“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如此维护,不是有最亲的家人在他掌控之下,就是你是他的情人。”肖甜梨说。
景明明已经和丽莎联系上,马上共享了获得的信息,丽莎说,会马上从D那里寻找突破口,以图找出藏剩余人口的那艘船。
直升机又开了半个小时,丽莎的直升机出现了,丽莎在前,带领他们一同飞往曼谷湾,M的驻点。
飞行途中,月亮问:“我们要去哪里?我害怕。”
巴颂讲,“别怕,你现在是安全的。我们去曼谷湾。”
肖甜梨看了他一眼,讲:“一到了地,你马上去医院。你伤得不轻。等和M汇报了情况,作出简报后,我就来看你。”
巴颂:“那个女卧底,我还没有找到。但在湖底基地里,我看到过她的档案,显示已售,归于D档案盘。他们的人口资料是按A-Z归档。她处于D档。”
月亮全身都在抖,显得极度害怕,很不安地瞄了C一眼。景明明讲:“别怕,她现在伤害不了你。”
月亮说,“到了陆地就放我下去好不好?我想回家!我阿妈在曼谷郊区。我是是15岁就被他们拐带的,他们关了我8年。我想回家,我……我害怕……害怕很多很多人,人群……”
巴颂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可以说出来。勇敢些。”
C低垂着的目光,战战兢兢地往月亮那边挪。月亮很惊慌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下头,讲:“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肖甜梨将手机往景明明那边扔:“M发过来的,刚从暗网里追截到的一份人口名单和照片。”
景明明和月亮的目光从手机屏幕掠过,景明明眉心紧蹙,而月亮鼻翼翕张。C始终沉默不语。
景明明效率很高,不过一会儿就总归出了规律,根据此筛选出了一群女性,“她们都划分去了D档案区。暗网里也有卖出人口的档案归类。D档案的户口是巴颂提供的D的户口。所以,她们都被卖给了D伯爵。同理,泰方的女卧底现在在D手上。”
月亮吓得从座椅上摔了下来,“D很凶残,他喜欢让他的手下一起玩……”
景明明双拳紧握。
肖甜梨对巴颂说,“让C讲出D在泰国的落脚点,不论你用什么方法。”说完,从一领口一探,然后掏出balisong扔给巴颂。
巴颂稳当地接住。
C脸色煞白。
巴颂没手软,他拔出了两颗牙齿。
但C依旧没啃声。
巴颂再拔了一颗指甲,换来一声惨叫。
C晕了过去,巴颂用水将她泼醒。
肖甜梨又看了一眼,只见月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行刑,眼睛里凝聚起奇异的光;肖甜梨不动声色再看了月亮一眼,月亮的视线胶着在对方血淋淋的伤口上,她很兴奋?
月亮十分害怕,往景明明身边挪,景明明安慰道:“没事的。”
月亮怯怯地问:“那个圈圈有什么用?”
巴颂一顿,想起这把刀真正的妙处,但他迟疑了一下,肖甜梨说,“随便,只要能问出口供。”
巴颂讲:“C,你不想受苦就老实交待。这个可以截断你的手指脚趾。”
C听了吓得惨叫一声,大口喘息着。
月亮又看了她一眼,怯怯地讲:“好残忍……你……还是说了吧!”
C喘了许久,才说,“曼谷慈爱医院。”
巴颂一怔,告诉景明明和肖甜梨:“这是一家私人医院。”
C讲:“表面上是的。但实际上专门为全球富豪提供器官移植,不问来源,只要出得起钱。”顿了顿,又讲,“还提供别的服务。那些富豪即使快不行了,还乐于虐待女人,或者美丽的少年。”
巴颂:“他们为泰国军方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做过免费的心脏移植,等于是对那个人有救命之恩,所以泰方对这家医院很关照,保护得很严密。”
景明明讲:“那会不会D以慈善的面目打幌子,实则还给这个犯罪团提供囚禁人口的地方?毕竟他们也需要器官与美丽的男女性。”
“有这个可能。”肖甜梨说,“曼谷慈爱医院,不可以放过。这将会是一个大型联合行动。”
肖甜梨说着,看了一眼C和月亮,只见月亮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三十(8)暗影狙击
众人在曼谷湾警局集合。
要案组的所有成员都在这里,M也在这里指挥。
巴颂一下直升机就消失了。
C由景明明押解进入警局。
而月亮哭着求着想要回家,但肖甜梨软硬兼施,还是把她带进了警局。
等一切安顿好,肖甜梨忽然对景明明讲:“哥哥,这个月亮不简单,你看好她。”
景明明说,“我正想和你讲。刚才她提到balisong的那个刑具,她的表情很奇怪,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她害怕加上疑惑,但事后回想,总觉得是兴奋更多一点。如果说她痛恨C,所以可以折磨C,导致她兴奋也说得通。但她似乎对刑具、施虐有着极高的关注度。”
“是。你很敏锐。这就说得通了。她给我就是你说的感觉。”肖甜梨和景明明在这里毕竟不是主导,她来到M身边,讲:“分开审讯C和月亮。而且无论是湄南河上的船还是曼谷慈爱医院,这两个目标都不能放过。”
“你们捉到的犯罪集团重要成员不是C吗?”M讲,“对月亮,不是一般问询?”
“对,用审讯,必要时集中火力攻击她。我和景队都觉得她这个人很奇怪。”肖甜梨想了想忽然提议,给她们两个一个单独的室,带摄像头那种,但不要让她们发现有摄像头。
“行。”M马上去办。
等M带两人过去时,月亮显然很害怕,提出要回家。丽莎安抚道:“没事的,就是简单问询,我们需要了解一些情况。问完后你就可以回家。我们还需要做些准备。你和C暂时留在这里,你别怕。没有人能伤害你。”
此刻,C是双手双脚都被锁起来了。月亮不安地坐在一边,手上捧着一杯温水。
她看了眼时间,然后小口喝着水。
另一边,肖甜梨和景明明还有M在观察她们。
M讲:“根据你先前提供的侧写简报,湄南河和湄公河之间跨国际的轮船、沿途会经过橡胶园的区域,以及叁家大型橡胶园,还有D的医院等等,我们都排查了一遍,也圈定了五个人的名单。这五名富豪里,除了D,其中一名富豪TIK是做国际贸易的,拥有二十多艘跨国商船,集中箱,码头等产业链,且还挂着禁毒英雄的标签,他的出货量又那么多,所以他的船每一次检查都是例行公事,不会认真搜证。而且重点是,我还查到Tik和之前的丧尸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最新获得的情报,就是有人拍到,他曾在丧尸森林里出入。就是当初你和巴颂被丧尸围剿的地方。”
丽莎和一名情报员交谈后,马上接口道:“报告将军,我们查到了Tik目前在湄南河上的船有叁艘,一艘是兴隆号,以运送汽车、小型飞机为主,吃水量非常大。另两艘是远洋号和兴复号,分别运送医用电子设备、药物,和钢材。”
肖甜梨讲:“兴隆号的可能性更大。但还是得确切落实。可是叁艘船太大了,要藏人就很难找到。”
景明明讲:“陈启奇是我从警校挑出来。也算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很聪明,肯定会在船上留有记号。”
“我和你潜水过去搜索。没找到人前,不暴露身份,大家也别行动。”肖甜梨讲。
“那另两艘船,我各派两名队员上去。我们的船跟在后面掩护大家。发现不对,就马上撤。”M讲。
月亮和C所在的那间房的照片墙上挂有许多受害者的照片。
两人都很沉默,C低垂着头;而月亮唯唯诺诺的神情很是惊慌,她缩着身体,蜷缩着窝在椅子上。
丽莎讲:“我们还不去进行审问吗?”
顿了顿,她又讲:“月亮好像很怕的样子。”
肖甜梨讲,“不急着审问。让她们再待在一起看看。”
又过了十分钟,两人都微微地侧了侧脸,然后月亮的眼睛再一次停留在墙上左角方位。
景明明说,“她对被害人的照片感兴趣。”
肖甜梨说,“那个受害人是女性,身体上有从山坡滚落造成的伤痕,还有被树枝刮伤脸的伤痕。且身体上有大量旧的虐待伤,但在森林狩猎里,她死于被割喉。”
“近距离的扼杀和割喉都属于亲密型的谋杀,过程很私密,一点一点感受受害者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施暴人很享受这种亲密的时刻,也很自信自大。是控制型人格。一个变态扭曲的自恋狂。”景明明作出了侧写。
肖甜梨锤了他一记,“可以啊,哥哥。我给你的笔记和书,你都看完了。”
N讲,“把她们刚才侧脸的那一段放一遍,她们好像是在互动。”
丽莎马上调出监控视频,反复播放。
肖甜梨忽然按下了暂停键,“月亮才是那个上位者。你们看这里,C在等待着月亮给指令,C不敢看她,而月亮表面上好像很害怕,实则上才是发号司令的那一个。”
景明明想了想,点头道:“的确是。当时在直升机上,也是月亮装作不忍心看巴颂对C用刑,对C说让她招了,C才供出D的一切,包括曼谷慈爱医院。”
既然已经摸清了方向,一切就好办了。
肖甜梨有了计划,“月亮应该会想办法离开这里的。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让她走,然后暗中跟着她。她一心将目光引向D和曼谷慈爱医院,很明显他们犯罪组织内部早已有了计划,就是抛弃了D来保住Tik。月亮逃离这里后,应该会第一时间去TIK那里。”
M讲:“人口在船上的话,他们要集中处理怕是不容易吧?”
“一次过屠杀,然后沉河底会是不错的选择。”肖甜梨讲:“月亮是虐待型罪犯,如果我没推理错的话,照片墙上的被割喉的女受害者,应该是月亮的猎物。她割喉的,她很享受,对暴力乐在其中。”
“和别的被囚禁人口相比,月亮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重的伤痕,她虽然穿着女囚的衣服,扮成那些受害者的模样,但她还是显得很别扭。”景明明分析。
肖甜梨:“是。她模样身材都不错,不像是被仍在那里等死的下等货色。她这样的,应该被送上暗网。而且,她身上伤痕不多,肌肤细致,一直处于很好的保护中。”
这时候,一名女警进入月亮所在的室,月亮说,“我上去厕所。”
女警点了点头,月亮缩着整个身体,整个人显得小小的,她从侧门离开。
“是时候了。”肖甜梨说。
景明明讲:“我去。我善于追踪。我一路给你留记号。你赶紧跟过来。但不要太多人行动,更不要紧跟,她很敏锐也很善于伪装。”
三十(9)暗影狙击
月亮一离开警局,就溜进了附近的民宅,那一片街道靠着河,有人在小船上做着买卖,有人在河边洗衣服。
景明明看见月亮从一排低矮楼房里过,再转出来时,已经伪装成了一个戴着鸭舌帽,贴着假胡子的男人。
景明明快速爬上一栋旧楼,在五六层的楼房之间快速奔跑,前面就是人群,刚好今天这里有水上集市,月亮很清楚这点,所以专门往人群里挤。这一点更印证了他和肖甜梨的推测,月亮不是一个长期被囚禁的人,她对外面的世界非常熟悉,所以,她的确就是隐藏着的上位者。
正因此,景明明更不能把她跟丢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用尽全力狂奔,突然,前面的楼房没了,在七八米处才有另一栋更矮一点的平楼。而另一头,眼看着月亮挤进人潮中,越来越难以辨认,他咬紧后牙槽,用尽全力向前跑,猛地一扑,跳出六七米远,整个人凌空,被地心引力所牵制,整个身体在往下坠,但他很幸运,跳了过去,他踩掉了好几块砖石,然后沿着水管,从四楼直接滑了底层,再度飞奔,终于在下一个路口追上了月亮。
这个时候,月亮再度换了一顶帽子,换了一件外衣,而脸上戴着口罩。
但她以为已经安全了,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
景明明小心翼翼地追踪,跟着她来到了一处码头。
月亮要了一艘船。
景明明也换了一身装扮,将衣领拉起,高高挡着唇鼻,从走过的人那里快速捞过帽子戴上,然后从衣袋里拿出一幅墨蓝太阳镜戴上,也从一个渔民那里要了一艘快艇。
他身上本身就有追踪器,所以肖甜梨和M一队人紧跟其后。
原本大家还需要花些时间,才能从卫星那里确定Tik的那叁艘船,但现在不需要了,他们只需要紧跟月亮。
很快地,船和快艇均形势到少人踪迹的地方,这一带很原始荒芜,不再像曼谷湾上的湄南河,到处都是游船观赏两岸风景,这里原始,丛林茂密。
经过一天一夜追赶,船途径了大片橡胶园领域。
肖甜梨已经上到了景明明的船上,她讲:“这片橡胶园占地面积很大,很可疑。你看,月亮从那边那个港口停下了,她有可能去换船,也有可能要进入橡胶园区。如果在那片园区藏着人口,M和泰国警方方面没有搜查令。”
景明明想了想,讲:“首要之务实找回陈启奇两姐弟。别的,抓住月亮等疑犯后,让泰方处理。顺藤摸瓜,要找出别的人口,破获这个犯罪组织只是时间问题。”
肖甜梨想了想,讲:“这一带很可疑,如果月亮和Tik他们被抓的消息一旦泄露,这一带有可能转移,又或者第一时间杀死被囚禁的人口。”
“我们偷偷登上船,尽量不要弄出太大动静。”景明明讲。
两人又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一艘船从橡胶园那边的码头出来了。
肖甜梨说,“月亮换了船。”
船再开了四个小时,已经转进了湄公河,河域水流湍急,四处是茂密的原始丛林,一路行来,越来越荒凉。
肖甜梨说,“你看,船停了有一段时间了。”
景明明取出望远镜看了十来分钟,讲:“有一艘大船在东面两点钟方向。现在有一条快艇离开了月亮的船,快艇往东面大船开去。”
“M做好了标记了。卫星会一直追踪这个目标。我们可以潜水登陆。”肖甜梨讲。
肖甜梨的快艇上有一应器具。
两人背上氧气瓶,用水下推进器,快速往东面大船潜过去。
而M派手下过去打扫遗留痕迹,将肖甜梨和景明明的那两艘快艇拖回了岸上隐藏。
在这片河途中经过的,依旧是一些打着商船幌子的警用船。
三十(10)暗影狙击
肖甜梨和景明明看准守卫过去后,迅速登船。
两人进退有序,互相配合,盯着四处动静。
景明明把枪别好,抽出两把刀。目前阶段,必须一切静默,不能有枪响。肖甜梨往高处爬去,观察了一会儿后又迅速爬回来,商议行进的路程。
景明明压低声讲:“外围的守卫虽然穿的都是便装,打扮成商人模样,但个个持枪。而且,即使是外围,人数也很多。”
“东边有个缺口,守卫的人少,我们从那里过去。分开两路包抄,我走上面,也可以随时给你指路。”肖甜梨讲:“进去后只怕人数会更多,且都是持重型武器的了。”
她迅速地爬过去,像一只壁虎在壁上游走。到了东面,她停了下来,观察了好一会儿给他打了个手势。
景明明压低腰,快步走了过去。
东面下来两米左边处就是一个入口,站着一个持冲锋枪的武装分子。肖甜梨猛地从上跃下,双手勒住他颈,景明明配合默契跃了上来一把抢过他枪,匕首猛地插进他心脏。
敌人倒地,景明明将他拖进船舱漆黑的地方,然后俩人迅速行进。
内舱第一进门有一个通向船体四面八方的圆形会议室,有叁个人在四处望着。肖甜梨和景明明比了个手势,她猛地就地一滚,在叁点钟方向的男人发现过来之前,她就已经将刀插进对方心脏。
然后,景明明从旁扑出,一刀封喉,除掉第二名守卫。但第叁个真要开枪,已经绕到他身后的肖甜梨一把扑过去,一手捂他嘴,一手执刀割喉,景明明同时踢掉对方枪。
一切干脆利落。
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分头行动,无论有无结果,二十分钟后在船的最底部西面集合。对方不知道我们是警察,所以即使发现了这里有人入侵问题也不大。但如果找到了陈启奇姐弟,M他们就会直接登船锁人。”肖甜梨从窗口跳了出去,来到外舱,她往下跑去,却在外舱甲板中段遇到伏击。
是一个男人从上面一层甲板跳下,勒住了她的脖子,和将她持刀的右手压制住。肖甜梨左手猛地往男人墨镜上一伸一折,折断的墨镜架插进了男人的颈动脉;而另一个守卫听见动静,从后面楼道拐角处跑了过来,他正要开枪,肖甜梨将刀飞出,刺中他太阳穴,倒地。
肖甜梨从后楼梯跑下。
这时候,下层的一个房间发生小规模爆炸。
肖甜梨记起景明明讲过的话,陈启奇是爆破专家,善用炸药,即使只有保险丝和吃用的白糖,他都可以制造出炸弹。
或许,是他从船里逃出来了,他也在找他姐姐,而听见动静猜测到了景明明来了,所以弄出爆炸。
她快速来到那个房间,只见炸开的乌黑房间里,一名衣着不菲,手腕中还戴着金劳的白男倒在床上,血肉模糊,头手分离。
他应该是这个犯罪组织的其中一名以性虐美丽男性为乐的变态富豪,也就是这个犯罪组织的客户之一。
肖甜梨将他的断了一半的手掰掉,拿走那只金劳,擦了擦,看见上面刻有他的名字史密斯?汤姆。肖甜梨将金劳放进裤袋。
“师姐,你还真和景师兄讲的一样。”一个男人从洞开的房间顶跳了下来。
肖甜梨瞧了他一眼,陈启奇果然很有服侍老富豪的本事,长了一张惹人疼的脸,就是肤色黑了点。黑锅盖一样。她喜欢肌肤白皙,看起来文雅的男人。
“这只表,可以告诉我很多信息。不仅仅是因为是金表。”她讲。
“我带下下去吧。”陈启奇转身就走,她跟在他身后。
“找到你姐姐了吗?”她问。
“她被卖给了Tik。Tik很残暴,也在这艘船上。我是刚刚才脱身,但已经摸熟了整艘船。我炸死的那个白佬,因为觉得我和姐姐很像,所以打算收集我们带走玩弄。但要先让Tik尝过后,我已经审问出来,Tik在船的最底部,那里也关押着一众人口。Tik喜欢最近距离的接触受害者,以及听他们痛苦地呻吟,所以他住在最靠近他的‘奴隶’的地方。”陈启奇一边拐过各种弯弯道道,一边同她讲船的位置,驻守的人马和火力。
肖甜梨忽然讲:“你别难过,我们会救出她的。”
陈启奇沉默了一下,讲:“我只有她活着就好。”
一个才20出头的青年,本来阳光开朗,但这一趟腥风血雨走来,他已经被改变成了另一种人,冷血残酷的人。
当他逃脱,他像杀疯的野兽。
因为驻守的雇佣兵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所以大量地涌了过来,两人再也没有憋着,直接用枪大开杀戒。
陈启奇的确杀疯了,他不要命,冲在最前,用一杆冲锋枪,将涌上来的军人扫倒一片。
又绕过了一层,这里装的是各种豪车,大概有二十来辆。
再杀下去一层,并没有海关报备单里提到的五架直升机,相反装了两部很袖珍的潜水器,大概一部潜水器可以坐五人。
肖甜梨脑子转得快,大喊了声,“陈,你赶快,他们会用潜水器逃跑。就怕他们会杀死猎物。”
陈启奇跑得更快了。
已经看见了底层阴暗的牢房,一间一间,这里不比泄湖下建筑宽敞,都是四个人关一室,女性为主。
肖甜梨大致看了一眼过去,她们比较漂亮,身体上的刀伤较少,这一批是性奴。
她用泰语和英语各讲了一遍:“我现在放你们出来。但你们需要谨慎,尽量找地方躲避,因为一冲出去只怕会被雇佣兵乱枪扫死。”她用枪将锁打开,“你们还要看准时机逃命,我担心船主会为了毁灭证据而炸船。这里上去一百米,往左拐弯有一间急救室,你们穿上救生衣,或带走氧气瓶,必要时跳水逃生。”
几十号人乌泱泱地扑了出去,都很安静,尽量躲在黑暗里行走。而其中一个好像吓傻了,问,“你是什么人?你可以带上我逃吗?”
肖甜梨留了心眼,并没有说自己是警察,只是讲:“我是一名职业杀手。我的妹妹失踪了,我追查多时,发现在这里。所以我必须救她出去。”
女人看了她一眼,讲:“像你这样的,是那些变态们的最爱。你的妹妹肯定也是绝色。Tik喜欢顶级货色。你可以往他房间找,就在下层。”
货色。
美丽的女人,只是货色。
肖甜梨嘴角不可察地勾了勾,讲,“我现在下去。你自己逃生吧。”
“我怕,我跟着你可以吗?”她讲。
“行。你小心点。”肖甜梨往下走。
Tik的房间里,什么也没有。人都走光了。
Tik的房间全是虐待用的器具,女人抖索着嘴唇说,“他喜欢用各种工具进行性虐。还喜欢收藏女人的胸部。”
肖甜梨听了,挑了挑眉。
“就是那个可怕的意思,割下来。一边强奸她们,一边割。他喜欢听她们尖叫。”女人说。
肖甜梨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女人往左边的暗门走去,“这里还有一个门,我被他带进去过。”
肖甜梨讲:“你很幸运,他没有切割你。”
女人听了,神经质地一笑,然后掀开了衣服,她的肚皮上,用刀割了几条痕,是一句英文:你们是我的。
“他没有杀死我,但要折磨人的花样还是很多的。”她讲。
肖甜梨发现,那是一道超过十年的旧刀痕,而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姿色很好,皮肤紧致,大胸细腰大长腿,最多不超过二十叁岁。
而令肖甜梨在意的是,她给人一种熟悉感。而且,刻在她肚皮的那句话也很奇怪,是“你们”,而非“你”。
就在她思考的间隙,突然,墙壁动了一下,肖甜梨的右手被锁住了。
女人咯咯笑起来,“要哄你走到这个机关点,还真不容易。”
右手上的枪被她打落地。
但也不过一瞬的功夫,肖甜梨将右手腕掰开,强行将手拽了出来,再接臼复位。她轻晃了晃可以自由转动的右手,对着脸色惨白的女人,肖甜梨一笑,然后迅捷地移动到了女人身畔,将她锁喉。
肖甜梨看着快要窒息的她,讲:“你是月亮的姐妹。你们长得很像。想少受些折磨就快点说,Poy.陈在哪里?Tik将她带去哪里了?”
“宝儿啊,那个中泰女人?Tik很喜欢她啊,和她待了叁天叁夜,连我都要妒忌了。”叫阿水的女人不知死活地叫嚣着。
肖甜梨说,“你肚子上的刻痕不是Tik弄的,弄上去的时候,你大概十岁十二岁左右。应该是你的父兄。他们强奸你,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你是最初的受害者,然后变成了如今的施害者。看你的身段谈吐,你接受过良好教育,家世有钱,却受到男性的侵害。或许,你的那些是继父继兄,你生母带着你再婚,进入富贵但变态的家庭。你很适合诱拐良家妇女,或来泰旅游的单纯女孩子,甚至男性。看你言语用词,是这边的社团的人。你还喜欢操纵男性,以弥补你过往遭到的侵害。你一边讨厌自己是女性,恨自己曾经的软弱,一边操纵Tik,教会他虐待女性,切割女性。尤其是切割掉属于女性的象征。”
“厉害厉害。”阿水鼓起掌来。
肖甜梨将她压跪在地。
“讲!”肖甜梨厉声道。然后,她拧转阿水的脸,用手机拍了下来。很幸运,这艘船通信号。肖甜梨第一时间把阿水的照片发给了中泰双方专案组。
阿水哼了一声,咬紧唇不回应。
肖甜梨在她腿大动脉狠狠割了一刀,让她亲眼看着鲜艳的血快速地渗出,在地板上晕开。
肖甜梨也不说话,挽着双手,睨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肖甜梨那冷酷的笑,使得阿水打了个寒战,开始求饶:“T带那个女人先走了,坐的潜水器。具体去哪里我真的不知道。”
肖甜梨冷哼一声,往外走。
阿水大叫着:“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说了,你救我!”
肖甜梨轻笑:“忘了告诉你,我也是个虐待型变态杀手,看到你现在这个样,我实在兴奋,实在欣赏。啊,你的血流已经快要达到3000毫升啦,救不了啦!”
三十(11)暗影狙击 jiz ai2 .c o m
阿水在惊恐中开始翻白眼,进入休克死亡状态。
肖甜梨来到约定的船底部的西面。景明明和陈启奇已经等在那里了。景明明还抓住了月亮,将她双手绑了,打昏了扔在地板。陈启奇很急躁,一把揪住她,吼:“Tik跑了。”
景明明说,“大概率在橡胶园。但我们途径了叁片橡胶园,到底是那一片,我们必须要准确。因为时间就是生命。拖得越久,Poy越危险。”
肖甜梨蹲下,掀开月亮的衣服,果然,她的肚皮上也刻着“你们是我的”这句英文。
“这是?”景明明问。
肖甜梨说,“月亮知道Tik和Poy在哪里。但我们不可以直接审问,否则,她情愿坐一辈子牢或被杀死都不会讲。月亮和水是姐妹,她们曾被男性长辈长期性侵甚至囚禁过。她们从被害者变成了施害者,且极度嫌恶自己的女性体征和女性身份。她们的长辈有钱,且有能囚禁,对她们进行性侵和性虐的地方,无论她们怎么喊叫,也不会有人知道。月亮是我们的突破口。水被我杀了。”
“按常理来说,Tik要逃跑,直接杀死人质才是最省事的,但他选择了带走。而且水的话真真假假,我认为她妒忌poy的话是真的,Tik留了Poy叁天叁夜,他喜欢这个猎物,目前还不想弄死。那Poy肯定有什么地方对于Tik来说是特别的。”
听了肖甜梨的话,陈启奇额上青筋暴突,叁天叁夜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懂。陈启奇死命地掐月亮人中,并踢打她,将她打醒。
肖甜梨讲:“别太用力,不然把她弄死了。”
月亮冷笑:“你们随便,我情愿死也要那个女人陪葬!你们不都在找她吗?好啊,看你们能不能找回她的一堆白骨。”
突然,船的另一处发生爆炸,跟着是连环爆炸。
陈启奇讲:“我做了两处炸弹,那些雇佣军一时半会过不来这里。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上快艇。”肖甜梨讲。要看更多好书请到:p ow enxue8 .co m
M的情报发过来了,水和月亮是一对姐妹,在十五年前,她们的妈妈改嫁给一位森林伐木公司的老板。那个男人有两个男孩子,且在缅甸、泰国、越南叁国都有自己的伐木工场以及橡胶园。
肖甜梨眉心紧蹙,马上给M去了电话,“我要最靠近这一条河域的伐木场地址。带警犬搜索。等等,”想了一下后,她又讲:“查出月亮和水的男性长辈的死亡事件,重点是,他们是在哪里被发现的。他们很大可能是在家里死亡的。那个家的位置。”
Tik选择这一段行程绝对有深意,这一段行程也符合他的狩猎舒适区。甚至这几片橡胶园都很适合做掩护,而隐藏起水和月亮的自留地。Tik和这对姐妹既是狩猎搭档,也是性伴侣。
谈话内容是避开月亮的,结束电话后,肖甜梨一行人放下快艇,马力全开,快艇在海面上迅捷地移动。
“每当你们尖叫的时候,四周很安静吧?无论你们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人理会。他们父子叁人,轮流作践你们姐妹,是这样吗?”肖甜梨开始了问话。
两个男人都很沉默。
月亮还是不开口。
快艇目前只能往这一水域内最大的那片橡胶园区开区,肖甜梨留意到,月亮的神色很平静,甚至还能露出微微的笑意,非常冷酷的笑容。那只能证明,Tik并不藏在那里。
但肖甜梨并不急,她又说,“他们换了很多种刑具对不对?老虎钳毁去了你的其中一部分女性特征,所以,成年后,你也将这一种虐待用在了别的受害女性身上。”
景明明开着快艇,但从他僵直的背脊,肖甜梨就能看出他的不忍和不解。不忍心她们姐妹受到的虐待,不解她们现在选择的路。
肖甜梨半句没有提到Poy,也不问Tik在哪里。她不断讲起月亮姐妹的童年。
月亮拳头握紧了好几次,又松开,最后她只是说,“这就是你的另一种审问方式吧?没有效的。你还不如现在干脆点杀了我。”
肖甜梨轻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讲:“你们的妈妈,当你们被他们排着队上的时候,她在看着你们吗?她看着你的眼睛吗?”
就是这一句话,把月亮激怒了,她一直平静无波,冷酷麻木的情绪有了变化。她骂:“是。那个婊子看着他们玩弄我们,看着那个披着爸爸外衣的禽兽用老虎钳钳断了我的……我痛得昏死过去,而他们一遍一遍地干,没有停歇。那个婊子,就在一边观看!”
肖甜梨沉默了,没有再继续讲和问话。
陈启奇看着河面,不作声。
卫星电话忽然响了,肖甜梨接过贴着耳朵。声音调到最小,不然月亮听见。
电话另一端,M讲:“水和月亮的继父继兄还有她们的生母是在湄南河上游玩时,游艇流油爆炸死亡的。但他们最终是葬在伐木场所在的森林深处,那一带也是她们继父的产业,他们的土地。他们出事的湄南河段离你们现在很近。你们往北走,当水路越来越窄时,开进丛林里。然后上岸,往东面走,爬过一个山谷,就是月亮和水的家。那一带有一处大的伐木场,一座小型别墅,一片橡胶园。根据国际刑警的线报,当年,他们的继父暗地里还做毒品生意。虽然做得不大,但因此获得了许多钱财。”
“我们在那里集合。”肖甜梨轻声讲。她站起,来到景明明身边,和他低声交谈,然后景明明微微拐了个弯,快艇往北开去。
肖甜梨讲:“说说你们姐妹俩感到最安静的时光吧。即使你们受尽折磨,但你们找到了一个疗伤的地方,你们可以坐下来,头碰头,肩并肩,仰起头时,或许就能看到星空和月亮。你们在那么一霎,感受到了平静。”
肖甜梨放缓了声音,“就像平静的海面,一望无际,没有风浪,你们依偎在孤岛之上,随着海飘阿飘。没有伤害,只有星空,月亮,美丽的植物,或许炎热的夏里还有萤火虫。你可以给水唱歌,她也能给你梳辫子,安静的风抚慰你们受伤的心灵。那一霎,万籁俱寂,静得,或许你能听见无数的虫鸣,纤细的声音,或许还有流水,水流沿着茂密的丛林一点点往下蔓延,丛林里还有鸟叫,清亮的叫声,还有什么声音呢?”
“蛙鸣。”月亮接过她的话,唇畔有一点恬淡的笑意,她讲:“那里有一个小池塘,有很多青蛙叫,充满原始的生命力。我和姐姐一点不嫌弃它们吵,相反我们觉得很动听。热热闹闹的叫声,证明我们还是活着的。那里是整个岛最早能看见阳光的地方,岛上别的地方还黑暗着,但我和姐姐醒过来了。我们躺在池塘边醒过来了,是太阳光唤醒的。我们喜欢太阳,它能为我们驱散漫长阴暗的黑夜。我和水,渴望活在阳光之下。”
突然,她停住了话题。
肖甜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继续说呀!”
景明明也看了过来。
月亮这是才发现,肖甜梨手中的卫星电话是通着的。
“你这个贱人!”月亮突然扑了过来,张开嘴要咬烂她脸,被肖甜梨一把钳住她颈,她呼吸不上来,脸色从红变成了酱紫,肖甜梨双手用力一掰一捏,将她下巴卸了,她下巴脱臼,歪着嘴脸,口水流一地。
肖甜梨嫌恶地讲,“我最讨厌粗鄙的人”说着,她用一把弯刀在月亮腿上割着,血一点一点流出,“再往上一点会更好玩呢!”她在月亮膝盖上一点内侧狠狠割了一刀,血渐了出来,她优雅侧身避过,然后又讲:“啊,这里是大动脉,这里也好玩。你知道吗,刚才,我就是对着水这里来了一刀,”她要割下去,手取被景明明按住了,陈启奇去开船,陈一言不发,不阻止就说明了他的态度。
景明明讲:“够了。阿梨,别玩过火了。”
月亮瞪大惊慌的双眼,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是个真正的恶魔。她下巴歪着,含糊不清地骂着:“你是魔鬼!警察不能用私刑!”
肖甜梨听了,轻声笑:“谁和你说了,我是警察?忘了告诉你,我最大的爱好和你完全是一样的呦!就是折磨人!”说着,她飞快地割了一刀。
大动脉出血,血是呈喷溅式的,迅速染红了艇。景明明什么也没说,第一时间施救,用帆船绳和皮带捆绑她出血以上的地方和腰。他绑得很紧,加上失血,月亮被勒昏过去,但血的确是停止喷溅了。
“救她干什么,浪费表情。反正我已经知道Tik躲藏的地址了!她已经没用了。”肖甜梨无聊地勾了勾耳廓,拨开那些发丝。
景明明只是讲:“阿梨,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不一样的。”
肖甜梨心中一动,怔怔地看着他。
景明明摸了摸她头,认真而笃定地讲,“阿梨,你是不一样的。她们是恶魔,你不是。”
肖甜梨别开脸,眼睛有点发红,她沉默地动作着,和他一起,给月亮止血。
血终于止住了。
月亮暂时脱离了危险。
陈启奇讲:“到了。我们需要沿着丛林走进去。”
景明明则答:“你放心,M他们有直升机,应该已经进去了。他们会救出Poy的。”
三十(12)暗影狙击
当肖甜梨她们进入月亮继父的别墅后,发现这里是有网络覆盖的。
她迅速地黑入了这里的网络,一边联络十夜侦探事务所里的电脑黑客李雯菲,一边调出整个的监控。
“Tik在这里出现过。他回来了别墅里。”肖甜梨指着其中一个视频讲。
景明明说,“他的左边脸遭受过火灾,毁容。难怪,你从他的被害人侧写出他存在毁容或说话结巴等问题。”
另一边,M的电话也到了,他们还在山头里搜索,的确找到了那个池塘,但是没有看见Tik和Poy。
肖甜梨开始分析:“当时的两姐妹是继父兄的性奴,她们必定是失去人身自由的。我推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姐妹俩学会了顺从,甚至讨好,于是她们慢慢得到了一些机会,例如被允许学习,鉴于她们的情况,早期不会是去外面的学校,继父请来了专门的家教在家里教习。然后,姐妹俩逐渐长大,通过网络,学会了各种杀人的奇技淫巧,于是先把继父继兄生母死人抓起来,关在一处她们曾被囚禁的地方虐待,这个地方远离有人的地方,例如管家、佣人、伐木工们。等将他们死人虐待至死后,她们将四人搬上游艇,将船开出荒无人烟的河域,再利用电机技术,造成游艇的某处线路断路爆炸。她们当初被囚禁的地方很接近池塘,甚至是在池底,当她们被释放出来活动时,她们远离人群,只能在这个小小的地方活动。所以,这有限的地方才会成为她们的圣地。水有祛除味道的作用。我觉得,他们在湖底。而通往湖底的地道,应该连接这间屋。”
陈启奇马上开始在别墅里寻找地道入口。
M将搜索队伍分成两拨,一拨在池塘附近继续走,另一拨进别墅找。
李雯菲在电脑里打字:老板,需要找什么?
肖甜梨立即回复:查出Tik和Poy的一切过往。尤其是Tik的。
景明明问:“一般来说,人质不会活到现在。带着逃跑是累赘。”
“对。Poy能活到现在,这个猎物肯定有特别的地方,吸引着Tik,让他无法下手。”肖甜梨说。
过了半个小时,李雯菲的电话打过来了,她讲:“Tik的童年是由单亲妈妈带大,妈妈在他十岁那年改嫁,继父继续虐打他,他妈妈当没看见,他经常受伤,后来引起社会福利署的关注,跟进的社工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她对他很关照,也很疼爱他,一直帮助他,保护他,后来这位社工为他找了一家很富裕优渥的家庭,养父是医生,养母是律师。从我查到的,关于Tik后来的各种档案来看,养父母对他很好,供书教学,他也是从斯坦福医学院毕业,继承了养父的医院,甚至做得更大,还连续开设了几家分院。这是他一切关系人的照片,我现在发你邮箱。”
肖甜梨迅速打开邮箱,社工的照片一打开,她和景明明都愣住了。
景明明讲:“她和Poy长得很像,尤其是笑时,且同样在嘴角边有一粒小痣。两人达到惊人的相似。”
肖甜梨说,“所以,这才是Poy能活下来的原因。她很幸运。不过我们还是要尽快找到她,不然,一旦Tik的幻想破灭,他就会杀掉她。但在他没有幻灭之前,他的计划将会是带她走,回到美国,将她囚禁,让他成为他的私人藏品,直到他厌倦。当他厌倦,他会杀掉她,或者,按照原计划,将她送给史密斯,让史密斯收藏这对看起来很相似的美丽男女,她和陈启奇。但史密斯已经死了,所以Tik也有可能将她转送别的富豪。但我更倾向于,他会在最后杀死她。”
景明明和肖甜梨一起加入寻找入口的队伍。
景明明讲:“入口是方便出入地道,进而施虐,这是一个很‘亲密’的过程,也很私密,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最靠近她们继父的地方。”
“推理不错,是什么地方呢?”肖甜梨听了,进一步引导,以及和他一起分析。
景明明想了想,答:“书房?或者卧室。这两个地方都极为私密,且带个人感情色彩。”
“考虑到‘性’的私密度,我更倾向于卧室。卧室的床下。”肖甜梨讲。
景明明:“对,无论是出于逃生用的紧急地道,还是为了偷情,在卧室是最快捷的。”
两人一起跑到主卧室,当厚实的红木门被推开,他们看见,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上还整齐地迭着两套睡衣,一粉红一柠檬黄,仿佛在等着两姐妹的归来。
景明明说,“我不理解,她们当初被囚禁的岁月,那些男人,从这里下去,通过地道出现在她们封闭的,连窗户都没有的黑暗地下房间。如此不堪的回忆,她们为什么还会选择在这里睡。”
肖甜梨开始掀开床,寻找缝隙,“因为她们同样囚禁了他们,从这里下去,来到那间曾经对她们施虐的房间,然后开始她们的复仇。每当,她们从这里下去,从这里走过,她们拿着刀、叉、老虎钳、电击棒等等刑具在他们身上弄时,当他们尖叫时,她们同样获得了施虐的快感。于是,她们一步步从受害者变成施虐者,当她们虐杀完四人,已经欲罢不能,从小的境遇,没有发展起她们的同理心,对世界只有仇恨、玩弄,于是,她们开始虐待别的人,从她们最厌恨的女人开始,由女人到男人,完成她们的复仇。”
景明明还在寻找着入口的暗格,或可进入的隐藏的按钮。
三十(13)暗影狙击
而肖甜梨则继续和李雯菲微信:创建一个无法追踪的网络聊天室,将你我,巴颂拉进去。她用的是暗语,叁人的名字用了暗号指代。
李雯菲很快就创建好网络聊天室。
肖甜梨: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Tik和月亮之间,肯定不仅仅这里一处落脚点。
李雯菲:Boss,我需要继续深挖Tik的童年对吗?
肖甜梨:Good!你往他那个女社工方面再挖一下,我用知道这个女社工和他之间的所有事,无论大小。小刀,蜂鸟那边一有详细的地址,你去。
巴颂:收到。
肖甜梨一时没忍住:啊,我感觉我很快就可以大把大把地数钱了!
巴颂:……
肖甜梨:小刀,我教你一种崭新崭新的方式,保证各国的警方,包括FBI都想不到的,你准备几支长短粗细不同的针。尺骨神经,是人体内没有防护的最大一个神经丛,在后颈、手臂、腿上都分布有。肩颈的呢,就是从肩膀一直通到甲床,当经过手肘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麻骨神经”,那就感觉就像火烧进了骨骼骨椎,爽得很呢!
巴颂:明白。
蜂鸟:查到了。Tik曾在十七岁获得斯坦福全额奖学金,那一年的暑假,他养父母也奖励了他数十万美金,让他去世界各地旅游散心。他带了那名女社工去了泰国度假。他们在一个海岛上租了一栋海边小屋。后来,Tik买下了那栋屋。奇怪的是,那名女社工本是离异妈妈,带着一名叁岁大的小女儿。她和那名小女儿都失踪了。这是泰国海岛和那座小屋的地址。
肖甜梨:小刀马上行动。然后,她回复李雯菲道:因为母女二人都死了。那个女人是好意,但不知道的是,她救的是一个魔鬼。Tik对她有性欲,或许她反抗,所以遇害了。如果我没猜错,在那栋海边小屋的地下,就埋藏着那对母女。
景明明抬起头,讲:“这里。”他拿出小刀,一掀,一道裂缝逐渐变大,然后一个黑暗的地洞呈现在两人眼前。
他大声呼喊,没多久,丽莎、M的叁名手下,还有陈启奇就跑了过来。
景明明讲:“找到了。”
通道很暗,还很长,曲曲折折,肖甜梨一行人走了半小时才通到那个池塘周围。
景明明看见瘫在一旁的黑影,他和陈启奇迅速上去,是Poy。
M派来的人员里有医务兵,马上上前来施救。
Poy有多处虐待伤,伤得最重的地方,是肚皮上有多处穿刺孔,但都经过了处理,所以并非致命伤。她目前陷入昏迷,医务兵做了初步的检查,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丽莎马上让人抬她出去,直升机也马上飞来这边,第一时间送她去医院。
肖甜梨蹲着仔细观察她肚皮上的穿刺伤,讲:“穿刺的深度很深,但巧妙地避开了器官。这需要有医学常识的人才能做到。Tik是个虐待狂,而且他在她肚皮上刻下了他的名字,证明她是属于他的藏品,他的私有物。万幸的是,Tik最终克制了杀戮的残暴念头,让她活了下来。”
陈启奇用手握拳狠狠地锤地。
景明明说,“Tik跑了!”
肖甜梨在这个尽头不大的室子里踱步。这个地下室十五平米,有食物、水,被褥,一张床,和大小便用的痰罐;但最显眼的还是挂在墙壁上的一应的带着暗色血迹的刑具。她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处暗缝里,找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她讲:“这里有出口通往外面,而且还设有监视器,Tik看见我们进入别墅后,他就逃离了。”
景明明说,“我们的人在整个岛寻遍了,都没有发现潜水器。所以,他应该是坐潜水器跑了。我们中泰两国都需要下发通缉令,我会联系美方那边我国的国际刑警,如果发现他回国了,我们再想办法和美国那边一起通缉逮捕他。”
陈启奇一个大男人,痛苦得留下泪来。
医务兵刚才说了,她遭到性侵,且严重撕裂,需要做紧急缝合修复手术,更不论别的多处伤痕。
肖甜梨按了按他肩头,用俩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讲:“放心。”
景明明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沉默地转过头去,在墙体四处摸索,终于摸到了一个按钮,他按下去,一道暗门开了。
他率先进入,后面紧跟的是M的手下。
景明明走得极快,但留意着蛛丝马迹,终于,他在靠近出口的地方,在地面的一个凹陷处发现了一只烟盒。他极快地将烟盒收起,而出口的石缝边沿垂下许多密实的枝条枝叶,从外看,这是隐秘的洞穴入口,而其中一条枝叶上有血迹,他再往上望,发现了一块碎布。他摘下,闻到除了烟味下,还有一种特殊的香气。他将这些物证放进证物袋里,然后贴身存放。
他没有告诉,随后出来的肖甜梨和陈启奇。
三十(14)暗影狙击
一行人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
肖甜梨和景明明坐在直升机上时,闭眼小憩。
但两个小时后,一到了曼谷湾警局,一行人又进入了工作状态。
景明明和M将军,还有泰国的警方关起门来商量着什么。
肖甜梨由丽莎陪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顺便指点泰方的罪案科技科人员通过网络账户,将变态富豪们的具体信息弄到手。
马克说,“暗网里的玩家太多了。而且他们都是用每分钟跳转的服务器,很难揪他们出来。只有暴露的Tik,D,和月亮、水姐妹们的信息比较好搜集,借由他们几个,可以摸出大约十个左右的客户,他们之间的互动很多,比较好锁定。”
肖甜梨讲:“一步步来,现阶段就打击这十个,再借由他们顺藤摸瓜,查下去。暗网是永远也无法破获的,就算关闭掉了一个,又会在别的地方卷土重来。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做好眼前的工作。”顿了顿,她又讲:“你和我的侦探所侦探李雯菲联系。她是出了名的电脑黑客。可以查探到很多线索。”
马克听了,很兴奋,讲道:“是新近在国际走红的‘网线飞姐’吗?听说是女的。”
肖甜梨吹了声口哨:“是美女!”
丽莎说,“根据你的多次侧写,我们已经锁定了许多人。橡胶园的X,他和你拿着的金劳的主人史密斯一样,有身体隐疾,有恋童癖。Tik半边脸毁容,而X是不举,所以他们对待受害人最为暴力。根据这二人,深挖下去,已经带出了犯罪组织的好几个高层,月亮还在监控医院里,等她醒了,也可以继续从她那挖,破除掉这个犯罪组织已经是成功了一大半的事了。关于X,既是犯罪组织的第二股东,为犯罪组织提供资金和部分场地,他也是客户,他会在犯罪组织控制的人口里挑选出漂亮的男女,他男女通吃,他的集团下有许多不法资金,他很健壮,是个拳击手,在黑市里打拳,他的对手基本上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在黑市里,他打不过人家可以喊停,打不过他的,却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是虐打致死。”
“所以,用拳头打死男性受害者的,就是我们这位变态X先生了。”肖甜梨讲。
丽莎答:“是的。”
肖甜梨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了靠在墙边坐的陈启奇。
丽莎也看了过去,讲:“他们姐弟真可怜。M将军要送陈去医院,可是他怎么也不愿意去。想要待在这里,一旦查到Tik,就想去抓住他。”
肖甜梨轻声笑,“不是重点。Tik嘛,不过就是个破玩意儿,估计没两下,就要被玩坏了。”
丽莎听得似懂非懂,看着她时一脸疑惑。
肖甜梨捏了把她美艳的脸蛋,讲:“乖啊!”
肖甜梨还在指导着马克,往那里查找有效的网络信息,而丽莎去给她煮了碗麦片。
她捧着麦片碗,吃得津津有味。
突然,她发现了马富有。
她放下碗,快步走过去,从后正要拍拍他,却被他一个旋转体,用力的腿风扫过,她本能地将他小腿按住,往膝关节的地方用力一掰,只听“咔擦”一声,他小腿被卸了,此刻正耷拉着拖在半空。
马富有的表情简直是哭笑不得:“拜托,我这是本能嘛……你怎么这么重手!”
肖甜梨嘿一声,“不好意思,我也是本能,谁让你袭击我,”说着,双手用力一掰,又是“咔擦”一声,替他复位。
马富有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是痛的。他没好气:“找我有何贵干?!”
“还不是你们景队,他找我的呀!他那边追踪到了一个烟盒,一块带有某种香味的碎布,他问我,知不知道点什么。我说,这是某海岛独家代理的度假牌香烟,它金贵的地方就是只有一个地方有得卖,且总是做来度假的白佬们的生意。而那个香味,也是那个海岛当地生产的,用椰子壳做的香皂,带着独到的椰子加蜂蜜香味。”马富有讲。
肖甜梨笑了笑,“我这个哥哥,真的是很了不起啊!”
丽莎也赞,“是。他很能干,侦查能力和追踪都一流。”
陈启奇忽然问,“富有,那个海岛在哪里?”
“啊,你和肖老板并不知道吗?他们已经坐直升机出发了啊!”说完这话,马富有报了个海上坐标经纬度,并说,“海椰岛。”
肖甜梨说,“丽莎,接你们的直升机一用。”说着就要跑出大楼去,并丽莎拦了下来:“可是机师只得两个,刚才兜里开了啊!”
肖甜梨说,“我会开直升机。”
陈启奇不动声色,迅速地跟了过去。
马富有摸了摸鼻尖,“肖老板真是太能了吧!”
然后被跑回头的肖甜梨拽了他一把:“你来帮我导航。”
结果就是,丽莎也只好一起跟着上了机。
直升机越过湄南河,往海的方向开去,嗡嗡声中,肖甜梨睨了一眼丽莎,忽然讲:“丽莎姐,你不够朋友啊!他们有行动,居然不和我讲。”
陈启奇听了,嗤了一声。
丽莎有点尴尬,支支吾吾的。
陈启奇说,“景队是怕我报私仇吗?”
丽莎说不是这样的。
然后,马富有调侃起来:“估计是你家景队怕Tik被某只恶魔玩残玩死,玩得骨都不一定剩下。”
丽莎:“……”
肖甜梨要笑不笑地:“富有哥哥,你是想另一只脚也尝尝销魂的滋味吗?!”
“不想不想!”马富有嘿嘿两声干笑。
“这里,往这边叁点钟方向转。”马富有忽然指着导航图讲道。
泰国的海很美,瓦蓝瓦蓝的,有些地方碧绿如翡翠,有些地方是果冻一般的清透蓝,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
肖甜梨砸吧着嘴道:“能在这里海边度个小假真不错啊!椰子水,篝火,鲜花头圈,蔚蓝大海,金色沙滩,阳光浴,月亮浴,啊啊~~”
马富有听得起了鸡皮疙瘩,陈启奇一言不发。
丽莎轻声笑:“其实,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中方的警员平安无事,我们泰方的卧底也获救。这个犯罪组织也被起了低,剩下的行动任务就是将它连根拔起清除干净。”顿了顿,又转向陈启奇讲:“我很遗憾,你和poy的遭遇。我知道,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那些伤,不是那么容易治愈,但所幸,你们仍然活着,还有机会……很多受害者没有机会了。听我一声劝,陈警官,你的头儿景队和我说起过,说你的人生路还长,这一次,绝不能因为一个罪犯而毁了。所以,这次的行动,他才没有带上你。”
“我知道。我会的。”陈启奇依旧是话不多,“我们会感恩。”
丽莎又讲,“阿梨,你和景队的工作完成了。往后的事,我们来处理就好。你们想度假吗?想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一处美丽的海岛上休息两天。”
肖甜梨轻笑:“度假就免了。我的兴趣很专一,就是数钱钱!这趟任务,我有预感,我会发大财!”
丽莎笑得含蓄,也相当会做人,“行啊,数虚拟钱币也很爽,尽管不是现钞美金或黄金,虽然少了点质感,但应该也很不错,一想到那些数不清的零……”
“哈哈哈!美人儿,还是你了解我!”肖甜梨探过头来亲了亲丽莎的唇。
丽莎赶紧把住操纵杆,讲:“别玩啦!我可不想机毁人亡。”
肖甜梨吹了声口哨:“哪有那么容易坠机!
三十(15)暗影狙击
肖甜梨一众人直接将直升机停在了Tik的那栋海边小屋的沙滩坪上。
那里还听着两架一红一黄的直升机。
肖甜梨进屋,但没见到人。
于是,大家分头找,陈启奇很快就在靠近后山的一间杂物房里发现了一道暗门。
当暗门开启,往下的楼梯出现,又是一个地道。
“明明!”肖甜梨喊。
“我们在这里。下来吧。”景明明答。
当四人下去,马富有倒吸一口气,指着床上一具干尸讲:“这这这……”
景明明看了眼肖甜梨,说,“应该就是帮助过他的女社工。Tik变态扭曲地爱着她。”
“小孩子的尸体没找到吗?”肖甜梨问。
“没有。估计被随意扔了吧。他想要的只是那个女人。”景明明讲。
肖甜梨戴上手套,掀起干尸快要腐烂尽的裙子,里面没有穿内裤,她掰开生殖器仔细检查,然后淡淡地讲:“多次性侵。”等等,她忽然蹙眉。
“怎么了?”丽莎问。所有人都很好奇她发现了什么,围了过来。
肖甜梨讲:“有没有工具?”这时候,众人看见一点稀薄的液体渗了出来,而景明明是和她最心意相通的,会意道:“有吸管之类的化工用具吗?还要保存用的试管。”
丽莎已经恶心得想吐了。
M刚好带了一位法医官来,法医官取来器具,快速地从干尸下体抽取出液体。
肖甜梨对法医官讲:“检验一下精子活度。”
法医官的脸色变了好几下。
肖甜梨说,“原本我以为他只是将她埋在了这里,可以经常回来凭吊回味。没想到……他不仅没埋,还喜欢奸尸。如果没有推测错,应该是今天内发生的事,他一回到这里,就进行了奸尸。所以,他应该是有定期回来奸尸的。”
法医官讲:“死者被保存得很好,做了防腐处理。内脏、大脑,和眼睛都取出来了。眼皮自然合上,像睡着了。尸身保存得如此好,没有外伤,死因也就只有毒死和窒息了。看颈部这里的一圈紫黑印,应该是扼杀。”
“不会是毒杀。扼死才够私密和亲密,那么接近,亲自感受她心脏的跳动和停止,这种掌控感,是绝对的,带着强烈的个人情感。女性杀手才倾向于毒杀。”肖甜梨讲。
见她四处搜寻,景明明讲,“这里的地下密室有两个房间,那边那个门打开,就是Tik,他死了。”
陈启奇动作比她快,已经抢先一步往那道门跑,但听见Tik已死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他推开了门。
白炽灯渗了过来,令人联想到医院的那种冷和白。
肖甜梨走过去,Tik平躺在地上,身上没有外伤,一滴血都没有。
陈启奇死死盯着面前的仇人,可一无计可施。
肖甜梨含笑问:“我很好奇,如果他没死,你会动私刑,亲自动手做了他吗?”
陈启奇额间青筋暴突,他在极力地隐忍。
肖甜梨从他身边走过,撞了他一下,他痛得倒退了一步。
她喜欢引出每个人心中的魔鬼,那个杀死Tik的场面,陈启奇必定是想想都很兴奋吧!不过,明明倒是将陈启奇保护得很好,先他一步找到了Tik。
“他是怎么死的?”陈启奇问。
然后他又讲,“死得那么轻易,真是太便宜他了。”
肖甜梨嗯一声,蹲下,将Tik的西服挽起,“他死得可不轻松。你看这个肘处的红点,一根长长的钢针或银针插下去,他整条手臂到半边肩膀就像被火烧一样,不是随意烧烧哦,烧到进骨髓的那种疼痛,即使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人都不一定能忍受。还有这里,颈侧有四五处被扎了针,他先是一条手废掉了,然后是眼睛瞎掉。黑暗里的剧痛与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从这里扎针,大脑会受影响,脊椎也会神经受损,全身处于瘫痪状态。最后是这里这一针,从这里直插进颈椎,切断氧气供给,慢慢地窒息而死。死后,这根针再被拔出,一切无迹可寻。”
景明明走了进来,他神情很冷,嘴抿得紧,眼睛望向她时也是一样的冷。他看了她许久,才讲:“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肖甜梨掏了掏耳朵,“他坏事做尽,肯定很多仇家的啦!”
意思就是撇清关系,和她无关。
M走了进来,将:“我的部下将这里整栋屋搜遍,Tik不见了一台手机和平板电脑。”
肖甜梨眼珠一转,巴颂应该已经套出了Tik所有的资金账户密码,并完成了资金转移。没有人的嘴能硬得过这几根针。这也是最好的套口供的刑具。
景明明再看了她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后,讲:“等月亮醒了,要套出东西不难。这里的事就交还给你们了。”
他喊了肖甜梨一声,“阿梨,我带你回家了。”
景明明向她伸出了手,肖甜梨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温暖。
好吧,肖甜梨想,先回家。然后,她再回京都接走她的小白鼠。
三十(16)暗影狙击
肖甜梨和景明明第二天回国。
临走的前一晚,肖甜梨给巴颂发了信息。
俩人约在当地一家酒吧见面。
巴颂先到,他隐瞒于黑暗里,选的是最靠近角落的地方。
肖甜梨到时,看见他面前只有一杯白开水。
她的那个位置上,有一只高脚酒杯,酒杯里的鸡尾酒是银白色的,而酒中央有一朵鲜红的玫瑰。见她落座,巴颂拿起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往酒杯里喷了喷,银色的闪粉在酒杯里起舞。
“好靓。”她笑着,欣赏酒杯里的酒喝玫瑰。
“Beauty and the Beast。”他讲。
等闪粉静止,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异常烈的酒,不过她是千杯不醉。玫瑰是甜点,她拿勺子挖起,小小的,仅一口。她将它含进嘴里。
巴颂透过玻璃水杯看向她,她的唇如一粒圆圆的鸽血红宝石,艳丽无匹,丰润而饱满,兼具甜纯和肉欲,令人想到亲吻。她的唇,比那道玫瑰甜点还要艳丽诱人。
肖甜梨瞧了他一眼,讲“你的身份,让你从来不敢掉以轻心,从不沾酒吧。今晚,你可以喝点,我在这里,你很安全。”
巴颂看着她,依旧不说话。
因为是来酒吧,她穿得比较随意,是黑色吊带裙,丝质,垂坠如水,紧贴躯体。并非低胸,只是露出她的天鹅颈和一对修长结实的手臂,健康又性感。
即使,露得不多,却引来了无数目光。
巴颂想,这个女人,即使再低调,还依旧是高调的。她的样子,哪怕穿迷彩军装,也是所有人焦点。
肖甜梨问:“能喝酒吗?”
巴颂想了想答:“可以。”
“烈的呢?”她问。
“可以。”他答。
肖甜梨给他点了伏特加。
巴颂蹙眉。
她轻笑,妩媚得很:“够你呛的。”
他答:“可以。”
“你不会说别的话吗?”她一手托腮,打趣他。
巴颂:“我能喝烈酒。”
“那你喝吧,你整天崩太紧了。今晚放松一下。”她讲。
巴颂把一张纸条递给她。她接过,上面是一串账户和密码。
“虚拟货币,离岸账户,所有的钱都是你的。”他讲。
“你能得到这批账户和资金,证明它们所属的主人,你都认识了。”她讲。
巴颂:“是。”
“慢慢玩,狩猎愉快!”她笑着举了举杯。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
肖甜梨问,“第几天了?”
巴颂知道她问什么,答:“第叁天。”
肖甜梨走到他身边坐下,巴颂眉心一簇,想要退,却听她讲:“干什么?怕我会吃了你?”
巴颂漆黑的一张脸竟然红了,坐在那,端正得很,腰板挺直,动也不敢动。
她轻声笑,手放在他手背上,“紧握成拳,看来你很紧张啊!”
巴颂唇咬得紧,不答话。
肖甜梨有一霎怔愣,他紧绷的下颌,深刻的轮廓线……她双手遮住了他的鼻梁和眼,轻声喃喃:“你这样和他真像……”
巴颂依旧一动不动。
肖甜梨坐他身上,唇紧压着他唇,亲了下去,他呼吸渐重,而她已经撬开了他的唇,巴颂并不主动,但双手已经握住了她的蜂腰,箍得很紧,深陷入肉,渐渐地,他变得强势,他那里硬了,被她手抓住,她用了力,令他又痛又爽,而他咬住了她的唇,缠住了她的舌,舔,咬,吸,越来越狠,直到她喘息,他才问:“还要继续下去吗?”
声音不对,气味不对,身体也不对。肖甜梨睁开眼睛。
他看着她,眼底有温情,但并不鲁莽,也没有再继续下去,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一对深邃不见底的眼里,露出只有杀手才有的那种目光,沉静、冷漠,疏离,某种意义上,和她脑海里模糊的那个影子,她的丈夫很像。
肖甜梨依旧揽着他,但手已经离开了他那一处。他很克制,那里也很快平息下来。她玩世不恭道:“和你开个玩笑。”他依旧端坐着。
肖甜梨扯开他衣领,他颈部的咬痕已经愈合,没有发炎的迹象。她问:“后来,你找到解药了吗?”
巴颂:“那个生化科学家并不是犯罪集团股东和老板,月亮才是。不过,她也算高层。但她牙里有氰化钾,自杀了。我的团队里有医生,他说,我身上有抗体,所以这次同样不会尸变。”
肖甜梨从他身上下来,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马富有说得没错,你的确是蛊中之蛊,尸中之王。而且,你的血液可以研究出解药,可以救出湖下基地里潜在感染人群。”她轻笑了声:“那个女人,想要研究出有智商的丧尸。但真正成就的,却是你啊!”
“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格杀吗?”巴颂讲:“如果他们知道了我感染了,就会来追杀我。”
“任何人都有生存的资格。你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被他们以所谓正义的理由杀死?!”肖甜梨交换了一下腿,轻蔑道:“有我在,他们对付不了你。”
“巴颂,你去京都躲一躲。泰方找不到你的。在京都的某处森林,里面有个硫磺温泉木屋。你去那里躲一躲。”她把写有地址的手绘地图递给他。
巴颂接过。
肖甜梨又讲,“我们上屋顶吧,那里有架直升机,会搭你到一个港口,那里的船到日本的。放心,都是我的人。”
她站起,巴颂随她一起进了电梯。
当上到天台,一架黑色的直升机停在那里,风很大,吹得六十层上的人摇摇欲坠。
巴颂讲:“我信任你。”
肖甜梨对机长讲:“我把我朋友交给你。你要用你的命来护着他。必要时,你替他去死。”
巴颂:“言重了。任何环境下,我都可以生存,不需要别人以命相换。”
肖甜梨只是笑了笑,“我打个比喻嘛!他可是我曾经的好搭档,现在也是我的左右手。我当然希望他活得好好的,继续替我赚钱啊!”
巴颂:“……”
机长斜了她一眼,“十夜,这么多年没见,你真是一开口就是钱。”
巴颂看了对方一眼,是个退役军人,杀过人,和他是一样的人。
机长讲:“行了。走了。不然,泰方的人发现了,他就走不了了。你的任务,我一定完成。”
巴颂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要起飞前,肖甜梨讲:“巴颂,多谢你信任我。”
巴颂没有答话,只是一直看着她,直到直升机越飞越高,直到她看不见了。
机长看了他一眼,讲,“你爱她。”
“是。”巴颂没有隐瞒。
机长笑:“这个女人没有心,她不会爱上任何人。”
“我知道。”巴颂说。
“我没有见过比她还要狠的人,她比男人还要狠,还要可怕。”顿了顿,他讲,“马富有死了,他感染了丧尸病毒,所以只好处决掉了。”
巴颂一愣,才明白,是肖甜梨移花接木,让马富有做了替死鬼。
机车看了他一眼,讲:“明白了吧。她是怎样一个人,不要对她抱有幻想。她对待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呵,很可怕。”
可怕吗?巴颂想,他是愿意死在她手里的。
他的命,本来就是她的。她要拿,他就给她。
巴颂永远没法忘记,那一天,他还在出任务,他守在那个隐秘点许多个小时,不吃不睡,只喝一点水维持,他要保持清醒,要找准时机扣下扳机。
然后,那个女人,像一道光,出现在他眼前。
当他快要支撑不住睡过去时,他的望远镜里,出现了她的笑脸,那么明艳美丽的一张笑脸,尽管她不是对他笑,是对那个叫明十的男人笑。但可以看多她一眼,他就满足了。
他从没有奢望过去得到她,当然,如果她愿意,他很乐于和她风流快活。但她身体抗拒,刚才,他就感受到了。当他说话的那一刻,她就清醒过来了。所以,他也醒了。他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再像,却不是。
杀手这种职业,是在刀锋上行走。根本没有退路,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但他决定要任性放肆一次,他要去追寻那道光。
只要她还需要他,他甘于被她利用,只为看多她一眼,一眼,再多一眼。
巴颂想,这样就够了。
(又一个案子结束啦!鼓掌!万岁!)
三十一(1)
下了机后,景明明先到肖甜梨家。
他讲:“小明,嗅嗅放在哪家倒霉的宠物店了?我去给你接回来。”
肖甜梨哈哈笑,甩了甩车钥匙,讲,“我现在不需要寄养啦!我家有万能机器人,做家庭卫生清洁,喂猫铲屎全能做!”
肖甜梨将车从机场停车库倒出,景明明揉了揉眉心:“你家AI挺智能。”
一路上,景明明话不多。
肖甜梨知道,他是不高兴的。
“你不让陈启奇去追踪Tik,是怕他会亲手杀了Tik吧。”肖甜梨说,“不过,无论如何,经过了金叁角这一趟,陈启奇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他的心理、道德、信仰都遭到了颠覆。”
肖甜梨又讲:“今后,他适合去做那边的卧底。卧底不需要按规则办事。太守规矩,道德正义感太强的人,也做不成卧底。就算你强行让他去做心理治疗,也是没用的。我本身就学过心理。他已经不适合刑警的工作,他的心理评估不可能过关,还不如物尽其用。”
景明明思考了一下,讲:“我会考虑的。”
肖甜梨的家到了。
她轻笑着靠过来,抱了抱他肩膀,还像小时候一样。她讲:“好啦,哥哥。到家啦!不要再讲公事!”
景明明嗯了一声,揉了把她毛茸茸的脑袋,“回家,你赶快洗干净吧,头发都快像鸟窝了。”
“行啊,那你陪小明玩会儿呗。它天天和机器人玩,估计很无聊。”肖甜梨打着呵欠讲。
门一开,巨大的小明就扑了出来,肖甜梨一把接住,捏了捏它肚肚,讲:“小明啊,一段时间不见,怎么感觉你大了一圈不止啊!你再这样大下去,可点算?”
景明明听了,抿唇笑。
景明明心细,在沙发上坐下后,摸了摸小明的皮毛,然后讲:“看来你家嗅嗅很厉害啊!它把小明的皮划破了,很多血痕。”
肖甜梨有点无语,挠了把毛毛躁躁的头,讲:“哎,可能打是情骂是爱吧!看来嗅嗅很爱小明啊!”
景明明:“……”
小明抱着景明明的大腿,嘤嘤两声,跟着发出很凄厉的“ming~ming~ming”的哭声,哭得耳朵上那两撮天线似的毛都耷拉下来了。
肖甜梨:“……”
她从客厅的装饰墙架子上揪下装可爱的嗅嗅,无视它一双又大又圆又水汪汪的金黄色大眼,讲:“嗅嗅啊,小明是我家宝贝。你看,我家宝贝被你欺负成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将你送给明明养了哦。”
景明明:“……”
嗅嗅水汪汪的眼睛,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肖甜梨冷着脸,讲:“这招没用。”
嗅嗅乖乖地从她手里下来,跑进房间,然后叼了一颗李子大小的金珠出来,它跑到小明面前,将它最宝贝的“金蛋”放到小明面前,并舔了舔小明的脸。
肖甜梨看它知道错了,就问小明:“怎么样?你原谅嗅嗅了吗?不肯原谅,我就把嗅嗅送给明明啦!以后,你就见不到它了,以后你就没有玩伴了哦!”
小明不情不愿地舔了舔嗅嗅,难得的是这次没有换来嗅嗅一顿打,嗅嗅窝进小明圆肚子里去了。
景明明轻声笑:“你家宠物都成精了。讲真,嗅嗅和你性格挺像。”
肖甜梨去给两只猫喂大鸡腿,看小明咬骨头咬得咔咔作响,她问:“像吗?”
景明明:“和你一样,难缠,记仇,喜欢秋后算账。”
肖甜梨睨了他一眼,然后讲:“有道理。”
景明明低下头笑,嘴角微微翘起,那样子像个顽劣又俊俏的男孩子。和她童年记忆里那个哥哥一模一样。
十岁的景明明,会因为生她气,而故意捉弄她,然后就会很开心地笑,笑得特别顽劣特别讨厌。也会因为在街边拣到受重伤的流浪狗而伤心,抱着小狗跑去宠物店看兽医,听说没有救了,需要安乐而哇哇大哭。
那会儿,景明明身上没带钱,最后,安乐的钱是肖甜梨给的。景明明一直抱着小狗哭个不停,问兽医,它会不会痛。医生说不会的,它睡着睡着就离开了。医生让景明明陪着小狗,他全程一直摸着它头,握着它小手,给它讲故事,安慰它不要害怕,后来,小狗很安详地离开了。
景明明对肖甜梨说,“小阿梨,谢谢你借钱给我。”
那时候的肖甜梨完全感受不到情感,看见他那么伤心,她拿指尖戳了戳小狗的脸,问:“它还会痛吗?”
“不会了。它上天堂了,以后不会有痛苦了。”景明明答。
她又拿手指戳戳他脸,“那哥哥呢?哥哥还痛吗?”然后又拿指腹沾他的泪,她将泪含进嘴里,不明白为什么泪是苦的,是因为流下它的人此刻内心痛苦,所以眼泪也是苦的吗?她不明白,人为什么会痛苦,而明明哥哥为什么会流泪,是因为小狗死了吗?可是为什么她就没有感觉呢?可是,也不是说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好像不喜欢哥哥哭,她希望看到他笑。她忽然举起手,摸摸明明的眼睛,讲:“哥哥不要哭!”
景明明笑了,一边吸着泪,一边笑:“不会。有小阿梨陪着,明明不痛,也不哭。”
看见景明明在给小明上药,肖甜梨回过神来,讲:“你从小到大其实挺喜欢动物的吧?”
“喜欢是喜欢,可是没什么时间养。”景明明答。
“那你无聊了就过来使劲撸小明呀!或者带回你家撸几天也是可以的。”她递了杯咖啡给他。
看小明已经整只猫窝他怀里了,景明明无奈道:“小明挺惨的,整天不是给你打,就是被嗅嗅打。”
嗅嗅在一旁听了,很委屈,对着景明明很嗲地喵喵叫。
肖甜梨听了,嘻嘻哈哈。
夏海已入夏,初夏时分,天气开始热了。
肖甜梨懒洋洋地趴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嗅嗅。
景明明看了她一眼,从沙发上起来,转入了厨房。他在冰箱和冰鲜柜里各找了找,然后走出来说,“去泡澡吧。没那么累。我给你做个冰酥酪。”
三十一(2)
一听见有吃的,高兴得她一骨碌就爬起来了。
景明明无奈地摇了摇头。
肖甜梨倒不忙着去泡澡,她看他做。
景明明取来桂花蜜,牛奶,和米酒,一一倒进玻璃量杯里放置。然后再把牛奶倒进一个大碗里,用小火慢慢煮,一转头就见她拿鼻尖在嗅桂花蜜,他讲:“没那么快的,冰冻都要一小时。你泡完澡来合适了。”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了一块朱古力出来,“一边泡一边吃。我怕你饿昏在里面。”
肖甜梨还没去,就已经掰开朱古力吃了。只见他用小勺子不断地搅拌牛奶,等火候到了,他捞出奶皮,倒进米酒混合好后,倒入碗中,然后再放入蒸笼,他说,“要蒸十五分钟。”
这个时间就是等了。
景明明人靠着料理台,双手撑在台上,一双大长腿斜斜伸出,衣领扣子松开了,整个人透出一种慵懒的性感。或许是热了,他扯了扯表带,把手表摘了,放在台角。
肖甜梨目不转睛看了他一会儿,砸吧着嘴道:“明明,你怪好看的!”
景明明嗤了一声。
可能是觉得无聊,景明明从冰箱里取出四个熟透了的番茄,又翻出面包粉,一些新鲜的脆口蘑菇;再从放干货的柜子里翻翻找找,找出百里香、甜罗勒叶,叹了声讲:“可惜没有月桂叶。”
他还取出雪花牛肉,将牛肉和洋香菜、蒜头、红葱头一切剁碎、混合备用。他把番茄果肉全部挖出,但保留番茄的外壳模样。然后又把番茄果肉放入平底锅大火快炒,滚了几遍后熄火,过筛。然后将过筛的番茄泥和百里香、甜罗勒一起煮,再撒些盐,和胡椒,等收汁了,把果肉起出,又把面包粉浸在高汤里。
那边,蒸笼响了,肖甜梨把它拿出,淡淡的牛奶香和酒香一起漫出,肖甜梨又吸了吸鼻子。景明明讲,“晾一会儿,然后就可以放进冰箱了。冰一个小时就行。”
他继续手上功夫,把牛肉混合物放进热油里煎,煎到上色后,加入面包粉和番茄泥,混合均衡后又拌入蛋黄和脆蘑菇碎,他说,“蛋黄除了可以增味,还可以增加内馅的黏性。”他把做好的内馅填入番茄肚里,表面覆上浸过高汤的面包粉,然后将四个番茄镶肉排在天青色的陶盘里,放进烤箱烤。
当叮一声响,他将陶盘取出,讲:“热吃,或冷盘都可以。”
那个卖相可太好了!
肖甜梨哪能等吃冷盘。
她伸长筷子,夹了一个“大番茄”起来,小口小口地咬着,被脆脆的蘑菇和鲜美的雪花牛肉惊艳,加上番茄的酸甜可口,她完成吃得停不下来。“太好吃了!你怎么能想出这么道菜的!”
景明明说,“你姐夫最近迷上了一本书,莫奈家的吃谱。连到我家找我小叔时都带着,一边和我小叔商谈案情,一边看书,看完了还当即在我家做起菜来。我跟着学,也就会了。”
肖甜梨很惊讶:“那个……画家莫奈?”
“对。”景明明答,陪着她也吃了一个番茄。然后把另一个给了她。
肖甜梨啧啧起来:“画家还写吃谱啊!”
景明明也是笑,“印象派之父的花园烹饪笔记。”
肖甜梨听了哈哈笑,“果然啊,不会煮美食的画家不是好大厨!”
景明明:“……”
肖甜梨讲:“我姐真幸福!慕姐夫肯定是先做好实验,好吃了,就做个我姐吃!”
景明明瞧了她一眼,然后讲,“你这次在京都……”顿了顿,讲下去,“不是遇到了合适的人吗?可别说他不会做菜。”
肖甜梨一想到明十,脸色就不太好看,讲:“那个啊,他就是个鳏夫。我只是找他寻个乐子,互相利用,又或者说互相取个暖。现在,和他两清啦!”
景明明说,“阿梨,别任性,好好找个男人。让他照顾你。”
肖甜梨噔噔噔把叁个大番茄肉肉吃完,然后就跑了,“我去泡美容澡啦!”
景明明看着她一蹦一跳的背影,站在那里失了神,然后手握了握,转过身去,重新料理起美食来。
等她泡完,精神焕发,美美地出现时,景明明也把冰冻好的冰酥酪取出来了。他把桂花蜂蜜洒在冰酥烙面上,把小勺子放上,招呼她过来吃。
肖甜梨说,“你也去梳洗一下吧。你的衣服就在客房的衣柜里放着。”她拿干毛巾轻柔地印着长发,还拿玫瑰露梳发尾,跟着再印干。
她的黑发顺直,垂坠在背后,像黑色的锦缎,又像一匹美丽异常的瀑布。
肖甜梨在厨房的长型小餐桌坐下,拿起小勺挖着吃,“好香呢!牛奶香浓丝滑,还很Q弹,酒含清香,最正的还要数这后浇上去的桂花蜜。中式甜点真的很好吃,还特别有意思。”
她又讲:“哎,你怎么只做一碗啊!”
景明明有点无奈:“你也不看看这个碗多大!叁个人的分量,硬给你一人吃了。我都来不及给自己分一碗。”
肖甜梨:“……”
她又勺了一口,嘿一声讲:“我还以为你只做了一份。”
景明明说,“我先去清洗一下。现在是四点了。我待会去附近超市买点吃的。晚餐,我就在你这里凑活了。”
肖甜梨高兴得跳起来:“万岁哦!不用自己煮,也不用吃没营养的外卖啦!”
然后又讲,“记得给小明来几个大鸡腿!它挺可怜的,有羊腿的话,给它来个羊腿吧!”
小明一听见有羊腿,高兴得一蹦叁米高,直接“嘭”一声,把客厅顶部的水晶灯给砸了。
“小明!”肖甜梨气得冲出客厅要揍它,而它用最快的速度逃上楼去了。一时间,一屋鸡飞狗走。
景明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倒是很喜欢看这样热闹的场景。他喊:“别太重手,把小明给弄死了!”然后就关上了房门。
三十一(3)地狱变相
景明明买菜回来,就看到肖甜梨坐在厨房的长桌上,一手捏着一团团白色的什么东西,一手托着一个像脑一样的模样在那看。
景明明将菜放下说,“你在研究脑子吗?”
她笑了笑讲:“人脑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我慕姐夫和你景小叔在研究的什么记忆置换术,其实就是把人的长期记忆抹掉,用短期记忆不断填充,直至生成新的记忆。”
“改变人格术。将有变态潜质的潜在连环杀手的暴戾基因改变,通过换掉他们的残暴人格。”景明明讲起心理学的专业内容,整个人变得很严谨也很严肃。
肖甜梨将红色的脑子一格格起出,含进嘴里。满嘴的鲜红爆出,一股股甜腻的味道渗出,带着草莓的芬芳。景明明才发现这不是模型,是朱古力草莓馅的甜品。他也挖了一格红艳艳的脑出来吃,舔了舔唇说,“是很甜很有营养的甘王草莓。只有十色的甜品,才会选择甘王这种草莓,因为成本很高。”
她又笑了笑,把白朱古力雕刻成的头颅放下。
一红一白,形成强烈的对比。
“我还知道一种可以将人的记忆抹掉的方法,引诱性癫痫。诱发生癫痫时,患者的大脑就处于不断‘放电’的状态。会遗忘短时记忆。多次引导性癫痫,可以转变成长效性失忆。”肖甜梨开始捏那个白面团团。
景明明皱眉,在心里琢磨了许久,才讲:“阿梨,不要去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有我慕姐夫管着,我哪敢随随便便做奇奇怪怪的事。”
“你在做什么?”景明明问。
她下巴一点,讲:“看了这个奇怪的书,想做几个菌人。”
白色的盆子里,铺了一层奶油,奶油时用绿色上色的,像森林里的草地植被,还有几段消毒过了的树木模型点缀绿植被上。而她捏的是一只只白色的小人,粉粉嫩嫩的,色若牛乳凝脂,一对眼睛特别大,很Q版的形状,鼻子粉色的,兔鼻的造型,嘴是樱桃小嘴,漂亮得不像话。
他轻笑着,捏了一个放进嘴,像雪媚娘的那种口感,馅是桂花蜜冻。“你的画工,有了很大不同。精进了。”
肖甜梨愣了愣,才想起,其实是在京都给明十当差时,明十教的。她现在画出的茶画也很漂亮了。是明十手执着她手,教她绘画的。
景明明看着她,看着她的心思转过千山万水,他不傻,也猜到了点什么,于是没有再讲这个话题。
他拿起她放于食物旁的书看,轻声念:“菌人这种小妖怪,是种特别特别小的小人。他们生长在盖犹山里,山里又长有甘柤树,这种树枝条河茎干都是红色的,叶子黄色,花朵则白,但果实却是黑的。山的附近还有一座银山,银山上也有甘柤树,树上能结出小人,日出就能行走了。”
他笑,“有点意思。”
忽然,两人电话同时响了。
一看,分别是M和丽莎打来的。
于是,两人干脆同时按下了免提。
从Tik的第一个受害者,那个女社工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她是死于扼杀。而留在她身体里的精子还有活度,证明是当天留下的。只不过当天的时间,Tik也被杀死了。凶手至今找不到,也没有关于凶手的头绪。
肖甜梨挂掉电话, 作呕吐状:“奸尸啊,好恶心!”
景明明话锋一转:“你的朋友,巴颂,他后来不见了。”
肖甜梨看了他一眼,讲:“他人挺忙,可能又跑去出别的任务了吧。”顿了顿,她又讲:“巴颂人不坏。”
景明明说,“一个杀手,你还奢望,能和杀手谈什么道德,坏与不坏吗?”
原来,明明已经查出巴颂身份了。肖甜梨沉默。
两人同时不作声。
沉默很久后,景明明讲:“你心里有点数,慕骄阳不是吃素的。他比我小叔可怕多了。”
她看他,“那你呢?难道还奢望和我这种变态谈什么道德吗?你知道,我从小没有道德观。”
景明明很生气,忽然一把握住她手腕,用力得令她感到痛了,他讲:“有。你有!”
又来了!又来用感情来软化她了。他说她有,她就只能有。他要她做好人,她也就只能逼着自己做好人。肖甜梨很烦躁地发现,其实,她害怕看到他失望。
“好吧。”她妥协,“哥哥,我听你的。哥哥,继续给我讲完那个故事。”
景明明下了她给的台阶,又翻了一页书,讲:“大食国西临大海,大海的西岸有一块大石,石头上长着一颗红色的树,叶子是青色的,那棵大树也能结出小人。小人六七寸,看到人就笑,但如果把它从树上摘下,小人立即就死了。”读到这里,他皱眉。
肖甜梨哼一声,“小妖怪有什么坏心思呢!人简直太坏了!比妖怪还坏!”
景明明同意,嗯了一声。
他继续讲:“康熙年间,顺道有个两个村民,在山里砍柴,忽然听见头顶有小孩哭声,抬头一看,发现大树上有一缕缕薄烟渗出。他爬上树看,发现树干里有小人,长得眉眼精致如同凝脂,问它不会说话,摸它就笑。村民的同伴提议把小人吃了。于是摘下,带回家蒸熟来吃,吃完后觉得燥热,跑到河里洗澡,结果皮肉一层层剥落而亡。”
“这……”他有点无语,再看了眼她手上画着的又一个生动的菌人,他食欲全无了。
肖甜梨讲:“所以啊,人最坏!不会主动伤人的妖,却想着吃它,简直可笑。人坏透了!真的是,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人家小可爱对你笑,你还把人家给吃了!”
景明明嗯一声,将手上的《北户录》放下。
忽然,丽莎的电话又来了。
肖甜梨还在捏菌人,一手的白色粉末,所以是景明明给她接的。
丽莎讲:“不得了。我们这边刚从月亮那边顺藤摸瓜,发现一个变态富豪,这位有钱大佬在日本被发现死在京都一家酒店里,全身赤裸,那里被割掉了,身上正面有各种伤,就是之前那些受害者的伤都出现在他身上,电击、老虎钳、刀伤、鞭刑、棍棒插入直肠,啧啧啧……好血腥暴力,但背面的一整面皮都被揭了下来,我们和你朋友小野刑警对接,剥皮和你之前办过的案子很相似。而且重点是,那张人皮上画上了《地狱变相图》,那个死白佬也被画了进去,正在被鬼差切割。”
肖甜梨将一个菌人捏得美美的,又开始拿小刻刀给它雕刻大眼睛小鼻尖,跟着还要拿食用色素画眼耳嘴鼻,可忙死她啦!于是,她不耐道:“嗤,这样的禽兽,虐杀了多少男女,他这样不挺好,省了纳税人的钱,不然你们还要大费周章抓他,审他,判了终身监禁还要养他一辈子,哎呀,我的妈呀!”
丽莎:“话是这样说没错……”
肖甜梨:“他这种人,肯定树敌多啦!我看他还搞毒,搞不好是对方黑帮为了铲除他,故意杀掉他,还做成是被他的受害者谋杀呢!不过,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不错。果然还是应了那句‘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妙!真妙!哎呀,而且,这个‘惩罚者’好有创意啊!还能画一幅《地狱变相图》,不简单不简单!”
丽莎怎么可能说得过肖甜梨那张嘴,说完正事也就挂了。
景明明讲:“你故意误导他们查案的方向?”
“没有。我保证,我绝对不插手!”肖甜梨满口打包票和跑火车。
又一个漂漂亮亮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唇菌人做好了。
小野其实找过她了,日方再度出重金,找她做这单案子的顾问。但她拒绝了!
她可是得了巨款的人啊,不美美地放假,那不是傻?!
她可是要去玩遍欧洲的人啊!
一想到钱钱,和欧洲,她快乐得伸了个大懒腰。
门铃响了,景明明去开门。
她则用李雯菲开的那个无法追踪的外国聊天室发了个信息:小刀,注意安全。
小刀:知道。
肖甜梨:尽快离开。
小刀:明白。
三十一(5)想念
肖甜梨给景明明削了个苹果吃。
洪鞋很喜欢菌人,白白的团子,还甜甜的。她给大家讲故事,多数是朱古力的故事。
景明明也听得很入神,偶尔问几句。
洪鞋把朱古力从可可树,一直到结出可可果,然后怎么从可可果里取出可可豆,再到可可豆发酵,然后发酵后可可肉液化,留下可可豆,再将可可豆晒干、研磨成粉、加进糖、或牛奶、或香草和果仁等,混合搅拌成朱古力浆,最后,朱古力浆加热倒入模具、冷却凝固制成可以吃用的朱古力。
景明明讲:“原来,要获得一块朱古力,需要这么繁杂的工序。”他笑:“你这么小一个孩子,却知道得很清楚。”
肖甜梨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
洪鞋得意起来:“因为是我papa教我的呀!”
景明明轻声讲:“那个男人……挺好。”
肖甜梨实在无话可说。
她摆弄起洪鞋带来的盒子。
洪鞋一对大眼睛凑过来,讲:“快打开看看呀!”
肖甜梨也就将盖子打开了。是一个被剖开一半,并制成了标本的可可夹,可可果里是可可豆,可可豆还被可可肉包裹着。盒子还有一小格是装可可豆的。可可豆已经制成了一颗一颗的标本,带着淡淡的可可香气。
洪鞋讲:“这个是克里奥罗可可,只长在委内瑞拉、加勒比、马达加斯加和爪哇等地。这种可可品种很稀有哦,因为它的产量极低。它的味道很独特呢,带着花香和果香,还有一点辣味。全球产量只有百分之五左右。Papa在做标本时,我问他,这是做给谁的。当时他已经通宵了两夜,我问得突然,他答是给十夜的。虽然,他马上闭口,但他心里想着你呢!”
景明明讲:“我去阳台抽支烟。”
肖甜梨瞧了景明明一眼,等他走远了,才讪讪地笑起来,“他会想我?”
“是呀。他嘴巴不认,都藏在心里呢!但是,他给你做了这个,不就是在说,他想你吗!”
肖甜梨觉得此刻捧在手心里的,是块烫手山芋。
洪鞋从衫袋里拿出一盒巴掌大的盒子,讲:“这个就是用稀少珍贵的克里奥洛可可做的朱古力呢!你尝尝。”
肖甜梨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颗半个鸡蛋大的圆圆的珠子一样的朱古力,朱古力表面泛出珠光宝气,像镜面切割一样晶莹剔透。是她喜欢的金银珠宝一样的质感。是白色的。也像一颗巨大的珍珠。
她咬了一口,外壳酥脆,里面是软芯的,流渗着夹杂了辛辣的甜甜可可汁液,跟着是花香,有这种可可果独有的花香,还有浅淡的鸡蛋花香,令她想到了她和他在泰国金光寺的相遇,她鬓发上簪着一朵鸡蛋花。
莫名地,她又想起了,他和她在京都,在他的卧室里的纠缠,两人赤身裸体,肌肤相贴,他滚烫的肌肤,滚烫而湍急的喘息,他的手指,他的身体,他的器具……
肖甜梨蓦地,将朱古力放下。
明十要令她窒息。所有的感觉都涌了上来!在京都的那一夜,他的身体和她纠缠,他攫住她,咬着她颈侧,将她禁锢在怀,他从后而入,狠厉地要她,一遍一遍,他的牙齿咬进了她血肉里,她颈侧动脉突突跳动,他一面入她,一面吸咬她的血肉。
“姐姐,不好吃么?”洪鞋瞪大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肖甜梨回过神来,尴尬地笑:“好,好吃。”
舌尖里果香的余味在蔓延,是酸酸甜甜的感觉,像初恋的触感。内馅里还有麦芽,很甜腻,甜腻里又带出辛辣的辣椒汁。甜与辛辣交织,紧接着是苦。她不知道明十用了什么材料做馅,但最后的味道,居然是苦。
苦涩。
或许,他根本不想碰她。她引诱他,所以,过后,他觉得后悔与苦涩。
肖甜梨讲:“小鞋子,你papa很讨厌我。”
洪鞋大惊,脸色都变了。她是来一心撮合的,怎么现在反而弄巧成拙了?她赶紧摇头:“不是的。不是的。Papa很想你!他真的很想你!”
肖甜梨将剩下的朱古力吃完,笑了笑道:“可能,说讨厌是轻的了。他恨我。”
“好啦!你先和小明玩。我去做菜啦!”她笑:“你爱吃辣对不对?不过小朋友不能吃太辣,我就做微辣的吧!”
十夜做饭,景明明在客厅陪小朋友玩。
他很有耐心,经常是哄得洪鞋哈哈大笑。
洪鞋拉着他的手摇,“大哥哥,我好喜欢你啊!你是我除了papa和甜mama外,最最喜欢的人。”
景明明一怔,讲:“你papa是十色的老板?”
洪鞋很惊讶:“呀,大哥哥好厉害,你怎么猜到哒?!”
景明明温柔地笑了笑,“他送来的东西是和朱古力有关的。而且,是和十色一模一样的香气,所以我想应该是和十色有关。”
洪鞋很体贴地讲:“大哥哥很爱我mama对不对?所以,你现在很难过。”
景明明好脾气地笑了笑,给她搭着的积木上又搭了一块,且搭得又稳又牢固,洪鞋看了好高兴,因为这样她还可以在这坚固的一块上搭房子呢,然后她听见他讲:“我不难过。如果我的妹妹可以寻得幸福,我会很高兴。”
“大哥哥,你真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如果是我,我做不到,我怕我会不择手段地得到我想要的人。”洪鞋继续说,“而且,我都不开心了,别人也别想开心!”
景明明听了,变得严肃起来,“小鞋子,不要这样想。伤害无辜的人是不对的。我和你甜姐姐破过一个案子,那个女孩子在十五岁就杀过了5个人。都是年轻无辜的男孩子。就因为她得不到他们。不过,我不担心,你和我的这个妹妹很像,脾气如此,都是口硬心软。你的甜姐姐,就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好人。”
景明明摸了摸她头,又笑了,“你连说话的口吻都和她好像。才这么小,就一副我不爽了,别人也别想爽的臭模样,不过怪可爱的。”
肖甜梨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而小野丽子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为的还是京都白佬变态被杀案。
小野:“以我镜照自身,以我心镜观我眼。十夜,之前的剥皮者我们就没有抓到。只知道剥皮者也是个白佬。这次的案到底是模仿犯,还是剥皮者?毕竟这次死的也是白佬,同种族的人选择的受害者往往是同种族的人。而且他的画工……真的是鬼斧神工,临摹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到了臻镜,这个人的画工真的令人……沉醉。”
肖甜梨挑一挑眉,懒洋洋道:“把作品发我欣赏下啊!”
小野有点无语,啐道:“我是让你帮忙查案的,不是来欣赏变态作品的!”
肖甜梨:“哦,那你先付咨询费。见咋们这么熟了,就七位数吧。”
小野:“算了。我们自己查。”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肖甜梨嘲:“啧,日本政府真是死穷鬼!”
“有钱还能使鬼推磨呢!没钱却想来消遣我,哼!”
景明明进来给洪鞋倒牛奶,听见她讲电话,然后问,“你之前在京都的567案和剥皮者案件还没结束吗?”
肖甜梨说,“结束了。剩下的让国际刑警去操心,京都那边不是说有白佬吗?那就国际刑警上!我才懒得操心,又没钱得!”
“以我镜照自身,以我心镜观我眼。”景明明念道:“有点意思。”
肖甜梨讲:“带有点佛偈的意味是吧。567画自身,他一心想要求死。剥皮者画了天宫一样的仙人、仙山、仙鹤等场景。而这一次,却是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
景明明分析:“从天宫到了地狱。”
“有意思对吧。”肖甜梨讲:“这个人很有创意。”
景明明冷嗤:“说得你有多欣赏他似的。”
肖甜梨耸肩:“我是变态啊,变态欣赏变态,”她笑了一下,“或许可以叫作惺惺相惜。”
景明明变得严肃起来:“最好不要。”
肖甜梨将平板打开,搜索吴道子的《地狱变相图》。她讲:“中国地狱是属于佛教的说法,人是有轮回的,而地狱刚好处于六道轮回的其中一道。在东南亚,不止中国,还有日本、马来、泰国等国都信佛。而有意思的是,吴道子一开始也是画神仙的,他画神仙已经够震撼了,但他画的鬼更是惊鬼神动天地。相传,见到这幅画的人都会深思自己的罪恶,而有些屠夫看了之后放下了屠刀。”
屏幕上,《地狱变相图》很逼真骇人。吴道子的真迹没有流传,现在的都是古时的名家临摹的,但也同样逼真。看着上面那些恶鬼,景明明陷入沉思,许久后,他才讲:“日本的《地狱变》里面也提到地狱,看的人仿佛闻到了尸体的恶臭,人间处处是罪恶,所以才会尸横遍野。日本作家的《地狱变》和吴道子的画有点异曲同工。”
肖甜梨问:“哥哥,你看到了什么?”
景明明抿了抿唇,答:“没有见过地狱的人,很难画出地狱。”
“是。”肖甜梨答:“《地狱变》这个故事就是说出了这个道理。”
景明明又讲:“吴道子心中必定有藏于人性背后的阴暗。”
肖甜梨讲:“当时寺庙等着要开放,但吴道子一直没有灵感,而当时那个同时代,还有另一位有名的画家,主持打算改找这个人画了。但好巧不巧,第二天早上,这名画家就被人杀害于街头,而当天晚上吴道子就画出了这幅画。也是他一生中最巅峰的作品《地狱变相图》。只能说,无论是否他买凶杀人,地狱也在他心中了。即使不是他杀,这个人因他而死,他心中有愧疚也有阴暗。毕竟,听到主持要换人的那一刻,吴道子心中就有了杀机。”
“当时的寺庙里的广笑禅师在禅房中对吴道子说出了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他讲‘吴生!我知道,没有在心中下过地狱的人,是画不出这样的杰作的。’”肖甜梨讲。
景明明听这个故事听得聚精会神,半响才问:“这个遇害的画家真的是吴道子杀的?”
肖甜梨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吴道子也没有被抓起来,那就应该不是他杀的。毕竟,官府有查证过。但在他的心中,肯定有个这念头;一念杀心起,所以,他才会在地狱。他画出的既是他自己的阴暗,也是世间人的阴暗。”
“‘他已经在地狱里了。’”景明明喃喃:“惩罚。既惩罚世间罪人,也惩罚自己。还带有佛的慈悲。”
景明明:“这是两个人。我在后一个凶杀那里看到了慈悲。而在567身上,感受到的却是凶手的享受。”
肖甜梨轻笑:“哥哥,你很有当侧写师的慧根。”
她继续做菜:“而且,应该是没有人抓得住他的。”
景明明一怔,反问:“哪个他?前一个还是后一个?”
肖甜梨一笑而过:“不知道呢!或许都是?又或许都不是!好啦,哥哥,无论是京都的案子,还是泰国的案子,都结束啦!剩下的和我们无关。我们就继续享受我们的人生好啦!”
三十一(5)管恶鬼
晚餐菜色丰盛,除了汤是粤式靓汤,一个海鲜锅是泰式的,放了很多从丽莎那里抢回来的冬阴功料,而另一道菜则是泰式薄荷脆皮鸡,整只鸡被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用薄荷叶煮,用料酸辣,但很入味的鸡块被炸得特别酥爽。一咬下去时,先是酸酸辣辣的爽脆,跟着脆皮下的鸡肉嫩得能爆炸,满满一大碟,又酸又辣,微微的甜衬得酸更可口,辣更滋味。
洪鞋猛地比大拇指,鸡块一块一块地夹碗里,辣得她几乎跳着来吃。
景明明说,“你是泰国丧尸打多了?怎么回到来还是泰国菜?”
“不好吃吗?不应该啊!这个泰式甜辣酱可是丽莎姐的珍藏,我加了青椒、泡椒、薄荷、蒜末,青柠汁,蜂蜜,重点是还加了超级棒的啵啵脆鱼露一起熬出来的秘制酱汁啊!又好吃,卖相金黄金黄的又好看,你居然不爱,没天理!”她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来吃,她自己都觉得香!
景明明讲:“也不是。只是更喜欢中国菜。”
肖甜梨嘿一声,讲:“厨房还有一道主食。我没煮饭。不过这个黑猪肉馅做的小笼包特别好吃,里面的馅还是四川风味的,一咬下去,麻辣锅的汤汁就会渗出来,包保你爽。”
景明明听了倒是很期待。
肖甜梨站起转身进厨房,并讲:“你先喝汤!老火靓汤呢!”
“全手工包制小笼包来啦!”肖甜梨端了好大一笼出来,热乎乎的,冒着麻辣味的香气,洪鞋口水吞咽的声音响响的,听得肖甜梨咕咕笑。
晚餐很快就被一扫而空,饭后甜点是那些白糯糯的小菌人。
肖甜梨看见没剩下什么,骄傲地讲:“我的手艺不错吧!”
洪鞋吸着手指,含糊不清地讲:“甜姐姐最棒啦!”
景明明莞尔:“是很棒。”
景明明也是累了一天了,用完晚餐后,他也就回家去了。
但肖甜梨不同,她依旧浑身是劲,只恨不得再多弄几个Tik这样的人渣来玩玩。
当她洗完澡后,才想起要给洪鞋整理过夜用的被褥。洪鞋睡客房,她给洪鞋换了一套新的床罩和被褥。
洪鞋已经洗过了澡了,此刻香香的,像个白白小团子,她在床上滚,特别地快乐。
洪鞋笑得咯咯咔咔的,活像个白胖鸽子,她糯糯地问:“甜姐姐,景哥哥什么时候过来玩呀?”
肖甜梨叉着腰哈哈笑:“你这么喜欢他,到他家住好不好呀?”
洪鞋来抱她腰,“我还是最喜欢你啦!”
可怜兮兮的小明此刻被皮绳绑着,而绳子的另一端是洪鞋牵着。
肖甜梨看了小明冒着泪珠的眼,讲:“ming ming啊,今晚你就陪陪小妹妹哈!”
小明又要哭了。
铺好了床,肖甜梨陪洪鞋看比利时动画片《丁丁历险记》,洪鞋看得哈哈笑。
肖甜梨难得地泡了壶茶喝,安静地消磨着时光。
忽然,她觉得这样也很好,有一种宁静。她喜欢这个小孩子。
肖甜梨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木盒子。
洪鞋问:“是什么宝贝?”
肖甜梨将明代的紫檀盒子打开,满满一盒的全美裸钻,个头虽然不大,但每一粒都一样大小,铺在盒子里成了一道璀璨的银河。
洪鞋的眼睛亮了。
肖甜梨说,“往里挖挖,还藏有宝贝呢!”
盒子很深,洪鞋伸手进去挖,摸到了圆圆扁扁的东西,还很多,就藏在“银河”里面。她掏出好几块一看,全是金灿灿的金币!
肖甜梨说,“漂亮吧!全是纯金子的哦!我收藏了好多!”
“漂亮!”洪鞋鼻尖都渗出了汗珠。
肖甜梨替她抹去:“瞧你激动的。你喜欢,多拿几个去玩。”
“真的给我吗?”漂亮的小孩子,一对漂亮的大眼睛全瞪大了。
肖甜梨说,“真的!都给你玩好不好呀?!”
小黑球嗅嗅从天花板上跳了下来,眼泪滚一地,死命地用双手抱住紫檀木盒,那模样别提多搞笑了,逗得肖甜梨哈哈大笑。
最后,肖甜梨给了洪鞋十个金币和一小袋晶莹剔透的钻石。她给洪鞋用一只粉色锦缎的方形小木盒装着,一打开,里面金灿灿亮晶晶。肖甜梨讲:“小鞋子呀,十是个圆满的好数字,所以我给你十个金币。”
洪鞋双手捧着宝盒,歪着头,萌萌地讲:“那你和papa呢?也会像数字十一样圆满吗?”
“咳咳咳。”这一次,伶牙俐齿的肖甜梨说不过她了,只好借做宵夜扯开了话题。
肖甜梨在厨房里揉面团。
她是即时兴起,想做一个比大人的脸还要大的汤包。
当细腻的面皮平铺在料理台上时,她又拿起画笔,蘸取多色谱的食用色素开始画画。
她是无意识,但当意识到时,发现自己画的其实是《地狱变相图》。
一只只青皮獠牙的恶鬼在折磨堕落地狱的灵魂,煎皮拆骨都是轻的。每一种虐待,每一个刑具,都被她画得栩栩如生。
忽然,电话响了。她接起,是巴颂。
巴颂:“我给你留了东西。在你侦探所里。”
肖甜梨只是嗯了一声。
巴颂:“你在做什么?”
“画画。”肖甜梨把摄像头对着面皮上的一只只恶鬼。
巴颂沉默了一下,忽然听见她讲:“没有你画的好,水平不及你的叁分一。顶多是形,没有神。你还真是令我意外,居然如此擅画。”
巴颂很久没作声,连呼吸都被压抑得很好。
肖甜梨怔了下,缓和道:“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在怪责你。我挺喜欢的,你画一幅《地狱变相图》给我吧。我想要那个。可以挂我书房。”
“好。”巴颂讲。
挂掉电话,肖甜梨继续画。
洪鞋过来时,她连忙堵在厨房门口,“呃,那个姐姐画了不好的东西。你是小朋友,不适宜看。”
洪鞋笑着答:“是恶鬼吗?我才不怕呢!都是骗人的。”
肖甜梨一想,也笑了:“也是,地狱是在人心中。恶鬼也是在人心中。人比恶鬼可怕多了。”跟着,她又变得语重心长道:“小鞋子啊,你还是要小心点。这个世间人心险恶。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很危险的!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哦!”
“我懂得。你放心。Papa有教我的!”顿了顿,她又甜甜地笑:“而且有你和papa保护我呀!”
听她提起明十,肖甜梨心中有点惆怅,最后只是蹲下来,和她保持视线一致,然后讲:“小鞋子啊,不要再提他好不好?听你提他,姐姐会难受。”
洪鞋抱住她,将小脸埋她怀里,乖乖地讲:“好的。我尽量少提papa。”
肖甜梨:“……”为什么是‘少提’,而不是‘不提’!这个鬼灵精,还在想着撮合他们呢!肖甜梨有点无奈,只好去做她的夜宵了。
她把画了画的面皮一卷,开始重新打磨,做一个大包子,她讲:“来来来,我们把地狱吃进肚子里去!”
“好棒,那我们就是地狱啦!所有恶鬼都被我们管着!”洪鞋激动得跳起来。
肖甜梨:“咳咳咳。”
三十一(6) yeseshuwu4.com
等洪鞋睡下后,肖甜梨闲暇无事,干脆看起《长腿叔叔》的动画片来。
当看到长腿叔叔给朱迪寄了一袋金币那里,她看得咕咕笑,抛着手中的金币袋玩,直呼:“哎呀,长腿叔叔真浪漫!谁也来给我送一个长腿叔叔呀!可以给我一袋袋金币,有了金币,我就可以像朱迪那样买好多好多的漂亮裙子,还有帽子鞋子耳环等珠宝首饰呀!啊哈!重点是我喜欢纯金币呀!”
洪鞋没睡,她此刻正站在门口边和明十通视频电话,她把手机摄像头对着十夜,讲:“papa,你看mama多喜欢金币呀!你也学长腿叔叔那样,给mama送一大袋金币呀!”
明十看着那个抛金币抛得正起劲的女人,轻声讲:“小鞋子,别乱说话。她不是你mama。”
嘴上说得无情,但明十的视线移不开。
那个表情丰富的孩子,在不杀人时,露出难得的天真。此刻看起来,就像个随时会向人撒娇的女孩子。
动画片是粤语配音的,配的粤语歌也很好听,同样也很有90年代的那种怀旧风格。此刻,她唱着歌,抛着金币,活脱脱一个大号版的朱迪。明十的嘴角动了动,嘴边的笑纹浮现。
洪鞋很贴心,讲:“可是papa你被她吸引了啊!既然心动了,为什么不去追呢!”要看更多好书请到:huanhaodao.com
明十敛下笑容,讲:“小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
洪鞋作忧桑状,但样貌身形却发生了变化,根据客房里摆着的十四五岁肖甜梨的样子变化,变成了一个小少女,她叹气:“可是我是百岁老精灵啊!人间喜乐,男女之事还有什么不懂!你不要将我当孩子看嘛!我年龄比你还老!”
明十看着十五岁的少女肖甜梨,脸色变得冷沉,低喝道:“变回去。”
“papa,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笑得多开心。你看到她,你就笑了!”洪鞋不满意道。
明十直接挂了电话。
洪鞋很抓狂,疯狂地揉自己头发,谁让她得守精灵法则,不能将真相说出来!而且重点是,即使她突破约束真的说了,明十也会自动屏蔽这一切的。所以行不通!
***
肖甜梨轻轻推开客房门,小姑娘睡得挺香。
她轻轻走近,替洪鞋盖好被子。
她轻拍她被子,低喃:“有个好梦,甜心。”顿了顿,又讲:“像你这样无忧无虑真好。小鞋子,你papa就是个人渣!”
肖甜梨回到厨房,正要收拾好厨房准备睡觉,就接到了“叮叮”两声鸟叫,是侦探所的报警信号。有人进了她的办公室。
肖甜梨用手机打开侦探所的视频,一道颀长黑影在她办公室门前走过。看不清人,但动作的姿势是巴颂。
那个男人,也只有她的地方,才会真的睡得踏实。
肖甜梨想了想,将多出来的夜宵加热,放在一个特大号的保温箱里,她提着它,然后出了家门。
当巴颂闻到香气时,就出角落里站了起来。
肖甜梨将办公室门打开,随口问道:“睡得可好?”
巴颂答:“很久没有熟睡了。这次睡得很好。”
肖甜梨把保温箱打开,拿出一个钢盘,打开,里面盛着的是一整只烤羊腿。
羊腿金黄泛红,还带着温热,香气扑鼻,令人食欲大振。
她本来烤了两个,打算和洪鞋一人一个的,但小鞋子对大鱼大肉好像不太感冒,只和她分吃了一只烤羊腿就饱了。
“烤羊腿。外焦里嫩,我给它做腌制时,还手工给羊腿做了按摩,这么大一个,我给它按摩时想到的全是恶人的腿啊!尝尝,一咬下去,汁水很充沛,特有的羊的味道保留得很好。我扫了蜂蜜水的,特香甜鲜美!羊腿下面铺着的是南瓜、木瓜,青瓜,羊腿烤时,油脂滴下,渗进瓜果里,瓜果也很好吃!”肖甜梨拿出小刀,给自己也割了一大块,含进嘴里嚼了起来。
“冰箱里有啤酒。”她又讲。
巴颂到楼下的厨房拿了一听啤酒上来。
喝啤酒,吃烤羊腿的确很爽。但他那张扑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先蒸后烤,羊腿才能一口爆汁啊!我真是天才!”肖甜梨又片了一块肉下来,往嘴里塞。
巴颂这次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还被呛着了,他举起啤酒罐喝了一口冰啤。
“这个葱香炸菌菇也不错。”肖甜梨从保温箱下层取出一盆金黄金黄的送酒菜。
“平菇、蟹味菇,金针菇都有。口感弹脆。我特意加重了蛋的比例,和面粉包裹菌菇,鸡蛋味很浓郁呢!有点小酥肉的感觉,因为我还加入了鱼肉粒鱼皮打碎搅拌进面粉,以及炸猪油!”说起吃的,她滔滔不绝,屹然一个小吃货。
巴颂不说话,但吃得很快。
啤酒一瓶一瓶地喝。
他不像别的人,吃东西慢条细理。杀手的本能,让他只能快,快速解决一切,不留风险。慢慢吃,意味着风险。吃得快,睡不稳,行事谨慎,杜绝一切暴露行踪的可能,这就是杀手。
吃完后,他才说,“谢谢你。”
“饱了吗?”肖甜梨抱着双手,睨他道。
“饱了。”他老实回答。
顿了顿,他又讲,“你可以转行开饮食店。那种生活应该也不错。”
平淡,却真实。
肖甜梨笑了,“饮食店能赚几两金?!我要好多好多的钱!这一行,可以满足我的金钱欲。”
巴颂被噎了一下。
“上得山多终遇虎。”他只是这样讲。
肖甜梨呛他,“要讲金盆洗手,尽早退休,对于老人比较合适。我还年轻。你就……”她又睇了他好几眼,笑得妩媚:“看着有点老了。”
巴颂一张黝黑的脸竟然红了。
肖甜梨觉得有趣,哈哈笑起来。
“像你这样的风餐露宿,睡不好,吃匆忙,这大好的人生,你竟然没法享受。我看你比较适合金盆洗手。”她讲。
巴颂忽然说,“我对地藏王非常敬佩。我也对他说过的一句话记忆深刻。”
“他讲‘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人世间处处是地狱。”巴颂放下捏扁了的啤酒罐。
肖甜梨觉得,其实自己和巴颂是两种人。巴颂是有佛心的杀手,而她由始至终只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她打开没有带锁的那只抽屉,里面有一个袋子,和一个两层的小木箱。她打开袋子,里面是璀璨的一粒粒、无数粒高火度的纯净钻石。再打开小木箱,两层都被她拉开,上层放着用七块鸽血红宝石做成的如火般璀璨艳丽红玫瑰,花枝和两瓣嫩叶是祖母绿宝石;下层放着一颗深蓝色的璀璨蓝宝石,这颗蓝宝石重达60克,用许多钻石镶嵌,是一个椭圆形的蛋造型。
这是一笔天价的资产。
也是巴颂送她的礼物。
巴颂会为她搜罗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贵珠宝,然后无偿地送给她。
他爱她,她当然知道。
所以,肖甜梨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他的礼物。
“谢谢。”她说。
她站起,来到他身边,他此刻正站着,后腰依靠着高大的办公台,她将一张支票递给他,“作为回礼。虽然和你给的不值一提。”
巴颂看了眼面额上的数字,许多个零。但的确,无法和这些珠宝相提并论。他摇头,不接。
肖甜梨将支票卷起,插进了他的上衣口袋,“放着吧。你身边总要有点钱。钱是好东西,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然后又写了一个地址给他,同样放进他口袋,“这里我存有一箱金。也是你的。”顿了顿,又讲,“危急关头,金条比任何人都可靠。”
巴颂忽然执着她手腕,非常用力,“你是在关心我?”
肖甜梨眉眼弯弯,“我对我家所有的宠物都很关心的。”
巴颂深呼吸了一下,才讲:“我只是你养的一只宠物。”
肖甜梨想了想,天真地笑,无辜得很:“我说过了啊,你是自由的,你属于你自己。如果你想听我讲,我的确是在关心你。我可以这样讲啊。也只不过是我们对事物的切入点不同而已。最后,殊途同归不就行了。”
“嗯,像关心宠物一样关心我。”巴颂回答得面无表情。
肖甜梨有点不高兴了:“那你还想要什么呢?想要我和你上床?”
巴颂狠狠地盯着她,“如果我说是,你愿意吗?”
肖甜梨恨得牙痒痒:“巴颂,你嫌命长了是吗?”
“不敢。”巴颂顿了顿,讲:“主人。”
肖甜梨有点炸毛,“陈巴颂!”她连名带姓叫他,“我不过是想将你当成朋友,起码是值得信赖的一个朋友。我或许当你是刀,做着借刀杀人的事。但我从未当你是狗,你也不需要叫我主人!”
巴颂深吸了一口气,讲:“我明白。”
肖甜梨很烦躁,原本好好的一个晚上,一个可以和朋友消磨的晚上泡汤了。很多话,她不能和景明明说,但可以和他说说。可是现在,他把这一切搞坏了。
巴颂瞧了她一眼,又讲:“是我错。以后不会了。”
“滚。”肖甜梨淡声道。
巴颂看了她一眼,快速消失在黑暗里。
三十一(7)相思意
她正要离开,却发现了阁楼上的动静。那里也是她的“另一个家”,里面是麻雀虽小肝胆俱全,非常舒适。
肖甜梨往上爬,然后看到肖小花就睡在了阁楼门口边。
巴颂替她,将他从京都带回来了。
不得不说,巴颂的效率的确很高。
最令肖甜梨惊讶的是,巴颂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托了什么关系,连肖小花的中国公民的身份都办好了,泰国中法泰混血,泰国归国侨民。“啧啧,”肖甜梨哼哼:“省了我不少手续和麻烦。”
她想了想,给巴颂发了个信息:我唔嬲了。我原谅你了。
巴颂回:谢谢。
巴颂又回:帮你测试过了,小约翰失去了部分的记忆,以及短期的记忆,但过往长期的记忆应该还在。他依旧记得自己是小约翰。
肖甜梨:谢谢。
***
洪鞋来去无踪,那一晚,肖甜梨从侦探所回来时她还在;但七点,肖甜梨起床后才发现,她离开了。
洪鞋还偷偷地从冰柜里顺走了肖甜梨的早餐,那只菌人蛋糕。
一格一格的绿草地是朱古力做的,还用奶油做了各种“草”的裱花。树木是用朱古力和威化饼做的,而一个一个的不同馅小菌人是可爱的白团子,从树上到草地上到处都是。
洪鞋有了人间的身份,在管家埃尔伯的陪伴下,当即坐了明十的私人飞机飞往布鲁塞尔。
十一个小时后,当明十吃到那只菌人蛋糕时,味道还非常新鲜。
洪鞋一直在那不停地说:“十夜讲,十是完满的数字,所以她做了十个菌人呢!”
明十不作声。
洪鞋讲:“十。我觉得是十夜想念明十了呢!”
明十依旧不作声。
洪鞋嘟了嘟唇,讲:“十夜说,你恨她。”
明十捏着菌人的手一顿。
“papa,味道怎么样?”洪鞋又讲。
明十说,“肖老板学什么,做什么都很有天赋。领悟力很高。”
那就是好吃了呗!洪鞋轻声笑:“是papa你调教得好啊!做出来全是属于你的味道!”
明十的脸忽地红了。
“papa,清清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洪鞋继续啰啰嗦嗦。
明十无视她。
洪鞋又讲:“和papa做的木人很像呢!木人,菌人,啊,好天生一对!”
“咳咳。”明十被呛到了,举起热可可,抿了一口。
洪鞋给他挑选了一个菌人:“papa,你看这个!粉粉嫩嫩的,色若牛乳凝脂,一对眼睛特别大,还黏了长长的睫毛,鼻子粉色的、鼻尖翘翘的,嘴是樱桃小嘴,漂亮得不像话。和十夜特别像呢!”
明十接过,细看那菌人俊美的脸容,的确和她很像。
他咬了下去。
和刚才那只桂花蜜冻馅不同,这次是红豆泥口味的,没有那么甜,却又在一点苦后回甘,用了红豆泥和抹茶,还有朱古力做馅,那风格就是很十色的风格。
洪鞋又讲:“红豆又叫相思豆哦!十夜肯定是在做馅时很思念你。”
明十只是讲:“她在思念她的丈夫。她并非非我不可。”
洪鞋又问,“那papa你呢?她说你恨她。”
明十摇了摇头,“我不恨她。”那一晚,他伤害了她是真的,他原本说送她机的,但最后,他做完了,就直接走了。和人渣也差不多了。
明十去净了手,然后走到保险柜里,输入密码,将它打开,他从里面取出了十块纯金币。非常沉甸甸的一块,一面刻有十色的可可豆图案,另一面刻着一个十字。
他取来一个牛皮袋,将十块金币放了进去。包扎好,他再取来特制的坚固信封,将牛皮袋放进去,贴上了邮戳。
见洪鞋望着他,他讲:“十夜她喜欢金币,这里的金币虽然值不了多少钱,但既然她喜欢像朱迪一样收到金币。那希望她收到信时,会开心。”
洪鞋问:“papa,你想她开心是么?”
明十有些无奈地笑了,“她笑时,特别灿烂。我没有恨她,我喜欢她开心。”即使要恨,也是恨他自己,是他自己想要她。
三十一(8)家宴
肖甜梨得了一个弟弟,这件事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而且,肖甜梨还在家族里开了个小型欢迎party,以此认可肖小花的地位。
一开始,肖甜梨说认了个弟弟时,肖妈肖爸都很高兴,但当她领了肖小花见二老时,她爸还好,她妈那时候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年过四十,依旧年轻得像叁十的美艳肖妈脸部肌肉不可控制地抽了抽,将肖甜梨拉到一边讲,“我以为是个十多岁的小可爱,怎么……来了个这么大的?而且还是个非我族类!”
肖甜梨有点无语,“妈咪,你这是种族歧视!而且他还真的未成年啊,不就是十多岁小可爱么?!”
肖妈:“……”
肖爸:“……咳咳”
肖甜梨一同带来玩的还有洪鞋,不过洪鞋进屋比较迟,她努力地用她的小身躯拖着庞然大物小明,最后小明是哭着被她拖进来的。肖甜梨看了他们一眼,都替小明肉疼,小明那肉嘟嘟的大肚腩都在地板上拖行了。
肖妈一看笑着和二老打招呼的洪鞋,再度瞪大了双眼,猛地一趔趄,幸好肖爸扶住了她,她指着肖甜梨开始口不择言:“死女胞,你这个没有老豆的私生女都这么大了?我的天啊!”
肖甜梨:“……”
肖爸开始做和事佬,“阿澜,别生气,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肖甜梨嘟囔:“得了吧。十年前我才13岁,我可生不出这么大一个女儿。真是我女儿,我会很开心,毕竟我家小鞋子又漂亮又贴心!她是我新认的妹妹啦!她和小花,是我的干妹干弟弟!”
肖爸赶快去哄小女孩,还叫小花坐,给两个孩子手里塞好吃的。肖小花笑得特别腼腆,但喊起爸爸妈妈来可不含糊,嘴很甜。洪鞋也是,干脆一把抱住肖爸,吧唧一下,就在他脸上亲,甜甜地喊他,“靓公公!”然后转过头对着肖妈喊:“靓外婆,小鞋子会做很多好吃的朱古力,我做给你们吃呀!”
这一下,肖爸肖妈心花怒放,肖妈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你和小花一样,喊我妈妈就好啦!”
肖甜梨坐下,翘着一边腿,脚尖一点一点的。低眉顺眼的肖小花拿起桌上生果盘里的红苹果,细心地削好皮,然后递给她,用中文轻声讲,“姐姐,吃。”
肖妈心眼儿挺多,将肖甜梨拉到一边,讲:“妈知道你喜欢俊的。这个就挺俊,还乖!要不,你俩凑一起得了,还能生个漂亮的混血宝宝。”
肖爸:“咳咳咳。”
肖甜梨也被苹果给呛着了,咳个不停。
肖妈:“……”
当时那番对话,肖小花也听见了。他看着肖甜梨,眼神呆滞。肖甜梨指了指他,讲:“妈咪,你看,吓着他了。人家还是个宝宝呢!”
肖爸也是被老婆吓得不轻,一直抚心口。
就这样认完了亲戚,肖家寻了个周末,就举行了party。
景家,除了要安胎的大女儿,景父景母还有景明明都来了。
景明明一手抱着漂亮得如同天使的洪鞋,一手拿着个小蛋糕喂她,一看就宠她宠得不得了。他讲:“小花住在哪里?是跟你父母住吗?”
肖甜梨摇了摇头,“他都是个大孩子啦,住我家里不太方便。我给他安排了国际高中,他住校,平时节假日的话,就住我侦探所。”
景明明很细心,马上琢磨出了点什么,问:“你好像对他有所保留,并没有亲人之间,就是姐弟之间的那种亲密。”
肖甜梨玩味一下,讲:“毕竟他是个大男孩了。我和他过分亲近,只怕不太好。”
正说着话,肖小花寻了过来,安安静静地一个大孩子,看到景明明红着脸打招呼,喊了声“哥”,然后把两颗糖塞洪鞋手里,再把削了皮的桃子递给她,喊:“姐姐,吃。”
“乖啊,”肖甜梨摸了摸他脸,讲:“今天就是庆祝你来我们家生活的呢!是你主场,去玩呀!之前,你不是说想要一间画室么?我给你准备好了,在我原来的书房,我新购了很多画具,你可以去玩。”
肖小花脸更红了,手伸了过来,握着她尾指,轻声讲:“想跟着姐姐。”
肖甜梨轻声笑,笑声沙沙,带着难以形容的动听,“那你给我画幅肖像画。”
“好,我去画室准备。”他高高兴兴地走了。
景明明说,“他倒是黏人。”
“像只可爱的大宠物,啊,像拉布拉多!”她讲。
景明明听了,蹙眉,她只将肖小花当做一只宠物,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小花和小明,嗅嗅,或许没有分别。
肖甜梨洗净了手,往二楼画室走去。
肖家来人很多,很热闹。
景父景母和肖妈肖爸一见面就有聊不完的话题,干脆就在大厅里泡起茶来,一边聊一边品茶。活也不干了,于是,只好样样都是景明明来。
丽莎和小野到的时候,肖甜梨还在画室。景明明只好亲自招待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肖家姐妹们各有各忙,同为刑警的肖甜静也不知道要出什么任务消失了叁年多之久,而肖甜心还在英国受训,来的是一个小姐姐肖甜意,还有两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妹妹肖甜糖和肖甜点。
景明明也是第一次见肖甜梨的这个叁姐姐肖甜意,她写的犯罪小说,看得他十分震惊。但面前这个笑意像向日葵一样璀璨的女孩,的确想象不到会是写犯罪小说的人。
肖甜意自来熟,一见了他,就大笑着过来打招呼,然后就是“挟持”了他,要他提供写罪案小说的灵感。
景明明一个头两个大,最后搬出绝招:“那边那两个,你看到了吗?丽莎,泰国军人,破过丧尸案。小野丽子,日本刑警,未回日本时,当过国际刑警跑美国联络那条线。她们是行走的素材库!”
肖甜意哈哈大笑,捶了他一拳,讲:“她们是美丽的素材库,你是英俊的素材库!我刚好下一部想写一个帅哥男警探的犯罪小说,你这么帅,介不介意当我男主呀?女主嘛,啊,我喜欢泰国小姐姐这种混血的调调!”
景明明:“……”
肖甜意也不用引荐,已经跑过去和两位美人攀谈了。
景明明赶紧消失。
三十一(10)家宴
她已经收回了摸他掌心的手,她取出打火机,哒一声点燃,咬着一支女烟,将火苗凑近,她鼻翼翕动,闻着火与香烟的味道,感受着火舌在离她唇极近的地方燎过,烟点着了,她一手夹着长烟慢慢地抽,缭绕的烟气在彼此间弥漫。
她一手夹着长烟,偶尔吸几口,吐几缕清淡好闻的烟气,一手拿着火机开开合合,她将烟咬于唇上,眼似半合,一手执银针对着打火机蹿起的火苗轻轻灼烧。
那是一根颇长的针。
“是两所大学共同研究的项目。有很多科学家参与,好像是关于脑机接口的。他们想要改进接口的导管。我参与研究并发明出一种很细的可做导管用的金属,这种金属连接电击板,然后我再用一种各接近人皮的极细的皮缝制成‘管子’,连接金属导管。”肖小花讲。
肖甜梨听到这里,蹙眉。
她已经挖出了肖小花深藏的记忆点。
这个项目研究,说白了是属于神经心理学的范畴。而于连既擅于神经脑外科,对心理学,神经心理学都掌握,恐怕,这个项目里有于连的人,于连的手可以伸到社会的各个领域,非常可怕。
肖甜梨轻轻抬手,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将那根消毒完毕的银针插进了肖小花的耳朵正上方。
一直控制着呼吸,刻意调整自己心率和动作的景明明心猛地一跳,他快步走了进房间内,问,“阿梨,你在干什么?!”
肖甜梨说,“没事。哥哥,他好着呢!”
景明明:“这里很靠近视神经,会瞎的,阿梨,听我一句,别乱来。”
肖小花抬起头,对着景明明笑:“哥,我很好。我看得见。”
景明明却极为严厉:“阿梨,你究竟在干什么?”
肖甜梨抿了抿唇,觉得不好岔开话题来糊弄他,只好编了一个比较能令他相信的话:“小花有癫痫。这样做可以暂停他的脑部神经放电现象,通过刺他海马体,休止海马体内活跃神经,使到他的兴奋性神经递质暂停,用人话来说,就是减少他癫痫发作的机率。因为神经细胞兴奋和抑制间的不平衡会导致癫痫发作。就是我们常说的医学上的脑部神经元异常放电。”
这一套,果然把景明明绕昏了。
但他想了很久,还是讲,“阿梨,这种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吧。”
肖甜梨快速地将针拔出,肖小花的耳朵上方除了一粒小红点,连血都没有一滴。
那是一根极细的针。虽是银针,但细如毛丝。
肖甜梨哄着道:“我认识一位神经脑外科医生,他在负责治疗我弟弟。你放心吧。”
整个晚上,景明明都很注意肖小花。但他的确一切正常。
肖甜梨抱着他跳了好几次舞,他抱着她疯狂地转圈,逗得她哈哈笑。
一个脑部受到破坏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平衡力。
肖小花很受女性欢迎,他放下肖甜梨后,又去和小野丽子跳舞了。
肖甜梨玩得满头大汗,拿了一杯鸡尾酒走到庭院里,呼吸新鲜的空气。
鸡尾酒里有股香香甜甜的水果味,她很钟意。
景明明颇有心事地跟了过来。
肖甜梨放下酒杯,向他伸手,“明明,我们来跳舞吧!”
两人在庭院月下起舞。
景明明讲:“大家都很喜欢小花,他很容易害羞,像女孩子一样腼腆。”
“看起来像个乖学生的样子。”
肖甜梨琢磨着他口中“看起来像”这四个字,然后手从他肩膀松开,再挽着他后颈,她仰起头,笑着讲:“一晚上你都在观察他。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景明明倒是一本正经的神色:“我的确怕他在舞会上突然就暴毙了。”
肖甜梨嘿嘿笑:“我真的没有干任何事啊!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呢!”
景明明有点无奈,眉头都皱起来了,“我没有不信你,阿梨。”
肖甜梨伸手去戳他眉心,一直戳戳戳,“好啦,我的哥哥。你就不要整天那么忧国忧民啦!放松点嘛,你太紧绷了!你就是个小刑警,操心那么多做乜!”
景明明被她那语气逗笑了,讲:“行吧。”
小明不知道从屋里哪里逃了出来,它也学俩人,它双脚站起,双手抱着俩人一起跳。
它一站起,有一米七、一米八高了,还壮!压得肖甜梨整个人往景明明怀里倒。她笑着伸手掐了把小明下巴下来的那块肉肉,哼,“逃脱小鞋子的魔爪了?”
一听到洪鞋,吓得小明抖了抖,连尾巴都夹起来了,但施压的压力更大,景明明只好将她抱得更紧,她温热甜蜜带着水果香的呼吸都扑到了他脸上来,景明明的脸不可控地红了。
肖甜梨有点恼了,呵斥它:“一坨肥野,你同我弹开!”
但小明根本不听,用它庞大的身躯,重达两百多斤的肥肉来抱着他们一起跳舞。于是俩人向左走,向右倒,跳起了奇怪的舞。
这样一来,倒是把肖甜梨逗笑了,景明明也笑了。
“系咯,多笑笑,皱纹都松开啦!变没有啦!”肖甜梨又伸手去戳他眉心。
“乱讲。笑得多,皱纹更多。”景明明难得反驳。
后来,两人被压得互相绊了脚,往地上倒时,肖甜梨不厚道地一撞,直接将小明先干翻在地,两人同时压在了小明身上,这一下,把小明压得嗷嗷叫。
景明明赶快拉她起来,“你别把它内脏压破裂了。”
“边有咁容易!”她嗤。
小明一脸懵地坐在草地上,样子看起来很忧伤。
肖甜梨摸了把它耳朵上耷拉下来的“天线”,讲:“乖啊,等阵间,姐姐拿大羊腿给你。”
“嗷嗷!”小明瞬间复活了。
“你看,它一点事没有!”肖甜梨转头对他讲。
景明明哼笑了一声,“进去吧。你的好几个朋友那么远从外国过来,你多陪陪她们。”
后来,在饭宴间隙,肖甜梨问过小野和丽莎对肖小花的感觉,她们都很喜欢这个白人少年,说他很可爱。
肖甜梨一笑而过。
看来,肖小花已经骗过了所有的人。他简直是像混千门的人!不过,他这个人嘛,本身就已经是最大的骗术。
他可以连自己都骗!
三十一(11)以另一个身份,重生
那一晚,肖甜梨需要修改肖小花的记忆,所以当晚宴结束后,她带了他回家。
但在大堂的邮箱柜里,肖甜梨意外地又收到了信。
她一边开邮箱,一边讲:“咦,我生日还远着呢?于连又给我送东西了?”
拿出信,沉甸甸,还有叮咚的响声。她马上听出是金子的声音!
邮戳也是从比利时来的。
她一回到家,马上拆开信封,从一个坚实的牛皮袋里倒出十块纯金硬币。她一看那个可可豆图案,和“十”字,脸上都不怎么好了。
原本的愉悦全不见了。那个十字结构笔锋她认得,是明十的笔迹。
这些金币,是明十送的。
肖小花拿着其中一块细看,轻轻抚摸,然后讲:“明十在思念你。”
肖甜梨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或许,他认为,他是在付那一晚忘记付的嫖资。”
肖小花无奈地叹气:“姐姐,你这是在讲气话。”
“你明明很在乎他,他也同样在乎你。”他接着劝,“我认为,他知道你喜欢收到金币和一切亮晶晶的东西。所以,他这是在逗你开心。”
肖甜梨想起来了,她和洪鞋那一晚看长腿叔叔,她的确说过,很羡慕朱迪有金币收。
她把十块金币又收进了牛皮袋里,塞回信封,然后把信封放进了保险箱。
她并没有像明十预想的那样,抛着金币玩,脸上也不见丝毫开心。
她喃喃:“以后,我会避开那个人渣的。见了他,我会绕道走,躲得他远远的!”
肖小花摸了摸她的头,语气轻柔:“你这是口不对心。”
她傲娇地讲,“我心口如一呢!哼!”
特殊的音响灯箱已经准备好了。
全是定制的神经心理学实验室器具。这些器具,都是以于连的名义定的。
她试了试音响,反复的调子,频率很低,听在耳里,全是嗡嗡的声音。但其实是一首歌不同的部分,经过特殊的处理。
肖小花很乖地坐在躺椅上,一摇一摇。
肖甜梨碰响牛顿撞,叮叮咚咚声来回共振,只听见肖小花低低地讲:“姐姐,我准备好了。”
“耳朵和大脑会有点疼。”肖甜梨握了握他手。
“没事的,我可以忍受。”肖小花答。
经过一段时间的处理,肖小花已经忘记了许多短期的记忆,他出现轻频率的癫痫。
通过手段干预,可以处理掉一部分属于他的长期的记忆。
肖甜梨忽然打了个响指,将他拉进催眠的状态,问道,“你还记得哪些呢?例如关于大约翰的。”
肖小花想了很久,忽然讲:“他是谁?”
“宴会时,你还说起过,说他会带着你做缝制皮子的事,他也教会你做木工。”肖甜梨讲。
然后她将一根消毒过的银针再度插进他脑部。她在他耳边低声讲:“这样可以缓解声音对大脑的刺激疼痛。”
她忽然拉了一下电灯线,定制的闪光灯在昏暗的室子里突然发出强烈的闪动,加上低频共振的音响声,肖小花开始了肌肉痉挛,他头越来越痛,虽然她给他扎了针减缓疼痛,但还是太痛了,痛得好像有人在拿电锯锯开他头颅。
肖甜梨关掉了闪光灯箱,但音乐还在放着,她推了推自己的耳塞,然后观察他。他抽搐得越来越剧烈,已经引发了癫痫发作。
她拿来布巾塞进他口中,以免他咬到舌头。
随着音乐达到高潮,他整个人如被电击那样,一直抖。
终于,她按下了音响的暂停键。
肖小花还在颤抖,肖甜梨坐到他身边,用声音引导他一步一步走,“现在音乐停了,你感到很放松,来,跟着我深呼吸。你现在听到的是潮汐的声音,一波一波,漫漫滑上岸边,海风轻吹,还有海鸥的叫声。月亮出来了,温暖的光洒在你身上。”她将闪光灯换了一个档打开,温暖的暖光渗出,是轻柔的光泽。
肖小花的抽搐开始减缓,当他再睁开眼,他的目光纯净如高山溪流,全然的不谙世事。
他望着她,有一霎失神,他半天喊不出她的名字。
他的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变得混乱,且有了大量的遗忘。
“小花,还记得我是谁吗?”她撞向牛顿球,如同某种暗示,他一怔,喊:“姐姐。”
“还记得我刚才问的话吗?关于大约翰。”
“大约翰是谁?”他又问。
肖甜梨看着他眼睛,一字一句讲:“你还记得你爸爸吗?”
肖小花想了许久,答:“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叫小花,我有一个很好的妈妈,但她在我很小的时候病逝了。后面的事,很模糊了,我没有爸爸的记忆。”
“芙朵呢?”
他听了她话,又想了很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很模糊了。但我记得,她好像是我的童年玩伴,我们满森林跑,直到时候到了。”
在他说到“时候到了”时,肖甜梨忽然按下了音响,刺耳的低频再度出现,他猛地一颤,等肖甜梨将音响关掉,他已经记不住什么东西。肖甜梨明白,这一步很关键,直到时候到了是一个扳机,她不能让他扣下扳机;大约翰说完时候到了,就决定要把芙朵杀死了,而且是活剥皮,是肖小花让她没有痛苦地走,违背了大约翰的意志。肖甜梨讲,“小花,你是一个好人。芙朵生病了,很严重,和你妈妈一样的病,所以最后上了天堂。而你挽救了她的灵魂。你要记住这一点。你也挽救了你自己的灵魂。”
肖小花头很痛,他讲,“我记住了。”
“小花,睁开眼睛。”肖甜梨讲。
他再度撑开眼睛,依旧茫然,若有所失,他很孤单,能抓牢的,只有她这一个亲人。
他忽然跪了下来,握着她手,讲,“姐姐,你别抛弃我。永远别扔下我,我只得你一个亲人了。”
“不会。”她抱着他,拍打他背,温柔地安抚,“姐姐永远不会扔下你。”
“姐姐?”他喊。
“嗯?”肖甜梨亲了亲他额头,犹如将他当成婴孩。
小花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抿了抿唇,没答。
“是因为我身上有于连的影子吗?那个一直医治我的精神科医生。”他自顾自讲了下去,“因为他可怜,因为你同情他。”
肖甜梨答,“你和他,身上有善的部分。因为这一点,我想给你一个家。小花,忘记过去,安心留在我身边。我爸妈就是你的爸妈,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弟弟。”
她对他伸出手指,“当我数到十,你就把不愿记起的东西,永远忘记,永远深藏在脑深处,而且这些封起来的记忆,永远不会被激活。你不需要记得它们。”
“十、九、八、七……”当她数到“一”,肖小花整个人一震,然后再度闭上了眼睛。
肖小花睡着了。
当他明天醒来,他会缺失更多的记忆,成为一个新的人。
以另一个身份,重生。
三十一(12)爱的泪滴
第二天,当肖小花醒来后,记忆进行了重置,只能记得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前发生的事,尤其是关于大约翰的,忘记得差不多了。
“姐姐,今天需要我做什么?”肖小花问。
肖甜梨想了想,讲:“画画吧。你随心去画,就画你最擅长的。”
于是,她去泡茶,他则画画。
他没有选用西方的油画和颜料,他选用的是狼毫和中国的水彩颜料。他画亭台楼阁,仙人、松树、仙鹤。
飘逸,俊秀、形神具备。很典型的中国画风。
小明嘤嘤嘤地蹲在地上桌子上看着他画,嗅嗅则跑去肖甜梨怀里蜷起来睡觉。
肖甜梨画了一杯茶画,是一只仙鹤。肖小花一抬头就看见了,讲:“明十将你教得很好。我看过你们在老町屋里画茶画,他抱着你画,教你画大明,然后是松树、兰花、灵芝、仙草,以及仙鹤。”
肖甜梨脸一红,纠正道:“他没有抱着我画,只不过是看起来像抱了,但没有。”
她站起,侧过头来看他的画。画工很细致,有工笔画的典雅讲究,也有山水画的写意。他还画了女仙,女仙衣袂飘飘,环佩珠钗轻摇,很有仙气。“小花,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要再画任何神仙的画。”
肖小花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很听话地答应了。
肖甜梨讲:“明明看见了的话,他就会知道是你了。567的人皮上的绘画,那个风格太典型了。”
想了想,她又问:“是谁教你画的中国画?大约翰吗?”
肖小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谁是大约翰。不过教我画画的是于连,我的心理医生。他擅丹青,画工非常考究。”
又是于连!
“以我镜照自身,以我心境观我眼。于连的确是个妙人。也很能引出内心的邪恶。”顿了顿,肖甜梨讲:“总之,小花你以后记住了,在任何人面前,你只能画油画。尤其要注意丽莎、小野和明明。”
她拿起他画完的卷轴,真的是十分漂亮。
“你会画地狱图吗?”她又问。
肖小花说,“我想象不出恶鬼的模样。我只擅长宫阙仙境。但我现在可以试试。”
他找来靛青、深紫这样的颜料。
肖甜梨又去煮了碗茶。
她煮了两碗,分别画上美女画皮与恶鬼。她一边画一边给他讲《画皮》的故事。他听得津津有味,好几次甚至忘了下笔。
嗅嗅不爱听鬼故,喵喵叫着,跳到小明那又咬又抓的,竟然把小明给赶跑了出去,它也追逐出去了。
故事讲完了。
肖甜梨分给他一杯茶。
肖小花端起,慢慢品着。闲聊时,他讲起:“有一晚,你很迟才回町屋。明十一直等不到,他走到迷雾森林去,在那站了很久。我偷偷进了他家,他煮了两杯茶,其中一杯画的是你。你抱着小橘猫。我偷喝了一杯茶,和你现在煮出来的味道是差不多的。他教会你茶道,茶画,以及一些画画的技巧。”
他给了她一张纸,“试试。”
肖甜梨执着笔,画了一座山,与几只鹿。寥寥几笔,但的确就是明十的风格。“你为什么要一再提起他呢?”
“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一个我看见的事实,但你和他都选择看不见罢了。”肖小花讲着别捏的音调下的文绉绉的中文,听得她是一个头两个大,她摆了摆手,讲:“其实明十对于我来讲不重要。逢场作戏罢了。还有啊,你哪里学来了‘罢了’?我真是服了你了,比我这个中国人感觉还要中!”
肖小花只是腼腆地笑。
肖小花的确不善画恶鬼。他的地狱图没有成功,只画了一部分就放下了笔。
肖甜梨倒是雅兴起来了,画了一幅《画皮》,典雅的中式庭院,古典的书斋,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对着铺在案桌上的画皮细细勾画,画皮是一个绝色的妙龄少女。镜子就正对着恶鬼,但镜子里映出的是簪着珠钗的美人的脸容。
“画得很好。”肖小花赞叹不已。
“你会裱画吗?”她已画好,放下笔问。
“会。”他答。
于是他又开始裁剪纸,来做粘贴。不过令到小花惊讶的是,她的书房里居然什么都有,一应俱全。看出他的疑惑,肖甜梨则答:“虽然我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我依稀记得,是我的丈夫,特意带来的文房四宝,以及装裱用纸。”
装裱是慢功夫,急不来。肖小花花了挺长的时间,才将裁剪过的画装裱好。是一幅打竖的卷轴,他按好线,顺便替她挂在了书房一侧的墙壁上。
肖小花到客房休息去了。
肖甜梨站在书柜前,额头忽然就抵在了木架上。
其实,她丈夫的影子,处处都是。
他将许多他才看的书放到了她的书柜里。
她模糊地想着,努力地想着,记忆却更加地模糊。她完全记不起来,他曾坐在哪个位置上看书了。
但他带来了属于他的书,就放在她的家中。
有一部法文原版书《爱的荒漠》。肖甜梨忽地笑了,喃喃自语起来:“你也会看情感类的书籍吗?”她将书抽出。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部书,更多的时候,他都是给她讲关于京都的一些故事,或是源氏物语的故事。她翻开来看,了解到,没有了她,他的世界变成了一片荒漠。是讲一个男孩,迷恋一个女人的故事,即使这个男孩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男人,到了中年,依旧爱着这个女人。
肖甜梨抱着书,躺到了沙发上,慢慢翻看起来。书里的女人并不爱这个少年,和他暧昧着,令他到达了痴迷狂恋的程度,但她不爱他。两人也没有在一起,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一起。
肖甜梨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她又翻了一页。
然后,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她看到了他的笔迹。她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她的丈夫在书里空白地方写道:我时常觉得,阿梨这个小姑娘并不爱我。她不懂得爱,也甚至从来没有爱上过我。
肖甜梨就那样僵住。
她的丈夫就是因为觉得自己不爱他,所以最终选择了分离吗?
真是有够糟糕的!
肖甜梨揉了把自己的脸。
她开始快速翻动起来,想看看还有没有他写的文字。然后一张印有淡色樱花的信纸跌了出来。
肖甜梨猛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敢看了!
她的手在抖,牙咬紧了嘴唇,失去了血色的唇苍白一片,又被她咬出鲜艳的血来。
终究,她还是睁开了眼睛。
致吾妻:
吾妻,我离开的这些日子里,你还好吗?这封信,是我临离开之前的夜里写下的。我看着你,熟睡的脸,那么稚嫩的一张脸,而我觉得,我老了。我答应你,放你离开。你看,你还真是一个无情的人啊,你说,不会跟我走。你说,爱情不是人生的必需品,有很多比爱情要重要的东西。例如亲情。但其实,我知道,在你心里,我远不及景明明重要。你可以为了顾及他和景家的感受而离开我,却从没有考虑过为我而留下,一次也没有。所以,我这个人对于你来说,不重要。你看,你就是这么无情的一个人,但我依旧还是那么爱你。你没有心,所以,你应该会过得很好的。吾妻,我同意,你可以爱上别的人,然后和你爱的人结婚生子。是景明明也很好,他会给你幸福。如果是别的人,我也祝福你。一个人生活,是很孤独的。我们两个一直在寻找同类,只因我们明白孤独的含义。所以,我是真心的,我同意你今后结婚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小阿梨,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信纸上有几个皱起的小点,她仔细分辨,是他的泪滴。
肖甜梨突然感受到了痛。
非常痛。
痛得她无法呼吸。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她将信压在心口上,然后用力地呼吸。但每一下,都极痛。像有一把刀,在一点一点地凌迟,那把刀没有停,想要剜出她的心才肯罢休。
肖甜梨张了张嘴,但喊不出他的名字。
三十一(13)嫩肝
直到于连进来,将她扶起,轻拍她背,才将她从这场梦魇里解救出来。
看着她满脸泪痕,脸上和唇色都极白,于连嘲了一下,“你果然还是爱着他。”
肖甜梨沮丧:“但他认为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肖甜梨将信折成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块,然后将放在胸罩里的一个小锦袋拿出,将那封信放了进去。那个小锦袋不大,装有一把balisong,一粒金珠,以及他的信。她又将锦袋塞回了内衣里去,贴着肉,贴着她的心。她轻轻摸了摸那个小长方块。
于连忽然靠了过来,透过沙发的扶手靠,双手半环抱着她,唇贴着她头顶发丝亲了亲,问:“要不我做点甜点给你吃。”
“不必了。”肖甜梨离开他的臂弯,坐端正了。
于连耸了耸肩,倒也没有别的话了。
肖甜梨问:“567大腿上不见了的肉,是你拿走的,还是小约翰?”
接着,她又说,“我记得你煮的金钱鸡,蜜汁叉烧的部分,需要大量瘦肉。”
于连轻晒:“程飞的肝和大腿肉,够吃了。”
肖甜梨蹙眉:“那就是小约翰了。”
于连轻笑:“不然,你以为真的收了个俊俏乖巧黏人小弟弟吗?你收养的,是一头和你一样的小恶魔。”
“你觉得他的记忆,删除得差不多了吗?”肖甜梨又问。
于连讲,“为了让他保持对过去的长期的失忆状态,还需要让他大脑持续放电。这个度我会替你把控,毕竟,你不会想这么快把他搞死了。不过,可能不排除有副作用的出现。”
“副作用?”肖甜梨挑眉。
于连讲:“每个人的状态是不一样的。作为一个实验品,他可能会出现这种状态,可能不会。所以,需要等待和观察。”
“你还对别的人做过实验?”肖甜梨很惊讶。
于连将他带来的手提电脑打开,挑选了其中一个脑神经科学的文件夹打开,然后找到编号0015的视频,将它打开。
视频里,一个病人在核磁共振机器里做测试,于连为她讲解:“这个人的脑在他突然杀人的叁个月前长了一个脑瘤。他杀人时,和杀人后,以及不杀人时的脑电波是不同的,性情也不同。他的脑瘤影响了他大脑对情绪管控区的功能,平时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救过很多人的仁医,但他一直被他的导师打压,没得病时,他能控制自己;得病后,他拿起了手术刀将导师捅死并进行切割;而做完这一切后,他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工作,直到他被抓住。因为他留下太多证据链,所以警方只用了半天就破案了。抓捕他时,他没有跑,而且非常迷茫。”
肖甜梨马上接话:“他对杀人的事没有印象!”
“对。”于连将一系列的谈话用2倍的速度放给她看。
看了整整叁小时后,肖甜梨才说,“所以,你检测出的结果就是,他杀人时完全无意识。他的精神状态处于游离的状态?有点像‘人格解体综合征’。”
于连:“人格解体是一种复合的间歇发生现象,因其病发时会产生强烈的不真实感,所以又被称为爱丽丝在仙境综合征syn-drome of Alice in wonderland。他的确患有这个精神病态,而且,脑瘤同样引起了大脑异常放电,造成癫痫发作。但他的人格解体综合征也是脑瘤所引发的,从而产生一连串非常复杂的病态反应,其中一项是,他癫痫发作时会失忆,他会在半夜,从床上起来,走在高速公路上,走上一整夜,甚至是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从美国一个州走到另一个州,并且在被人发现时,他是睁着眼的,并不是梦游,但他会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有这种举动。”
“所以,FBI将他交给你研究是吧。”肖甜梨撇嘴。
于连笑了笑,“我之所以会提到他,是因为当时这个叫伊夫的人,进入了你那位好弟弟肖小花跟着的科学研究项目里,有关大脑的神经心理学项目。当然了,我也是这个项目的股东和科学家之一,更为此,我搜集到了总共五期,共一千多名测试者的珍贵的大脑数据。当时,判断伊夫有没有说谎,是通过其中一项脑波测试实现的。测谎仪,被测试者可以通过调整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频率来逃过检测,因为测谎仪的本质就是靠血压、脉搏、呼吸频率等数据来判断受监测者有没有说谎的。而肖小花的项目,也就是我的项目,则是通过对脑部的检测实现。呼吸、心跳、血压和脉搏都可以通过调整瞒过测谎仪,但大脑细胞的活动则完全不会说谎,是最为科学的监测。”
“真的?!”肖甜梨很向往,“我还没有体验过呢!”
于连想了想回答,“我可以带你去我在麻省理工学院的实验室看看,也是肖小花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是这个项目的隐形幕后大股东,时至今日,都还没有警察和FBI发现我这个隐形身份。当然,这个项目投入巨大,还有许多的股东、科学家、脑神经科学家以及心理学家的共同参与运营。”
“好啊!”肖甜梨觉得好玩,而且,巴颂说了,泰国案里的另外一批暗网玩家从月亮嘴里挖出来了,目前,巴颂已经去了美国。她也可以跟过去玩玩。
看着她又恢复了活力,于连绷紧的心才松了下来。再看一眼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
他问:“你累吗?”
“不累。”她答。
“昨天新到了一批意大利菌菇,我给你做一个千味杯。”于连讲。
肖甜梨一听有吃的,就来劲,“千味杯?”
“嗯,这道菜肴的名字叫千味杯。除了菌菇蘑菇,里面还有鸭肝做成的鸭肝奶油,以及肥肝弗朗馅。有好几种肝在里面,除了鸭肝,还有鹅肝和鸡肝,至于另一道肝,暂时保密。”他离开书房往一楼厨房走。
而肖甜梨含着手指嚷了起来,“天呀,自从在京都硫磺温泉那里尝过你做的肝后,我爱上肝了。”
于连听了,莞尔,那笑容极为清澈,而他笑时是连那乌黑的眼珠子都变得清透异常的,就像一尘不染的天使。
但,他是一头坠落的天使。
“肝是拿细海盐调味的,需要腌制好后放入冰箱冷藏。所以,我已经提前一天做好了。”于连走进厨房,围上围裙,洗净手就开始做这道《千味杯》了。
他找来了一只超级大的圆柱形玻璃杯子,然后开始擦拭蘑菇。再在炖锅里,将葱头碎和无盐黄油炒出水;跟着,他把葱头碎起出,放入另一个锅,加入胡萝卜丁,混合意大利蘑菇和各种菌菇,意大利香芹碎,只煮了几分钟,他就将食材起出备用。
锅里还有剩余的无盐黄油,他就用黄油翻炒肝,直到肝变粉红,起出,然后放进炖锅里,将炖锅重新放回到火上煮,他又加入白波特酒和锅内的混合物翻炒,跟着用木刮刀刮起锅内的沉淀物。就着白波特酒烧出来的料汁,再将切成小条状的猪胸肉放入锅内翻炒几分钟。等一切食材都煮好了,他又将它们放进料理机里,将混合物全部打碎成肉沫状,然后盖上锡箔纸再放进冰箱冷藏。他讲:“刚才做的,属于蘑菇馅的部分。”
“现在做鸭肝奶油。”他讲。
于连将另外备用的干净的小锅装上淡奶油,将淡奶油煮至温热,然后把禽类肝脏用料理机打碎至光滑的膏体状,再加入温热的淡奶油、鸡蛋,以及提前一天腌制好的细海盐鸭肝,将它们全部打碎。同样盖上锡箔纸再放进冰箱冷藏。他一边做一边讲:“这是一道异常鲜甜肥美的肝,选用的是未成年的嫩鸭的肝,所以尤其的鲜嫩多汁。”
“啊,现在是做肥肝弗朗馅。”他在锅中,将淡奶油、全脂牛奶和细海盐煮到50摄氏度,然后将没有腌制过的另一道生肥肝切成小块,放入厨师机缸中,再加入鸡蛋以及淡奶油和牛奶的液体混合物。全部搅拌至光滑,他一边用漏斗尖筛过滤,一边讲:“程丽很能啊!用美色,和心理控制,掌控了慕骄阳精神所里的几个心理变态以及一名精神医生,她得到了4毫克地卡特隆。”
见她挑眉,他又讲:“仅仅只需要4毫克,就可以改变一个人身体内的白细胞数,使之达到异常的状态,而且血液里的成分也被改变,甚至可以瞒过检验血液的医生。这种药,还会令人剧烈地腹痛,造成患了急性阑尾炎的假象。程丽算计得时间刚刚好,慕骄阳回英国了,而程丽需要被送到外界的医院做阑尾炎手术。而她趁机逃跑了。”
肖甜梨再度挑眉,“怎么没听见我姐夫提起?逃跑这么大的事!”
于连轻笑,“慕骄阳管理下的精神病院监牢还是牢得像铁桶一样的,这边的救护车上的押解员刚出事,司机就发起了警报。精神院的安保第一时间驾车追了出来。她被抓住了,并没有逃狱成功,不过还需要做一系列的身体检查,以及弄清她服用了什么药,还有谁是她的帮凶,这些都需要口供。她被送到了我有股份的一所综合性医院里。当然了,等在医院的是我。化验嘛,总需要切点东西去验一验的,所以我就给她切了。”
“啊!”他突然讲,“可以装蘑菇馅了。我保证,这次的嫩肝特别的美味,因为那头鸭,还没成年呢!”
肖甜梨眼睛微眯:“程丽还活着吗?”
“当然啊!活得好好的,活蹦乱跳!现在大概正在你姐夫的湖底地牢里发疯呢!”于连一边讲,一边给蘑菇按层组装,把它们填进那个可以进烤箱的巨大的玻璃杯子里,他一双巧手小心翼翼地操作着,从下往上装,先是蘑菇馅,跟着是约2厘米高的鸭肝奶油,再跟着是肥肝弗朗馅。
等一层一层地填好了,他把玻璃杯放进已经预热至80摄氏度的烤箱里,用水浴法烹饪了足足45分钟,直到表面凝固结皮,像烤布蕾的那种质感。
他开始摆盘,当然,也是在玻璃杯里摆。此刻的玻璃杯颜色鲜艳好看,且是一层层不同的颜色的堆迭。第一层是棕黄色的,第二层是粉色的鸭肝奶油,第叁层是绿黄色的,颜色一层层过渡,非常好看。他在最顶层上插上十来株葱绿色的蒜花,再撒上黑胡椒混合香料。这道菜就成了。
“黑胡椒混合香料里有黑胡椒碎、盐之花、香菜籽、法式芥末籽、茴香籽、干甜椒碎、大蒜碎,和花生碎、坚果碎。咬起来脆脆的,可以当成酥脆小点,我都用猪油炸过的,很香。”于连拿了一把像泥土花铲造型的粉色小勺子给她。
肖甜梨看着看着就笑了,“卖相很不错。那个杯子像个植物容器,一层一层分层的像土壤,最上面的蒜花像刚发芽的绿色植物。很有创意。”
“卖相好,味道更好。恶之土壤开出最纯洁的花。恶之肉,最为营养。这道培植花卉植物的‘营养泥’,我花了许多心血的。”于连说。
她拿起“小花铲”慢慢地挖着,吃着,白波特酒的酒香溢出,将肝的质感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实在是人间美味。
“如何?”他含笑问。
肖甜梨懒洋洋地答:“不错。”
“这是一道,很适合半夜喂恶鬼的佐料。”她自嘲起来。
于连讲:“《地狱变相图》我也会画。”
肖甜梨靠着料理台,依旧是懒洋洋地答:“但我更期待巴颂的《地狱变相图》。”
她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她冷冷道:“劝你最好不要。”
三十二模仿犯(1)
这段期间,肖甜梨过得挺悠闲还很滋润,主要是侦探所运作一切正常,她的头牌——镇店之宝黄启迪又完成了几个大任务,为侦探所赚到了许多money。
肖甜梨只是偶尔回侦探所,每个案件过一遍,给出一些调查方案,然后就会有别的侦探员工跟进。
所以,当慕教授又邀请她去给局里和附近过来的警察们讲授犯罪心理和司法精神鉴定课程时,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课很受欢迎,大家一见面都大声喊她小肖老师。
米阳叫得最响亮。肖甜梨对他有印象,因为在吃人魔案例里,他能作出最恰当的侧写,他阳光,心怀坦荡和宽容,却又敢于潜入恶魔的内心,用恶魔的方式去思考。米阳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加以培养,能成为一流的侧写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在这方面比景明明有天赋,明明擅长的是领导层的总指挥工作,以及刑侦。
肖甜梨过来得急,一接到慕骄阳电话就直接过来了。所以,她和上一次保守的妆扮很不同,穿的是一袭紧身包臀红裙,没有吊带,露出肩颈和半个胸脯,颈上戴着的,是巴颂送她的那颗60克的大蓝宝。一片璀璨闪烁。
她的头发全部盘起,露出高高的额头,一对眼睛顾盼生辉,竟比那颗大鸭蛋一样的镶钻蓝宝石还要耀眼。
一众警员,不论男女竟然都看得脸红耳赤,甚至不敢跟她眼神对视。
肖甜梨敲敲黑板,“看我干什么?不听课?那我走了!”
米阳失了态,立即冲上去,拉住她讲:“小肖老师,别走!”
大家看了都是笑。
景明明也来了。
他安静地倚在教室后门,看向她时,一对眼看不到底。
景队平时就很凶,可不是好惹的,大家很快就敛了声。
肖甜梨让米阳给她当助手,调出课件。
肖甜梨趁着空隙问大家:“你们有尝试过去监狱里和罪犯交谈吗?”
大家很错愕,觉得有什么好谈的呢?
肖甜梨看到大家模样,她神情了然,又换了一个问题,“你们在审犯时,其实也是一个倾听的过程。如果对方是个奸杀了九岁小女孩的罪犯呢?”
“人渣!”已经有人大骂起来。
那个警员刚刚做了爸爸,拥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儿,他不敢想象那个情景。
肖甜梨也很能体会正常人对这种罪恶的憎恨和恶心,她点了点头讲:“我试过。我坐在审讯室里,等他开口。他需要倾述。他讲,当那个九岁的小女孩出现在他的士多店时,当她甜甜地笑着说要买一支雪糕时,他讲,‘是她自己要走来我这里的,我看到她的那一瞬,我就知道,我要杀了她’。”
底下的警员纷纷发出惊呼。
“这里是我和他交谈的视频。大家看一下。”肖甜梨示意米阳播放。
当罪犯说到,一开始,他只是抓住她,将她拖进了商店后的仓库里。那里很安静,她喊,没有人听见。他一开始只是想实施性侵,期间将她从床铺扯下,从而导致她摔断了腿,她尖叫,他开始掐她的喉咙,她的头撞向了床脚,血流了出来,她很脆弱,停止了挣扎,我脱掉了裤子……
即使是一线刑警,很大一部分人承受不住,纷纷离开教室。
肖甜梨按下暂停键。
她就站在那,挽着双手,一言不发。
忽然,烟瘾起了。
她拿起坤包,摸出一支烟,咬着,却发现没有打火机。她干咬着烟蒂,轻轻地嚼。景明明从后走了上来,给她点燃了火。
底下有女性警察说她冷血,然后离开了教室,直接走了。
景明明讲:“这件案,是你从美国回来后,我和你一起破的。”
肖甜梨嗯了一声。
他讲:“他们说你冷血。却不知道你后来在他判死刑后,进监牢里打了他一顿。现在,你讲这个案例,你心里不好受。”
肖甜梨说,“他们都被保护得太好了。这里的这些警员。被他们的领导、他们的亲人保护得太好。”
米阳一直在两人旁边,他说,“我明白。不做道德预设,开放式的谈话。一切看似是罪犯在做主导展开陈述,但如果不是你在努力,他不会开口。”
肖甜梨睨了他一眼,讲:“你很聪明。证件链充足,在已经够证据的情况下,就已经可以上法庭等宣判。是我和景队花了很多心思,才拿到他的口供。不了解他的心理,那这件案就是还没完成。”
景明明讲:“你继续上课。能留下来的,才是真正能学到东西的刑警。有些人太刚正,的确不适合你那一套。”
肖甜梨咬着烟,继续播放。
罪犯平淡,波澜不兴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穿好衣服,然后想找一些大的塑料袋把她装进去,或者找一个旅行箱。我找到了一个大号旅行箱,我正要搬她进去,才发现她还会动。她没有死。我继续勒她,但勒死一个人需于很大的力气,于是我用力地将她的头往地上撞,直到她再也不会动了。”
底下只剩下叁分一的人,他们每一个脸色都不好看。
肖甜梨讲:“我用的是人质谈判学里的倾听。看似主动权在罪犯那里,其实是在我这里。我用一个完全开放的心态去等待他,他感受到了,所以开始了他的讲述。如果,我露出你们那样的姿态,一个审判者的姿态,那他们一个字都不会说的。这一堂课,我要大家直面残酷,如果你们想从一个变态嘴里得到信息,那就要放低你们的姿态。首先你们要记住,你们不是法官!你们不要去批判他们,很多时候,倾听是一个好方法。倾听,目标在于我们要打开罪犯的大脑中的开关,从而了解他们内在的幻想。”
肖甜梨想了想,讲:“让他们剖析自己,让你们了解他们的想法,他们的想法将会是往后你们能否抓住别的罪犯的法宝。当然了,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有时候,没有策略的倾听是很危险的,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带你游花园,却隐藏起真正的思想。要记住,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些东西,才是我们的真正目的。”
肖甜梨又吸了一口烟,讲:“你们都没有进过监狱和他们聊天对不对。给你们作业,回到所在城市后,你们去找一些特定的罪犯去进行访谈,除了变态连环杀手,不要错过重型杀人犯,争取在他们行刑前进行问话。大家要记住,我们交谈的目的是为了弄清,是什么驱使他们产生杀人的行为,他们背后的行为模式是一早就注定了的,是从他们的童年开始的,我们需要了解这种行为。”
肖甜梨开始收拾东西,这时候,课堂响起热烈的掌声。那个刚做了爸爸的警员讲:“肖老师,我懂了。我错一点就错过了这么有用的课。”
肖甜梨笑了笑,“希望下次你对着犯人时,会有一个好的开始,而不是一个俯视的审判者目光。如果,你总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那会看不清很多东西,也会错过很多东西。”
大家再次鼓起掌来。
三十二模仿犯(2)
肖甜梨离开时,米阳一直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景明明看了她一眼,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肖甜梨停了下来,她站在楼梯级下,而他在上,明明他高她许多,但她看人的目光却是高高在上的姿态,米阳一瞬之间脸就红透了。
米阳是个挺俊俏的帅小伙,换了平常她的确是会逗逗他的,但一想到景明明警告的眼神,她就没了兴趣,直接讲道:“跟着我干什么?我很贵,你睡不起。”
米阳被她直白露骨的话吓着了,咳得一张脸红成了猪肝色。肖甜梨有点无语,这么纯情吗……
她轻声笑:“原来你还是个雏啊!”
这一下,米阳更是羞得想找地洞钻了。不过,她一直在等着他话,他也就大着胆子走下楼梯,来到她身边。
他走到她楼级下叁级,仰着头看她,认真地讲:“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学习吗?不是说要到你侦探所做,我的意思是,平时可以请教你刑侦类和犯罪学的问题吗?我想当你的学徒。”
肖甜梨笑眯眯地:“可以啊!你空闲了就到侦探所找我。”
米阳讲:“你放心。我不敢有歪心思。”
肖甜梨听了哈哈笑,摸了摸自己脸,“我有这么恐怖吗?把你吓的!行了,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一眼就望到底了,一张干净的白纸,心细纯正又纯粹。你不怕被我教坏了,就尽管来找我。”
米阳赶紧打蛇随棍上:“那拜师宴我总要请的。”
“行。现在就可以。我正好饿了,而且,我看你有话要说,走吧!”她继续往下走,“开车来了吗?”
“没。”米阳答。
肖甜梨甩着车钥匙讲:“行,我载你。”
今天,她开来的是一辆火红的敞篷玛莎拉蒂,很配她这一身明艳的裙子。
米阳坐上去时,还是很不自在。
她笑:“也对,公务员不能用这么奢侈的东西。别紧张,坐多几次,你就惯了。”她将车从警局倒出,开得飞快,一边讲:“还记得你的前辈黄启迪吗?他家豪车很多。所以,要不要考虑,真的转来我侦探所干?你人很聪明,应该很快就能赚到很多很多钱。”
米阳看着她那张明艳的脸,一时忘了说话。
肖甜梨倒是被他这么执着的目光看得脸颊微红。米阳发现了,没想到她还会害羞,一时之间变得更为拘束,将目光投向了车外。
肖甜梨倒是笑了,“你这个呆瓜!等你多经历几个漂亮女人,你就不会这么傻地看着我了。喂,我是你老师啊!尊师重道知道吗?不准再那样看我!”
米阳很好奇,问:“黄哥就是这样被你骗走的吧!”
肖甜梨这一次笑得止不住,她的笑有点夸张,但米阳只觉得她可爱。她讲:“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黄启迪才不会迷恋我,他这个人啊,和我是一路人,他只会迷恋money。他因为这个,才跟我走的。”她做了个摸钱钱的手势。
米阳觉得她更可爱了,他听了也是笑,整个人已经放松了下来。
又听她讲:“你多接触我几次,就对我免疫了。我这样的人呢,一开始看着是很好看,但内里没有什么内容,所以,你很快就会恢复正常了。哈哈哈,搞不好下次你看到我转头走。”
米阳说,“我喜欢你这样的性格,实在,大方,不扭捏。”
忽然,米阳又讲:“你和景师兄很登对。其实,我倒是希望看到你和景师兄在一起。”
肖甜梨一怔,嘴巴紧紧抿了起来,再不说话。
米阳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赶紧讲:“是我多事了。抱歉。”
“没什么。我哥是最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他。”她讲,“下次,别拿我和他开玩笑了。他知道了,也是会不舒服的。”
“好的,老师。”他老老实实喊她老师。
肖甜梨听了又是嗤一声笑:“行了,没那么多规矩,喊我名字就行了。肖甜梨。”
他硬着头皮喊了一声,“肖甜梨。”
“嗯,阿阳乖啊!”她学着老师的样子,笑眯眯地应了。
***
夜宵是在一家私人俱乐部,做的是米其林二星法式料理,俱乐部座落在海边,而米阳贴心地订了拥有一小片私人海滩的那个位置。
当头盘端上来时,肖甜梨笑着讲:“阿阳,要你破费了。”
米阳莞尔,好几粒星星小酒窝都跑了出来,“拜师宴可不能省,表示我对老师的尊重。”
肖甜梨啧啧称奇:“啊,你脸颊和嘴角附近居然有五颗小酒窝,天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酒窝的!小酒窝长睫毛,美丽得不可救药……啊哈哈!”她调侃着还唱起歌来。
米阳有点不好意思了,白皙的颧骨上一小片小雀斑都变成了粉色。她又咦了一声,“难得见到当刑警的都这么白皙!”
米阳心细,发现她爱吃法国蜗牛,于是把碟子移向她那边,说道:“我像妈妈,是白肤色。在警校那四年,天天晒,那会儿黑。等到局里工作了,反而白了回来。”
肖甜梨见到桌面花瓶插有一支玫瑰,她调侃道:“阿阳,我教你啊。下次,你约女孩子去吃饭,如果餐桌上有玫瑰,你可以借花献佛,将玫瑰拿起来,送给对方。别小看这个细节,玩的就是情调。”
米阳那片小雀斑又红了。
她哈哈笑:“袋钱入你袋呢!等你快点追到女仔,告别处男身!”
“咳咳。”米阳被噎得不轻。
等到饭后甜点上来时,肖甜梨觉得好吃,特意要多了一份,并让侍应打包好。
她讲:“去我家。”
“啊!”米阳一时没转过弯来。
肖甜梨摸了摸鼻尖,“是我不好,没讲清楚。我看到你带在身上的文件了。整顿饭你一直压抑着,很想讲。去我家,我仔细看一下档案。”
当门开,米阳见到豹一样大的小明蹲在门口时,吓了他一跳。
肖甜梨一掌拍开它大张的嘴,讲:“放心。它不吃人。不过要小心它咬人。”
米阳:“……”
肖甜梨说,“坐。想要什么,自己来。不要拘束。我本身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所以,你随意。”
她进书房,十多分钟后搬了一堆书出来,又说,“都是专业书,是我在英国和美国受训期间的专业书籍,我做了详细笔记。其中两本学术书特别珍贵,是慕教授写的呢!就是我姐夫!你带回去慢慢看。重要资料,看完还我。”
“好。”米阳答。
三十二模仿犯(3)
米阳看到了很多她和景明明的合照,随意摆放在家中各处。
他拿起沙发左手边台灯台上的一张相框,里面的肖甜梨只有十四岁,景明明十七岁,她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一手拿着奖杯,一手拿着一捧鲜花,而景明明环抱着她,她脸上是灿烂的笑意。
肖甜梨端了杯温水给他。
他放下相框,拿起文件袋打开。但肖甜梨走神了,她看着相片发呆,才想起她和丈夫竟然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老师,刚才你课上提到的案件,那个凶手不是连环杀手,我翻看了他的文档,他是第一次作案。”米阳说。
肖甜梨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一开始,我们的确以为,他只杀了一个人。但其实是两个。要满足杀够叁人的标准才能称为连环杀手,所以木彬的情形不太好定义。”
“那你对他进行访谈后,认为他是潜在的Serial killer吗?”米阳拿出小笔记本,一边说话,一边作记录。
而肖甜梨一边快速看他带来的文件,一边回答:“是。一般的性犯罪,以强奸为目的,很少杀人。而有些性犯罪之所以升级到杀人,不是因为行为趋使,而是为了逃避牢狱。你注意到了吗,那个罪犯,木彬在整个的倾诉过程很平静,甚至是回味。我是根据他的行为制定的询问策略,我认为,他会乐于倾诉整个过程,哪怕他表现得再平静。这一点上,明明作为老刑警的直觉很灵敏,他没有学过犯罪心理学,但他认为,罪犯处理犯罪现场的每一个步骤都很谨慎,没有证人,没有证据,在他作案的仓库没有找到一滴血,没有对方的毛发和指纹,什么都没有;明明认为,这样的人杀人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绝对不是激情杀人。所以我和明明仔细查访了他的过往,他的童年,没有父亲参与,生父早早离开了这个家,也不负担他们母子的经济。他跟妈妈长大,和妈妈一起靠士多店谋生,邻居说他的妈妈很严厉,他从小在性方面很压抑,而长大了也没有能力搬出去,一直在女性长辈的高压之下长大,性变态,幼女才能满足他的掌控欲。景明明认为,他会忍耐不住回到埋尸地去回味,甚至手淫。后来,我们跟踪了他整整一个月,终于等到了他去埋尸地回味,从而抓住了他。用犯罪心理来讲,他是被行为驱使着回到埋尸地,这成为了他的仪式。所以,如果他没有被抓,会一直遵循绑架-强奸-杀害埋尸-回到那里回味的作案模式。埋尸地,是另一个失踪女孩,只有十二岁。他是个恋童癖。而那个九岁女孩,并不是他第一次作案,是第二次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知道,给他一个合适的环境,在合适的时间,他就会开口交谈。当然,审问的人很关键,所以是我来,而不是充满正义感的明明。明明忍受不了,以一种‘我在听你讲’、‘我对你没成见’的姿态去面对他。”肖甜梨说。
米阳很认真,快速地标记完了她给出的重要信息。
肖甜梨说,“我老师说,你是这一期学生里,最有潜力的。他太忙,已经抽不出太多时间来上课了,所以让我来带你。米阳,我不是一个对人热情的人,会收你是因为我老师,也因为你自己本身很聪明也很努力。”
“我明白。”他点头。
米阳说,“我现在跟的这件案件,一开始我的侦查方向就和我那一组的组员的关注不同。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梳理嫌疑人白勇的过往,发现他也是在单亲女性长辈高压的性压抑状态下长大的。目前,在所有嫌疑人里,白勇的可能性最大。”
“我同意。”肖甜梨翻到其中一页,“凶手的行为模式,脱下皮带勒杀女受害者,虽然没有性侵,但将她们的裙子或裤子脱到脚踝处。这就是性谋杀。目的是性。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性冲动,但却没有侵犯,他可能是性无能,又或者觉得女人脏。”
“哪里看出他后面这一点?”米阳蹙眉,仔细回想他到过的两处案发现场。
肖甜梨指着女受害者下体,“他用带来的消毒水清洗她们下体。消毒水清洗是为了破坏DNA,而他并没有留下精液,不需要多此一举。他没有性侵她们,也没有对着她们的尸体手淫,消毒水的作用只剩下‘清洁’或者说‘清除’。但她们并不是妓女,是低危人群,那就只能解释,他从心理和生理上都深深地厌恶女人。虽然他的作案还未够叁起,但行为模式已经固定,是已经成长起来的变态连环杀手。”
“你们还没抓到他是吗?还是抓到了不够证据起诉?”她问。
米阳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我们没有目击证人,没有相应的证据链,连搜查令都申请不下来,更不要说逮捕令了。只能以问询的方式,扣留了白勇48小时。但我侧写得出,他最符合画像。”说完,他把文档翻过十来页,说,“这是我划出的另外两个嫌疑人,他们也符合画像。”
“没有监控拍到白勇和受害者吗?”肖甜梨问。
米阳摇了摇头,“他避开了摄像头,经验老到。”
“这样啊,”肖甜梨想了一下,说,“嫌疑人杀人已经是第二次,但我看他对第一名受害者的处理的记录,手法也相当成熟,没有露出破绽,这的确不是新手能做到的。”
肖甜梨笑了一下,“阿阳,开拓一下你的思路嘛。再想想。这么成熟的手法,需要什么。”
“需要练习和实践。”米阳豁然开朗:“他以前犯过非杀人的轻度的案件,甚至留有案底。”
“但白勇没有案底,有案底的是另外一个李毅。”他讲。
肖甜梨说,“李毅犯的是非礼罪,属于性犯罪,的确挺接近。但李毅是早叁年前入狱,他当时还没敢直接强奸,只是在街道偏僻后巷袭击夜归的女人,用手指插入。他并不憎恨女性,也没有洁癖,他属于单纯的性亢奋。不是他。不过他最近才放出来,就出了这两个案件,所以怀疑他很正常。”
“这样吧,明天我和你去一趟两个案发现场,或许会有发现也说不定。”肖甜梨说,“时间不早了,你该回了。”
三十二模仿犯(4) hu an hao r .c om
这边,才送走米阳没多久,景明明就到了。
肖甜梨嘻嘻哈哈地迎了他进来,一脸得意地讲:“我给你留了一份甜点当夜宵!我好吧!”
景明明坐在沙发上,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很多案子?”她问。
“多到得闲死唔得闲病。”他讲。
米阳是在另一个分局,并不在夏海总局,米阳目前只跟一个案件,但景明明同时跟叁个案子,他疲惫得连眼圈都是黑的。
肖甜梨给他倒了杯柠檬水,“昨天抢劫银行的案子,我在电视里看见了。你负责指挥,任务完成得很棒啊,干净利落。”
“但今天还要审犯和做记录,外加跑另外一件案子的外勤。没完没了就是了!”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开始吃那道甜品。
“不错。”他讲。
她嘻嘻哈哈:“就知道你爱吃甜的!”她腻歪在他身边,两手搭在他左边肩膀,人半倚在他身上,连胸脯都压到了他左臂上来,景明明呵斥:“你是蛇吗?没有骨头?!”
肖甜梨才靠到沙发扶手上,一双脚倒是放到了他膝上,哼哼:“我们这么熟了,你那么小气干什么!”
景明明没作声。
肖甜梨捏着一缕发打着卷玩,脚倒是搁他那搁得舒服。
景明明看着她白莹莹的脚指头发了会呆,才想起要问:“你怎么知道我会过来?”看书请到首发站:j il eda y.co m
“我们住得那么近,你们总局也在这边路上,你加班完了肯定会上来看看我的,现在你不是来了嘛!”她笑眯眯地,特会卖乖:“所以我好吧,还给你带宵夜。”
然后,她主动说了,“我收了米阳做徒弟,其实也是我姐夫的意思。米阳和你一样有天赋,同时刑侦经验丰富。”
景明明讲:“我知道你有分寸。不过还是注意点好,男人对着你,太容易心动。没事别祸害人。”
“知道啦!你简直像我老爸一样,长气!马上父亲节了,要不要给你写张Daddy Card啊!”她怼。
景明明:“死女胞!”
他拿起台灯下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少年少女互相拥抱,笑意灿烂,他看见倒是笑了,手指抚上了她的笑靥,“倒是看着令人怀念起从前。”
她坐过去,靠进他怀里,双手圈着他腰,轻声呢喃:“我们现在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啊!”她头贴着他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莫名就有一种安心。
“嗯。”他答,“还像从前一样。”
他和她,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她的确需要他,离不开他,无关乎爱情,更多的是亲情,是习惯。她甚至是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多地依恋他。但她想的,从来都和他不一样。他贪心,想要更多,却不得不为了可以靠近她而保持原状。说爱,她就会远离。她并不想要他的爱。
景明明沐浴完后,坐在沙发上看犯罪心理学,她则抱了碗十色的新品朱古力gelato,靠在他怀里慢慢挖着吃。
“十色上了新品吗?”他觉得有点渴了。
肖甜梨挖了大大一勺,往他嘴里送,他吃了一口,她又喂了他一口,他没说停,她就又喂了他几口,然后问:“还不错吧!朱古力和甜草莓的搭配。小鞋子昨天晚上送过来的呢!”
景明明讲:“她想撮合你和她papa。”顿了顿,又讲:“你别太任性,对方要是不错,你们先交往看看吧。”
“又来了,你真的要当我老爸,收我的daddy card是吧!”她勺了一勺进嘴后,又勺了大大一勺将他嘴塞住。
景明明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啊,对了,明明,我五天后出发去美国。有一个关于脑神经实验与心理学对刑事侦查辅助项目的活动,我想去麻省的实验室看看。”她讲。
景明明蹙眉,心中竟然生出不舍得她离开他身边半步的荒诞又扭曲的念头。
她扬起头来,看他神色,举起手来触了触他眉心,“哥哥,你又不高兴啦?”
景明明垂下眸看她,摇了摇头讲:“没有。”
“有一个新的技术,可以通过监测脑部波纹来验证对方有没有说谎。测谎仪监测的是心率和呼吸,这种容易出错。但脑波纹监测永远都骗不了人,不能通过调整呼吸、心跳和肌肉来说谎。”她简单讲了讲。
景明明听了觉得很有意思,听得很认真。
她看着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手按在他笑纹上:“你呀你,一听见和破案有关的,就来精神。天生劳碌命!”
他听了也是笑。
她吃完了,开了电视,电视里刚好重播《大明宫词》,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小太平真可爱!”
景明明抱着她,继续看他的书。
“昆仑奴面具,看着真像恶鬼。”她自言自语。
刚好沙发边上有个纸皮盒,她撕了个盒盖,拿马克笔在那涂涂画画,电视还在放着,景明明刚看完一个案件,一抬头,就对上了一个鬼面,“嗷~~”她吼。
景明明拍开她的面具,“你还真是小孩子一样。”
“切,你都不怕,不好玩!”她将面具扔一边。
景明明这时候视线才被吸引,拿起面具细看。电视里,小太平戴的是昆仑奴,但她画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恶鬼,非常狰狞吓人,长着长长獠牙的恶鬼。
她又拿起面具往脸上遮,“吓人吧!”
“你画工很不错。”他如实评价。
电影里,小太平掀开了薛绍的面具,俊美的男子令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见钟情。
肖甜梨愣了愣,这部老剧她小时候是看过的,但当时没有任何感觉,现在……她想到的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男人,她想不起来他的脸,但他的轮廓……然后,她又想到了明十,明十的脸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脑海里,“一见钟情吗?”她喃喃。
景明明看了眼电视,没说话。
她忽然就觉得一切都很无趣。
她不说话了,就靠在他怀里看电视。
景明明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没多久,他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心跳脉搏开始转慢,他知道,她睡着了。
怀中人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十分依赖地靠在他身边,景明明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将她抱起,抱回了她的房间,他给她盖好被子,说了声“晚安”,就离开了。
站在卧室门边,景明明回头,留恋的目光从她熟睡的脸庞上流连,“阿梨,我知道,你害怕孤单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
他知道,她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那是一种巨大的两性吸引力。
而他对她,却是日久生情,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耀眼的她,从未想过要去看别人。
三十二模仿犯(5)
两处犯罪现场都是在国家森林公园里,这里有一大片的群山,是露营、远足、爬山的好去处,但说到底还是分地段,只有不太陡峭难走的山势路段,才会吸引游人,而森林占地面积这么广,许多地方都是人不到的荒芜处。
一处背阴处,四周都是高耸的粗壮大树,将那个低凹地环绕。那里还有一个人形喷漆标注受害人摆尸的姿势。
米阳说,“没有被遮掩,也没有双脚并拢摆放整齐,没有将双手交叉摆放于胸部或腹部的那种‘安详姿势’,受害者双腿大开着,衣服凌乱,裙子被脱到一只脚踝处挂着,凶手没有半点后悔、或怜悯。”
“女性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垃圾。这就是他的心理投射。”肖甜梨说,“我再看一下照片。”
米阳把受害者的照片拿给她。
“皮带的勒痕很靠上,”肖甜梨一手对着自己的颈比比划划。
米阳马上接住她思路:“证明凶手很高。因为女死者身高一米六七。”
“凶手身高在一米八五左右。”肖甜梨说,“白勇一米八四。很符合身高侧写。”
肖甜梨在四处观察,这里处于低凹地,除了树木茂密高耸,还有大块的岩石,是很偏僻安静的地方,“凶手熟知群山的地理位置。这里既是案发地,也是抛尸地,是因为凶手知道很难会有人发现。”
“是,在没有挖坑埋尸的暴露环境下,我们也是过了一个月后才接到报警通知的。”米阳讲,“所以,出于对山头环境的熟悉,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护林工、山林巡逻人。我们问过了,这片山林这么庞大,护林员需要花一个月多的时间才能完成附近几座山林的全部巡逻。报警的也是一位护林人孙立。考虑到,有些变态连环杀手喜欢参与进调查中来,所以,我们圈定的第叁名嫌疑人就是身高一米八六的孙立,护林工,身处社会的最底层,穷,找不到老婆,还和父母同住,父亲懦弱,在家中没有话语权,母亲强势,他的同事对他评价不高,他极难相处,愤世嫉俗,总认为自己的才华没有人欣赏,对在森林公园主道上慢跑的女性进行过语言骚扰,总想和她们搭讪。”
两人沿着山势慢慢走,肖甜梨有目的地往高处走,没一会儿来到了一处高岗上,从这里往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处低凹地。
肖甜梨继续低着头寻找,拿树枝在树叶堆和石子堆里挑、拨、戳。
“老师,你在寻找什么?”米阳不解。
肖甜梨拿出凶器证物皮带的照片,以及一份法证报告讲:“皮带上有一处发黄的印迹,而报告里提到,指纹是残缺的,所以无法提取,但这个黄印是烟丝留下的,上面有尼古丁。所以,凶手是个老烟枪。这一类精神变态,在重返犯罪现场回味时,往往也是烟不离身,还有什么比在现场点燃一根烟回味更爽的事呢!”
高岗上的这一个背阳的部分,从这里往下看,是对下面抛尸地进行窥探的最好的视野,她在这里二十米来往寻找,“找到了!”肖甜梨在反反复复翻查许久后,终于找到了一小截烟蒂。
米阳若有所思,“凶手一直有回来这里回味,直到发现我们开始查这个案子才停止回来这里。”
“这里还有几根烟蒂。”肖甜梨又找到了叁根,“应该能验出DNA。”
米阳十分佩服,他那一组人和法医法证来来回回好几次,但都没有追踪到这里,没有从肖甜梨的角度来寻找线索。他很激动地讲:“老师,今天我学到了很多!”
他看她的眼神是越来越崇拜了。
肖甜梨莞尔,“那你跟着我好好学。”
肖甜梨展开从护林管理处那里拿来的森林面积图,她拿笔,将两处抛尸地都画了起来,“隔得非常远,证明凶手的狩猎范围很广。这一处已经靠近另一个城市F市了,属于两座城市的交界。”
“白勇是这个F市的人,老家在那边,他是在十叁岁才和妈妈回到夏海工作生活的。”米阳接话。
“但孙立也可以做到,毕竟他是最熟悉这里地理的护林工。”肖甜梨讲。
肖甜梨在走过了好几个小山包后,又绕了回去,她四处观看,蹲下看石头,看泥土痕迹,米阳说,“即使他有回来,也在十天前了,我们是在八天前展开的调查。这么多天过去了,即使他从前留有脚印痕迹什么的,也被新长的草遮掩了。”
肖甜梨讲,“不仅仅是脚印、车印这些痕迹,”她又蹲下仔细研究四周的树,以及巨大的一片石头群。那些石头有好几块甚至比人还高。
最后,她确认好了,才讲:“凶手连标记都没做。他甚至不需要标记就能记住来回这里的路。这不是一般的人能做到的。”
米阳马上明白了,“要么凶手就是护林工孙立;要不就是另一个嫌疑人在作案前,就做了长期的计划,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地点,找到后一直有在这一片来回摸索,直到完全记熟。”
肖甜梨微笑,直到他的思路近了,继续提示,“进入山里的路虽然有很多条,但总得经过通往山里的主干道和一些车辆好走的小道。这半年里,标记出入最多的车,这辆车是他的作案车,大型的越野车,山地车,以及面包车。黑色或灰色,不引人注目。考虑到他有洁癖,车身很干净,有布帘。这辆车一定是频繁进入林区的。考虑到疑凶的社会地位低下,一直跟妈妈住,被管束着,他的车可能是工作用,或者二手低价购入。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牌子,但车收拾得很干净。让技术组抓紧查进山公路的监控。”
“收到!”米阳竟然一跺脚立正做了个敬礼。
肖甜梨轻声笑,这个小年轻真可爱啊!
她想了想,又讲:“你找景队吧,他们那一组和技术科的严文一起管理着大数据,用大数据查,应该很快出结果。”
这些山一片连一片,进出必须要有车。米阳载着肖甜梨开去了最远的那个山头,就是另一个案发现场,群山环绕,山道弯弯绕绕,到达目的地竟然花了将近4个小时。
米阳讲:“这再次印证了,凶手很熟悉山林。有远足、户外探险的经验。本身需要身体很好,才能这样作案。”
肖甜梨加多了一条,“他的车厢里应该备有露营设备,方便他在户外休息和探险。”
“我们最后锁定的叁个嫌疑人都具备以上侧写。”米阳将车停下。
到抛尸地还需要步行,车只能到这里。
两人又走了四十分钟的山道,终于到了那个“人形”面前。
肖甜梨一眼看出:“姿势都差不多,双腿大开,随意丢弃,两个受害者的双手都是打开的,胡乱地放在头顶或身体两旁边,凶手要展示她们,嘲笑她们,她们都衣不蔽体。这个受害者穿的是裤,裤褪到了双腿脚踝处。”
“我不太熟悉这边,但两个受害者是怎么离开原来的位置来到这里的,值得思考。这也决定了凶手的行为模式。而两位受害者最开始是处于森林公园的什么地方?”肖甜梨抛出关键性的问题,也沿用了对付变态连环杀手需要用到的犯罪心理。
米阳陷入了沉思,然后讲:“刚才的受害者我们先用A来代替,A,20岁,是本地美院的学生,她进山是为了写生。我们找到她时,她身边的画、画架,和画笔颜料不见了。但她之前的画,我有去她学校看过,她最近都在这里画画——夏海市和F市的交界,被称为森林氧吧的地方,有一条徒步的小道,所以附近是有人迹的,而湖泊这个地方我们暂时叫C点,C点离案发地(也是抛尸地)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他指着地图的湖泊这个点,标注上C后,说道,“她画的是这里的小湖泊早中下午晚上一天之内四个时间段的变化,但缺少了一幅傍晚的画。所以可以推测出,她失踪的地点就在这个湖泊附近。那里比较安静,但不是没有人,也有本市的一些市民来这里垂钓、烧烤甚至是露营。但地点上还是太远离市区了,所以来的人不多,且都属于资深玩家。”
他得到了启发,继续说了下去,“而B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站着的陈尸地,从这里的陈尸地辐射,最接近这里的有两个点,一个点是中心公园,那里人流量大,也有一些商铺卖纪念品和做饮食,很多S市的市民会来这个小公园慢跑、爬山、郊游;而另一个点是还要离这里陈尸地远一点的集会,是S城郊的一个小商贩摊档点,也有吃的,玩的,所以挺热闹。”
肖甜梨仔细分析,“那就意味着,凶手要在人群里将人引诱出来。集会太多人了,而且那里的东西已经足够吸引受害者了,我想不到受害者还会跟人离开的理由。所以可以排除掉。我更倾向于中心公园。”
“B是23岁的白领,喜欢慢跑。”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