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特警穿越,带四只萌娃炸翻古代》 第1章 是人是鬼   雷阵雨过后,丁家村后山坡下,围满看热闹的村民。
  “老天爷啊,只听说恶事做尽遭雷劈,咋把简氏这样的苦命人也给劈了!老天还真是不开眼。”
  “备不住老天是在帮她,摊上那么个难缠狠毒的婆婆,成天挨打受累,不如早死早超生。”
  “造孽啊,只怨她命不好,肚子又不争气,生个儿子吧,还和她一样是个傻的!”
  简宁只觉周遭乱哄哄的,吵得脑阔疼……
  她不是在围剿境外大毒枭时中弹跌落山崖,已经殉职了吗?
  人死不能复生。
  她一定是到了阴曹地府。看来地府也不乏吃瓜群众嘛,那么她这新鬼是被围观了?
  脑补被各种恶鬼围观的画面后,她暗吸口气,一个鲤鱼打挺,本想大杀四方,威慑群鬼。
  结果,摔了个屁股墩,还把围观村民吓一跳。以为诈尸了,怪叫着四散奔逃。
  也有胆大的村民:“你是人是鬼?”
  简宁眨眨眼,她也很想知道,是人是鬼。
  正困惑……
  “娘亲?”
  一道细细小小的声音传来。
  是在叫她吗?简宁转过头,看见三个小丫头跌坐在泥泞里,个个瘦骨嶙峋,跟豆芽菜似的,面上还挂着泪痕。
  大的五岁左右,两个小的三岁左右,像是一对双胞胎。
  三个豆芽菜愣愣看着她,有个小点的咧嘴想哭不敢哭的样子,被大点的拉着在悄悄往后稍……
  两小只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只恶鬼,可另一只似乎想向她靠近,又有点犹豫,把简宁给整不会了。
  所以,她现在到底是人是鬼?
  “娘你是不是没死?”
  “没死吗?”
  简宁下意识地反问一句。
  “娘能说话,娘没死,噢!”小豆芽发出一声欢呼,“我娘活过来了她没死。”
  小豆芽连滚带爬扑向她,嘴里还喊着:“爹,娘没死,娘没死,爹爹快醒醒……”
  简宁被动地抱住扑到怀里的小豆芽。
  “娘,爹爹哭晕了。”小豆芽搂着简宁脖子,手往旁边一指,简宁这才发现,泥地上还躺着一个年轻俊美的男人。
  怎么个情况?给她彻底整不会了。
  四下看看,头上有蓝天,身后是连绵起伏的高山,还有不少古装村民在探头探脑向她张望,她好像明白点什么。
  老天!
  两眼一翻。
  她还是死了算了……
  简宁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边还睡着一个病殃殃的小豆丁。
  “娘,你醒了?”
  她刚坐起,先前扑到她怀里的小豆芽从门外跑了过来,笑嘻嘻地仰面看着她。
  “娘要不要吃豆饼?三妞给你拿过来,三妞可以照顾娘亲哒。”小豆芽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愉悦,抱个小凳子跑去桌子前,给她拿来了半块豆饼。
  “娘,这是爹爹偷偷给娘留的早饭。”小豆芽献宝似的把半块豆饼递过来。
  简宁刚要开口,头嗡的一下,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真的穿越了!
  原身叫简秀姑,缺失幼时记忆,心智也不全,年龄大约二十五六岁,和简宁差不多大,是丁家养女,后给老四丁有田做了便宜媳妇。
  至于丁有田那人,说起来让人一言难尽。用他娘孟氏的话说,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生于庄户人家,却手无缚鸡之力,送他念书吧,连续三年童生都没考过,气得他娘在家跳脚大骂。
  骂完还逼着他和原身领上四小只,把他一家六口打包撵去后山刘瞎子家,他娘怪刘瞎子信口开河,说他天资聪颖若走科举之路将来能位及宰相,能给她挣个啥诰命回来。
  结果白瞎了银子,他娘在刘瞎子家门口赖地打滚,闹着要刘瞎子退回供他念书的钱。不退钱,他娘把他一家扔在了刘瞎子家,他居然厚着脸皮真带着一家在刘瞎子家白吃白住了三天,最后是里正出面将他一家接回。
  总而言之,就是个没皮没脸的废物点心!
  唯一可取之处,知道疼老婆护崽女,原身挨揍他只要撞见了,便使出他娘赖地打滚那一招,扯着嗓子嚎叫他娘要败家了。还言之凿凿,打死他娘子家里还得花费银子给他续弦,不是败家是什么?
  简宁通过原身记忆,看到他把孟氏赖地打滚的一招一式学得惟妙惟肖,简直没眼看,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想到自己穿越过来替代了原身,今后要和那样一个废物泼皮生活在同一屋檐下,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是不是头疼?三妞给娘揉揉就好了。”见她抚额,小豆芽忙踮起脚尖在她额头轻轻摸了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记忆,激活了这具身体里的母性,当三妞小手触碰到简宁额头,她心里荡起一股暖流,竟有了母女连心的感觉。
  “娘的三妞可真乖。”她情不自禁抱起三妞搂在怀里,贴了贴三妞的小脸蛋,又用额头抵在她额上蹭了蹭。
  三妞开心得咯咯笑,虽然瘦得像根豆芽菜,抱在手里没几两肉,一双眼却晶亮晶亮,分外灵动。
  “娘好像醒了,我听到三妹在笑,我们快去看看娘。”
  因为有原身的记忆,简宁听出外面说话的人是大妞。
  “我不要进去,娘变得好丑,脸黑黑的,好吓人。”
  “不怕,二妹,娘最疼我们,跟姐姐进去。”
  “哼,乱讲,娘一点都不丑。”三妞挣脱简宁滑下床,气呼呼地跑了出去。
  “二姐,你再说娘丑我……我以后不和你玩了。”
  听到三妞维护自己,简宁心里甜丝丝的,小丫头是她穿越过来后头一个关心她的人。她正要把她们三个都叫进来,大宝在边上动了动,皱着眉头,很难受的样子。
  简宁抱过大宝,小家伙病了几天了,今早突然转高烧说起胡话。原身慌了手脚,找了一圈没看到丁有田,只得硬着头皮跑去找孟氏,去时正赶上老二夫妻也在。
  老二的丈人过世,这份人情往来钱省不了。
  孟氏黑着脸甩出两百文钱,跟被剜了心头肉似的,正没好气呢,原身哭着跪倒在地。一听又要钱,还是给个傻儿治病,孟氏上前就扇了她几个大耳光,又摁着她抡起鞋底一顿狠抽。
  抽完还不解气,孟氏冲她啐了口,说马上要打雷闪电了,求她不如去后山求雷神开恩。
  原身心智不全,闻言信以为真,简宁推算下时间,前后恰好吻合,或许雷电撕裂空间,让两个平行时空意外有了交集,她体内弹头或许又在那个时空节点引发磁场,导致跑去后山的原身被雷电劈中,几乎和她同一时间滚落山崖。 第2章 一块穿越   两人一死一生,她现在这条命是原身给的,几个幼崽她没理由撇下不管。她探了探大宝额头,看见自己手背黑黑的,还有枝状纹路,这是雷电留下的印记,想必脸上也是如此,难怪二妞说她变丑了。
  “娘,二姐她知道错了,她不会再嫌娘丑。不对,娘本来就不丑,娘最好看了。”三妞从外面跑进来,又把半块豆饼递到简宁嘴边,“娘,吃豆饼,娘快吃嘛。”
  “娘不饿,拿去和两个姐姐分着吃,听话,啊?”
  “娘!”大妞牵着二妞跟了进来,“二妹她胆子小,娘别生二妹的气,二妹你自己跟娘说。”
  “我,我没嫌娘丑,我不嫌。”二妞不敢看简宁,眼睛盯着三妞手里的豆饼,悄悄咽口水。
  “娘不生气。”简宁招手让大妞二妞过来,把三妞手里的豆饼分成三份,她知道,原身和四小只包括丁有田那个废物在内,一年到头难得吃上几顿饱饭。
  二妞接过豆饼,啊呜一大口。
  三妞大妞先是不肯吃,直到简宁假装生气,两人才开动。三个丫头吃完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看得简宁心里直发酸。
  “娘,哥哥脸好像比先前红一些了,哥哥会不会死?”大妞抬头看着大宝,一脸紧张。
  “不会,娘会治好大宝。”
  简宁除了是特警,还是“鬼手神针”乌阿婆的传人,她把大宝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给他切起脉。
  “哇,娘会治病啊?娘看上去好厉害。”三妞化身无脑吹。
  “娘……”大妞眼里有一丝困惑,她毕竟大一点,后知后觉的发现娘似乎和以往不大一样了。
  “是不是感觉娘变了?”简宁笑笑,说:“娘以前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今天被雷劈后反而想起来了,以前娘就会给人看病,娘真的很厉害的。”
  “我就知道我娘最厉害。”三妞皱皱小鼻子,神情很是骄傲。
  大妞眼睛也亮了下,四小只现在除了太瘦之外,其实底子都生得好,毕竟他们有个生得像妖孽一样的爹,只要营养跟上来个个都是美女帅哥。
  简宁感觉自己赚到了,笑意刚染上眼底,心里就咯噔一下。
  通过大宝脉象,简宁发现他脑部有淤血堵塞,她快速检索一遍原身的大脑记忆库。大宝三四个月大时原身背着他干活,他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来转去,看什么都新奇,分明是个健全正常的婴孩。
  她再往后检索,大宝快五个月时赶上秋收,原身白天也要下地干活,大宝交由孟氏照看。期间有几个晚上大宝都是跟着孟氏睡的,原身和废物男想接回大宝,还被骂一通。
  该死的老太婆!
  不用想简宁也知道,大宝后脑那几天定是磕肿了,孟氏怕老丁头怪责,把这事给瞒下了。
  最可恨的是,她搜索完那段记忆,之后大家发现大宝有点痴傻,孟氏竟把责任推到原身头上,说什么傻娘生傻儿。
  原身心智不全不会辩解尚可原谅,但丁有田那废物点心是干啥吃的?自己儿子生下来傻不傻心里没点逼数?
  “你们爹爹呢?”
  大宝病着,她也刚死里逃生,那个狗东西却不知死哪去了。
  大妞:“爹爹偷了爷的酒给哥哥擦身子退烧,被奶叫去了。”
  难怪简宁闻到大宝身上有淡淡的酒味,那废物还知道酒能起到物理退烧的作用,算他勉强还有点脑子,只是这个办法对高烧作用不大。
  二妞:“娘,爹爹会挨打吗?”
  打死活该!那废物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老太婆嫌他跟嫌烂狗屎一样。要是孟氏真把他打死了,倒替简宁解决一个大包袱,她巴不得。
  不过他好赖是四小只的亲爹,她也只能在心里咒骂他一下,同时也有点好奇,在原身的记忆里,老丁头和孟氏好像都不大待见丁有田。尤其孟氏,每次看到他想起供他念书白瞎的那点钱,俩眼珠子瞪得都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把他叫去能有什么事呢?
  总不会是良心发现,打算拿钱给大宝治病吧?
  简宁想想,觉得不大可能,要能拿钱早拿了。求人不如求己,她还是自己上山采些草药来,把大宝病给治好。
  如果运气爆棚,有幸采到灵芝,再配合针灸治疗,大宝脑部淤血就能化去,做回正常儿童。
  想到灵芝,她不由想到师傅送她的百草间,里面不但有自带的灵泉池还有多种药草,其中就有一株上五百年的灵芝。
  只可惜这次围剿毒枭团伙,她为救队长武言旭被一枪爆头,中弹部位恰好是百草间所在位置,跌落山崖时她看见她的百草间轰然倒塌,成了一片焦土。
  简宁暗叹口气。
  然这口气还没沉到底,仿佛微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她眉心轻颤一下,随后她看到了她的百草间,并且还升级了,多了部队的武器弹药库和药品库。
  而原有的东西一样不少,她的医药箱,堆放的个人物品和储存的食物,以及她种植的果园全部都在。
  太神奇了!
  百草间居然有再生自动修复功能,还能升级跟着她一块穿越。
  大宝这下有救了。
  简宁喜出望外,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支走三个丫头,正院那边就隐隐传来丁有田的干嚎声……
  正院堂屋里。
  丁有田又在撒泼打滚,他爹娘给了他两条路,一是休了简氏,让简氏带着大宝滚去后山老屋,从此和他们老丁家再无瓜葛;二是他带着全家分出去单过,此后死活也与他们无关。
  两条路他都不选,最后还把他娘的绝招给使出来,惹得躲在院里偷听的两房嫂嫂和侄子们直翻白眼。
  孟氏更是气得牙根发痒,她素来恨他立不起,没个男儿样,每每看他学自己赖地打滚就恨不能拍死他。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报应?到处死人偏不死你!早知你是这么个没用的东西,当初真该把你扔进粪坑里,省得白糟蹋粮食喂大你这废物。” 第3章 被分家了   孟氏一口牙都快咬烂了,她生了六个儿子,庄户人家就指着生儿种田发家,从前她走出去腰都挺得板直,尤其刘瞎子说她这四儿能位及宰相后,有阵子她连里正都不放在眼里,家里好吃好喝的也都先紧着他。
  不想他却是堆扶不起的烂泥,她没好气地朝他啐了口!
  “娘!要是打儿子一顿你能解气你就打吧,只要不把儿子一家分出去,不让儿子休妻弃子,儿要那样做了是会要了他们的命啊!娘啊,你就容了她母子吧!”
  “闭嘴!雷都劈不死的贱皮子到哪都死不了!你如铁了心要护着那丧门星,不愿休了她,就带着你那一窝歪蛋赔钱货滚去后山老屋住!我眼不见心不烦,权当白养你一场。”
  “爹!爹你说句话吧。”丁有田转而求老丁头,连着给他爹磕了几下响头,“简氏是爹带回来的,她打七岁多进咱们家的门,看在她这些年尽心侍候全家老少的份上,爹你就留下她吧,儿子求你了爹!”
  老丁头闷声不响抽着旱烟,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表情。早两年他就有心把四房一家分出去,他这四儿不知道咋回事,饭没见比别人少吃一口,可身子骨就是不认账。光长心眼子不长肉,长的还全是些歪心眼子,顶个屁用!
  庄户人凭的是勤劳和力气吃饭,他这四儿既没力气干活手脚还慢,别人半天能干完的话他要一天,干点重活还吐血,吐完还得费钱给他抓药。
  老丁头原指着等两年看他能不能中用,不说中举当个大官啥的,好歹给他考个秀才回来,日后在家办个私塾不但能赚钱,一家人走出去脸上也有光。
  结果是外甥打灯笼——照旧(舅)。
  他不能让四房再拖累一大家子,可他给出的两条路丁有田都不干。后山老屋几间草棚顶的土屋荒废好几年,四面漏风,等进入冬天哪里住得人?
  不分出去,休妻弃子他更做不到。他爹当年把简氏带回来,简氏还只有现在大宝这个岁数,打进他们家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隔三差五还被他娘毒打。
  他要真把简氏休了,把傻儿子丢了不要,那可是做下孽了,余生他都别想求得良心上的安宁。
  “爹!娘!儿子求求你们了,你们给简氏,给我们一家一条活路吧!往后儿子一定多干活少吃饭,儿子下死力干活保证再不吐血,吐血也不要爹娘抓药,儿子只求爹娘能……”
  老丁头不动声色瞟眼孟氏,孟氏心领神会。
  “闭上你那粪坑!”她厉声打断丁有田,“瞧你那死没出息的样,我还不怕告诉你实话,你就是休了那丧门星,撵了那歪蛋,这个家也早已经容不下你!”
  “到今年冬月你就二十六吃二十七岁的饭了,站起来也是七尺高的汉子,可论劳力论本事,你们兄弟六个里你哪样能拎出来和人比?你六弟同样也没力气,可他好歹还有张嘴皮子,还能在镇上酒楼跑个堂,月月还能往家拿例银。你呢?你能干个啥?你这辈子就会护着你那专下歪蛋的傻媳妇,难道你想要爹娘养你全家一辈子啊?”
  “趁早给老娘滚,滚得远远的,往后再别登这个家的门!”
  孟氏原以为这番话对他来说犹如五雷轰顶,甚至做好他要继续撒泼打滚的心理准备,等了半晌没听到动静。
  转过头,见他直勾勾地瞪着他爹,不知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她不耐烦地骂道:“你是傻了不成?有屁快放,放完快些滚!”
  丁有田看眼他娘,浓眉凤眼下高挺的鼻梁透着几分冷意,随后瞪着他爹问道:“娘说的可是真的?你们早想放弃我这个儿子了是不是?你们是吃定我的性子,料定我干不出休妻弃子这样的事,早打定主意要把我们一家踢出去对么?”
  老丁头瞅他眼,抬起右脚,磕了磕烟嘴,随后不慌不忙地卷起烟袋,起了身。通常这样表示他做好盘算,要开始发话了。
  “老四,你也莫怨爹娘狠心,要怨就怨你身后无主梁,后继无人。咱们这一大家三十几口人,张张嘴都要吃要喝。你那一房六口人,两个傻的,三个赔钱货,你也是不中用的,养着你们这家人我和你娘能指望你们啥?除了拖累一大家子人,啥都指不上你们那一房。”
  话说到这份上,丁有田破天荒的没哭没闹,他起身爬起,还弹了弹身上尘土,凤目微眯道:“怪道这两年爹常在儿子跟前念叨,地里的苗,拔掉坏的,好的才能长得更好。想来在爹眼里我们四房就是地里的坏苗,不能让我们这些坏苗影响到整片地里的庄稼,既如此,我同意分出去。”
  “啊呸!”孟氏偏头又冲他啐了口,“还由得你同不同意?同不同意今儿都得带着你那一屋烂货滚出去。”
  他深黝如墨的瞳眸暗了暗,沉声道:“娘放心,分出去了,日后我便是带着一家讨饭也隔过爹娘的门!”
  孟氏吊起眉眼讥讽道:“我自己裤裆扯出来的玩意,我还不知道你有多大能耐?笑话,你就是讨上门,老娘也一棍子给你打出去!”
  “爹,你说吧。”丁有田掷地有声地道:“分我哪些东西,分完我一家马上搬走,绝不多留一刻。”
  老丁头就等他这话,心里早合计好,不急不缓道:“除去后山旧屋,后山五亩地也归你,家里细粮分你六十斤,粗粮两百斤,腊肉再分你三块,青菜两筐,鸡蛋二十个,农具一套,灶屋用具一套。另外你现在住的屋子里的东西都归你,别的你就别指望了,能给你的爹都给了,往后我和你娘也不用你这一房赡养,你们分出去后有啥没啥也别到我们跟前来说。”
  “就这些?”丁有田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后山那五亩旱坡地,根本种不出粮食,只能种个烟叶。可烟叶在他们当地并不值钱,就算长势喜人,卖几个钱交掉官税剩下的钱,粮食都买不回几升。
  侍候那几亩地,白赚个累。
  孟氏桌子一拍:“还就这些,这你还不满足是吧?你想把你爹娘血吸干才满意啊?”
  老丁头喝住孟氏,“你先闭嘴,听他说,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第4章 黑心烂肝   说就说,丁有田冷冷一笑,反正爹娘已决定要将他们一家扫地出门,该争的他一定要争。
  腰板一挺,他朗声道:“家里好田十五亩,爹娘既铁了心把我们四房分出去单过,六个儿子,田理应分做六份,一房两亩半。还有家里的银钱,扣掉修建如今住的房子所需款项,每年支出收入多少粗略算算,爹娘手里多的不说,至少余有五六十银子。”
  他一口气把这些年林林总总的进项开支报了出来,大到建房与各房婚嫁红白喜事,小到买口针线,气得孟氏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我也不多要,爹娘分我五两银子总分得吧?老屋修缮雇工要使钱,大宝看病抓药……”
  “啪!”他话没说完,肩上挨了孟氏一鞋底。
  要不是老丁头让孟氏先闭嘴,早在他提出要分田时她就想打死他,后听他又提到钱,还精准的算到她手里的余钱,她再也忍耐不住脱下只鞋扑过来,气急败坏地赏了他一鞋底。
  “这家里你见过谁有个头疼脑热就抓药的?是你娘还是你爹?一个歪蛋死了就死了,熬得过去是他的命,熬不过去也是他的命!你还想要田要钱,我呸!”
  孟氏手中鞋底几乎戳到他鼻子上,“黑心烂肝的,生了几个赔钱货,你要田要钱干啥?上面三房和五房哪房没有儿子?你张口前就不想一想,你六弟还没成亲,他成亲要钱,你的几个侄子念书将来成亲也都要钱。这些钱打哪来?不都得指着那些田和那点钱吗?”
  她越说越气,越气越忍不住想要打死他。
  “平日里跟条死狗子似的,下地干活不见你上心,背地里算计你爹娘和兄弟你倒有本账了!我竟瞎了眼,没看出你是这么个黑心烂肝的东西!”
  “行了,死人都知道守副棺木,烂米不烂糠,总要有一桩。”老丁头摆摆手,示意孟氏别再多言。
  方才丁有田算的账他也暗惊讶,万没想到这个在他眼里干啥啥不行的儿子,心里竟然揣着一本明镜似的账,到底是没白送他念过几年学堂。
  不过账目算得清楚,在他看来顶不了什么大用,钱到了腰包只要会点数谁都能知道自个兜里几个钱,干活是把好手才顶用。
  他也知道这样把四房分出去,是亏了四房,脚一跺:“罢了,再分你两只鸡,休要再多说一句,就这样了。你娘方才说的话没错,你六弟和你侄子,日后念书成亲都指着家里那点田。你少打主意,打也白打,能给你的都给了,不能给的你说再多也白费劲,趁早省省。”
  “你个讨债鬼哟,我真是前世欠了你的……”见丁有田一张嘴便损失两只鸡,孟氏气得抡起鞋底,照他背上一通乱抽,“还不快滚,还赖在这干啥?带着你那一屋贱货烂货死得远远的,永远不许别再登这个家的门槛半步,滚!给我滚!”
  爹娘如此偏心,丁有田虽心有不忿,但也知道爹娘是铁了心不会再分他田产和半个铜板。
  尽管知道无望,临出门,他还是看了他爹一眼,指望能从他爹眼里看到一丝温情,能多少再分他点东西。
  然而他失望了,他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冷漠和厌弃……
  院子里,大房刘氏和三房高氏笑得嘴都合不拢,四房这样分出去他们几房都占了大便宜,两人都觉得早该把四房分出去,省得拖累大家。见丁有田从堂屋出来,她俩忙迎上前将他扯到一旁。
  刘氏压低嗓门道:“老四,爹娘手里真有五六十两银子?你是瞎蒙的还是无意中偷听爹娘提到的?你跟大嫂说句实话。”
  高氏也道:“早上二哥他们要走两百钱,娘先前还说这个月盐巴都买不起了,接下来怕是要让大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那话到底准不准成?”
  丁有田双手抱胸,眯起狭长的凤目,眸光在她俩面上扫了扫,忽而脖子往前一伸,她俩忙扭头支愣起耳朵。
  “二位嫂嫂猜?”
  他说罢,哈哈大笑两声,抬脚就要走。
  “老四!”刘氏一把拽住他,“大嫂可一向都是向着你的,那老屋房顶都塌了半边,你真甘心这样被撵去那边啊?大嫂都替你们一家愁死了,分出去可咋过啊?要不你再去求求爹娘,不答应,你就赖地不起,你不是最会学娘撒泼打滚的嘛。”
  “就是。”高氏也说:“你又不是捡来的,和你大哥三哥一样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要我死都不出去,三嫂是真心替你抱不平,可我们都做不了爹娘的主。想帮你也有心无力,是不是啊,大嫂?”
  丁有田好像被她俩的话给感动到,她俩赶紧趁热打铁,正要问他是不是亲耳听到过爹娘说的有那么多钱,不想他却点点头道:“二位嫂嫂提醒得对,都是一个爹娘养的,我不甘心。”
  说罢,他掉转头,跑去堂屋门口,一屁股坐到地上,拍打着两腿嚎上了:“爹!娘!大嫂三嫂都说你们分家不公正,今儿不给我分田分钱我死都不走……”
  “街坊四邻都来给我评评理啊,哪家爹娘如此偏心,都是爹生娘养的同胞兄弟,枉我爹还给我取名有田却不分我半亩地,这是存心要绝我四房活路啊……”
  他这一闹,唬得刘氏高氏肠子都悔青了,生怕爹娘被他闹得转了心意,后见他喊破喉咙爹娘也没出来。两人猛然开窍,爹跟娘这是故意躲着不出来呢。
  既如此,她们也不客气了,一人拽只胳膊,连推带搡,拖起他就往旁边院子走,边走边互相指责。
  高氏:“你明知他喜欢闹腾,偏还唆使他闹,你安的什么坏心眼子?”
  刘氏:“你比我少说了一句啊?还替他抱不平,这下好,他要是死活赖着不走,闹着要田要钱,到时就把你们三房的田产全部分他好了。”
  高氏一听,嘴巴都快气歪了,丢开丁有田,指着刘氏骂道:“凭什么分我们三房田产?你算老几?轮得到你来做这个家的主啊?”
  刘氏也不是善茬,两人平时就面和心不和,各有各的小九九,她哪能容高氏指着自己鼻子骂?
  当下也丢开丁有田,指着高氏骂上了。
  她俩互掐上,丁有田倒消停了,他抱臂好整以暇地看起好戏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等她俩发觉被丁有田消遣了,欲找他算账,旁边偏院传来二妞的哭声,接着又响起高氏幼子丁权杀猪般地嚎叫。 第5章 全部打死   偏院里。
  大妞三妞和丁贵丁权打成一团,三妞还死死咬着丁权的胳膊,二妞在边上吓得哇哇大哭。
  事情起因是,大妞带着二妞三妞要去爷奶那边找丁有田,三房的丁贵丁权哥俩拦着不让她们去,还说他们一家被爷奶给赶去后山破屋子了,马上就要滚蛋。
  丁贵丁权这哥俩是家里的小霸王,一个八岁,一个六岁,在爷奶跟前很受宠,小哥俩都信誓旦旦跟孟氏表过态,四叔无用不能给奶挣个诰命回来,他俩能。还说将来要把爷奶接去京城享清福,哄得孟氏心花怒放,小哥俩如今是孟氏的心头肉,是老丁家未来飞黄腾达的希望。
  大妞不敢惹他俩,因为无论对错,奶只会打她骂她。她拉着二妞三妞准备回去,他俩又拦着,还推她们,让她们马上滚。
  三妞气鼓鼓地瞪着他俩,丁权不高兴了,踢了三妞一脚,说赔钱货还敢瞪他,还说她娘是雷都劈不死的贱皮子!
  丁权这话激怒了三妞。
  骂她可以,骂她娘不行!
  她像只愤怒的小鸟一样,一头撞向丁权。
  就这么着,三妞和丁权打起了,打不赢,她就咬,然后丁贵帮丁权,大妞帮三妞,四人打成了一团。
  丁有田率先赶到,扯开他们后,丁权恶人先告状,撸起衣袖说三妞咬他。丁有田还在查看他胳膊呢,高氏三步并做两步扑过来,一把扯过三妞。
  “啪”一声。
  她甩了三妞一巴掌。
  嘴里骂道:“我让你咬人!”
  “高月兰!”丁有田抱起三妞,见她脸都被扇红了,清俊的面庞翻滚起怒气,“你好歹是三妹的伯娘,怎下得如此狠手?还有没有点人性?你这毒妇!”
  高氏平素欺负简氏母女欺负惯了,加上宝贝儿子被咬,情急之下忘了丁有田还在边上,顺手给了三妞一巴掌。这会被小叔子指名道姓骂做毒妇,她又羞又恼,正不知如何自处,孟氏急火火的声音传了过来。
  “权哥儿哭啥,谁惹着权哥儿了……孟氏一迭连声喊道。
  “奶,三妞咬我,都给我咬破皮了!呜呜……”丁权嘴一瘪,哭着朝她跑去。
  “反了天了!这还得了,死赔钱货还敢在这家里横行八道……”孟氏扯起丁权衣袖一看,真破了皮,好深的牙印,气得她三角眼一瞪,人还没走拢边,就指着高氏下令道:“给我抽烂三妞的嘴!看她二回还敢咬人不。”
  “娘!”丁有田知道他娘一向偏心,但没想到她偏成这样,不由冲她吼道:“三妹脸都被打红了,只怕会肿,娘的心就这么狠吗?”
  “赔钱货打死两个还只一双!”
  孟氏冷哼一声道。四房本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早上简氏让雷劈已经连累她被乡邻戳脊梁骨,搞得她一肚子火。现在三妞居然又咬伤她的爱孙,依着她的脾气都想几脚踩死三妞。只让高氏抽烂她的嘴在她看来已是便宜三妞了。
  她牵着丁权过来,见高氏犹犹豫豫站着没动,一拳打在她背上:“你是死人啊,还站在不动?
  高氏被捶了拳后,当下便去丁有田怀里抢夺三妞。
  丁有田自然不会让她抢去,三妞也奶凶奶凶地瞪着她,尖叫道:“别碰我,坏人,你走开!”
  高氏硬要下手生抢,三妞怒了,她本是四小只里胆最肥的一个,又知道高氏把她从爹爹手里抢去是要打她,故而照着高氏脸狠狠挠了一爪。
  “好你个三妞,看我不打死你!”高氏脸被她挠一爪,火辣辣地疼。
  “反了反了,你个小贱皮子,好大的狗胆!”孟氏见状,气坏了,冲过去一把扯开高氏,不由分说先捶了丁有田几下,再又去拽扯三妞,丁有田一边护着三妞一边吼道:“娘今天要打三妹就先打死我!”
  “呜呜,不要打爹爹……”一直忍着没哭的三妞哭了起来,她泪汪汪地看向孟氏,“奶,不要打我爹爹,要打打三妞……”
  大妞二妞也哭着扑过来,一边一个抱着丁有田的大腿。
  “你们一个个的嚎丧啊?”
  孟氏素来痛恨丁有田护妻女,她自己也是从小被打到大的,没出嫁前被自己娘打,出嫁后被婆婆打,她娘打她比她婆婆还狠,抓着头发在地上拖,在墙上撞,这世上有几个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
  她可没见她爹护过她。
  老丁头更没护过她。
  偏她这四儿与众不同些,动不动为了那窝歪蛋赔钱货跟她急赤白眼的,今儿还跟她叫上板,还以死胁迫起她来。
  想死,好,她成全!
  她倒要看看他有什么狗屁能耐护住三妞!
  “我让你护,让你护,看我打不打得死你……”孟氏向来心狠,盛怒之下下手更没轻重,她手脚并用,对着他又抓又踢,又用头撞,然后一把将三妞从他怀里拽了下来。
  “我让你护!”
  话落,一掌将三妞打趴在地。
  三妞爬起,鼻血糊了一脸,丁有田急眼了,他把被打懵的三妞还有大妞二妞都圈在自己怀里,瞪着他娘怒吼道:“儿今日算认得娘了!娘有本事把我们父女四人全打死吧!”
  孟氏看他那样活像要把自己一口给吞了,气得跳脚大骂:“你当我不敢打死你们是咋的?横竖你们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我今儿就打死你们,看谁能把我怎样!”
  她说罢,眼四下一睃,欲找趁手的家伙收拾他们。
  二妞又吓得哇哇大哭上了。
  此时,土墙外已围了好些村民,有村民起哄道:“丁孟氏,打死自己亲儿亲孙女也要被县太爷砍头的,你可想好了,不怕砍头你尽管打!”
  “放你娘的屁!”高氏惯会在孟氏跟前讨好卖乖,转过身指着围观村民大骂,还捡石子砸他们,“滚!哪凉快哪待着去!”
  孟氏没找到趁手的家伙,衣袖一撸,欲下手扇他们,不想让驱赶村民的高氏撞了一下,又被她踩了一脚。
  “你作死啊!”气得她揪住高氏,“啪”的赏了她一耳光,直接把高氏给打傻了。
  “看着我干啥?权儿要你这个娘有什么用?”孟氏气得鬓边几根白发都支愣起来,高耸的颧骨使她看去异常凶狠,她几拳将高氏打到丁有田他们跟前,叉起腰嘶吼道:“还不给我狠狠教训他们,打死抽烂这些没用的废物!”
  高氏挨了打,满腔怒火,这下有了宣泄口,她第一个拿三妞开刀,谁让三妞咬她儿子惹出这许多事来,她气急败坏扯过三妞,高高扬起了手。
  她执行的是孟氏的命令,丁有田绝望之下捂住大妞二妞眼睛,自己也闭上了双目。
  这一刻,他心里恨极了孟氏!
  但高氏的手没能落下来,被简宁接住了。 第6章 大快人心   高氏根本没把简宁放在眼里,她虽然惊讶,简氏被雷劈一回居然劈出了豹子胆,居然敢护崽,敢跟自己对抗了。不过她没往心里去,仅仅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还暗得意,娘正好要收拾你们一家,你倒自己送上门来挨揍。
  她随手一挣,欲抽出手先赏简氏一巴掌,没挣脱;再挣,还是没挣脱,且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紧,瞬间如铁箍一般,疼得她脸都变了色。
  定睛再一看,这才发现,眼前的简氏犹如来自地狱的恶魔,大半边脸黑漆漆的,面上纵横交错着纹路,看她的眼神仿佛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敢动我女,我要你的命!”简宁抬起右脚,一脚踹飞了高氏。
  扒在院墙外围观的众村民惊得目瞪口呆。
  “天啦,这还是简氏吗?被雷神劈一回,脑子清醒了?变得这么凶悍?”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一大家子没几个好东西,不过简氏要倒霉了,老孟氏只怕要活撕了她!”
  众村民齐齐看向孟氏,简宁扣住高氏手腕时,孟氏背对她们用手指沾了口水在往丁权手臂上抹,丁贵也围在她边上,感觉周围气氛不对,她转过头,正好看见简宁一脚踹飞高氏。
  她还没反应过来,丁贵丁权怪叫一声,朝简宁冲了过去。
  “宝儿娘,当心!”丁有田迟迟没听到高氏的巴掌声落下来,却听到了自家娘子的声音,睁开眼瞧见简宁一脚踹飞了高氏,只觉胸中大为畅快。
  他这里还没来得及喝彩呢,就见丁贵丁权对着简宁冲了过去。
  其实不必他提醒,简宁也能听声辨位,她抱起三妞,双目含煞,转身一脚踹飞丁贵,接着又拎起丁权甩向高氏。高氏被她一脚踹在肚子上,捂着肚子刚艰难地站起来,又被丁权给砸倒,母子俩倒在一堆,哭声连天。
  孟氏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她最爱的孙子,一个被踹飞,一个被丢了出去,方如梦初醒。
  怒吼一声,她气势汹汹扑过去欲活撕简宁。
  “宝儿娘,你们快跑,为夫替你们挡着,快跑。”丁有田见他娘目露凶光,情急下扑过去想拦住她,被盛怒下的孟氏一巴掌扇出老远。
  “贱皮子,三天不打皮痒痒,看老娘不揭了你的皮!”她撸起衣袖,凶神恶煞地扑向简宁。
  “找死!”简宁冷哼一声,抱着三妞飞身而起,一脚将孟氏踢翻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简宁这还是留了情的,落脚时卸去了九分力道,毕竟孟氏是原身的婆婆,她初来乍到不熟悉这边律法,想替原身照顾好四小只她首先得保护好自己,不然那一脚下去孟氏至少得卧床三月。
  饶是她留了情,孟氏还是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是让自己欺压十几年的媳妇给摔的,她哪咽得下这口气?
  “贱皮子!我要你命!”她爬起朝简宁扑去,简宁脚一抬,抵在她胸口,“再动一动,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她语意森冷,周身散发一股说不出的冷凝之气,双眸如淬了冰碴一般。
  孟氏见她一副凶残的样子,一时还真不敢动,但就这么服软被拿捏住不是她的风格,她两手往腿上一拍,一屁股坐到地上,捶着胸口嚎上了。
  “老天爷啊,你咋不劈死这个大逆不道的贱皮子,这天底下哪有做媳妇的敢动手打婆婆的道理啊!有旺他爹啊你还管不管了……我不活了不活了……”
  简宁轻蔑地扫她一眼,孟氏就是搬出天王老子都没用,原身本就有把子力气,她又喝了灵泉水,吃了百草间里储存的食物,体力已得到补充。现在别说来个老丁头,就是孟氏把地里干活的几个儿子全部叫来,一起上,也不够她打的。
  “丁孟氏!我看得真真的,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关人家有田媳妇啥事?你少诬赖好人。”
  “是,我也看到她自己摔倒的,不关有田媳妇的事。”
  围观村民七嘴八舌,好几个人替简宁作伪证,气得孟氏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些年她仗着自己生了六个儿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常把绝户挂在嘴上。
  替简宁作证的,都是家里暂时只有女儿或孙女的人,他们一个个恨透了孟氏,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孟氏气不活了,正要破口大骂那些村民,眼角余光瞥见丁有田爬了起来,转而指着他骂道:“老四你个怂货软蛋玩意,你就眼睁睁瞧着你媳妇欺负你娘啊?你要还是我儿,你给我往死里打她!打烂她!”
  丁有田二话不说,直接一头又栽倒在地。
  他晕了晕了,娘啊!恕儿不孝了,自求多福吧……
  刘氏看他装死,也脚底抹油悄悄溜了,免得一会孟氏拿她开刀。
  “娘。”三妞偎在简宁怀里说:“爷奶给我们分出去了,我们以后不要跟他们住了,娘带我们走好不好?”
  三妞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也听不清周围人的声音,她半边脸肿得老高,耳朵和脖子上都糊了鼻血,把简宁给心疼坏了。
  她搂着三妞,柔声道:“好,乖女,娘带你们走,回头娘给你上了药就不疼了,以后娘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简宁饶过孟氏,一手抱着她,一手牵起大妞,眼往丁有田一睃,他立即爬起,抱上二妞准备闪人。
  “站住!”
  一声冷喝响起。
  老丁头一张脸铁青,外面闹成这样他在屋里再也坐不住。
  看到他,孟氏一骨碌爬了起来,拍打着两腿哭道:“有旺他爹啊,这贱皮子如今是上了天了,她想骑到咱们脖子上,想吃了咱们全家呢,你可要给我做主哇……”
  “爹,我要请族老来,爹娘分家不公正,这家得重新分。”丁有田觉得自家娘子如今很无敌,有娘子给他们撑腰,看谁敢动他们?
  有了倚仗,说话理直了,气也壮了。
  但他爹没理他。
  老丁头是个颇有心计的庄稼汉,当年农闲时他在白沙镇卖烟叶,中午掏出带的豆饼蹲在地上啃时,过来一女娃子,瞧着只有六七岁的样子,和家中四儿看去一边大,两眼盯着他手中的豆饼直咽口水。
  他看女娃子眼神就知不对劲,穿得破破烂烂估摸着是逃荒难民,要么和家人走散要么被家人丢弃。问姓啥叫啥只会摇头,自己哪里人几岁也说不清,虽然迟钝脑子反应慢,但天生有把子力气,一筐烟叶能轻易提起来。
  他一寻思,带回家不仅能帮着做家务,将来还能给四儿五儿做个媳妇儿。
  就这么着,他把简氏领了回来,因是捡来的,又看她生得秀气,便给她取名叫简秀姑,无论对内对外一直说是简氏全家饿得奄奄一息,她爹娘为救幼子幼女当街卖大女儿,苦苦哀求有人能买下简氏,发发善心给他们全家一条活路。
  老丁头说自己心里不落忍,正好卖了烟叶手里有钱,就买下了简氏。里正还为他的善举竖过大拇指,他也因此被村民们一直高看一眼。
  这些年简氏从没忤逆过他们,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今儿一反常态,他一眼看出她眼神清明,断定她因祸得福被雷公电母给劈清醒了。
  他倒不担心简氏清醒了能找回家人,也不担心她家人找上门来索要聘礼,他养大简氏,家中粮食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担心的是简氏揭露当年真相,让他丢了面子,反正四房已被分出去,以后眼不见心不烦。他不想节外生枝,放他们一马,也算是安抚了简氏。
  老丁头心里有了计较,把孟氏赶回屋后,扫眼丁有田和简宁,“你们把这个家搅得鸡飞狗跳,辱嫂欺侄,眼里无父无母,如此大不孝,请谁来都没人会替你们说话。我今不和你们计较,趁早给老子滚!”
  简宁急着回去给三妞上药,小丫头有点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又担心大宝,所以不想再纠缠。
  丁有田还想据理力争,跟他爹掰扯掰扯,简宁已抱着三妞走了,他也只得赶紧跟上去。
  “宝儿娘。”从主院出来,丁有田跟在简宁屁股后面,神采飞扬道:“为夫往后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先前你踹高氏那一脚实在……”
  简宁回过头,面无表情:“往后稍,再往后,还往后……行了,以后不管在哪,离我三尺远,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完了,娘子清醒后好像很嫌弃他。
  怎么办?他好想哭。
  嘴刚咧开,简宁脑后像长了眼睛,“憋回去!” 第7章 废物点心   荒草丛生的老屋院子里,丁有田望着坍塌一大半的屋顶,心里哇凉哇凉的。再看看身边的四个娃,个个面黄肌瘦,病的病,伤的伤,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用过。
  眼睛酸涩,他微昂了头。
  娘子警告过他,再看到他流泪撒泼就要一脚踹死他。
  “爹爹,你别难过,我喜欢这里,娘一定也喜欢,还有二妹三妹和哥哥。只要不和爷奶他们在一起,住再破的屋子我们都喜欢。”
  五岁的大妞已经懂得看脸色,在今天的“战役”中她也多处负伤,头发被丁贵揪掉一大把,额头青了一大块,胳膊和腿上到处是新伤叠旧伤,背上还用布带子背着昏睡的三妞。
  为让爹爹开心一点,她又问大宝:“哥哥,你也不喜欢和爷奶住一起,喜欢这里对不对?”
  大妞把尾音落得很重,她知道大宝通常会回答最后一个字。
  简宁给大宝打过退烧针,又用灵泉水喂过药,他看去好些了,但人还没什么精神。听见大妞问自己,他脸上露出一点憨笑,“对。”
  “爹爹,我没说错吧,哥哥也喜欢。”
  “我不喜欢。”二妞嘴一撅,“这里好破,爹爹,我们不要住这里,我们回去好不好?”
  “二妹,回去丁贵丁权老欺负我们,爷奶也不喜欢我们,不光打我们骂我们,有时还不给我们吃饭。一会等娘来了,我们帮着娘把这里收拾干净就不破了。”
  大妞长得像娘,看着她,丁有田不由想起过去的简氏。那时候他们一家还住在这边老屋,七岁的简氏也总是用布袋子背着三岁的六弟,从早到晚都在帮着他娘孟氏做家务,还经常被罚不许吃饭。
  想起简氏受的苦,想起一家人经常挨饿,想到三妞被打他眼睁睁瞧着却无能为力,丁有田再次深感自己很无用。
  民以食为天,简氏虽然清醒了,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从前天塌下来有他爹顶着,不必他劳神,现在分出来他是一家之主,往后一家人的生计压在他肩上,他不能不做打算。
  不然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他爹娘那儿是半点指望不上。
  先前他们前脚刚走,他爹后脚就打发刘氏去地里叫回了大哥丁有旺,把分给他们的东西紧着送了过来。
  为省一顿晚饭,多一天都不容,天底下上哪去找这样薄情的爹娘!
  他忍住心头酸楚,收拢思绪,扭头叮嘱大妞,“爹去帮你娘拿东西,你在这看着大宝和二妹,爹跟娘一会就转来。”
  “爹爹快去吧,我会看好哥哥妹妹,不会让他们乱跑的。”
  大妞的懂事多少令丁有田心里得到丝安慰,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分出来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他不必再担心几个娃总是挨打遭人欺负了。
  “田哥儿!”
  从老屋出来,没走几步丁有田听到有人叫他,侧目一看,刘瞎子拎着壶酒从左侧开满山花的坡上过来。
  他视线在刘瞎子手中酒壶上打了个转,眉一扬,眼底阴霾散去大半,面上还带出了一丝笑意,“老瞎子,又去找马捕快喝酒?”
  哪怕他身着粗衣布服,负手而立往那一站,也难掩其卓越的风华。
  刘瞎子愣了愣,只觉他冷不丁一笑,遍地山花都失了颜色,同时也敏锐捕捉到他笑容中透着几分叵测。
  翻翻眼,他把酒壶抱在怀中,走近一脸八卦地问道:“你还笑得出,一家子都被撵出来了,你不该为往后的生计发愁么?”
  丁有田笑而不答,眸光看似不经意地掠过他怀中酒壶,嘴里淡淡道:“想必马捕快今日休沐,喝你的酒去吧。”
  整个丁家村只有马捕快,肯听刘瞎子酒后天一句地一句的摆龙门阵,整个丁家村也只刘瞎子会酿酒,且酿出的酒甘冽而清香,醇厚而味浓。别人不知道,丁有田是知道的,这老家伙是收集后山半山腰上的露水精酿而成。
  后山名曰云雾山,山腰上终年雾气弥漫,山顶和山下却无一丝半缕,他们当地人早见怪不怪。
  刘瞎子好酒远近闻名,早年因嫌买来的酒呛鼻不好喝,后自己苦心钻研,还真叫他酿出与众不同的美酒来。他也不拿去卖,自酿自喝,曾有人出高价买他的酒曲配方,被他一口回绝。
  往日丁有田见刘瞎子拎了酒是迈不动道的,定要缠着讨上几杯酒才肯罢休,难得今日没问他讨酒喝,话落音已步履轻快地抬脚往坡下走去。山风吹得他束发的蓝色方巾在头顶飘飞,他扎在裤腰里的半身衫也被风吹得向后狂飚鼓起一个苞,猎猎作响。
  望着他背影,刘瞎子摇摇头,嘴里叽哩咕噜不知说些什么,都被风吹散了。
  丁有田下了坡,走到半路碰到简宁。
  简宁身上挂满粗布袋子,他迎上去接过了两个最大的布袋,一左一右挂在自己肩上,并自觉的落后她三尺远的距离。
  狗东西!
  简宁看他面带喜色,忍不住心里暗骂,这狗东西的脸还真是六月的天啊,一会阴一会晴。
  先前他们回屋,看到大宝好些了,某人以为是自己的功劳,狠狠自我表扬了一番,乐得眉开眼笑;跟着他大哥送来东西撂下一句,娘说今晚不做四房的饭,他闻言顷刻变脸,跳起脚骂完他爹娘骂他大哥,除去老六,他把丁家人骂了个遍,撒泼的劲头仿若孟氏上身,看得简宁脑阔痛。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简宁收拾了些轻便的东西,打发他带上领着四小只先过去老屋。走时他还愁眉苦脸,被分出去搞得跟天塌了似的,像没断奶离不开爹娘的幼童,整得简宁都怀疑自己以后是不是要养五个崽?
  结果,那狗东西去老屋打个转来,又像捡到宝一样,这是要闹哪样?
  暗鄙视下某人后,简宁正要加快步子,身后传来喘气声,回头一看,他脸都红了,看得她嘴角直抽抽。
  这样的废物点心她要不要考虑赏他一碗药? 第8章 真是命大   “宝儿娘,别,别管我,你自先去……”丁有田说着把两个布袋撂在了脚边草地上,他得歇会,实在太沉了。
  简宁压根没想管他,爱逞能必须让他逞到底,翻了个大白眼给他后,她快步往前去了,离老屋还有一箭之地时,她听到院子里传出一个妇人的笑声,走近又听到大妞在和一个男孩说话。
  进去一看,认得那妇人是田氏,老丁家还住在老屋这边那会,田氏就嫁到了后山的马家,住在她穿越过来的山坡边上。
  田氏是个性格爽朗的人,比原身大八岁,大儿子都十三了,小儿子马小豆和大宝同年,今年七岁,正手舞足蹈教着大妞如何跟人打架。
  “田姐姐,你来了。”简宁笑着打声招呼。
  “哎哟妹子啊,今儿的事我从娘家一回来就听说了,你还真是命大,要是撒手去了这几个娃儿可就遭老罪了。”
  田氏边说边帮着她把东西往屋里拿,马小豆也跟了进来,两眼一个劲儿地盯着简宁瞧。
  “看啥?叫简姨。”田氏一掌呼在他头上。
  “简姨。”马小豆笑嘻嘻地叫了声,他两天前跟着田氏去了姥姥家,上午他两个哥哥都围观过简宁,他没在,所以看到她脸上多了印记觉得很稀奇。
  “这臭小子,别在意,小豆他爹说了,等时间一长这些印记就消了。”
  简宁笑道:“我知道,我也算是因祸得福,现在反而清醒了。”
  田氏亦笑道:“你要早点清醒多好,人善被人欺,打架分家的事我才听刘瞎子说起,那家人就该狠狠治治他们。至于往后的日子你也别太担心,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呢没啥好东西能送你的,今儿从娘屋回来我娘给了我一袋番薯,我给你拿来半袋。”
  “这玩意可以生吃,也可以煮熟了吃,是个稀罕物儿,我二哥从玑国带来的。家里还有活,我得回去了,你慢慢收拾,一会我让小豆他爹拿些干草过来,屋顶不盖好夜里下雨可住不了人。”
  “不用叫马大哥,我和……我和宝儿他爹能弄好。”
  “跟我还客气啥,他今儿休沐,跟刘瞎子在家喝酒呢,等喝完我让他过来。你先忙着,家里缺啥短啥打发大妞上我家说一声,啊?”
  她叫上马小豆走了。
  简宁看了下她拿来的番薯,也就是红薯,红薯在她穿来的大宴国居然是稀罕物?她随手挑了几个种在百草间。
  虽然个头都不大,但胜在新鲜,早晚用灵泉水浇一遍,要能长出苗,移栽到那几亩旱坡地,不但可以做全家人的口粮,晒干了还能给四小只和马家哥仨当零嘴。
  田氏家日子并不好过,她男人在镇上衙门里当捕快,没有固定月银,只有伙食补贴,每年约十两纹银,仅够勉强养家糊口。
  她刚嫁到丁家村的头几年,丁家老屋还没打井,洗衣服挑水都得去后山溪边。原身那时要洗丁家全家人的衣物,经常背着老六去溪边,田氏只要碰见了都会搭把手帮着一块洗。
  如今拢共一袋红薯,田氏还给她送来半袋,这是想着他们一家日子更艰难,礼轻情义重呢!
  简宁心里暖暖的,抬头看了眼挂满果实的苹果树,有些已微微泛红,两只喝了灵泉水的鸡在树下悠闲散着步,公鸡昂头挺胸神气得如君王一般,下一秒就被她掐着脖子扔出了百草间。
  等简宁把放进百草间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清扫完主屋,铺好床,丁有田才到家,还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进屋一屁股瘫坐在地。
  “爹爹,别坐地上,凉。”大妞搬来小板凳,大宝对着板凳呼呼吹了几下,指着凳子:“爹,坐。”
  简宁白他一眼,把三妞从大妞背上抱下来,“累坏了吧?”
  大妞摇头:“不累,三妹很轻的。”
  “爹!”大宝指着红薯,看向丁有田,“吃!”
  丁有田缓过劲来,拖过袋子,看了看,不认得是啥玩意,他拿出一个,“这是何物,哪来的?”
  简宁给三妞掖着被子,头也没回道:“番薯,也叫红薯,是田姐姐拿来的,你去生火先煮……”想起院中水井得清理了才能用,于是改口道:“算了,不用煮,你去灶屋生火,把红薯埋在灰堆里煨熟后扒了皮就能吃,先煨几个给孩子们垫垫肚子。”
  “可是马捕快家的田氏?”马田氏以前和自家娘子有些往来,丁有田是知道的,“若是马田氏送的,她家光景也不好,老大麦哥儿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咱们不能白受她的恩惠,要不回她几个鸡蛋吧?”
  “回头再说吧。”简宁给三妞掖好被子,转过身没瞧见二妞,其他人都在,她问大妞,“二妹呢。”
  大妞愣了愣,接着跑到院子里一看,也没人,脚一跺,快急哭了,“娘,二妹会不会一个人跑回爷奶那边去了?
  大宝摆手,见她急,跟着急,越急越说不出话。
  简宁搂住大宝,问他:“你是不是知道二妹在哪?”
  大宝点头,手往屋后一指,简宁喊了两声,起身在屋后堵到二妞。
  看到简宁,二妞慌忙把手背到身后,嘴闭得死死的。
  “二妹,娘叫你你听到没?”
  见简宁沉着脸,她摇头,跟着又点头,眼里一下盈满泪水,主动把藏在背后吃剩半个的红薯拿了出来。
  简宁叹气,“你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就敢生吃,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想吃可以跟娘说,要先问过娘,能不能吃,可不可以吃。不能悄悄拿了躲起来一个人吃,这样很不好,知不知道?”
  “娘,我错了,呜呜……”
  “不许哭。娘不喜欢动不动哭鼻子的人,错了怎么办?”
  一个声音飘过来,“快告诉你娘,错了改过。”
  简宁转过头,丁有田立即往后稍,但简宁并没当着孩子面说他什么,反而就着他的话说:“爹爹说得对,错了就要改过,告诉娘,以后再不这样了,好不好?”
  “嗯,娘,我错了,以后再不了。”
  二妞泪眼汪汪,某人心里却开出花来。
  娘子刚刚夸他了,是不是代表娘子恢复记忆清醒后并没嫌弃他?
  刚咧嘴想笑,一道冷眼刺了过来。
  “生火去!”简宁牵着二妞手,转身看见丁有田唇角笑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孩子犯了错,当爹的一旁偷着乐,要不是孩子们在跟前,她真想一掌拍死他。
  丁有田灰溜溜地往灶屋去了。 第9章 都死绝了   他生火煨红薯,简宁清理井,他们特警部队经常在深山老林里执行任务,有时一蹲就是几个月,因此她在百草间里放有很多工具,其中就有污水井清理器,具有可伸缩的把手和弯曲的刮板,还有手提泵和污水井清理桶。
  二妞在灶屋守着丁有田煨红薯,大妞和大宝则跑来帮简宁,简宁让大妞领着大宝清理井周边的杂草,并叮嘱他俩不要靠近井口,然后才下到井底作业,并在井口结了一层静音网,外面听不到井里的声音,但她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有工具清理水井就快,积压的淤泥,被简宁一桶桶直接倒在了百草间里的药田上,直到出来的水彻底变清,她才上来拿了桶来绞水。
  令简宁没想到的是,大宝很轻松的就能提起一满桶水,这还是在病中呢,比废物爹强多了。
  “宝儿真能干。”简宁笑眯眯地夸道。
  受到表扬,大宝两手抱着简宁大腿嘿嘿笑,因为脑子跟不上,影响了他的语言表达,所以大多数时候他更习惯用肢体语言。
  “大妹更能干,不但可以照顾哥哥妹妹,还知道关心娘。”简宁在井下作业时大妞隔会就喊声娘,知道她平安无事才放心,“你们都是娘的心肝宝贝,娘会把你们全部养得白白胖……”
  额,白可以有,胖就算了。
  “娘!”二妞自灶屋探出头喊道:“红薯烤香了,爹让娘瞧瞧是不是可以吃了?”
  烤红薯的香味把三妞都勾醒了。
  她皱皱小鼻子,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娘。
  简宁把她抱在怀里,先喂了碗灵泉水给她,再掰了红薯喂到她嘴里。
  被娘抱着投食的感觉好幸福,三妞不时扬面冲着简宁微微笑,笑容透着一脸的满足。
  大宝抱着红薯坐在小板凳上,学着他爹和大妞二妞,吹几口吃一口,吃得口水长流。
  丁有田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先是在笑,笑着笑着眼睛酸涩起来,便赶紧起身往外走。
  娘子最讨厌动不动哭鼻子的人,他还是做点娘子喜欢的事,他先把自己手洗干净了,又打了盆水进来。
  简宁给四小只洗过手和脸,让丁有田在家看着孩子们,她准备上山去打点野味晚上给大家做顿好吃的,另外还要把屋顶的事解决。
  丁有田执意跟着去,山上有野兽他可不放心他娘子独自上山。
  简宁想想,很爽快的答应了,随后交代大妞,看好哥哥妹妹。
  大妞重重点下头,发现二妞不见那会她非常自责,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姐姐,没有看好二妞。
  丁有田跟在简宁身后上了山,一错眼的功夫简宁不见了,急得他大喊:“宝儿娘!”刚喊一声,简宁声音传来:“别鬼叫,埋头割草,天黑前得把屋顶盖好。”
  听到娘子声音就在附近,丁有田放下心来,开始专心割草。
  “宝儿爹,你快过来瞧瞧。”
  隔会,他听到简宁在叫他,循声找过去,简宁手里搂着她从百草间里取出来的军用帐蓬,他接过看了看,又抖开让简宁帮着扯平。
  简宁做为一名特警,做事历来谨慎小心,这也是他们特警队队长武言旭对每个特警的要求。因为每个细小的失误,都有可能给个人以及全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所以哪怕丁有田是个连考三年都没考过童生的学渣,她也事先用药水化去了帐蓬上的文字和图案,又故意划破几处地方,事后再用无痕胶粘上即可。
  “果然有破损,咱们运气不错,这应该是营布,能防雨,正好可以用来盖屋顶。”
  “什么营布?”简宁没想到他还能知道营布,也乐得装宝。
  见她不懂,丁有田腰不自觉地挺直了,“军士扎营用的,几个月前背面山脚下驻扎过军营,是平南王手下的将士,偶尔也有士卒上山捕捉猎物,多半有人在山上扎过营,这是他们扔了不要的。”
  他又看了看,说:“不妨事,用针线绞几针,遮在屋顶上,上面再用草爿盖严实了,再好不过。”
  “那赶紧割草吧,咱们分头割,一会再回到这里会合。”
  由于捡到宝,又在娘子面前露了回脸,丁有田的精气神一下上来了,割起草来浑身是劲。正埋头苦干呢,听到一声响,回头一看,一只野兔倒在树下。
  他上前捡起兔子,左瞧右瞧,没看到伤口,竟是撞死的不成?他心中有些疑惑,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就权当自己运气爆棚了。
  “宝儿娘!宝儿娘!”这等好事他急于跟他娘子分享。
  简宁应声而来,他献宝似的递过兔子,简宁眯着眼睛笑,这兔子中了她的飞针,被她扔过来的。
  “咱们挖个陷阱吧,这兔子挺肥的,兔头用来做诱饵,剩下的带回去,一半分给田姐姐,一半咱们自己吃。”
  兔头也是肉,丁有田心里很不舍,以前农闲的时候,他爹也经常领着他们兄弟几个上山挖陷阱。但十有九空,山上野物精得很,后来他爹心疼从嘴里省下来的肉饵,也就不再瞎耽误功夫了。
  可惜了一个肥兔头。
  不过娘子说啥就是啥,他认命地挖起陷阱。
  等简宁割下兔头,削好竹签,他还只挖了一个浅浅的坑。简宁嫌他手脚慢,亲自动手,三下五除二搞定,把洒了灵泉水的兔头扔在陷阱里,周边做了记号,两人又割了些草,砍了些竹子,简宁还顺手采了不少草药,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喊他下山。
  丁有田已从大妞嘴里得知她懂医术,他一直想问她,是哪的人,老家还有没有亲人。因简宁一直对他凶巴巴的,没敢问。
  现在他捡了只兔子,娘子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下山的路上他大着胆子问了。
  简宁:“……都死绝了!”
  他一听往前紧走了两步,“幸好你们一家逃荒出来了,也不知这些年你爹娘和你弟弟妹妹可还好。”
  “全死绝了!”
  “娘子怎知道……”丁有田话没说完便醒悟,娘子定是恼恨他们卖了自己,故当他们都死了。
  简宁确实当她爸妈都死了!她家在一个小镇上,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异了,然后各自再娶再嫁,还是门对门的邻居。
  简单说,就是一个楼道里的两户人家,互换了女主人。
  父母各自再婚后,简宁多了后爸后妈,再后来又多了弟弟妹妹,却反而没了家。父母都不想要她,说好两家各住一个月,每回都把她推来推去。常常她敲这边门门不开,敲那边门门也不开。
  后来有天她爸妈说带她去省城走亲戚,把她领进一家粉馆,给她叫了碗混沌,两人先后去上厕所,结果一去不回。 第10章 败家玩意   那天乌阿婆带走了简宁,后来据她自己告诉简宁,她之所以收养简宁并认她为徒,是看她被父母遗弃后不哭不闹,异常冷静,可见心性受过一定磨炼,这样的人意志坚强,对她的脾气。
  乌阿婆把一身本领悉数教给了简宁,并送她一个随身的百草间,正因此,简宁后来才被招入特警部队,成了一名特警兼军医。
  “娘。”从山上下来,简宁一进院子,大妞就告诉她,“田婶婶让小麦和小豆哥哥拿了干草来,说衙门里有事,小豆哥哥的爹爹被叫走了。”
  “好,娘知道了,你爹在山上捡到一只撞死的兔子,晚上咱们烧兔肉吃,还有一半送给田婶婶家,你和大宝一块去送吧。”
  听到有兔肉吃,大妞立刻贴着三妞左耳,大声把这好消息告诉给三妞,四小只都高兴坏了。
  爷奶家每月吃一回肉,但没她们的份,平时她们只在丁贵丁权碗里看到过肉,而她们只能在过年才能尝到一点肉腥味。
  简宁收拾兔肉,二妞三妞围在边上看得眼睛都直了,尤其二妞,对着生兔肉已经开始咂巴嘴馋得流口水了。
  看到自己娃开心,丁有田干起活来也格外有劲,等简宁收拾完兔肉他已编好两块草爿,简宁看他手法还挺娴熟,没废到家,算是有点用。
  简宁前世所在的特警部队驻扎在边境,当地村民喜欢用麦秸编织各种手工艺品,她因为个人兴趣爱好专门跟老乡学过,只是从没编过草爿,但她看丁有田编了会也就会了。
  丁有田心里却犯了嘀咕,他娘子以前是会编草爿的,何故还用先看他如何编?不过他很快释然,因简宁上手后越编越快,或许对失忆的人而言,失忆前的记忆更深刻。
  所以,他这相公反变得陌生了?
  他眸光暗了下去,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他们的儿女,那是母子天性使然,他这相公怎么办?
  “娘!”院外响起大妞的声音,她和大宝送兔肉回来,身边还跟着田氏家的老大马小麦。
  “小麦哥哥来了。”她进院后告诉简宁,“田婶婶让他送了梯子来,还有兔肉田婶婶不收,让爹娘拿去换钱。”
  田氏想着他们翻修屋顶会用到梯子,怕他们没有,特地让马小麦送过来,另外还包了一包炒菜用的姜葱蒜等佐料。
  马小麦是丁家村的孩子王,他爹是捕快会些拳脚功夫,他二舅又是津门县镖局的一名镖师,那些红薯就是他二舅带来的。马小麦自幼跟着他爹和二舅学了点功夫在身上,论打架村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马小麦从不欺负弱小,还很爱打抱不平,丁贵欺负别人就被他修理过,孟氏为此还曾找上门,结果被护犊子的马捕快轰跑了。
  马小麦进院子后放下梯子,看眼大妞放在简宁脚边装着兔肉的篾篮,闷声道:“简姨,我娘说谢谢你,让你拿去镇上换钱,说往后家里使钱的地方多着呢。”
  其实丁有田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这么肥的一只兔子,换点钱好歹能买些粮食回来,只是他还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娘子就做了决定。
  现在想想,他娘子好像不会当家过日子呢,不过这话他只在心里说给自己听,可没有胆子说给他娘子听。
  简宁编着草爿,两手不得闲,她扫眼篾篮看向马小麦说:“你拿回去,告诉你娘,她要再退回来,她送我的红薯我也退给她,梯子也不用你家的了,那包调料也一并拿回去。”
  “好嘞!”马小麦一下开了笑脸,连篾篮都不要了,扒掉盖在兔肉上的叶子,拎起半边兔子撒腿就跑。
  边跑边又回头喊了两句:“一会我再来,我也能帮你们盖屋顶。”
  路上有村民看见他拎着半边兔子喜滋滋的,问哪来的?他大声告诉别人丁四叔在山上捡到只撞死的兔子,分了他们家半边打牙祭。
  这事很快传到孟氏耳里,半边兔子啊,两个败家玩意,她心疼得跟剜了她的心头肉一样,气得在家拍着桌子大骂:“黑心烂肝的,没想着孝敬爹娘,给家里侄子们打打牙祭,倒拿去孝敬别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的!”
  她在家足足骂了他们半个时辰。
  刘氏高氏也气坏了,她们气老四分出去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气他没想着把兔肉送过来,送过来就算她们吃不到嘴里看看也是好的,更让她们生气的是,没了四房这么个拖累她们更累了。
  原本该简氏干的活现在统统落到她们头上,简氏在的时候她们还能躲个清闲,脏活累活哪轮得到她们来干?想到累得半死晚上还没一顿好饭吃,而简氏今晚却能吃上香喷喷的兔肉,她俩肠子都快气断了,进进去去不觉带上怨气,摔摔打打的。
  正在气头上的孟氏跳起来一人给了一拳,怒骂道:“你们是不是也想滚出去?滚去那破屋看冬天冻不死你们!冻不死你们也饿死你们!当野兔天天有得捡呢?眼皮子浅的贱骨头,一天不讨顿骂浑身难受!”
  两人一想对啊,到了冬天,那屋四面漏风,老四一家就算抗冻捱过这个冬天,没有田,分的粮食吃完了,一家子迟早也得饿死。
  她们现在虽然累点,吃得差点,可好歹能安稳度日,不用担心冻死饿死。尤其高氏,想着爹娘要送她两个儿子上学堂,日后等她儿子考上状元做了官,她就能跟着儿子离开乡下去享福了,再也不用受死老太婆的气。
  她儿子的福只她这做娘的能享,死老太婆想享她儿子的福,做梦去吧!
  老屋那边,天还没落黑主屋房顶已修补完毕,主要有了马小麦的帮忙进度大大提升,他跟个猴儿似的在房顶上蹿来蹿去,异常灵活。
  简宁起先还担心他踩空掉下去,后来发现那小子居然有点轻功在身上,很会找落脚点,几下就协助丁有田把坍塌坏掉的竹片拆掉,把新的补了上去,帐蓬布也在丁有田的指导下被他压得平平整整,等丁有田把编好的草爿铺上去他帮着层层扎紧,修补工作便大功告成。
  丁有田看着焕然一新的屋顶,激动得直搓手,原来那边建房他只负责编草爿,其余工作从没上过手,今天则是由他带领马小麦共同完成。自己动上手才发现也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而且娘子看他的眼神明显大不同,他干起活来更有积极性了。
  晚上做饭,和从前住在老屋时一样,简宁掌勺,丁有田烧火,以前他和老六就总爱帮着简宁干活,为这他没少挨孟氏骂。
  四小只还是头回看到爹娘一起做饭,挤在灶台边叽叽喳喳兴奋不已,因为晚上不但有兔肉吃,娘还给他们做了一大锅白米饭,一会他们还能喝到米汤。 第11章 一家之主   米汤哦,他们只看到丁贵丁权喝过,还是掺了杂粮的米汤,那哥俩每回喝起来一脸陶醉,今天他们终于也能尝到米汤的滋味了。等简宁揭开锅盖,四小只踮脚用力吸着鼻子,大米的清香钻入鼻子吸到喉咙里,味蕾都舒泰了。
  “哇,好白啊!”二妞三妞看着碗里的米汤惊叹道。
  “一人一碗,慢慢喝,小心别把碗碎了。”简宁心里稍有点遗憾,看来得赶紧想办法赚钱买些白糖回来,眼下只能让他们喝原滋原味的了。
  没放糖,大米的清香更浓郁,原来米汤是这个味道,二妞喝完还在咂巴小嘴回味,四小只都喝得异常满足,大宝和三妞这会也明显好转起来,精气神都强多了。
  饭焖好了,简宁再次揭开锅盖,四小只一看更兴奋了。
  白花花的大米饭呢,爷奶那边都从没见过,二妞三妞开心得抱在一起又蹦又跳,大宝乐得绕着她俩打圈圈,大妞则在边上咯咯笑个不停。
  简宁注意到丁有田面上也带着笑,起先她还以为自己没掺粗粮他会心疼,会认为她是不打算过日子的瞎造,而她仅仅只是想着搬家头一天,一家人理应吃顿好的。
  “家里就这么点粮食,往后你有什么打算。”简宁见他似乎从没担心过怎么过日子,忍不住问了一句。
  “娘子不用忧虑,为夫自有打算,绝不会让你们饿着。”他说得胸有成竹,不像信口胡诌,可简宁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赚钱的门道。
  没等简宁再问,他自己主动说了,“刘瞎子酿酒是一绝,只是采集山中露水量不多,也麻烦。今日娘子打上来的井水倒不错,我尝了,还带点甘泉的味道,用来替代露水只怕酿出来的酒口感会更好。”
  废话!打上来的井水她悄悄滴了灵泉水在里面,当然带有甘泉的味道,能用灵泉水酿酒固然好,问题是她不会,丁有田也不会,难道他是想跟刘瞎子合伙?
  简宁心里想着,百草间里的红薯如果不能发芽,能酿酒卖也是一条出路,若生意好还能攒下钱送大宝去念书。给大宝治病她暂时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她把米饭铲进木桶里,剩下的软锅巴铲起后,她给四小只一人团了坨锅巴,又顺手给丁有田也团了一坨。
  丁有田让她吃,她斜眸瞟他一眼,意思很明显:给你就吃,少废话。
  娘子还是心疼他呢,丁有田读懂了她的眼神,心里暖暖的,他嚼着锅巴把自己的打算讲给简宁听,从前没分家他不必动这些脑筋,现分出来了该打算的都得打算起来。
  “等过两日家里都收拾好了,我把刘瞎子请家来吃顿饭,我打算跟他合伙,他只需出酒曲,拿四分利,我们拿五分利,剩下一分利给老六,他负责卖酒。”
  “刘瞎子出酒曲拿四分利他能干吗?”
  丁有田看简宁的眼神像看个傻子,主意是他出的,卖酒也由在镇上酒楼跑堂的老六负责,又不用刘瞎子交出酒曲配方,给四分利他还嫌多了呢。
  自己这是被一个废物点心嫌弃了?简宁差点没忍住想给他头上来一锅铲。
  晚饭上桌,总共两个菜,一大碗青菜,一大盆红烧兔肉,兔肉除了盐巴和调色的酱之外,简宁还在药品库里悄悄抓了点甘草陈皮加在里面,做出来色香味俱全。
  简宁的厨艺相当了得,乌阿婆不喜下厨,经常都是去外面饭店或粉面馆随便吃点,简宁感念她收养自己,又教自己医术和武功,便在网上搜集了很多食谱,一有空就苦心钻研,慢慢手艺也就练出来了。
  盛饭时简宁稍犹豫了下,然后第一碗盛给了丁有田,她既决定替原身抚养四小只,就必须给他们营造一个至少表面看起来温馨有爱的家。
  丁有田毕竟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她又处在一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若她这做母亲的轻视一家之主,会让孩子们觉得父母不和,那么势必会令孩子心灵饱受摧残。
  她自己儿时尝过的滋味,不想让四小只再品尝。
  四小只都端坐着,面对满满一碗白米饭,谁也没开动,这是在那边形成的习惯。一家之主不动筷,不发话,他们是不敢动的,哪怕兔肉和米饭再诱人。
  丁有田有生以来头回感受到一家之主的尊严,他清了清嗓子,说:“这是咱们一家人头回坐到一起吃饭,今儿你们娘辛苦了,爹爹先给你们娘挟菜。”
  他给简宁挟了几块兔肉,又给大妞挟了几块,“大妹也辛苦了,爹娘上山去了,大妹在家带着哥哥妹妹收拾房间,做得不错,你们个个都不错,都应当表扬。”
  “开吃吧,敞开吃,今儿这顿管饱管够。”他给几个孩子依次挟了菜后,发话道。
  这顿饭吃得四小只和丁有田满嘴流油,兔肉又香又酥还有嚼劲,这才真正叫过做日子,他感觉自己之前都白活了,他此时心里有个强烈的愿望,他要让一家人天天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甚至更好的日子!
  而四小只很多年后,想到生平头次吃的这顿饱饭还记忆犹新,兔肉的香味仿佛还萦绕在唇齿间。 第12章 被嫌弃了   吃过饭,简宁收拾碗筷烧洗澡水,水烧上后,她和丁有田还有大宝大妞一块把东屋的小床搬到主屋。简宁本来还打着腹稿想着怎么跟丁有田提,让他领着大宝睡,她自己带着大妞她们睡。
  结果不等她开口,丁有田主动说了他带大宝睡,主要他考虑到大宝七岁了,两张床,东屋没拾掇好之前只能他带着大宝睡。
  全家洗完澡,四小只在床上玩,简宁和丁有田一人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各自床前,一个编着草爿,一个编着玩偶。二妞三妞不时爬到简宁和丁有田背上嬉闹,大妞和大宝则在两张床上蹦来跳去,这晚丁家老屋飘出的笑声很多路过的村民都听到了。
  前世简宁从未感受过这样的家庭氛围,四小只又不停叫着爹和娘,每叫一次,她都无比满足地扭头应一声。
  当大宝在小床上再次叫她时,她笑吟吟地应着转眸看过去,无意发现灯光下,仅用一根木簪半挽着长发的丁有田美得不像话。
  吃饱喝足的他,不仅气色分外好,一双如墨黑瞳也比星辰还要灼亮耀眼,配在宛如雕琢般轮廓深邃的俊颜上,却丝毫没有女气,反显得异常清贵。
  但对打小爹不疼娘不爱的简宁来说,美男不是她的菜,她更欣赏成熟稳重睿智的男人。
  她无意识地侧目又瞟眼丁有田,不想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娘子,你若觉得为夫好看尽可正大光明的看,你我夫妇一体,想看随便看便是。”丁有田戏谑道。
  被抓现形,简宁不觉恼羞成怒,“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什么?”
  四小只把头埋进被子里,咯吱咯吱笑个不停,他们听不见听不见……
  丁有田见她耳根微红,唇角笑意更深了,“娘子不用担心变丑了为夫会嫌弃你,家有丑妻如有一宝,何况如今娘子举手投足自信从容,即使貌若无盐身着麻衣布裙在为夫眼里也胜过天仙。”
  他娘子从前就不经逗,一逗耳根和脸就微红,但是怎么办呢,娘子越害羞他越喜欢逗她。
  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简宁凶狠地剜他一眼,谁貌若无盐了?她可是警队一枝花,原身长得和她很像,即便现在脸有瑕疵,那也是瑕不遮瑜,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废物点心来嫌弃?
  这还真是一村人没嫌弃一个癞子头,一个癞子头倒把一村人给嫌弃了!
  狗东西!她决定给他添下堵,眼下没钱是这个家的大问题,她不能一个人为此闹心,得让他也愁上一愁,因此不带好气地问道:“你说和刘瞎子合伙,本金从何来,总不会天上掉下来吧?
  他唇角笑意未减,“娘子勿需操心,为夫自有办法。”
  谁是你娘子!简宁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你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会变钱不成?”
  简宁还真是好奇他有什么办法能弄到钱,她都没办法。百草间里基本都是些寻常药草,唯一值钱的灵芝要留给大宝治病不能动,能指望的只有那个陷阱。以前从未走空过,但逮不到大家伙也卖不了几个钱。
  本来她还指着从武器弹药库里搞架无人机和激光狙出来,上山搜寻人参或老虎啥的,换点钱也好置办几亩地,这一世过下田园生活,安心养娃远离腥风血雨也不错。
  可没想到,她进不去武器弹药库,只要靠近就会报警,提示非法闯入,搞得她一头雾水。
  明明是她随身物里的东西,她却不能用,想不通原因她也懒得再去想,所以丁有田说他自有办法,她心里竟隐隐有了几分期待。
  “要说变钱倒也不是变不得,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以前为夫是不去想这些事。其实凡事只要肯去想,办法总会有。”
  狗东西能不能不要老把为夫挂在嘴上?要不是怕四小只成为没爹的孩子,简宁是真想一拳砸烂他的狗头。
  算了,她也懒得再问他,免得被他一口一个为夫气出内伤。
  她不问,丁有田倒主动跟她说了,刘瞎子孤家寡人一个,是有些压箱底的碎银的,平白找他借他未必肯,可如果让他的钱生钱,以后他不用再出门装瞎子给人摸骨看相,将来老了也不愁没钱花。再者,赚了钱,本金二一添作五,该他出的他还是会补给他,只要他能讲出个具体的子丑寅卯,刘瞎子必然动心。
  这不是借鸡生蛋吗?简宁听后觉得丁有田还有点脑子,看来倒是她小瞧他了,要是他肯把这点脑子用在读书上,不说童生,只怕秀才和举人都考下来了。
  不过有孟氏那样的娘和那几房嫂嫂,他若做了官只怕有一大批善良的百姓会遭殃,还是不做官的好,只要这狗东西能借来鸡生下金蛋,简宁也乐得坐享其成。
  她知道丁有田是有些歪心眼子的,希望他能中点用,让她省点心。 第13章 人还没死   玩偶编好了,简宁用墨点了睛,让四小只各自挑选自己中意的,大宝挑的孙悟空,大妞挑的织女,二妞挑的何仙姑,三妞挑的嫦娥。简宁简单给四小只讲述了一下四个玩偶的故事,小孩子对神话剧通常都感兴趣,听完四小只再看看手里的玩偶,开心得飞起。
  丁有田也听得津津有味,先前他脑子里一直想着事,并没注意简宁在编什么,这会听完再看看四小只手里的玩偶,一个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沉吟会,他心里有了主意,凤目含笑看向简宁道:“娘子手真巧,可是从前跟人学的?不知娘子可愿把这手艺教给村里愿意学的人,然后咱们低价收上来,再拿到镇上或津门县等地转手卖掉,娘子以为如何?”
  “……再说吧。”
  这狗东西还真是狗啊,脑子随便一转就是生财之道,要是生在她前世所在的时代,简宁毫不怀疑他会是妥妥的高富帅。看来她得重新审视丁有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并非全然是个废物点心,还是有点用。
  丁有田此刻看简宁也像看一座宝藏,他心里另还有个主意,又笑问道:“娘子的老家在南边吧,是大宴国的吗?”
  简氏初到丁家时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但他们说的话简氏能听懂一点,所以他不确定他娘子是不是大宴国的人。
  简宁假装凝神想了想,摇摇头,皱眉说道:“不是大宴国,我只知道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那叫南湾村,后来被水淹了,很多人家连屋带人被冲走,剩下的逃了出来,一路上又死了不少人……”
  她眯起眼,好像陷入难以忘怀的往事中,整个人笼罩在光影里,光线模糊了她脸上印记,从丁有田所在位置看过去,她一张侧颜清丽绝伦,超凡脱俗,可也带有一点难以言喻的伤痛。
  从前他只觉简氏娴静温婉,一双眼犹如林中小兔,总是带着惴惴不安,让人心生怜惜,总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她,逗她开心,此刻也是。
  “娘子……”为让简宁高兴一点,他又道:“好在娘子一家都逃了出来,过去的事别再去想,眼下重要的是咱们一家人的生计。为夫倒是有个主意,刘瞎子除了算命偶尔也去酒楼里说书,若是为夫把娘子先前说的故事写成话本子,拿去和他交换,合伙酿酒的本金岂不是有了,娘子以为如何?”
  简宁眼睛一亮,这狗东西歪心眼子还真多,她一下来了兴致,“行,我从小听了很多故事,以后我说你写,要不干脆现在先写一本出来,你明天拿去诱他答应合伙,后续话本子他想要就得拿钱买,或者直接从分他的酒钱里抵扣也行。”
  说干就干,家里有笔没纸,简宁直接劈了竹子来,先从西游记第一集写起。她说的时候特意把三妞抱在怀里,以免她听不真切,一家人围在一块听得聚精会神,直到讲完两集竹子用完,四小只还没睡意,缠着她还想听。
  “明儿再说,都睡觉去。”
  简宁把四小只按进被子里,看看剩下的草也不多了,她和丁有田又接着编了几张草爿,才各自上床安歇。
  夜深了。
  四小只早已进入梦乡。
  丁有田也倒床就睡了,忙碌一天的简宁却久久无法入睡,山村的夜晚格外宁静,风透过墙体裂缝吹进来带着泥土的清香,而她脑子里纷纷扰扰堆满凌乱的思绪,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睡着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里有好些她过去的战友,她能看到他们,可他们却看不到她,无论她怎么喊也没人理她。
  正纳闷,场景一晃,她眼前多出一张床,床上躺着他们特警队的队长武言旭,他一动不动躺在那,还插着鼻饲管。
  武队这什么情况?
  简宁刚要上前看个究竟,耳边忽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然后她一下自梦中惊醒……远处还真有马蹄声朝着丁家村方向而来。
  丁有田也被惊醒,乡野之地,鲜少有马蹄声,何况是这个时辰。
  他翻身坐起,挑亮了油灯。
  简宁见外面天色将明未明,掩嘴打了个哈欠,准备再睡一会,合上眼想起刚才的梦境,一下又没了睡意。
  马蹄声在山坡那边停了。
  须臾,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夜空,跟着响起几个孩子的哭声。
  “是田姐姐!会不会是马大哥出事了?”简宁掀被下床,她想起大妞说过,小豆哥哥的爹爹被衙门里的人叫去了,多半是出事了。
  她穿上衣裳打开门,丁有田赶紧拿上灯跟在她后面,路上影影绰绰有几盏灯火也在朝着土坡方向移动。
  “……他爹啊,你就这么撒手去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田氏哭得呼天抢地,不少村民被惊醒,原本静谧的山村渐沸腾起来,吱呀开门声,犬吠声,陆续响起。
  简宁赶到马家时门口已围有几个村民,她进去一看,马福全跟个血人似的躺在临时卸下的门板上,左边半拉肩膀和腰腹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粗布,上面渗满黑乎乎的血,脸上也呈现黑气,显见中毒而死。
  屋里还有几个和马福全一样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其中一个看上去气宇轩昂,像是个头儿,既使与其他人身着同样的装束,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另外还有个挎着药箱的老郎中,正在劝田氏节哀。
  田氏趴在马福全身上哭得死去活来,马家哥仨跪在边上,一个个也哭得稀里哗啦的,看得简宁眼里也弥漫起雾气。
  人死不能复生,大家都在劝田氏节哀,不要哭坏自己身体。简宁也在边上劝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恍惚看到马福全眼皮动了下,出于医者本能,她掀起马福全眼皮看了看,忽叫道:“马大哥没死,瞳孔还未完全扩散,还有救!”
  田氏哭声戛然而止。
  “岂有此理!”老郎中是镇上普仁堂医馆的老板,闻言气乎乎地道:“老夫行医数十年,小娘子是质疑老夫么?未必人咽没咽气老夫都诊断不出?” 第14章 医术精湛   简宁没功夫跟他解释医学上的假死现象,救人要紧,她果断命令马小麦给他爹渡气,自己则立即按压马福全胸部给他做着心脏复苏。
  马小麦是个聪明伶俐的,他二话没说按照简宁教的,一口一口拼命给他爹渡着气。
  老郎中情绪激动,还想再说什么,被那领头的黑衣人用眼神制止。
  此人姓霍,名锦成,是当朝太子殿下身边的一等侍卫,他爹又是太傅,身份贵重。他看简宁施救手法奇特,举手投足全无半点乡野村妇之态,一张脸看去也古怪得紧,不觉好奇,想要看个究竟。
  数月前,霍锦成奉太子之令带人私下寻访古玩珍宝,用于寿宴在即的皇上做为寿礼,并觅得一幅前朝大儒的真迹,不料走漏风声被雍王知晓。
  雍王府暗地里养有一大批江湖高手,他派出人马一路围堵追杀,将霍锦成带的一众人等杀得只剩下三四人。日前霍锦成带着剩下的人护着几箱珍宝往白沙镇而来,因为他听闻平南王手下有将士在这边驻扎,平南王一向拥护太子,此事又不宜张扬,他原想借几个骁勇的兵士扮做百姓悄悄护送珍宝上京,结果来了才知道人早撤营走了。
  不得已,霍锦成拿着太子令牌去镇上衙门调人,在家休沐的马福全因此被叫了去。凌晨一行人刚出白沙镇便遇到袭击,马福全肩上中了一枚毒镖,腰腹又被砍了一刀,危急关头太子派来接应的人及时赶到,护住了珍宝。
  因马福全身手不错,表现不俗,若不是他奋勇抵抗,给皇上准备的寿礼只怕多半不保,故而霍锦成亲自将他送到普仁堂救治。奈何马福全体内毒性已经蔓延,腰腹那一刀伤口又太深,导致失血过多,送去时已奄奄一息。
  老郎中表示无能为力,最多只能尽力保留他一口气,至于他能否撑到家和家人告个别,他不保证。于是霍锦成又命人驾车带上老郎中护送他回家,半路上老郎中就宣布人已没了。
  现在简宁居然说人没死,还煞有其事的做起施救工作,气得老郎中胡子一翘一翘的。
  丁有田是在场人当中里最能理解田氏感受的,毕竟昨天早上他才经历过丧妻之痛,他心里替简宁捏了把汗,给了田氏希望万一没能把人救活,对田氏而言无异于第二次伤害。
  田氏两眼瞪着马福全,一动不动。
  一屋子人都屏息静气,看着简宁和马小麦在忙活,马小豆和马小米也愣愣看着马小麦和他们的爹爹,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田氏忽大叫道:“动了动了,眼睛眨了!没死没死,老天爷啊……”她想抱住简宁,惊喜交加下却昏了过去。
  几个妇人忙抢上前将她抬去了里屋床上,嘴里还一迭连声惊叫着:“眼睛真的眨了,真的活过来了,老天啊,真是开了眼了……”
  一屋子人都骚动起来,要不是众目睽睽,丁有田都忍不住想冲上去抱着自家娘子欢呼了。
  老郎中羞愧得无地自容,虽然搞不懂,明明瞳孔已经扩散又没了脉搏的人如何起死回生有了反应,但事实摆在眼前,马福全眉心都皱了起来,容不得他不信,最后他只能归结为自己老眼昏花没看仔细。
  “老朽昏庸无能,差点误人性命,惭愧惭愧。”他拱手对着霍锦成和简宁各作了几下揖。
  霍锦成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先生不必过于妄自菲薄。”
  简宁也道:“我幼时曾拜过隐世高人为师,恩师医术出神入化,我仅学得一点皮毛,恰好知道有种假死状态而已,老先生实在没必要过于自谦。”
  原来如此,老郎中心下释然,隐世高人岂是一般人能比的,随便指点一二都能让人受益匪浅,何况还是高人的徒弟。
  他一下感觉面子上过得去了。
  简宁让霍锦成手下的人把马福全抬进西屋,丁有田和马小麦还有老郎中也跟了进去,简宁看向老郎中肩上挎的药箱,他立即取下双手奉上,“名师出高徒,简娘子医术精湛,老朽自愧不如,一应药品但用无妨。”
  老郎中姓杨,他已从村民口中得知简宁姓氏,高人之徒能把人从黄泉路上强行拖回,他服气。
  简宁借口师傅叮嘱过医术不能外传,把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下马小麦给她当助手,并趁马小麦不注意,偷偷把她医药箱里的药品拿出来放进了杨郎中的药箱里。
  她先用银针封住马福全几处穴位,再给他注射一针抗毒血清,又打了麻药,随后解开他肩上缠绕的白布,用手术刀剔除伤口周围发黑溃烂的皮肉,上了药后敷上药棉,再用杨郎中药箱里的粗布绷带,自腋下绕过肩背层层包扎,她用的螺旋反折包扎法,此法适用肢体粗细不等处。
  最后是缝合腰腹上的刀口,马小麦全程看着没有多一句嘴,还找出一件短褂不时替简宁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缝完针,简宁给马福全验了血,趁马小麦不注意又从医药库里取出一袋血浆,挂上吊瓶输上血,她才大喘了口气。
  “简姨,累坏了吧?”马小麦怕惊扰到他爹爹,小声问道。
  简宁夜里没休息好,一番操作下来确实累到几近虚脱,她微点下头,轻声叮嘱道:“出去后不要和任何人提及我如何施救你爹爹的,包括你爹娘,能做到吗?”
  马小麦“嗯”了声,“我懂,一个字都不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简姨你尽可放心,我保证不说。”
  丁有田在外守着门,他娘子的医术不能让人偷窥去,心里暗戳戳地替简宁做好了职业规划。简宁救活马福全必然在丁家村引起轰动,要不了多久只怕十里八乡都会有所耳闻。日后他开酒坊,他娘子开个医馆,再捎带搞搞副业,玩偶和话本子也是笔收入,何愁赚不到大把银子。
  有了银子,头一件事他要带大宝去寻访名医,不对,他娘子就是名医,他突然醒悟过来。只是不知道他娘子能否治大宝的病?大宝三四个月大的时候是正常孩童他心里不是没有数,对他娘也不是没有过怀疑。
  其实私下丁有田曾经问过孟氏,却被孟氏骂了个狗血淋头,因没有证据他也只能做罢。 第15章 添油加醋   田氏清醒后得知简宁在西屋救治马福全,她扑嗵一下给丁有田跪下了,还扯着马小米和马小豆也给他跪下,嘴里一个劲地谢着丁有田,倒把丁有田整得不好意思了。
  “嫂子快快请起,从前你对我家娘子就多有照拂,昨日又雪中送炭,嫂子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你我两家不需如此客套,快快请起!”
  他双手虚托起田氏,又扯起马小米和马小豆,田氏低头抹着泪,心中百感交集。先前马福全一身是血的被送回来,听闻人已经去了,她只觉天都塌了!此刻仍悬着一颗心,直到简宁和马小麦从房里出来,简宁对她点下头,“好些休养些时日即可痊愈,我过两日再来给他换药。”
  田氏还未开口,霍锦成便抢上一步,拱手对简宁揖了一礼,“今日幸得简娘子妙手回春,不然因霍某令田大嫂一家失了顶梁柱,霍某心中实实难以安生。”
  “好说。”丁有田莫名不喜他跟自家娘子搭讪,揖手还了一礼道:“我家娘子脸色不好,想必累了,我们先告辞。”
  说完,也不管简宁同不同意,他扶着简宁就往外走,田氏醒过神追上来喊道:“妹子大恩姐姐记下了,容后再报!”
  简宁也不喜与生人客套,因此并未怪他自作主张,出门后才甩开他,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四小只都醒了,正在各自穿衣服。
  “大妹,你娘累了,让她在屋里好生歇歇,你领着哥哥妹妹去把院里的草拔了,爹去给你们做早饭。”
  “娘怎么了?”大妞二妞齐声问道。
  “了…娘…”大宝也急得不行。
  三妞听力还没完全恢复,稍迟了半拍,“娘!”她扑向简宁,“娘你怎么了,病了么?”
  简宁搂着她道:“娘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娘让你们爹爹给你们熬白粥,一人再煮一个鸡蛋。”
  早餐必须搭配一个鸡蛋,保证营养,丁有田依言照办,给他们一人煮了个鸡蛋,自己却没舍得吃,还瞒着四小只说煮好自己就先吃了一个。
  简宁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是巳时,她从床上坐起,看到小床上堆放着两匹布,一匹花布,一匹青色布,还有一篮鸡蛋和几包糕点一包红糖。
  这些都是霍锦成去镇上买了又专程送到马家的,霍锦成是个细心的,看过马家光景,知道他们日子过得艰难。买的都是普通农家适用的,连布匹都是送的极普通的,送上好的怕田氏舍不得用转手卖掉。
  田氏把所有东西分做两份,让马小米和马小豆哥俩给简宁送了过来,马家兄弟送来时丁有田刚从山上割回一大捆干草,他给简宁煮了三个红糖鸡蛋,搁锅里热着,自己又上山割干草去了。
  大妞在院里听到简宁起床的动静,扭头往灶屋跑去,二妞三妞和大宝也跟了去。等简宁从房里出来,看见大妞和大宝一人端着碗一边,二妞三妞一左一右围着,两人不时叮咛,“小心,别打碎了。”
  简宁忙迎上前,接过碗,二妞抢着说:“爹爹给娘煮的糖水鸡蛋,娘快些吃吧,还热着呢。”
  四小只早上喝的白粥配昨晚剩下的兔肉,一人又吃了一个鸡蛋,并不眼馋这碗糖水鸡蛋。
  “鸡蛋一天只能吃一个,吃多了不消化,你们是小孩吸收能力好,娘吃一个,剩下两个你们分着吃了。”
  大妞说:“娘吃一半,剩下一半留给爹爹吃吧,早上爹爹说他吃过了,可我们都没瞧见他吃。”
  简宁说:“行,给你们爹爹吃,他人去哪了?”
  “爹他,他……”大宝抬手指下院外,想说什么一时又没组织好语言,二妞打下他的手,“你别说话,我来告诉娘,爹爹上山割草去了,还修整好了鸡窝。”
  “二妹!”简宁一脸严肃地看着她道:“大宝是你兄长,以后不许对兄长无礼,下次再这样娘就要罚你了,记住没?”
  三妞在二妞打大宝时已准备伸手打二妞,见简宁板着脸训二妞,虽然听不真切,但也知道做错了,赶紧将手悄悄背到身后。
  二妞眨巴两下眼,泪水一下涌上眼眶,想起娘说过不喜欢动不动哭鼻子的人,又忍住没让泪水掉下来。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了。”
  娃不教不行,她不能让四小只任何一个长歪了,前世简宁有家人形同没有,对四小只她是真的当成了自己的亲身骨肉,她珍惜他们每一个。
  简宁刚吃完一个鸡蛋,丁有田背着一捆干草又回来了,她把碗递到他手上,“赶紧吃,吃完我们一块上山,再多割些草砍些竹子回来,过两日还要修补墙体裂缝,事情多着呢。”
  丁有田只吃了一个,剩下一个分给四小只吃了。
  他俩上山后,大妞带着大宝和二妞三妞在院里继续拔草,此时在丁家,刘氏正在向孟氏学舌,添油加醋把她听到的讲给孟氏和高氏听。
  孟氏听完拍着桌子骂道:“这下作的娼妇哟,把我们老丁家的脸面都丢光了!哪有正经女人去按压别的男人胸脯的?老四这怂货软蛋,悔不该生下来没把他给掐死!”
  “还有呢。”刘氏说:“那马田氏得了人好些东西,分了些给老四家,两匹布呢,一匹青色一匹花色,还有满满一篮鸡蛋和几包糕点。”
  “呸!”高氏道:“一屋赔钱货,她们配穿花布吗?还有那青布,一个歪蛋能捡贵哥儿的旧衣裳穿穿就不错了,哪配穿新衣?娘……”
  她又对孟氏说:“过几日娘不是要送贵哥儿和权哥儿去学堂吗,正好拿那匹青布给他俩一人做身新衣裳,去学堂里穿得太寒酸惹人笑话,招人笑话倒是事小,就怕他哥俩以后不愿再去学堂念书,这样就不能给娘挣回啥诰命了怎么办?咱老丁家也不能指着他俩扬眉吐气了。”
  孟氏一听,这不得行!她还没嫁给老丁头前,和娘家村里的几个姐妹去庙里进香,走到半山腰上,听到后面有人吆喝,某某官员家的诰命老夫人上山进香,闲人回避。
  当时那场景她至今记忆犹新,山道上乌央央跪了一地的人,那诰命老夫人坐在轿里,前呼后拥的,好不风光。
  高氏瞅眼刘氏,又道:“大嫂身上的秋裳袖口都磨损了,我的也是,那匹花布四弟妹如今的鬼样子穿着白白糟蹋了。三个赔钱货迟早是别人家的,更没给她们穿的道理,要穿也得等日后去了婆家,由婆家给她们做才是。”
  刘氏一听自己也有份,当下便怂恿道:“三弟妹说的是这么个理,按理四弟妹嫁到咱们丁家,她倒是穿得,可她如今那副样子穿不穿的都没什么。娘,既使四房分出去了,他们也依旧是娘的儿子儿媳,得了好东西理应孝敬爹娘,没有他们自己揣起来的道理。”
  孟氏并不关心她俩穿啥,没有让她们衣不蔽体就不错了,不过刘氏最后几句话打动了她,分出去了也依旧是她的儿子儿媳,得了好东西理当孝敬她,最主要那匹青布必须拿回来给她两个爱孙做新衣裳,那可关乎到她的诰命,必须拿回来!
  说去就去,孟氏解下裤腰带上的钥匙去灶屋打开柜门,舀了粗粮细粮各一半,吩咐老五媳妇在家准备午饭,她领着刘氏高氏急火火地往后山老屋去了。 第16章 山中灵狐   半路上高氏忽想起昨日简宁凶残的模样,她哎哟一声,捂着肚子道:“娘,大嫂,我内急,憋不住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
  刘氏一眼看穿她,撇撇嘴道:“三弟妹是怕了吧?有娘在,你怕什么?再说了,咱们又不是去找他们吵架,只是去拿回他们理当孝敬娘的东西罢了,你要不去可没你的份了。”
  孟氏眼一斜,骂道:“不中用的东西,你愿去便去,不愿去便滚。”
  高氏是真的有几分怕了简宁,但她更怕那匹花布拿回来没自己的份,当下只好硬着头皮一起去了。
  “老四!”孟氏一进院子就厉声喊道。
  见她们三个闯进来,四小只赶紧跑到一堆,大妞伸手护住大宝和二妞三妞,颤声道:“爹爹和娘上山割草去了。”
  ”娘马上回来。”她又补了一句道。
  高氏一听简宁不在家,立刻来了神,抬脚就往正屋奔去。东西简宁已经收进箱子里,她一下翻了出来,抱上两匹布就要往外走,三妞冲上去夺她手里的布,被她一掌推倒在地。
  大宝看她推倒三妞,一声不吭上前照她肚子上猛推一掌,大宝有些力气,高氏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没等她反应过来,孟氏揪住大宝头上的小揪揪,一把将他拽倒在地,抬脚想要踹他时大妞扑了过来。
  她抱着孟氏脚喊道:“我们分家了,奶不能打哥哥,不能拿走我们家的东西。”
  三妞此时爬起又去抢夺高氏手中的布匹,一向胆小的二妞居然也知道护食了,看见刘氏拿了鸡蛋和糕点,她尖叫着冲了过去。
  之前二妞嫌老屋太破旧,但现在让她回爷奶家去住她也一万个不愿意,没有什么比吃饱喝足更重要,现在刘氏要拿走他们家的鸡蛋和糕点,她一时忘了害怕,只知道不能让刘氏把吃的东西拿走,她对着刘氏又打又踢。
  “这是我们家的,不许拿,放下,不要脸,抢我们家的东西……”
  “个赔钱货,我打不死你!”刘氏气坏了,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二妞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喊:“娘!娘!大伯娘抢我们家的鸡蛋和糕点,娘快回来啊!”
  “谁抢你们家的东西?”院外响起马小麦的声音,他爹醒了,他过来是想告诉简宁一声,没想到赶上孟氏她们在抢夺他家送给他们的东西。
  “放下!”马小麦冲进去看到她们手里的东西,脸一沉,“这些是我爹拿命换来的,简姨救了我爹的命,我娘让我送来可不是给你们的,快点给我放下,不然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十三岁的马小麦个头已经很高了,又有些拳脚功夫,孟氏她们是知道的。但他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也没将他放在眼里,拿了东西就要走。
  马小麦一看她们这么不要脸,抄起凳子拦在门口,怒喝道:“谁再敢往前一步,我认得她,我手中凳子可不认得!”
  “你敢!瞧把你给能的,你咋不上天?”孟氏指着他脑门道:“我就问你,日后你讨了媳妇成了家,别人送你的东西你爹娘拿不拿得?要是你爹娘拿了你还有意见不成?”
  马小麦让她一通连珠炮般的逼问问傻眼了。
  一寻思,这孟婆子说的有道理,别人送他的东西,莫说爹娘问他要,就是爹娘不开口他也会给爹娘送去。
  哼,见他被自己几句话给唬住孟氏暗得意,给刘氏高氏丢个眼色,就要领着她们走人。
  “站住!”马小麦喝住她们,撂下凳子,劈手从高氏手里抢过花布,说道:“那你们也不能全部拿走,还有糕点和鸡蛋,只能拿走一半。”
  高氏虽然心疼花布被夺了去,但好歹青布到手,她担心简宁回来鸡飞蛋打,赶紧抱着那匹青布抬脚走人。
  刘氏却不干了,她可是为着花布来的,那花色她一看就喜欢。她珠儿已经许了婆家,那花布给她珠儿做身新衣裳,日后她珠儿嫁到婆家,有身从娘家穿过去的好衣裳,也好不叫婆家人小瞧了去。
  她把鸡蛋和糕点递到马小麦跟前,“既是你家拿来的,要分也由你来分。”
  马小麦把手中布匹递给大妞,刘氏一把从大妞手里抢了就跑,马小麦气得抓起一个鸡蛋照她后脑勺上砸去,待要撒腿去撵她被孟氏死死拖住。
  被抢走两匹布,鸡蛋和糕点他不肯再分给孟氏。孟氏一听,既然不分谁也别想吃,她嚷嚷着送到她儿家的就是她儿的,她儿的也就是她的,她宁可打碎踩烂也不给几个赔钱货吃。
  她边骂边抢夺鸡蛋和糕点,四小只围上来拉的拉,扯的扯,马小麦因她是个老妇人,又是个长辈,嘴上说着狠话,对着她到底下不去手。孟氏对着四小只倒是下得去手,这个一巴掌,那个一脚,马小麦护了这个护不住那个,一篮鸡蛋和几包糕点都被孟氏踩了个稀巴烂。
  最后在二妞的大哭声中,她得意地扬长而去……
  后山上。
  简宁看看割的草砍的竹子差不多了,捆紧藏好,抬脚又往昨日挖的陷阱那边走去。
  丁有田想劝简宁别浪费时间,他压根没抱任何指望,只想着赶紧回去把东西屋的屋顶翻修好。
  但简宁已挎着背篓往上爬了,他只得认命地跟上去。
  结果两人还没走到陷阱边就听到动静,且动静还不小,这下丁有田来劲了,跟在简宁后面跑上前一看。
  好家伙!
  洞里除了三只斑鸠和两只野兔之外,还有一只成年银狐。
  银狐被竹签戳破肚子,看去奄奄一息,见到简宁和丁有田那一瞬间,它居然对着他俩作起揖,满目焦灼,还流下泪来。
  我去!这狐狸难道开了灵智?
  简宁眉一扬,蹲下看着银狐道:“你要是能听懂人话,有求于我们就点下头。”
  她话音落,银狐立即点了点头。
  “咦,果然有灵畜不成?”丁有田暗自称奇,刘瞎子装有一肚子后山灵畜的故事,回回去镇上说书说的也都是后山灵畜,从前他只当他胡编乱造或者酒后胡言,现在看来倒也不尽然全是瞎编。
  “娘子能否救活它?”
  “血都快流干了,它强撑着一口气,多半是为了幼崽。” 第17章 狐仙上身   简宁自己现在也是母亲,不觉动了恻隐之心,要不是为了幼崽,这种开了灵智的银狐根本不会以身犯险,尝试去抓陷阱里的斑鸠和野兔。她把银狐提溜上来,悄悄给它喂了点灵泉水,然后让它带路去找它幼崽。
  银狐朝山腰上爬去,爬一会,停下歇一会,又回头看看简宁,似乎担心她会跑掉。
  但简宁可没想跑,她还惦记着银狐那身皮子呢,想跑掉的是丁有田,他望着雾气缭绕的山腰,几次想开口劝简宁放弃。不过到底有些顾忌那银狐是开了灵智的,担心被报复,最后捡了根树枝当拐杖跟在后面慢慢往上爬。
  终于,银狐支撑不住倒下了。
  它眼睛看向简宁,张嘴呼哧哼哧地喘着气。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对上它视线,简宁竟然秒懂了它的眼神,“洞穴就在这附近是吧?那咱们打个商量呗,我会找到你的幼崽,不管几只我替你养着,但你的肉身得归我,因为我也有崽女要养,没意见就闭上眼安心去吧。”
  说完,她摸摸银狐脑袋,它果然慢慢阖上了眼。
  简宁两世为人,已知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一旦咽气魂魄与肉体便会分离。这只银狐毛发又长又软,毛尖呈黑色,可不能浪费这么好的皮子。她从百草间取出手术刀,将狐狸皮完整剥了下来。
  至于肉,留下当肉饵好了。
  她把剥下的皮子和肉身扔进百草间,丁有田此时也跟了上来,两人在附近找了找,很快在左前方一个树洞里找到银狐幼崽。
  不多不少,刚好四只,看上去出生才个把月,还只长了点浅浅的毛发,一只黑色,一只红色,两只白色,勉强都能站立,像四只憨态可掬的小狗儿。
  四只小崽子估计饿慌了,也不知道怕人,简宁把它们抱出来后,黑色的幼崽滚到丁有田脚边,伸着舌头在他脚脖子上舔来舔去,另外三只则围着她脚脖子各种舔。
  丁有田抱起脚边那只看了看,是只公的,他知道狐狸和人一样,都是公母一起养崽,掉进陷阱的是母狐,这四只幼崽的爹只怕早死了,他摸摸幼崽脑袋,笑道:“你这小孽畜倒知道讨好我,也罢,既然你们无父无母了,以后我和娘子就养着你们,我叫有田,你索性叫有地吧!”
  这什么脑回路?有田有地亲哥俩呢?
  简宁暗翻个大白眼,把四只小崽子扔进背篓,带回家能不能养活看它们造化,反正她没食言,她只承诺找到它们并带回去养着,可没保证养活养大。她甚至有一丢丢后悔自己一时同情心泛滥,这四只崽子可是食肉动物,养着它们等于是从自己崽女嘴里抢食给它们。
  不过后悔也晚了。
  返回陷阱,取了斑鸠和野兔,她把一块滴了灵泉水的银狐肉扔在陷阱内,又把破坏掉的皮层修复好,再去取了先前藏好的干草和竹子,这才打道回府。
  “说来也真是神了!”丁有田一路走一路说道:“这后山野物都精得很,以前十天半月也不见有掉进陷阱的,娘子这般好运,会不会是昨日娘子被雷劈晕时恰好将公狐劈死了,那公狐的魂魄附在了娘子身上,所以娘子醒后开了智运气也好了。”
  简宁听得心下暗惊,猛回头看他,倒把他吓得脚下一滞,显见方才他是不经意随口那么一说。
  “你才狐狸精上身!瞎说什么!”
  朝他飞去一眼刀,简宁加快了步子,两人一前一后下得山来,撞见刘瞎子。
  刘瞎子穿得利利整整,手上拿了把折扇,右肩还挎着布包,丁有田一见便知这老东西要去镇上说书,他早上从马家回来就把话本子给他送了过去。
  看见他俩,刘瞎子倒坦然得很,上前打过招呼,又冲丁有田挤挤眼,笑道:“放心,今儿不管赚多少回来分你一半。”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用你分一文钱,回头我找你有正经事,晚上等你回来再说。”丁有田笑眯眯地道。
  这时有村民经过,看见简宁和丁有田,便告诉他俩,孟氏带着刘氏高氏去过老屋,让他俩赶紧回去看看。
  简宁一听,大步往家赶去,一进院子四小只喊着娘扑了过来,马小麦也上前替她拿下压在背篓上的一大捆竹子。
  “娘!田婶婶送我们家的东西都被奶带人抢走了……”大妞把事情经过讲给简宁听后,马小麦挠挠头,一脸内疚地说道:“简姨,对不住,我没护好他们几个,我爹爹醒了,我得回去了。”
  说完,他准备回家,守在这是怕孟氏杀回马枪,四小只会挨打。既然简宁回来了,他惦记着他爹,也该回去了。
  “不关你事,你稍等会,先别急着走。”简宁叫住他,“等你丁叔来了再走,昨儿我下了套,套了几只斑鸠和野兔,你带只斑鸠回去让你娘给你爹炖上补补身子。”
  “真的?简姨你怎么下的套,咋一次套了这么多?下次你可不可以带上我一块去?”
  四小只听说娘一下套上几只斑鸠和野兔,也没再哭丧着脸,但二妞想想还是好气,那么多鸡蛋让奶给碎了,几包糕点她一块也没尝过呢,她担心奶还会来抢斑鸠和野兔。
  “娘!”她挂在简宁腿上晃着小身板,“娘跟爹不在家的时候,二回奶再来抢我们的东西怎么办?”
  简宁刚抱起她,丁有田背着背篓同着马小麦进来了,马小麦去迎的他,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简宁瞥他眼,说道:“凡事有一就会有二。”
  “懂了。”他放下背篓,脸阴沉沉地转身出去了。
  简宁也放下二妞,拿去他背篓上面盖的草,拣了只最大的斑鸠给马小麦,他接过道声谢,欢天喜地拎着跑了。
  “娘上爷奶那边看看,你们好生在家待着,别乱跑。”简宁撂下背篓,忽想起里面还有四只小肉团,一路上安安静静没发出一丁点声音,别是死掉了。
  她把上面的草拿掉,四个小东西齐齐仰面看着她,向来不大喜欢小动物的简宁这一刻心也被萌化一丢丢,她把四个小东西拎出来,除去二妞背着两手害怕的后退了几步,其余三小只都惊喜地围了上来。 第18章 夺回失物   大宝大妞三妞很快一人锁定一只小银狐,三人都以为是小狗儿,尤其大妞三妞搂在怀里喜欢得不要不要的。只黑乎乎的“有地”没人挑中,它也不去讨好二妞,眼睛滴溜溜转着似在找寻丁有田。
  简宁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瞅了它一眼,脑中掠过母狐作揖流泪的那一幕,暗想着,它们的母亲开了灵智,只怕它们智商也不低,打小养着更易驯化,以后还能帮着看家守护四小只,要是野性难改大不了宰了或扔回后山。
  再说丁有田,出来径直去里正家借了铜锣和鼓槌,拿着去了田间地头,各家男丁无论老少都在地里忙着秋收。他敲响铜锣,扯着嗓子大声道:“在下恳请各位乡亲父老帮我评评理,我爹娘把我们一家分出去,半亩地没分给我们,今儿还趁我和我娘子不在家,我娘带着大嫂三嫂跑去抢走了马田氏,为答谢我家娘子救命之恩送来的谢礼。因麦哥儿拦着,一篮鸡蛋和几包糕点抢不去,我娘一怒之下全给碎了,你们说有没有这样干的,该不该把东西退还给我们?”
  老丁头最是爱面子,让他这么当众一闹气得面色铁青,老大老三和老五也都气乎乎地瞪着丁有田。
  “还有这事?”有那眼红老丁头家日子过得比自家好的村民,当下便面露鄙夷之色,朝着老丁头喊道:“分家田都不分凭啥去抢东西?还让不让老四一家活了?”
  族里的丁三爷也说道:“老四媳妇把人救活了,人家送去一点谢礼有啥眼热的?老四家还四个娃呢,再怎么说也不该把鸡蛋和糕点给碎掉,这不糟蹋东西吗?还糟践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老丁头眼一瞪,凶巴巴喝斥老大几个,“看啥看?不干活了,不吃饭了?长俩耳朵光张着闲事了?啥都要听一耳朵,把你们能上天了!都给老子干活去!”
  他这话明着是吼几个儿子,实则意有所指,气得丁三爷脸一垮,“我不过多嘴说句公道话,听不听在你。”
  说罢,丁三爷埋头割起稻谷,不打算再理会他家闲事。
  老丁头暗哼一声,悻悻说道:“我只管田间地头里的事,家里的事我一概不管。要事事都要我来管,我还娶个婆娘干啥?”
  “没指着你能管。”丁有田看向他爹道:“我也没指着娘会把抢去的东西退回来。分家那日爹亲口说的,不分我田,也不分我一文钱,但以后你和娘不用我们这一房赡养,我们一家过得好与不好也不许去爹娘跟前说道,这些话还作不作数?若是作数,各过各的日子,往后就是不相干的人,今后娘若再上我家去抢东西休怪我报官,到时当贼捉了别说我没提前知会爹一声。”
  “你敢!”
  “有何不敢?”丁有田“咣当”敲响锣鼓,又大声把刚才那番话说给众乡亲听了遍。
  他盘算着闹了这么一通,他爹好面子今后必不让他娘再去抢东西,被抢走的也就算了,但简宁可不打算放过。那一大家子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让他们把布拿去做新衣?她闯进正院堂屋时,刘氏高氏手里拿着布正往自个身上比着,笑得嘴都合不拢。
  乍见她闯进来,高氏吓得忙搂紧布匹想夺门而出,简宁伸脚绊倒她,在她倒地前,她怀里的布匹已到简宁手上。
  冷哼一声,简宁目光如刀看向刘氏。刘氏昨日可是亲眼见过,简氏如今是连婆母孟氏都敢揍的人,她惹不起。但又实在舍不得到手的花布,嗫嚅着正想说点啥,还没开口呢,一旁气歪嘴的孟氏,桌子一拍,指着简宁骂道:“好大的狗胆,给我放下布,滚出去!”
  简宁也不答话,走去桌前,猛起右脚高过头顶,一脚落下,厚重的实木桌被她一脚劈成两半。
  坐在桌旁的孟氏,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以后谁再敢上我那抢东西,这张桌子就是她的下场!”
  此刻的简宁看去杀气腾腾,犹如活阎罗一般,唬得刘氏脸都白了,慌忙把手中布匹往她怀里一塞,转身想跑,孟氏“嗷呜”一声,吓得她脚下一软,一头倒了下去。
  倒下的位置还不太好,鼻子磕在门槛上,疼得她五官错位,捂着鼻子哀嚎不止。
  “你个杀千刀五雷轰的哟……”孟氏扯着长腔也哭嚎上了。
  高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起昨儿挨的那一脚,后槽牙都疼了起来,最后索性两眼一翻,软软往地上倒去,闭目装起死来。
  简宁看都懒得看她们一眼,抱着两匹布出了堂屋,躲在外面偷看的老五媳妇陆氏见她出来,扭身往灶屋去了。
  谁想简宁跟了过去,她脸都吓白了,慌忙摆着手道:“我,我可没上你那儿,不信你回去问一下便知。”
  简宁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她,自顾用银针几下捅开柜门上的锁,拿个篮子往里捡着鸡蛋,感觉到身后陆氏嫉恨的目光,她心里忽生出一丝恶趣味。
  捡满一篮鸡蛋,简宁转身看向陆氏。
  “弟妹。”
  “嗯。啊?”
  “我拿回被打碎的鸡蛋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四嫂拿便是。”
  “四嫂?你瞪大眼好好看看,我真是你四嫂吗?”
  陆氏眉一挑,还没明白简宁这话什么意思,简宁默念声口诀人已躲进百草间,一个大活人就在她眼皮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嫂?四嫂!”
  陆氏惊慌四顾,下一秒,简宁笑盈盈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倏忽一下又消失不见。
  “啊妖怪!有妖……”
  她尖叫着刚想跑,被简宁一掌劈晕在地。
  陆氏一向表面装好人背地里使阴招,原身没少在她手上吃亏,简宁嫌恶地扫她一眼,揣着两匹布提上一篮鸡蛋扬长而去…… 第19章 街头偶遇   马家。
  田氏坐在灶炉前往灶膛里添着柴,满脸欢喜之色。
  隔会,灶上瓦罐“咕噜咕噜”响了起来,田氏起身揭开盖,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丝丝沁入心脾。
  她捅熄两根明火,转文火细煨,估摸着差不多了,灭了火,拿个大碗盛了一多半出来,剩下的用三个小碗盛了,招呼三个儿子各端一碗去吃,自己把那一大碗拣进食盒给马福全送了去。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躺在床上的马福全睁开了眼。
  “小麦他爹,我扶你坐起来喝碗肉汤,补补身子。”田氏把食盒放在床边凳子上,笑眯眯地伸手就要去扶他坐起。
  “不用,我自己来。”马福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连目光都没有温度,他接过田氏递过来的碗,用木勺搅了搅,浓眉微拧,“哪来的野味?”
  他看向田氏,目光如炬。
  “大宝他娘在后山下套套的。”田氏眉眼舒展,笑道:“要说丁老四两口子分出来后运气是真好,昨儿个他俩在山上捡了只撞死的野兔,今儿又套了几只斑鸠和野兔,秀姑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秀姑?替我包扎伤口的?”他没说是救他的,而是问的包扎伤口的,因为这种包扎手法他熟悉。
  “可不是她吗,我是真没想到简妹妹竟然有这等本事,从前也就是看她可怜顺手帮过她几回。今儿要不是她,这会咱们家还不知乱成啥样,我都不敢想。”
  “她姓简?”马福全黑红刚毅的脸上,有了丝表情变化。
  “快趁热吃吧,这姑姑鸟营养好着呢。”田氏没察觉他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兀自开心地说着简宁被雷劈后的变化,说着说着又大骂起孟氏。
  真是臭不要脸!田氏从马小麦嘴里得知,孟氏带着刘氏高氏抢走了布匹,砸碎了鸡蛋和糕点,她还不知道简宁已把布匹跟鸡蛋都夺了回来。
  简宁把东西拿回去时四小只高兴坏了,他们有新衣穿了,爹娘又带回斑鸠和野兔,天天可以吃上香喷喷的肉了,另外还有玩偶和毛茸茸的小狗儿,这样的日子他们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呢。
  丁有田也没想到简宁能把东西拿回来,其实他要想拿回来也不是难事,只是后续会有很多麻烦,毕竟他了解他娘。不过他没说什么,反正先前他当着他爹把话说得很明白,要是他娘再来闹事他不会客气。
  “娘,你给我的小狗儿取个名字好不好。”三妞挑的是红色的银狐,自挑中一直抱在怀里没放下过。
  “叫个什么名呢,娘想一下哈。”简宁摸摸小银狐,眉一挑,有了,她大声说:“叫元宝怎么样?”
  “嗯!”三妞重重点下头,“听娘的,就叫元宝。”她用手指逗弄着元宝,咯咯笑道:“元宝,元宝,以后你就是我的元宝了……”
  简宁给大宝那只取名招财,大妞那只叫进宝,至于那只黑色的小银狐,打丁有田回来一直在他脚边各种转悠,走哪跟到哪,像块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还是叫它有地好了。
  午饭简宁掺了粗粮,爆炒了一只斑鸠,又用斑鸠肉丝和青菜做了一大锅汤,还算丰盛。
  一只斑鸠三只鸡,吃天上飞鸟,享人间美味,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四只小银狐也不挑食,简宁把青菜肉汤拌在杂粮饭里煮成糊糊,它们居然一扫而光,吃得倍儿香。
  但或许是血脉上的压制,四只银狐小崽子尽管才出生个把月,还肉乎乎萌哒哒的,可家里另外两只养生却瞪着它们,不敢靠近,眼神始终带有一点警惕。
  简宁看在眼里倒也没犯愁,眼下还不用担心它们会互相伤害,她收拾了一下打算全家都去镇上逛逛,主要是把那张银狐皮卖掉,然后顺便考察一下镇上有几家酒坊,也捎带看看有没有别的可做的生意。
  丁有田提议把剩下的一只斑鸠和两只野兔都拿去卖掉,简宁没同意。崽崽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说兔油还能拿来炒菜,等多套些猎物二回再拿去镇上卖也不迟。
  四小只还是头回跟着爹娘去镇上,一路上叽叽喳喳兴奋不已,你追我跑不知不觉走了一半路程,剩下一半路程二妞和三妞被简宁放进了她和丁有田背的背篓里。
  到了镇上,四小只看什么都新奇,一会跑去这个摊前看看,一会又跑去那个摊前瞄瞄,简宁不时叮嘱别跑远,生怕被人贩子给拐去。
  “前面街口转弯过去就是鼎盛酒楼。”丁有田指着前面告诉简宁,他们打算先去酒楼找老六丁有兴,让他帮着介绍买主。
  “简娘子!”没等他们走到街口,迎面过来两个年轻公子,其中一个锦衣华服,看去气度不凡,他又冲丁有田揖了一礼,面上带着笑意,“丁兄。”
  丁有田一眼认出是霍锦成,神态自若地回了一礼,老神在在地唤了声:“霍兄。”
  他一身粗衣布服气势上却一点不输对方。
  “阁下是……霍公子?”他换了身衣服,简宁愣怔一会才认出是在马家见过的黑衣人。
  “正是在下。”霍锦成朗声一笑,随既介绍起身边同伴,“这位是杨兄,杨瑾瑜,普仁堂杨郎中的孙子,亦是在下的旧相识,几年未见,没想到在此地遇上。正打算寻处茶楼叙叙旧,不想又遇见简娘子一家,相请不如偶遇,今儿在下做东,不知简娘子和丁兄可否赏脸?”
  简宁正要拒绝,丁有田却一口应承下来,“如此便叨扰了。”
  既然他一口应下来,简宁有气也只能先憋着,主要他们跟人并不熟,又拖家带口的,她还不知道丁有田这么喜欢占便宜,悄悄瞪了他一眼。
  丁有田明明看到了却装没看到,因为他心里有他的盘算,霍锦成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非富即贵,放着这样的人不宰天理不容!
  杨瑾瑜对着简宁拱手揖礼道:“简娘子医术高超,在下佩服之至,昨日在下外出收购药草去了,今儿一回来就听太公说起简娘子,言谈间对简娘子赞不绝口。在下还想着哪日登门拜访一下,不想这么快就遇上,幸会,幸会!”
  简宁见他一身淡雅青衣,言谈举止间隐带有淡淡的矜贵之气,站在鲜衣怒马的霍锦成边上非但没有相形见绌,反衬得自身温润如玉,心中对他颇有好感,于是微微一笑道:“太公谬赞了。”
  杨瑾瑜和霍锦成自幼便相识,他曾做过太子的陪读,霍锦成的父亲是太傅,他自己父亲则是朝廷言官,两家一向交好。他父亲一心想他能走科举之路,但他无心仕途,反而醉心医术,这几年一直窝在小镇上跟在他祖父身边历练。
  他对自己祖父都赞不绝口的人,自然十分敬佩,也存了讨好结交之心,去茶楼的路上见简宁抱起三妞,于是主动抱起二妞,霍锦成看在眼里暗对他挤了下眼,知道他动了拜师的念头。 第20章 有点贪财   祥瑞茶楼。
  刚进茶楼丁有田就听到刘瞎子的声音,“菩提老祖手拿戒尺,咣咣咣,照那孙猴子头上连敲三下……”
  刘瞎子说书声情并茂,配上形象生动的肢体语言,博得满堂喝彩,肩头搭块毛巾的店小二都听痴了,瞧见他们进来还磨磨蹭蹭没有第一时间迎上来,直到眼角余光瞅到柜台里的老板身形动了,才一溜烟跑上前。
  “客官楼上雅座请!”跑堂的店小二都是伶俐人,一看走在头前的霍锦成就直接往楼上雅座带。
  “说的什么书?”霍锦成颇为好奇,顺嘴问了句。
  “西游记。”店小二边将他们往楼上雅座带,边殷勤给他们讲述起西游记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丁家村后山的云雾山上,有块大石头突然炸开,你们猜从里面蹦出个啥?”
  “猴子,孙猴子!”二妞指着简宁一脸骄傲地说道,“这是我娘说的,我娘昨晚跟我们说的。”
  刘瞎子改了开头,他把花果山改成了云雾山,当地人都知道云雾山,听起来自然更吸引人。
  “没错,蹦出个石猴。”店小二只当简宁是听说书人刘瞎子讲过西游记,霍锦成和杨瑾瑜也是这般认为,霍锦成让店小二上了一壶好茶,又叫了满满一桌糕点跟小吃。
  茶点上齐后,他见四小只并没露出馋涎欲滴之色,目光也没在吃食上多作停留,心下对简宁和丁有田又高看了一眼。
  闲谈中,他问起简宁一家来镇上采购啥?丁有田抢在简宁前开口,告诉他是来卖银狐皮。他一听,“哦”了声,丁有田已从背篓里翻出了银狐皮。
  “这倒是块上品。”霍锦成是识货的,也没问他们从何得来,心下想着加工成坎肩送给母亲正好。
  他愿出五两银子买下银狐皮,简宁不清楚古代行情,丁有田心里有数,这块皮子拿去县城最多也就卖到二两银子。他嘴上笑呵呵地说着货卖有缘人,不在意钱多钱少,表面绷着实则心里早乐开花。
  简宁听他语气就知道他们这是赚了,也一下明白他为什么答应来茶楼,她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买卖自由,谁会嫌钱多咬手呢?
  “霍公子还真是个爽快人。”简宁毫不掩饰此刻内心的愉悦,毕竟他们手里没有一文钱,她欢欢喜喜接过霍锦成递上的银锭子,见色泽温润,含银量至少达到97%以上,笑容更灿烂了。
  见她这般欢喜,在场的三个大男人各是各的心思。
  丁有田:娘子喜欢钱,以后他就努力赚钱讨娘子欢心。
  霍锦成:这妇人有点贪财,倒是他高看了她。
  杨瑾瑜:看来拜师有望,改日得备点厚礼登门拜访才是。
  霍锦成虽对简宁有点看法,但面上并没显山露水,他心里想着简宁不过一乡下妇人,而他在此最多逗留两三日便启程回京,往后和简宁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言谈间还是很客气,一直面带微笑。
  原本霍锦成可以立即启程返京,只是他办事历来谨慎,到衙门借人实属无奈之举。因着马福全太过骁勇,他担心引起雍王手下那些人的怀疑,若他们查出马福全是捕快,万一雍王告到皇上那势必连累太子。
  当今皇上是位圣君,自登基以来与民休养生息,国力蒸蒸日上,否则老丁头一家也盖不起新宅。若是皇上知道太子为给自己筹备寿礼,纵容手下惊扰地方官府中的人,一定会问罪太子,所以他才决定多盘桓几日,观察一下再走不迟。
  茶楼对面就是衙门,说是衙门其实不准确,小镇上是不设衙门的,但当地百姓习惯称之为衙门,事实上是一个办公地点,主事的是镇君,手下有一名书吏,另有一个捕头和几个捕快而已。
  丁有田目的达到,略坐会,喝了两口茶,便借口还要去找老六,不打扰他俩叙旧了,起身告辞。
  霍锦成也没多挽留,倒是杨瑾瑜想跟简宁多攀会交情,极力想留他们多坐一会,最后见实在留不住,还把他们一家送到了茶楼外。
  “那姓霍的眉眼有点冷淡,娘子可察觉。”从茶楼出来,丁有田便对简宁说道。
  “你管他冷不冷淡,他冷他的,理他呢。”简宁腰包里揣着银子,这是她穿来后赚的第一笔钱,满脑子想的都是家里需要添置哪些必需品,才不愿浪费精力想别的。
  见娘子这般说,丁有田笑笑,也没再说别的,但下意识地往对面瞄了一眼,霍锦成能调动在家休沐的马捕快为其办事,必是镇君点了头,可见他有些来头。不过转念想想,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又没强买强卖,况且五两银子是他自己出的价,便是他告到镇君那也不能治他们的罪,管他是冷是热呢。
  一家人开开心心去逛街,路过杂货店,简宁买了两斤白糖,又给四小只一人买了块麦芽糖,四小只长这么大还是头回吃到麦芽糖,一个个高兴坏了,简宁留意到除去二妞,其余三小只都只吃了半块,剩下的半块悄悄揣了起来。
  在镇上转了一圈,简宁心里大概有了谱,镇上只有两家酒坊,因乌阿婆好酒,所以简宁通过色泽就知道酒的优劣。
  优质酒无色透明,无沉淀物,无悬浮物,镇上那两家酒坊卖的都是劣质酒,看来这卖酒的生意做得。
  既然打算做,简宁觉得有必要找下老六,了解一下销售渠道,只是去了酒楼才知道老六告假回丁家村了。
  但他们在回去的路上撞上老六,老六是今儿听说了简宁被雷劈,一家人又被分出去了才告假回家的。
  看到他们,老六上前打过招呼,又仔细看了看简宁,确认她恢复记忆,只是脸上留了印记别的都好,他明显松了口气。
  “四哥,四嫂,有件事你们得提防着点,娘要请吴仙姑捉妖,因为五嫂说四嫂是妖怪!娘说四嫂八成被后山的树精山怪附身了,你们当心娘会带吴仙姑上门闹事。”
  没见到简宁之前老六还有几分忐忑,毕竟陆氏说得有鼻子有眼,不过见到简宁后他已经放下心来,哪有妖怪会用背篓背着娃儿,手里还牵着一个,笑得一脸温和的。
  “来就来,我不怕。”简宁嘴上说得若无其事,实际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她不过是异世一缕亡魂,万一那什么仙姑真有两把刷子,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呢。 第21章 被指为妖   “我娘不是妖怪!”大妞二妞在简宁话音落后异口同声道。
  大宝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摇着两手表示不是。三妞没听清她六叔说的什么,但大妞二妞说的她听清了,气得大声说道:“我娘才不是妖怪,说我娘是妖怪的自己才是妖怪!”
  “对!”大妞二妞再次异口同声道。
  简宁本来还暗懊恼不该一时兴起捉弄陆氏,惹来麻烦,见四小只这么维护自己心里莫名有了底气。
  前世她就相信玄学,对鬼神之说也存敬畏之心,不过对跳大绳的仙姑神婆啥的压根不信。这一世或许她自己死后穿越了,又或许潜意识里害怕失去亲情,所以才会有那么点担心。
  但她并不是担心自己,简宁本是死过一回的人,她是怕仙姑真有道法将她逼出原身身体,或将她魂魄收进什么法器里,她担心四小只没了她这个娘往后的日子会遭罪。
  “老六,五弟妹好端端的为何会这般说?”丁有田话是问老六,眼睛却看向简宁。简宁没好气地道:“这还有用问,你爹原来想让我做老五的媳妇,她打过门后一直看我不顺眼,我要是妖怪我早把她一口吞了,还由得她在那胡说八道吗?”
  老六点点头,早先他爹娘对四哥抱有期望,一心指着他四哥将来高中状元跳出农门,又怎会愿意将简氏配给四哥呢?要不是他爹娘后来看四哥不是读书的料,四哥自己也闹着非简氏不娶,如今四嫂就该是五嫂了。
  他道:“我也是这么跟爹娘说的,四嫂要是妖怪早吃人了,奈何爹娘不信。”
  丁有田一时倒忘了这茬,那陆氏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背地里一向爱挑唆他娘对他娘子不满,过去他娘子挨打十回有五六回是她挑唆的,从不放过任何令他娘子挨打的机会。
  “她信口雌黄不要紧,只是嘴一张,半两银子没了。”吴仙姑在十里八乡颇有点名气,丁有田知道几百文钱根本请不动她,想到爹娘把自己一家分出去一毛不拨,却舍得花重金请仙姑,心里不由有些怨气。
  “不知道爹跟娘是咋想的,算了,随他们闹去吧,横竖出不了事。”老六是请假回来的,还要赶着回镇上,他说罢又拿出半吊钱给简宁,“四嫂,这是我攒的体己,都是客人打赏的,爹娘不知道,你收着,莫嫌少,好歹是我一点心意。”
  他提到钱,简宁笑了,“不用,今儿我们赚了钱呢,你要不信问你四哥。另外我们还有桩好事找你,让你四哥跟你说。”
  丁有田把打算跟刘瞎子合伙开酒坊的事跟他一说,他当即拍着胸脯打包票道:“这好办,我们老板一直想要他酿的酒,只要四哥能说服他合伙,你们酿多少酒我们老板全部收。”
  简宁说:“事情还没成,你回去先别跟你们老板说。”
  老六说:“这个自然,我等你们信,这半吊钱四嫂还是收着,老屋几年没住人,房顶修缮啥的都得使钱,就当我孝敬哥嫂的,千万莫跟我见外。”
  他回来后没去老屋看过,并不知道他们已经把主屋屋顶翻新完毕,况且他是四嫂带大的,又一向和丁有田亲厚,说什么也要把半吊钱塞给简宁。
  “那四嫂先替你攒着,等将来你娶媳妇再给你。”
  “嘿嘿,娶媳妇还早着呢,我先走了。”说罢,他捏捏大宝脸蛋,兴冲冲地走了。
  简宁他们回到家,还在院门外,里面就响起“嗷嗷嗷”的声音,大妞一喊“进宝”三妞跟着喊“元宝”,等丁有田打开院门,四只毛茸茸的小家伙缠着各自主人欢天喜地摇着尾巴,卖着萌。
  有地照例黏着丁有田,走哪跟到哪,丁有田搬出两把凳子,和简宁坐在廊下编草爿,它就趴在他脚背上静静看着。
  隔会,当丁有田伸手去拿干草,它居然屁颠屁颠跑去用嘴叼把干草往他手里送,喜得丁有田拎起它搂在怀里好一顿搓揉。
  “娘,元宝会笑,它刚眯着眼睛对我笑了。”三妞开心得大喊大叫,她和大宝大妞一起用麦芽糖在喂他们各自的小伙伴,看到元宝舔着糖抬头冲自己笑后,她乐得手舞足蹈。
  “元宝,乖,笑一个给我娘看看。”她把元宝抱到简宁跟前,用麦芽糖逗着元宝,自己咯咯笑个不停,没一会,元宝果然眯着眼咧嘴笑了。
  “呀,这小东西还真的会笑呢。”简宁刚才看到有地帮丁有田叼干草倒不觉得稀奇,她见多了警犬干这些事,可生活中亲眼看到动物开笑脸她还是头一回见证。
  二妞也伸着脖子在边上看,小脸上满是好奇。
  “二妹。”简宁问她,“哥哥姐姐和妹妹一人都有一只,你想好了,真不想要吗?”
  二妞咬着唇有些犹豫。
  “你要是怕自己照顾不了,娘会帮你的。”
  二妞看看有地,想了想,说:“我不想要黑色的。”
  “那爹问下大宝愿不愿意跟你换。”丁有田叫过大宝,问他愿不愿意把他的招财给二妞,让他和自己一起改养有地。
  大宝心里有些不舍,但想想能和爹爹一起养有地,他又愿意了。他把招财抱给二妞,二妞开始还有点怕,不敢抱,在简宁鼓励下才慢慢克服心理障碍。
  有地既归了大宝,简宁便给它改名叫毛球,大宝还剩有麦芽糖,分了二妞一点喂招财,自己拿剩下的喂毛球,到吃晚饭的时候不仅他跟毛球打得火热,二妞和招财也培养出了感情,搂在怀里半天不舍得放下。
  “田哥儿。”天刚擦黑,刘瞎子拎着一包糕点登门了,还在院里就咋呼上了,“啥正经事找我?”
  简宁迎出来,笑盈盈地道:“刘大哥,知道你来,锅里还给你热着一碗兔肉,你屋里请,我去给你端上来。”
  刘瞎子一听有兔肉,把手上糕点往随后跟出来的丁有田怀里一塞,转身边走边说道:“我去拿酒来,有肉没酒怎么行,我去去就来。”
  待他取了酒来,倒在碗里,简宁一看色泽清亮透明,就知是极品好酒,“你们先吃着喝着,我再去炒盘青菜,马上就好。”
  刘瞎子在她出去后,直接用手抓块兔肉扔进嘴里,一口兔肉下肚,摇头晃脑道:“唔,不错不错,这兔肉你娘子炒的?”
  “味道妙吧?”丁有田笑道:“我娘子如今可了不得,不仅医术高明,还装有一肚子的故事,早上给你的话本子就是我娘子说给我听的,包管你说一辈子书也说不完。”
  刘瞎子斜眼看着他道:“这顿是鸿门宴吧?你肚子里的弯弯绕绕我老瞎子看得一清二楚,从实招来,你打的啥坏主意?” 第22章 谈妥合伙   丁有田没打算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道说了合伙事宜,他还给刘瞎子的酒取了一好听的名儿,云山翠。
  云,取自云雾山。
  山翠,则来自刘瞎子的大名,刘瞎子本名叫刘山翠,他其实并不瞎,只是给人摸骨算命时好弄玄虚,总爱把俩眼珠子翻得只剩眼白,时间长了便被人称之为刘瞎子。
  如果今天丁有田没去镇上,没亲眼看到刘瞎子说书博得满堂彩,他可能还会跟刘瞎子绕下弯子,等他喝高兴了才提合伙的事,但现在他料定刘瞎子会答应。
  刘瞎子果然如他所想,一口答应下来,只提出一个条件,用西游记全本做为丁有田那一半的本金。
  “没问题。”简宁正好端着青菜过来,她在青菜里加了香茹丁,百草间种有香茹,云雾山也有野生的,当地人称之为雷惊蕈,主要用来做药膳,能健脾开胃,化痰理气,却鲜少有人把它当做一道菜来食用,更没人会放在青菜里一起炒。
  刘瞎子尝过连连点头,“妙啊,想不到雷惊蕈和青菜一道炒味道如此之妙,怪不得田哥儿当年闹着非娶你不可,还和利哥儿干了一架,要不是兴哥儿帮着他,老瞎子也在一旁拉偏架,他早被利哥儿揍扁了。”
  “呵呵。”刘瞎子干笑两声,瞟眼丁有田,又道:“如今看来你还是个有福气的。”
  简氏虽心智不全,但生得俊俏,还天生有把子力气,手脚也勤快,加上有一起长大的情份在,故而老五丁有利一开始并不肯相让。兄弟俩为了简氏打得头破血流,这事当年在丁家村也算是家喻户晓,老五直到现在都还记恨丁有田,平日里也不大搭理他,看到他总是黑着张脸,没个好颜色给他。
  陆氏嫁进门当天就知道了这事,找老五闹过几回,老五从不惯着她,闹一回揍一回,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今儿更惨,她先是被简宁吓得半死,后又被一掌劈晕,醒来慌慌张张跑去地里报信,扯着嗓子一路喊着简氏是妖怪,惹得在地里劳作的村民纷纷侧目。
  老五只当她又在拈酸吃醋,加上丁有田才跑来闹过一通,害得他们被老丁头喝斥,心里正窝火呢,她算是撞到枪口上,被老五摁在田埂上一顿暴揍,还被揍成了乌眼鸡。
  此刻,老屋这边欢声笑语,老丁家堂屋里却烟雾缭绕,陆氏顶着一只乌青的眼眶,在向一个干瘦的女人描述着简宁当时的情形。
  干瘦女人叫吴凤仙,是老大丁有旺奉孟氏之命刚从邻村接来的仙姑,她老神在在地盘腿坐在椅子上吸着旱烟,老丁头也在吸,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劣质烟草味。
  “仙姑,你看我那四儿媳妇是被什么山精树怪附身了?有把握降服不?”孟氏在陆氏话音落后一脸担忧地问道。
  吴凤仙眼一斜,对她问的这话非常不满,拉长脸道:“你去方圆百里打听打听,本仙姑可不是没名没号的,你们若不相信本仙姑那就另请高明吧!”
  说着,作势要走。
  老丁头轻咳一声,孟氏忙摁住吴凤仙,赔笑道:“仙姑莫怪莫怪,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担心附身的妖怪道法高深吗?万一要是……那不白糟践钱,打了水漂不是。”
  吴凤仙吸着烟,眼又往她一斜,待喷出口烟雾,手中烟杆戳向她道:“要不本仙姑说你就是猪脑子呢,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知道啊?本仙姑一进你们村可听说了,你那四儿媳妇下套套到好几只斑鸠和野兔,还给后山马田氏家送了一只肥斑鸠,你去后山问问,看本仙姑有没有扯谎,切。”
  她轻嗤一声,偏头吧嗒吧嗒吸着烟,面上带出对孟氏的不屑。
  老大丁有旺耷拉着眼皮道:“是咧,我们从后山过来好几个人跟我说了这事。”
  天老爷啊!
  昨儿送野兔,今儿送斑鸠。
  简氏想干啥?
  一屋人坐卧不宁。
  孟氏直接“咚咚”捶了几下胸口,仿佛送出去的肉都是剜的她的心头肉,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恨不能活剥了简氏才解恨!
  吴凤仙眼往她一睃,心里有些瞧不上她这作派,腰身一挺,拿腔拿调地说道:“你也犯不上跟她怄气,她现在是被附身了,但不管她被什么山精树怪附身,本仙姑出马没有降服不了的……”
  说到这,她扫了一眼屋内在坐的人,见大家都竖着耳朵在听她讲话,不觉端正坐姿,接着道:“待本仙姑降妖伏魔之后,简氏还不是任由你们调摆,想搓圆搓圆,想搓扁搓扁,那几只斑鸠和野兔,还有两匹布,还能是谁的?不都得送到这个家里来。可要再拖下去,她今儿东家送一点,明儿西家送一点,到时只怕连骨头渣渣都剩不下喽。”
  吴凤仙这话一语中的!
  孟氏原本压根不舍得花血本请她这尊大神,四房分出去了,简氏被妖附不附身的和她没关系,哪怕死了跟她都没关系,她才懒得管呢。可是刘氏心心念念不忘到手的花布,她听陆氏说简宁是妖怪后,于是给孟氏分析,四弟妹肯定是被妖怪附身才变得如此凶残,只要请仙姑收走附身的妖魔鬼怪,四弟妹就还是从前那个任由她们搓圆搓扁的面人儿。
  听她这么一分析,孟氏一想,是这么个理,降服妖魔不但能让简氏主动乖乖的把两匹布送来,还能出出胸中的恶气。不过这事她一人做不了主,等老丁头他们收工回来后她把这事跟老丁头一说,老丁头召开了家庭会议,几乎全票通过刘氏提出的请仙姑提议。
  现在筹码又加重了,多出了斑鸠和野兔,孟氏看向老丁头,老丁头微点了下头,她立即开箱取出三百文定金交到吴凤仙手上,剩下的事成之后一手付清。
  吴凤仙收了钱,让他们把心放在肚子里,约定明儿一早去降妖伏魔,临走又卷了老丁头半袋烟叶,嘱咐他们早些安歇,养足精神,明儿等着看好戏。 第23章 忘年之交   送走仙姑,孟氏想起斑鸠和半边野兔还是肉疼得紧,老丁家的人个个都很气愤,一只斑鸠的营养价值顶得上三只鸡,凭啥让田氏得了这天大的便宜?
  孟氏打头,咬牙切齿骂着简宁,大家跟着骂,骂着骂着怒火转移到田氏头上,一个个又骂起田氏,高氏更是恶狠狠的诅咒,田氏一家人不得好死!
  田氏被骂得在家连打几个喷嚏,她端着一盆洗脚水出来,脸上带着笑,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她家男人不知抽什么风,她侍候他洗脚十几年了,今儿居然破天荒的跟她客气起来,向她道了声谢,还说她辛苦了。
  虽然田氏觉得自己做的都是份内的事,但付出被自家男人认可,他还知道她辛苦了,不得不说这感觉怪好的。
  “仙姑,你这是打哪来啊?”她出来泼洗脚水,看见和她娘家一个村的吴凤仙提着灯笼打她家门前过,便叫住了她。
  “是桂芝啊。”吴凤仙站住脚,她跟田氏的老娘关系不错,两人聊了几句,她告诉田氏,简宁被山精树怪附了身,老丁家请她来降妖伏魔,她过来了解情况收取定金,明天一早再过来施法降妖。
  “你别听那家人瞎咧咧,简家妹子好好的,附什么身呀?你别阴沟里翻船毁了自己一世英名。”
  吴凤仙把陆氏说的原封不动复述一遍,又叮嘱她,“你小心着点,别吃人嘴短,我可听说她今儿给你送了只斑鸠,昨儿还送了半边野兔,那都是迷魂汤,仔细哪天被她挖了心肝吸了血。”
  田氏脸冷了下来,她刚刚是心情好才跟吴仙姑打声招呼,毕竟是她娘家村里的人,事实上她对她没什么好感,道声好走不送,她扭身回了屋。
  回屋后,田氏跟马福全说起这事,说完骂起老丁家的人,简氏在他们家做牛做马十几年,要真被妖附了身早把他们一家全收拾了,哪还轮得到他们来诬陷自己!
  骂完老丁家的人她又骂吴仙姑,骂她只认银子不认人,莫说简氏没被妖附身,就算附了身,那也是好妖,她可不喜欢别人诋毁她家的救命恩人。
  马福全皱着眉头道:“仙姑神婆都只会招摇撞骗,他们喜欢被骗随他们去吧,你跟着生什么气,气大伤身,没必要。”
  “吴仙姑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你要是担心就打发小麦去告诉她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我才不担心,我只是气他们找简妹妹的麻烦,不过你说得也对,我还是让小麦去知会她一声。”
  马小麦如今对简宁很是佩服,又会医术又会下套,他很愿意跑这一趟,他过去时简宁正在跟刘瞎子讲西游记,百草间里有她存放的各类书籍,她只要照本宣科即可。
  她说,丁有田写,仍是用竹签,四小只都围坐在边上听得聚精会神。
  马小麦也听入神了。
  直到简宁说完两集打住,他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回去谢谢你娘,简姨没被啥山精树怪附身,让她放心,没事的,啊?”
  马小麦还有点失望,他刚听了西游记,倒真希望可以见识一下变化多端的妖怪,对附身啥的都非常好奇,如果简姨被附身了他还想拜她为师呢。
  刘瞎子在马小麦走后也起身告辞,他看上去有点喝高了,走路摇摇晃晃,简宁让丁有田送他回去,他摆摆手。
  “这点酒对老瞎子来说,才哪到哪啊,不过老瞎子嘴馋,侄儿媳妇手艺不错,明儿一早少不得再来蹭一顿,不白吃。”他拍拍丁有田肩膀,“明早接着喝,老瞎子再带壶酒来如何?”
  丁有田咧嘴笑道:“你要没带酒我可不让你进门。”
  刘瞎子嘿嘿笑了两声,哼着小调,晃晃悠悠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他穿着给人摸骨算命的长袍,左手用麻绳提着一坛酒,右手拿着画有八卦图的平津帆,果然来了。
  丁有田笑道:“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请了你,依我说往后别干那些招摇撞骗的事了,好好酿酿酒,闲了去说说书,不比神仙还快活啊。”
  刘瞎子嚷嚷着饿了,没理他,径直奔饭桌而去。
  知道他要来,简宁做了腊肉焖饭,又熬了一锅青菜斑鸠肉丝粥,照例给四只银狐幼崽喂的青菜肉丝糊糊。
  “腊肉还可以这样焖饭?”刘瞎子尝了一口,大呼过瘾,他给简宁和丁有田各倒了碗酒,“既合伙做生意,往后索性多添副碗筷,老瞎子就在你们家搭伙吃饭可使得?”
  简宁刚要开口。
  丁有田抢先道:“使得,四分利减两分用做伙食费。”
  刘瞎子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随后看向简宁,“侄儿媳妇怎么说?”
  “我觉得宝儿爹说的没问题啊。”简宁笑眯眯地道。
  刘瞎子叹气,“成!谁让侄儿媳妇手巧,老瞎子又嘴馋呢!只是有言在先,要是哪日饭菜做得不合口味,别怪老瞎子摔碗骂人就是。”
  丁有田笑道:“骂我可以,骂我娘子不可以,你若敢骂我娘子别怪我破口大骂你家祖宗八代。”
  刘瞎子跟他爹老丁头一般大,但他跟刘瞎子说话一向很随意,两人其实是一对忘年交,且他对刘瞎子有救命之恩,这还是他七岁那年的事。刘瞎子有回喝多了劣质酒,上了头,失足掉进河水里,正好丁有田从后山拾柴路过,虽然他没啥力气,在水里却跟个泥鳅一样,他一头扎进水里把他拖了上来。
  那年要不是他,刘瞎子旱鸭子一个早没命了!
  也就是从那之后,刘瞎子才跑去他家,上门游说他爹娘送他去念书,说他能位及宰相。
  丁有田从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事,刘瞎子也没说,所以没人知道他曾对刘瞎子有过救命之恩,连原身也不知道,简宁自然更不知道了,她一脸无害地剜眼丁有田,笑嘻嘻地道:“怎能动不动骂人祖宗八代,要骂也是骂祖宗十八代。”
  刘瞎子再次叹气,用手指指他俩,还没开口呢,外面院子门被“咚咚”拍响,随既孟氏的声音传了进来,“老四!开门!快开门!不开砸门了!” 第25章 套到野猪   孟氏“嗷呜”一声率先反应过来,她气急败坏地扑过去跟吴凤仙撕打上了,“你个杀千刀的骗子,还我钱来!”
  论打架,干干瘦瘦的吴凤仙和孟氏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选手,但退钱不可能,打不过,她不会揪头发啊?她一把拽住孟氏头发破口大骂道:“你才杀千万!你才是骗子!全家都是骗子!她压根没被妖魔附身……”
  骂到这,吴凤仙想起昨晚田氏说的话来,她还真阴沟里翻了船,简氏没被妖魔附身她如何降她?
  一屋都是骗子!大骗子!
  害她毁了一世英名,她越想越气,气冲上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时竟反败为胜占了上风,反将孟氏压在身下,左右开弓扇了她几个大嘴巴子。
  扬手待要再扇时,刘氏高氏陆氏扑了过来,尤其刘氏更为卖力,主意是她出的,害怕孟氏回头找她算账,她扑上来逮着吴凤仙一顿暴揍,最后还将她肩上散落在地的令旗踩了个稀巴烂。
  吴凤仙战斗力本就弱,何况她们婆媳联手,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吃饭的家伙式还损毁好几样,亏大发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挣脱她们狼狈而逃,鞋还跑掉一只,被刘氏捡起来照她后背用力甩了过去,打得她一个趔趄好险没滚落山坡,担心她们婆媳追上来她鞋都没顾上捡,跌跌撞撞地跑了。
  “我的个天啦!”孟氏想起三百文定金,两手往腿上一拍,坐在地上扯着嗓子嚎啕上了。
  老丁头铁青着脸,打她边上过时,没好气的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领着几个儿子下地干活去了。
  老五丁有利边走边回头瞄了眼老屋翻新的屋顶,又扫了眼嘴角噙着笑意站在简宁边上的丁有田,想着他如今不用下地干活,每天还能吃上肉,突然觉得分家未必是个坏事儿。
  好戏散场,看热闹的村民也拍拍屁股散了。
  刘瞎子走上前道:“你们这还有几天拾掇,等拾掇好了老瞎子再来搭伙,另外还得雇两三个人,这事你们去张罗吧,老瞎子就不管了,走喽。”
  简宁看着他手中平津帆上的八卦图,心里一动,起先她认为吴仙姑是骗子,蓝色火焰有可能是使用了某种化学物质,但降妖杵腾空可见那仙姑还是有两把刷子。
  至于腾空后为何转向砸在吴仙姑身上,一定是有人暗中助她,她怀疑这人是刘瞎子,找个机会她得问问。
  “简姨,你今儿上山吗?”马小麦领着两个弟弟跑过来问道。
  “上,还要割些干草砍些竹子来。”
  “我去帮你们割草,割完草你能教我下套吗?”
  “当然可以。”简宁莞尔一笑道。
  “我也去!”
  “我也去!”
  马小米马小豆举手叫道。
  简宁转身见四小只抱着银狐幼崽出来了,她摸摸马小豆脑袋,“你就别去了,在家跟大宝他们玩吧。”
  马小豆瞬间被银狐幼崽吸引,不去就不去吧,他跑到大妞跟前,伸手想摸进宝,结果小家伙背一弓,奶凶奶凶地瞪着他。
  大妞说:“进宝跟你还不熟,没关系,一会熟了你再摸它。”
  马小豆连连点头,眼睛在四只银狐幼崽身上睃来睃去,稀罕得不要不要的……
  “呸!”院门外,孟氏朝着简宁啐了一口,爬起看见刘氏,两眼一瞪,伸手就要去打她。
  刘氏尖叫一声,撒腿跑了。
  “死猖妇!让你瞎出主意,让你嘴欠,看老娘打不死你!”孟氏骂骂咧咧地撵着她走了。
  陆氏看眼简宁,扯着高氏慌慌张张跟着走了,唯恐走慢一步落到简宁手里,吴仙姑说简宁没被妖怪附身,她实在想不通昨日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通她懒得再想,反正暗暗打定主意,往后离简氏远点,那是个狠人,今非昔比,她惹不起躲得起。
  “简姨,你会不会功夫?”上山的路上马小麦问简宁,走在后面的丁有田也支愣起耳朵。
  “会一点,小时候教我医术的师傅也教过我武功。”
  “那以后早上我们一起练功行吗?我以前每天早上都跟着我爹爹练,我可以把我会的教你,你也可以把你会的教我,行不行?”
  “没问题,咱们互相学习。”
  他说的正合简宁心意,她本就计划要教四小只武功,先前还担心丁有田问东问西,毕竟原身进丁家时才七岁多点,一下又会医术又会武功难免让人生疑,这下倒省了口舌。
  几人在山上割了草砍了竹子,然后去了陷阱那儿,结果收获比昨天还大,居然套到一头大野猪,简宁目测足足有三百多斤,另外还有几只斑鸠和野兔,有两只野兔毫发无伤还是活的。
  马小麦马小米喜得一蹦三尺高,冷静下来,马小麦扑嗵往地上一跪,对着简宁连磕几下响头。
  “简姨,你收我为徒吧,我一辈子都听你的,求求你了。”
  “你倒机灵。”丁有田今日反而沉得住气了,没有昨日那么激动,在他想来定是灵狐肉的功劳,他让马小麦先起来,“你想拜师得先问过你爹娘的意见,要拜也要正经拜。”
  “听你丁叔的,回去问过你爹娘再说,只要你爹娘同意了,我就收下你这个徒弟。”简宁笑盈盈扯起他,她还是蛮喜欢这小子的。
  陷阱里的野猪刚死不久,还有微弱的哼唧声,估计出来觅食掉进来的,几百斤的大野猪简宁一人就将它扯了上来。
  重新弄好陷阱,她又帮着马小米在另一处挖了个,再把悄悄取出来洒了灵泉水的灵狐肉分了他一块,扔在陷阱里。
  下山时,几人用竹子抬着野猪,简宁走在前面,丁有田和马小麦走在后面,他俩是轮着抬。
  从山上下来,路过村民瞧见了,纷纷跑过来围观,得知是下套套住的,啧啧惊叹简宁和丁有田真是走了狗屎运。
  但也有人在想,是不是这个季节的野物嘴特别馋,所以易得套?于是,有几人已经悄咪咪地跑回家拿了工具上山挖陷阱去了。 第26章 让搬回去   回到家,一进院子,四小只和马小豆唿啦围了上来,四小只没见过野猪,不认得,但知道是肉,眼睛都看直了。
  “哇,野猪,大野猪。”马小豆认得,口水都滴下来了。
  简宁去灶屋拿了木盆和尖刀出来,先把猪血放干净,她告诉马小麦,“猪肉可以清除人体内的灰尘,等凝固了,晚上我去给你爹换药时带一碗过去,另外猪头咱两家一家一半,一会你拿半边回去。”
  这头野猪简宁也没打算卖掉,决定熏成腊肉留着冬天吃,肥肉还能炼成猪油。放完猪血,刮猪毛,分解猪肉,作为特警部队的一名军医,她驾轻就熟,手法到位,没多大功夫已处理完毕,给丁有田都看傻眼了。
  他摸摸下巴,寻思着,娘子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他不知道的?
  简宁给了马小麦半边猪头和一条猪后腿,喜得马小麦连声大叫:“谢谢师傅!谢谢师傅!”
  “别乱叫,现在还不是,等以后拜了师有你小子叫的时候。”丁有田也喜欢马小麦的机灵劲,看眼自己儿子,他忍不住悄声问简宁,“娘子,宝儿你能治吗?”
  昨晚大家都入睡后,简宁已着手给大宝开始治了,这会听他问起,也没想再隐瞒他,点头道:“能,而且能治好,晚上等他睡了我再给他扎针,有得个把月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丁有田听了激动坏了,兴奋之下一把抓住她左肩,简宁侧目,眼往他一睃,右手尖刀作势要往他手上扎去,唬得他忙缩回手,讪讪笑了两声。
  给你脸了是吧?
  简宁恶狠狠地剜他一眼。
  ……
  简宁和丁有田下套套到一头大野猪,连同马家哥仨拿回半边猪头和一条猪后腿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不一会便传遍全村。
  天啦,野猪啊!
  不是斑鸠,不是野兔,而是几百斤的野猪啊!
  老丁家的人听到消息跟炸了马蜂窝一般,在地里劳作的老五直接撂挑子不干了,“爹!”他冲老丁头嚷嚷道:“老四这狗日的,不是风吹大的!斑鸠野兔就不说了,那半边猪头和猪后腿难道由着他想送就送啊?”
  老大老三都停下了手里的活,不约而同看向老丁头。
  “爹,老五说得有理。”老大丁有旺道:“当年要不是爹发善心将弟妹买回来,她早不知饿死在哪了!爹跟娘辛辛苦苦将他们拉扯大,虽说分出去单过了,可没断绝父子和兄弟关系,哪有日子过好了不顾爹娘跟兄弟的道理?”
  老三丁有成道:“大哥说得对,他们要不认爹娘,不认兄弟,两人加起来多少斤就用多少斤的猪肉来抵。”
  老丁头这会觉得把四房分出去急了点,失策了,谁能想到简氏恢复记忆后这般能干,不仅会医术,还会下套,也不知她如何下的套,能套住一回是运气,接二连三套住凭的可就是下套的技巧了。
  “老大,你跑一趟,就说我说的,老屋冬天住不得人,让他们一家搬回来,今天就搬,快去。”
  丁有旺一秒没耽搁,拔脚快步往老屋去了,他一路还气鼓气胀在心里骂着老四和简宁的良心让狗吃了,全然忘了他们被分出去那天他去送东西,撂下东西就走的时候了。
  老屋院门虚掩着,隔得老远丁有旺就听到院里传出的孩童笑声,他推开院门进去,丁有田坐在廊下在编草爿,简宁拿着裁剪好的花布在往大妞身上比,大妞手里抱着……狐狸崽子?
  他眼一转,发现四小只居然一人有只小狐狸崽子,二妞手里还拿着半块糕点在喂狐狸崽子。
  这才几天工夫,四房日子竟过得这么好了?连一向馋嘴的二妞都不稀罕糕点,舍得拿去喂狐狸崽子了?
  一时间,他心里是又恨又妒,更令他生气的是没一个人搭理他,他就不信他这么大个活人站在这没人看见他。
  又等了片刻,还是没人搭理他,简宁回屋缝衣服去了,四小只在院里逗弄狐狸崽子,丁有田在编草爿,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他。
  “老四!”他开口带了几分脾气。
  丁有田抬目扫他一眼,然后没了然后,他继续跟那编着草爿。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他一秒也不想再多待下去,不带一丝好气儿地撂下一句:“爹让你们今天就搬回去!”
  “我们不回去!”
  他话音落,大妞二妞异口同声喊道。
  “不回去!”三妞也大声道。
  大宝摇手,又摇下头,“不…回!”
  反正话已带到,他转身准备走,丁有田开口了:“你回去告诉爹,要不想过安生日子大家都别想好过,再来生事我便一纸诉状递到衙门里去。”
  丁有旺顿了顿,什么话也没说,大步去了。
  回去地里,他把丁有田的原话一字不漏说给了他爹听,老丁头还没发话,老五先发飙了。
  “爹,你发句话吧!我还不信了,就算二哥不在,我们哥仨还收拾不了区区一个妇人,单拳难敌四手,她再有把子蛮力还能一打三不成?”
  老丁头冷冷瞅他一眼,这个二愣子,遇事就知道吵吵巴火的,也不动脑子想想,做大伯的要真把弟妹给打了,他老丁家在这个村子里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给淹死!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能急,把四房分出去不正因为急了点才坏事的吗?
  “咋的!你们一个二个看着老子干啥?都不干活了?从今往后不想吃饭了?都给老子干活去!”
  老五还想说个啥,稍一愣怔,老丁头俩眼珠子便瞪了过来,他到底还是不敢跟他爹硬犟,只得先闷头干活。
  傍晚,孟氏领着老大老三老五并他们各自的媳妇,雄纠纠气昂昂闯进田氏家,她往田氏家堂屋门口一站,叉着腰勒令田氏赶紧将半边猪头和猪后腿拿出来,否则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田氏并非软柿子,她两手抱胸看向孟氏,挑衅道:“哟,那你来晚一步,都吃下肚变成屎了,你要不要?要的话回去取个盆来我拉给你,只要你吃得下。”
  冷哼一声,接着道:“你脸哪来的那么大,东西是你给的?还是我上你家抢的?我呸!几十岁的人了,越活越不要个逼脸……”
  田氏早看不惯她,现在她送上门来找骂挨,她岂会放过?当下扯着嗓子香的臭的一通乱骂,她一人对孟氏和她的三个儿媳妇都没落下风,何况还有她三个儿子在边上帮腔。
  老大老三老五见状,也开始帮腔,还扬言要去灶屋搜。田氏压根不带怕的,她让马小麦去把菜刀取来,马小麦取来后,她手拿菜刀往自个脖子上一横,“我看哪个敢动?动一下我立刻抹脖子,死了都要拉你们一个垫背。”
  这时,马福全弯着腰挪到了房门口,他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捂着腹部,视线在老大老三老五面上扫过,冷声道:“你们是当马某死了吗?” 第27章 上门明抢   田氏想着他那么重的伤,居然强撑着下了床,心疼坏了,也恨死孟氏了,还有丁家的老大老三和老五。
  她男人没死呢,他们就敢大摇大摆欺上门,这要是她男人昨儿没救回来,她孤儿寡母的只怕会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我田桂芝可不是好欺负的,我跟你们拼了!”她举着菜刀朝孟氏他们冲了过去。
  “别!”杀人偿命,马福全担心她一怒之下干出傻事,想冲出去阻止,结果急切间用力过猛,不但迸裂伤口,自己还一头栽倒在地。
  “他爹!”田氏扔了菜刀,扑向他。
  马家兄弟喊着爹爹也奔了过来。
  “没,没事。”马福全被他们扶起,坐在地上,他一手捂紧腹部,一手指着丁家三兄弟,“你们现在滚蛋还来得及。”
  “吓唬谁呢?你都这样了我们还怕你不成?”要说以前丁老五还有点虚他,现在他可不怕,扭头又对老大说:“大哥,那么些猪肉他们家不可能这么快吃没了,你去灶屋搜,我和三哥守在这,不能白便宜了他们。”
  老大二话不说朝灶屋走去。
  “给我站住!”田氏起身喝住丁老大,指着他们厉声道:“你们这是要明抢是吧?当我马家田家人都死绝了是不?小米!去你姥家把你几个舅舅喊来,我看今天谁吃了豹子胆,敢上我们家抢东西!”
  “好!”马小米抬脚飞快去了。
  “三弟你也去。”马小麦已经悄声叮嘱过马小豆,去把简宁叫来。
  “我去追二哥。”马小豆也飞快跑去了。
  田氏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她二哥还是个镖师,拳脚功夫不比马福全弱,老大一时还真不敢动弹。
  “说谁抢呢?”老五看他大哥怂了,马上指着田氏道:“我四哥一家只是被分出去单过,爹还是他们的爹,娘还是他们的娘,我们也都还是他们的兄弟。拢共一头猪,我们自家人还分不过来,哪轮得到你们来享用?便是你兄弟来了也得讲个理!”
  “对!没错,是这么个理。”孟氏来了神,来前老丁头也是这么说的,他们终归还是四房的亲爹娘,哪有爹娘做不得儿女的主的?她腰杆一挺,“野猪是我四儿和四儿媳妇套的,别说叫你兄弟来,你就是把里正叫来我们也是有理的一方。”
  她说着冲田氏啐了一口,又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吃我们家人套的野猪吗?赶紧交出来,别废话!”
  “我师傅给我的,谁敢上我家来抢我抽谁!”马小麦跑回房里拿出了他爹惯使的九节鞭,拉开架式,大声喝道:“想要得问问我手中的鞭子答不答应!”
  马小麦一回来就跟他爹娘提起要拜简宁为师,田氏以为他一时兴起想跟简宁学医,拜就拜吧,她没意见,马福全也赞同,所以这会他直接叫上了师傅。
  “我呸!”孟氏指着马小麦骂道:“你要不要点脸?为了口吃食师傅都叫上了,她能教你啥?教你下套啊?拿根破鞭子吓唬谁呢?”她说罢掉转身命令老大,“愣着干啥?还不进去搜!”
  老大一动,马小麦跟着动,但他被老三老五拦下了,田氏要去拦住老大,又被孟氏和她的三个儿媳给缠住。
  眼看丁老大朝着灶屋去了,马福全皱眉想着,这要是从前,他的xl激光狙在就能阻止丁老大。
  他脑子里刚闪过这念头,他用惯的xl已握在他手中,来不及多想,他抬手朝着丁老大脚下开了一枪。
  “臼”一声响,带起一片尘土。
  与此同时,简宁正在百草间里,给刚冒出尖的红薯嫩芽在浇灵泉水,她恍惚听到武器库有轻微异动,回头瞟了眼,风平浪静,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没在意。
  马家这边,丁老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眼,然后惊恐的发现他脚下地面冒出一个大坑,坑边缘的泥土还有烧焦的痕迹,他差点一脚崴进坑里。
  方才那声响大家都听到了,不约而同停了手,接着都发现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坑。
  大家心里正疑惑呢,马福全的声音响起,冰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丁有旺,你若再敢往前一步,那个坑就是你的下场!”
  他眼睛看着丁老大。
  “爹?”马小麦一脸惊喜地跑到他边上,“爹你用的什么暗器?”
  听他这么一问,孟氏和丁老大他们明白了,原来是马捕快用了什么古怪的暗器,他们都没想到他伤成这样还这么厉害,看来今天明抢是抢不成了。
  但就此放手,孟氏一万个不甘心。
  这时,早听到马家动静的后山村民陆续过来了,孟氏见状,立即使出她惯用的招数,往地上一坐,拍打着两腿哭诉起来。
  后山住的大多是外姓村民,田氏平素人缘不错,她以为大家都会向着她,但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肉多金贵啊,她家连着两天不是斑鸠就是野兔,今儿还得了野猪肉,别人眼馋都眼馋不过来哪里还会向着她?
  不但不向着她,还有人趁机数落她。
  “田氏你也真是的,简氏年轻不懂事,未必你也不懂?好东西她给你你还真敢接着,换我我可不敢。老丁家一大家子人,想也想得到,他们怎会由着简氏胡来?依我说,你赶紧把东西退给人家,为那么点吃的闹起来也不好看。”
  “就是,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简氏再跟你要好,可她到底还是老丁家的儿媳妇。她婆婆自然做得她的主,赶紧退了吧。”
  田氏气得两眼发黑,简氏一家是被公婆扫地出门的,她一片好心把东西送给她,她要是就这么让孟氏拿了去,她岂不是辜负了简氏的一番心意?
  她正要开口怼回去,有人替她说话了。
  “要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眼热,也不想想,简氏一家被撵到老屋,钱没一文,田无半垅,那时你们谁伸手帮过他们一把?只有田氏送去半袋番薯,那个时候她可没想过回报,她又不是能掐会算,人家简氏现在运气好,知恩图报,有什么可眼热的?她婆家人又拿什么脸面上门来讨要?”
  替田氏说话的是常氏,和田氏一样是个强势能干的妇人,以往田氏跟她交往并不多,没想到反而是她站出来替自己说了句公道话。
  “你放屁!”
  眼看大家都在帮自己说话,都喊着让田氏把东西交出来,不想常氏这时候跳出来坏了自己的事,气得孟氏想要撕烂她的嘴,可还没等她爬起来简宁就来了。 第28章 异世相逢   简宁身后跟着丁有田和马小豆,丁有田肩上挎着简宁用竹子编的药箱,简宁一进来直奔田氏。
  “田姐姐,我来迟了,让你受委屈了。”她抓着田氏手道。
  “简妹妹……”田氏抽出手一把搂住她,自打她嫁到丁家村,还从没被人欺上门来,更没被人当众指责过,泪水一下没绷住,夺眶而出。
  “小娼妇!她是哪门子的姐姐?”孟氏一拳打在简宁背上,指指刘氏高氏,叉着腰冲简宁尖声叫道:“这才是你正经的嫂嫂,要叫姐姐也该当叫她们,你这吃里扒外的贱皮子……”
  她骂得唾沫星子直喷的。
  简宁眼微眯,视线扫过孟氏身后的老大老三和老五,个个面带不善,有几个儿子撑腰,难怪孟氏胆肥了,敢动手挑衅自己。
  三个青铜而已,她压根瞧不上。
  “我小猖妇,你老猖妇吗?几十岁了说话这么没有口德,嘴巴这么臭,你吃屎长大的?我有金山银山我乐意给谁给谁,你气吧怄吧?那你也只有干气干怄的份!气死你个死老太婆!”
  她学着孟氏双手叉腰,说一句往前进一步,逼得孟氏不由自主连退好几步,在场之人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一枚土鸡蛋。
  如今的简氏也太猛了吧?
  后山一些村民,只听说她被雷劈后性情大变,当天为护几个娃还踹过老孟氏一脚,他们都半信半疑的,还以为说的人夸大其词,眼下看来倒有几分可信度。
  这简氏真是变泼辣了,今非昔比啊!
  “四弟妹,你就这么跟娘说话的?”丁有旺端出了老大的架子,又不满地扫眼丁有田,“你是个死人啊,由着你媳妇忤逆娘,你要不管我这做大哥的少不得替你管了!”
  老大给自己撑腰了,孟氏底气一下上来了。
  “你个雷都劈不死的贱皮子,我让老四休了你!”
  “休我?”简宁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你这个老毒妇,自己吃得膘肥体壮的,再看看你这三房儿媳妇,个个瘦成竹竿了!好吃好喝的都先紧着自己,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居然挑唆自己儿子休妻,我看你就是根搅屎棍,你不妨问问你四儿,看他听不听你这老毒妇老巫婆的!”
  “老四!”孟氏鼻子都快气歪了,恶狠狠地瞪着丁有田,双目跟淬了毒液一般。
  丁有田还没有表示老五已按捺不住。
  “老四你个软蛋,你管不了婆娘老子替你管!”
  他一拳照简宁面上挥过来,简宁头一偏,身子一侧,反手抓住他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结结实实打趴在地,跟着踏上一只脚踩在他背上。
  “动一动,肠子给你踩出来!”
  众村民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这,简氏真是狠人啦,不仅敢骂婆婆,还敢动手揍小叔子。要不是吴仙姑都奈何不了她,并说了她没被山精树怪附身,只怕大家又会多想。
  马福全被马小麦扶着靠坐在墙上,他看着简宁,嘴角微微上扬。昨儿醒来他看见肩上的包扎法,还只是怀疑,这会他已确认无疑,方才简宁那招过肩摔还是他在警校任教时教的。
  “你个贱妇你踩啊,踩啊!”被个妇人踩在脚底下,还是差点成为他娘子,原本任他骑来任他打的妇人,气得老五俩眼珠子血红,双手用力抠着泥土,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简宁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抓起他随手一丢,好巧不巧丢进了马福全用激光狙炸出的土坑里。
  “好你个贱妇!”
  老大扬手想掌掴简宁。
  “贱皮子!”
  老三也怒骂着抬脚想踹她。
  无一例外都被简宁轻松解决,先后被她扔进土坑里,孟氏不敢正面刚她,却直奔袖手旁观的丁有田而去。
  没等她用头撞上丁有田,简宁已拎起她后脖领,一把拽倒她,跟拖死狗似的,将她拖到土坑边,甩在挣扎着刚要爬起来的丁老大身上,母子俩倒下去压在老三老五身上,皆哀嚎怒骂不止。
  简宁拍拍手,“不服的起来再打!”
  简氏威武!
  众村民暗咋舌,一人放倒三个壮汉,这战斗力谁还敢不服?先前帮着老丁家说话的人悄悄溜了。
  刘氏高氏陆氏也吓得躲在一旁不敢吱声,她们三人长期受孟氏压迫,动不动还被自家男人揍,这会一个个心里暗爽,竟没一人上前去扯起孟氏和自家男人。
  丁老大他们也只敢嘴上叫骂,没有再跟简宁动手的意思,简宁命令他们滚蛋,并警告他们,再敢来马家闹事绝不轻饶。
  待人都散去后,简宁同着田氏欲扶起马福全,丁有田抢在她前面一步,他可不想他娘子去扶别的男人。
  马福全腹部纱布已被血染红,需要再次缝针,简宁依旧只留下马小麦在房里,丁有田尽管不情愿也只能退守在房门外。
  简宁给马福全注射了局部麻醉,马小麦见他爹睁着两眼,便拿件褂子挡住他爹视线,怕他看到简宁缝针会觉得疼,还给他讲起西游记的故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马福全在简宁拿出针筒时嘴角已微勾,他不是别人,正是简宁他们特警队的队长武言旭。
  那日,简宁挡在他身前被一枪爆头,那颗子弹穿透简宁后脑钉进了他额头,简宁跌落山崖他奋不顾身想拉住她,纵身一跃时又中了一枪,与简宁先后跌落山崖。
  醒来,他就成了捕快马福全。
  虽然身处异世大陆,但能重遇自己的老部下,他心里还是挺欣慰的,碍于马小麦在边上,他暂时还没办法跟简宁相认,心里有很多疑惑也没办法问。比如简宁的针筒,先前凭空冒出来又莫名消失的xl激光狙。
  “马大哥。”简宁边包扎伤口边叮嘱他道,“好好卧床养着,你这伤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养伤期间不能再下床,有什么事打发小麦去叫我就行,千万别再逞能。”
  “简……妹子,谢谢你,辛苦你了。”
  简宁抬眸,对上他视线,他双目如深不见底的幽潭,给简宁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原身原本就见过马福全,她倒也没多想,又叮嘱几句,挎上药箱转身出去找田氏去了。 第29章 前世今生   马福全没固定月银,受伤在家休养一文钱没有,只不过霍锦成给镇君打过招呼,他伤愈后依旧还是可以在镇上当捕快,并给了田氏二两银子当家用。
  但田氏心里还是发愁,担心人走茶凉,十天半月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故而当简宁跟她说起想雇她帮着酿酒,每日按一百八十文结算工钱时,她激动得一把抓住简宁的手,未语泪先流。
  “我的好妹子,你让我说啥好,当年我不过顺手帮过你几把。也没帮你什么大忙,就捎带手洗过几件衣裳,我可真没图你回报啊!”
  “咱们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能不知道田姐姐是个啥样人吗?今天的事你别放心上,我是真缺人手,还得再雇一个手脚麻利的人呢。以往除了田姐姐我也不大和其他人来往,田姐姐可有推荐的人选?”
  “有有有!”田氏连说三个有,她推荐了常氏。常氏男人是个痨病壳子,又有五个儿女,家中日子比谁都过得艰难。
  好在常氏能干,家中田地卖了给男人看病抓药了,她就自己在屋前屋后开荒种菜,每天天不亮挑去镇上卖,卖了钱换回粮食这才勉强维持住一家人的生计。
  “我熬好药就去跟她说,她一准愿意,这事包在我身上。”田氏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简宁和丁有田走后,她把熬好的药端去房里,跟马福全提起这事,一个劲儿的夸简宁。
  马福全喝着药,眼里满是笑意,喝完她伸手接碗时,他说道:“善有善报,娘子一向心善,她也是……”
  “你叫我啥?”田氏打断他道。
  “娘子啊!”古人不都这么叫的吗?他平时基本不看电视,还是简宁值班看电视时他路过值班室,偶尔瞄过几眼,电视里古人都是这么叫的,为必叫错了?
  田氏嫁给马福全十几年,今儿还是头回听他唤自己娘子,从前没孩子的时候,他不得不叫她时都是称她为屋里的,有了孩子,他叫她孩他娘,或叫她麦儿娘。
  庄户人家都是这么喊的,只有丁有田喜欢喊简氏娘子,但他到底是念过几年学堂的人。以前她听丁有田这么喊简氏,还暗羡慕过来着,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马福全这样叫自己。
  没想到,这人从死门关打个转,性情倒变了,知道体贴关心人了。
  马福全看她神态扭捏起来,脸都羞红了,便知道自己没叫错。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田氏心里暗惊,不为别的,只为田氏和他前世乡下的妻子生得一模一样。
  武言旭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本姓也姓马,叫马鸣,和马福全一样都是不苟言笑的人。他父母在他两岁多时双双因车祸过世,他七岁那年被村里一户姓武的人家收养,改名换姓为武言旭。
  武家只有两个女儿,收养他后全家供他念书,唯一要求是让他娶自家的大女儿武娟。他考上警校参加工作的头一年,返乡和武娟领了结婚证,在武娟生下孩子后他只回过一次家,此后再没回过,但每月工资大部分都如数寄回了家。
  特警队很多人不知道他已婚,包括简宁。他从不跟人提及自己的妻女,武娟也很少给他打电话,偶尔打电话来除了叮嘱他注意身体,告诉他女儿如何如何之外,再没其他话可讲。
  那天跌落山崖,他突然想到了家中的妻女,他是个合格的特警,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心中不无遗憾。醒来看到田氏,明白自己的生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得到延续后,他已决定弥补上一世对家庭的亏欠。
  看田氏神情明显喜欢自己叫她娘子,他不妨多叫叫,于是他又叫了,还一本正经的,“娘子,晚饭做红烧肉吧,等我好了,我去山上打猎,以后咱家不会缺肉吃的。做一大锅,一会大舅哥他们来了好好招待他们,让孩子们也吃顿饱的。”
  说到打猎,马福全想起xl,也不知道下回还会不会出现。
  田氏听他又叫自己娘子,脸更红了,含笑剜他一眼,嘴里说了句,“看撑不死你们!”
  说完,脚步轻快地带上房门自去了。
  ……
  老丁家又在召开家庭会议,之前老丁头他们收工回家开过一次,会议结果是既然四房一家不肯搬回来,猪肉要不到,干脆上马家把猪头肉和猪后腿要回来。
  老丁头想得很好,他们毕竟是四房的爹娘,肉这么金贵的东西他们有权去要回,没想到无功而返,老大几个还在简氏手上吃了大亏。
  他吧嗒吧嗒抽着烟,面色铁青。
  孟氏打离开马家一路走一路骂着简宁,这会仍在骂,但她心里彻底明白了,简氏真的变了,再不是过去任她拿捏的人了。虽然讨厌还是一样的讨厌,甚至比过去更讨厌,但是完全不好欺负了,恨得她牙根痒,只想现在就把简氏抓来像过去一样暴打一顿,不然胸口这口恶气实在难消。
  “闭嘴吧你!”老丁头嫌她聒噪,骂来骂去还是几句现词,他瞅眼几个儿子,再扫眼几个儿媳,“你们有啥主意没?”
  没人吱声,老大想想,说:“主意还得爹拿,我们听爹的。”
  “养你们有什么用,什么都要你爹拿主意,你们都是猪脑子吗?”孟氏忍不住又开口骂上了。
  “硬的不行,要不……”高氏看眼自家男人,见他没有拿眼瞪自己,便继续说道:“要不来软的吧。二哥二嫂跟老四两口子一向处得不错,等他们回来让他们去和老四说说看。不过……
  她欲言又止,孟氏骂道:“有屁就放!”
  高氏牙一咬,道:“搬回来我想着没必要,简氏如今我看她老虎都打得死,真要回来不定把这个家闹成啥样,只让她往后套着猎物上交一半孝敬爹娘便是。”
  陆氏一听忙道:“三嫂说得对,上交猎物孝敬爹娘就好,省得搬回来娘看着她生气,别把咱娘给气坏了。”
  她对简宁还是有阴影,始终想不通简宁是如何嗖一下不见,嗖一下又显身的。
  还是躲着点好。
  老丁头觉着高氏的主意不错,“那就这么着吧,等老二两口子回来再说。”
  他一锤定了音。 第30章 第一桶金   田氏在灶屋里,对着半边猪头犹豫好一阵,最终还是割了一半,用树叶包了搁在篮子里提去了常氏家。
  常氏脾气不好,爱打骂女儿,所以过去田氏不喜和她交往。今忽然登门,常氏眉眼淡淡的,看她拿出猪头肉,脸色一下变了,带出几分薄怒。
  “快些拿回去,别讨不自在,我可不是为图你这点肉才帮你说话。我家虽穷,一年到头肉也能吃上几回,没人稀罕你的。”
  “你看你这人,总要容我说句话吧?我可不是为给你送这点肉来跑这趟的,有事求着你呢。”
  常氏脸色好看了点,语气仍是淡淡的,“新鲜,你能有啥事求到我头上的。”
  田氏把简宁和刘瞎子合伙开酒坊,打算雇两个人,每日按一百八十文结算工钱的事跟她说了。
  “我头一个想到你,也不单单为着你今儿帮我说了话,而是你属实能干,这后山我也就瞧得上你做事,去不去在你,你给我句准话我好去回复她。”
  常氏每日辛苦挑菜去镇上卖,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镇上守着菜摊,有时一天还只卖个十几文钱,眼下有这么好的事她如何不干?不光她听了欢喜,她那痨病男人听了也激动得咳个不停。
  “你消停点吧,瞎跟着激动啥。”常氏忙轻轻拍着她男人的后背,又让大丫倒两碗茶水来,一碗给自己男人,一碗给田氏。
  田氏要不喝怕她见怪,一口饮了,放下碗道:“那我打发小麦去回她信了,这事就算说定了,我还得回去做饭,一会我兄弟要来,走了。”
  她从常氏家出来,马小米领着他三个舅舅和姥姥过来了,她忙迎上前,“娘,你咋也来了。”
  “我不能来?”她娘眼皮一翻,白了她一眼,“成日说我重男轻女,怨我只疼你哥哥跟弟弟,咋的,现在知道有哥哥跟弟弟的好处了?遇到事家里没个男人能行吗?”
  “事情都过去了,已经解决了,知道你们会来,孩他爹让我做锅红烧肉好好招待你们呢,快跟我上家里去。”田氏边说边接过她大哥手里提着的半袋棒豆面,又亲热地挽着她娘道:“你们来便来,带什么东西呀,如今我家也不缺这点粗粮。”
  “你缺不缺是你的事,女婿受了伤我们哪好空手来,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倒是你得了好东西也不知道想着点娘家人,教人欺负了倒知道回娘家搬救兵了。”
  “娘!这不是孩他爹受了重伤需要补身子吗?不然我能不想着你们?不过呀,往后我们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往后孝敬娘的时候多着呢!”
  她把简宁要开酒坊的事跟她娘说了,但没说每日按一百八十文结算,只说八十文,怕她娘管她多要,留了个心眼子。
  “天啦,一天八十文?一月下来一两多银子啊?快赶上你二哥了,闺女啊,往后你可得帮衬点娘家,多想着点娘家人,啊?”
  田氏的几个兄弟听了也替她高兴,她二哥才从国外走趟镖回来,这几日都在家歇着,路上已经听马小米讲过,丁家人欺上门索要猪肉一事,他听了很是生气。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的道理?何况还不是他们送的。
  他问田氏:“妹子,一会还要不要我们上门去给你出口气?”
  田氏摇头,把简宁揍了他们,替自己出过气的事说给自家兄弟和她娘听了,她娘兀自啐了口,骂孟氏和她几个儿子臭不要脸。她还不知道老丁家请吴凤仙作法这事,也不知道吴凤仙在丁家村丢了人,田氏也没打算告诉她。
  几人有说有笑回到家,田氏她娘和兄弟一进屋先去看了马福全,一番交谈下来,都觉得过去沉默寡言的马福全变了,面上有了笑模样,还是马小麦说起他们才知道马福全差点死了,救回他的和送野猪肉的以及请田氏做工的人,竟然都是简氏。
  马小米并没跟他们说这么多,只说他爹受了伤,被人救了,包括送野猪肉的,他都没有点名道姓,所以他们听马小麦说了才知道。
  “桂芝啊,那简氏可真真是你们家的贵人,你可得踏踏实实帮她做事,别偷奸耍滑。该咱得的咱拿着,不该咱得的别起贪念,记住娘的话,知道不?”
  田氏她娘特地跑去灶屋叮嘱田氏,又责怪她,“女婿差点死了也不说往家里报个信,今儿我们要没来女婿还不得埋怨我们,他若对你娘家人生了意见能有你的好?真个不懂事。”
  “放心吧娘,你女婿打死门关转一趟回来,如今跟过去大不一样了,他不会计较的。”
  锅里的红烧肉滋滋冒油香气四溢,勾得田氏娘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她家老二虽是镖师,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都要好,但肉也不是天天能吃上的。
  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听田氏说一会让她带碗回去给她爹尝尝,她一张脸笑成南瓜花,但又担心女婿会有意见,结果饭菜上桌,马福全当着他们的面喊了声娘子,嘱咐田氏先盛一碗出来留给老丈人,一会让丈母娘带回去。
  他一声娘子把他丈母娘喊得老脸一热,田氏脸上也火辣辣的,但心里可是美滋滋的,香喷喷的红烧肉吃到嘴里都尝不出啥味了。一屋子人只她二哥听了不当回事,毕竟他在县城镖局里做事,县城里的人都是这么叫的,早听得习以为常。
  田氏娘想着女婿对女儿好,她心里高兴,少不得对女婿越加嘘寒问暖,几次想往他碗里挟红烧肉都被田氏二哥劝阻,做为镖师他还是知道一点,有外伤不宜吃太过油腻之物。
  马福全自然也知道这点,田氏却是才知道,原来他让她做红烧肉是专为款待自己娘家人,再看向他时眼里都能滴出春水来,便是初嫁他时也没有过如此含情的目光。
  简宁这边晚上也做了红烧肉,虽然刘瞎子说了这两天暂时不来搭伙,她还是让丁有田上他家把他请了来。
  刘瞎子的味蕾彻底被简宁征服,并且他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因他以往去镇上说书也好,算命也好,都会自备酒水,镇上很多人知道他酿的酒是极品,包括他算命的一些大户人家。
  今儿他特地去酒楼茶楼还有大户人家里谈了生意,带回十来张订单还有一包定金,光定金就有一百五十两纹银。
  这还没打铜锣开张先有了进项,简宁一高兴,连敬他三杯,又给丁有田递了眼色。两人频频敬他酒,简宁打定主意灌醉他,好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看今儿早上到底是不是他出手暗中帮了自己。 第31章 夜半拜师   刘瞎子三杯酒下肚,如丁有田所说,开始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看似有了醉态,但喝到后面他还是这般。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好像不大可能。
  简宁酒量也不差的,如果说刘瞎子是酒圣,乌阿婆就是酒仙。她师承乌阿婆,况且还有灵泉水可以解酒,论拼酒,刘瞎子应该拼不过她。
  但简宁想套他话也难,加上马家三兄弟来了,她只得暂时放弃。
  马家三兄弟过来,一是给她带话,告诉她常氏答应了,二是来听她讲西游记的。
  依旧是简宁说,丁有田写,说完两集,简宁不再说。安排四小只先去睡了,马家兄弟也回去了,刘瞎子听故事时也在自斟自酌。故事听完,他还没有离去的意思,就着西游记里的故事开始满嘴跑火车。
  简宁和丁有田编着草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腔,但慢慢简宁一颗心提了起来。丁有田所谓的刘瞎子酒后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经简宁翻译成21世纪语言,他说的是宇宙里有无数个星球,每种生物死后都会去往其他星球,而每个星球都有保护层,别的星球科技再发达也无法探测到其他星球上的生物。
  他所言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趁丁有田上茅房的功夫,简宁装作不经意地试探道:“那有没有可能,一个中元大陆的人死后,魂魄去往另一个中元大陆,但并没重新投胎,而是直接借尸还魂呢?”
  她本来还想说借尸还魂后还会拥有原身的记忆,又怕这样会暴露自己,才忍住没问,并垂下眼睑,避免刘瞎子看到她的面部表情。
  刘瞎子听后并没看简宁,而是轻晃着碗里的酒,语不惊人誓不休地道:“自然有,据说还有能撕裂结界来去自由的高人。”
  简宁按捺住心跳,笑道:“那刘叔会不会是那样的高人?”
  她问这话的时候想到恩师乌阿婆,在她将要去特警队报到的前几天,乌阿婆穿着自己准备的装殓衣服,拿了一个空骨灰盒交给她,说自己大限到了,让她给自己发丧,然后隐进随身空间从此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她真希望乌阿婆是刘瞎子说的高人,撕裂空间去了另一个星球,最好是她现在所在的这片大陆,那样她们师徒没准还能再次相见。
  但是可能吗?
  她心里觉得没有可能,也只能想想,不能当真,撕裂空间听上去都不大靠谱。
  刘瞎子嘿嘿笑道:“老瞎子也是道听途说的,可没有那样的本事,要有的话还能在这穷乡僻壤待着?早撕裂结界到处去转悠逛上一逛了。”
  就算不是高人,简宁觉得刘瞎子也是个奇人,还是个满腹经纶的奇人。想到他曾给丁有田算过命,她心里萌生一个念头,何不让丁有田拜他为师?
  “刘叔,你看你孤家寡人一个,百年之后连个披麻带孝的都没有,不如你干脆认大宝他爹做义子如何?”
  “侄儿媳妇,你这也太狠了,是想把我这把老骨头榨干啊?搭个伙四分利变两分了,这要认个义子只怕一分利都没了。”
  “不可不可。”他连连摇头。
  “那改做徒弟吧。”简宁嘻嘻笑道。
  “跟我学摸骨看相还是学说书?他是那块料吗?除去这两样之外老瞎子别的可不会。”
  在今天之前,简宁以为刘瞎子就是个江湖术士,现在她可不这么认为,普通人哪里会说出撕裂结界这样的话?想都想不出。
  总之,刘瞎子今晚所言,给她的感觉是个胸有丘壑腹有乾坤的奇人,既然他说过丁有田走科举能位及宰相,等赚了钱干脆让他重走科举之路,她这也是为四小只打算,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山野之地。
  “说谁是不是那块料呢?”丁有田上茅厕回来,听了一句两句在耳朵里,进门就问道。
  “说你。”刘瞎子道:“你娘子想让你拜老瞎子为师,摸骨看相说书你都不是那块料,这话老瞎子说的。”
  他一脸傲骄之色,大有你能把我咋的意思。
  丁有田笑道:“你说的不作数,不过你若是一分利都不要,我也不是不能考虑拜你为师,勉强跟你学一下,只要你不怕我日后抢了你的饭碗。”
  刘瞎子撂下碗筷,抹把嘴,抱上竹签准备闪人。
  打丁有田边上过时,他抽出一块竹签,照丁有田头上“啪啪啪”敲了三下。
  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丁有田敲开了刘瞎子家的门。进门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直接“咚咚咚”给刘瞎子连磕了三个响头。
  刘瞎子身着长袍,正襟危坐在一把鸡翅木的圈椅上,此刻两人面上全无一丝平日玩笑的模样。
  丁有田起身给刘瞎子倒了半杯茶,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口称“恩师”,态度十分端正。
  刘瞎子接过茶放在桌上。
  丁有田又倒了第二杯,他品了口;接着第三杯,他才满饮。
  至此,礼成。
  丁有田最大的心愿就是拜刘瞎子为师,甚至故意连续三年没考过童生,目的不外乎逼刘瞎子收他为徒。但是刘瞎子依然不肯松口,理由是自己生性懒散,不愿误人子弟。
  先前他临走时拿竹签在他头上连拍三下,丁有田当时并没多想,后来和简宁编着草爿闲聊到西游记,他才猛然顿悟。
  “恩师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既拜了师,丁有田言谈间恭敬多了,可刘瞎子却不高兴了。
  “我想改就改,为何不收,就是不想被束缚,从前在我面前如何说话往后还是一样罢,真是麻烦!”
  “确定么?”丁有田肩膀一下松垮下来,讲真,他也不习惯正儿八经地跟刘瞎子说话。
  刘瞎子瞪了他一眼,“我一生最怕麻烦,这授课没有固定时间,我几时想教便教,我想教时你若有一日不到或是迟了,师徒关系便算断了,你可记下了?”
  “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老瞎子还你三个响头。”他说着就要起身把响头还回去,唬得丁有田忙道:“行行行!你说了算,徒儿听你的便是。”
  刘瞎子哼了声,进屋拿了本书甩给他,“自己先拿去看,不懂的再来问我。”
  丁有田翻开看了看,如获至宝,刘瞎子给他的是本讲谋略的书。儿时他第一次听刘瞎子以说书的方式,给他讲有关谋略的故事时就非常感兴趣。
  后来丁有田去镇上念书,有时放学在镇上碰到刘瞎子,他对先生所讲有疑惑时,回来的路上问起刘瞎子,他大骂先生屈解圣人之意,误人子弟。而他所解说的,往往三言两语,丁有田便能明白其中深意,且十分认同。
  打那时候起,他对刘瞎子就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第32章 有些来历   简宁原来睡觉一向警醒,这两晚因为银狐崽子总是时不时叫唤,白天它们有四小只陪着还好,到了夜里可能思念公狐母狐就爱叫。好在叫声不大,不足以扰民,她也就懒得管。
  半夜丁有田下床出去她有听到动静,以为他上茅房,但他几时回来的她睡沉了一点没听到。早上醒来看见他合衣躺在床上,油灯亮着,他怀里还搂着本书,她不觉挑了挑眉。
  简宁对自己有些不满,这要搁从前,他夜里挑灯看书总会有声响发出,她不可能完全听不到。这可不行,睡得太死家里万一进贼都不知道,看来是现在的农家生活让她放松了警觉性。
  环境果然能改变人。
  她决定先去院里打套拳,这是从前每天清晨的必修课,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不能再懈怠,否则拿什么来保护四小只。本打算叫醒四小只跟她一块练,想想还是等他们营养跟上来再说,况且今天时间紧任务重。
  既然收了定金,上午得把剩下的几间屋顶翻新好,再把墙缝糊上,下午还得去镇上买些酒瓮来。
  她轻手轻脚开门出来,刚练一会马小麦翻墙跳了进来。
  知道丁有田和大宝他们还在睡觉,所以他也没出声,只打了个手势,便一板一眼地跟着简宁练起来
  一套拳还没打完,四小只都穿戴整齐出来了,昨晚他们上床睡觉时简宁有跟他们提起过,以后早上会教他们练功,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保护自己,他们都记着呢。
  简宁先让他们站桩,以静站的方式培练气息,这是学武的基本功,当初乌阿婆也是这样教她的。
  马小麦自觉充当了助教,还挺负责,简宁倒省了心,而且他是有功底的,拳打得呼呼生风,无形中也提高了四小只的积极性。
  丁有田睡到日上三竿方醒,他醒来的时候,简宁在马小麦相助下不但翻新完剩下的屋顶,还和好稀泥在糊墙缝了。
  院子里,大妞带着大宝他们在清除杂草,四只小银狐都知道认主了,甩在小尾巴跟在各自小主人后面团团转。毛球估计是四小银狐中的老大,目前看智商也是最高的,不仅帮着大宝拔草,还知道学着大宝把泥土甩掉,把大妞她们三个眼馋坏了。
  但自己的小伙伴在她们各自眼里都是最棒的,无可替代的,三个丫头并没有因为她们的小伙伴不如大宝的而沮丧,反兴致盎然的在简宁提议下组队搞起比赛,比哪队最先完成指定好的拔草任务。
  丁有田醒来听到四小只欢快的笑声,出来一看,妻儿忙得如火如荼,连两只鸡都在院墙边的草地里悠闲捉着虫子,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却睡到此时才起,自觉有愧,太不称职了。
  他匆匆洗漱完,以最快的速度用过简宁给他热在锅里的早饭,随后一边帮着糊墙一边告诉简宁晚起的原因。
  简宁得知他半夜去了刘瞎子家,并正式拜了刘瞎子为师,心里还有点惊讶,昨晚听丁有田说话的语气她还以为他瞧不上刘瞎子,不愿拜其为师呢。
  现在看来他不但愿意好像还挺开心,做为一个学渣拜师回来竟挑灯夜读,这刘瞎子到底有什么魔力令他有这样的改变?她感觉刘瞎子这人不简单,昨晚她也没想太多,这会回过神琢磨琢磨,刘瞎子一个乡村算命先生似乎懂得太多了。
  这不正常,刘瞎子一定有些来历。
  她看去不经意地问道:“他是外来的还是一直在丁家村的,是没成过亲还是……鳏夫?”
  “成过亲,家人都死于瘟疫,后来他便靠算命说书四海为生。再后来到了我们丁家村,觉得此地风水好,于是置下房屋住下了。”
  丁有田说完,跟着问简宁,“娘子怎么想起问这个,是担心师傅教不了为夫吗?娘子万不可小瞧我师傅。”他压低声音道:“师傅年轻时游历过很多地方,有着一身的学识和本领,可不单单只会算命说书酿个酒而已。”
  原来如此,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难怪刘瞎子懂得多,简宁心中不再有疑问。
  “师傅,一会我们上山吗?”马小麦问道。
  “你小子还没拜师叫什么师傅?”已经拜过师的丁有田不自觉拿出长辈的架式,“你还没弱冠,拜师得等你爹爹好了,当着你爹娘的面给我娘子敬过茶才算礼成,现在别浑叫。”
  “是,师公。”马小麦抱拳嬉笑道。
  “你小子还浑叫,是不是欠你爹揍你了!”丁有田眉梢眼角也浮着笑意。
  简宁倒是不以为意,毕竟在21世纪师傅都是随意叫的,再说马小麦一早过来忙活到现在帮了她很大的忙,叫叫无所谓,小孩子家家的,随他高兴就好。
  “你跟我们家用午饭吧,吃完咱们便上山。”本来今天她是不打算上山的,后想到下午要去镇上,索性去看看,要是再逮到大家伙顺便拿去镇上卖了,换了钱一家人都得买双新鞋子,昨儿在镇上倒是忘了买鞋。
  马小麦自昨儿挖好陷阱已在期待猎物,要不是昨晚跟简宁说好今儿一早来帮她修整屋顶,一大早他都想独自上山去看的。
  因为不用再割草,吃过午饭,简宁和丁有田把四小只都带上了,幸亏她改变主意来了,远远听到野猪叫唤声,还夹杂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帮马小麦挖的陷阱套到一头大野猪,有村民听到动静找过来发现了,简宁和马小麦赶到时他们正五花大绑将野猪弄出了陷阱。
  是丁三爷家的两个儿子,昨儿他们也上山挖了陷阱,但啥也没套到,准备下山时听到有野猪叫唤声,这才循声找过来。
  “放下!这是我的!”马小麦怒气冲冲上前找他们理论,“要脸不要,你们竟敢偷我家野猪,小心我告到里正大叔那,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丁三爷家的两个儿子都红了脸,老大搓着手,强自镇定地说道:“你这娃怎么说话的呢,谁偷你的了,这不是好心帮你弄上来,一会准备抬去村里问问,看是谁家下的套,我们可没想要你的。”
  “对,谁想要你的,跟谁没吃过肉似的。走吧走吧,哥,好心没好报,别管他,咱们走。”
  老二扯扯老大衣袖,两人面红耳赤灰溜溜地走了。 第33章 新增成员   尽管保住了猎物,马小麦同学还是很生气,要是晚来一步他俩肯定把野猪偷走了。简宁安慰他道:“算了,他们也还算老实,要是一口咬定这是他们下的套,咱们也没有充足的证据来反驳他们,走了就算了。”
  马小麦一想,好像有道理,他们要真死皮赖脸还得费老大劲去跟他们争,算他们识相,心中气不觉消了一半。
  丁有田带着大宝他们后上来,看到又逮了一头大野猪,四小只都非常兴奋,三妞往陷阱里瞄了瞄,兴奋地叫道:“哇,里面还有一只野兔子,快看呀,好大一只呢!”
  “还有一只斑鸠。”马小麦下到陷阱里,在陷阱角落里又看到一只斑鸠,他财大气粗地道:“斑鸠留给我爹补身子,大宝大妞,野兔送给你们了,要不是师傅给我肉铒啥也套不到。”
  四小只齐齐摇头,大妞笑眯眯地说:“谢谢小麦哥哥,我们家还有两只兔子,本来都是活的,后来可能看到我娘杀猪被吓死了。”
  其实昨日那两只兔子是被简宁弄死的,因为都是母的,野兔不易养活,万一越养越瘦不合算,所以她干脆咔嚓了,宰了吃肉好得多。
  她又悄悄拿出块灵狐肉,帮着马小麦把被破坏的陷阱复原好,抬上野猪去了自己那边的陷阱。到了那边,上前一看,乐了,敢情野猪这两天都组团来的,坑里也趴着一头死翘翘的大野猪,比昨儿那头还肥。
  另外还有一只受伤的灵猫。
  “我去找点草药给它止血,然后放生了吧。”灵猫可是一级保护动物,简宁想着能放生还是放生吧。
  她借着采草药隐进林子里,从百草间拿出医药箱给灵猫上了药,又采了把草药捣碎敷在灵猫伤口上。
  “走吧,以后不要再掉进陷阱里了,这回只是一点轻伤,下回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她揉揉灵猫脑袋,放下它,转身准备离去。可灵猫一口咬住她的裤脚,长长的尾巴在草地上扫过来扫过去,它看着简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虽有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感激。
  “唉,你不用谢我,那陷阱是我弄的,咱们就算两不相欠吧。”
  灵猫松开了简宁裤脚,简宁走了几步感觉它在跟着自己,她回过头,灵猫往后退了一步,又定住。
  “走吧,别跟着我了。”简宁加快步子没再理会它,她回去时看见丁有田带着马小麦和大宝在用树藤扎竹筏。
  这倒是个好办法,她立即加入,很快扎好两只竹筏,他们用竹筏拖着两头野猪下了山。
  快到山脚下时,丁有田无意发现那只灵猫悄咪咪地跟在后面,他喊简宁回头看,“娘子救了它,它似乎想报恩不愿离去,要不干脆带回去养着,还能抓耗子。家里晾了许多的野猪肉,也怕耗子偷嘴呢。”
  简宁皱眉,灵猫性情异常凶猛,谁知道能不能养熟。不过这只灵猫看上去岁数倒不大,或许可以试着养一下?
  她还在犹豫,丁有田已打着响口唤它上前来,灵猫先是试探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定住打量了一下冲着它拍手欢呼的四小只和马小麦,最后还是慢慢靠了过来。
  简宁叮嘱四小只,“它愿意跟让它跟着,你们先都不要摸它抱它,小心被它抓伤知道吗?”
  四小只均点头表示知道。
  他们拖着两头大野猪进了村,看见的村民羡慕死了,好些小孩跟在后面跑,还有小孩先跑去马家报信去了。
  马小麦头昂得高高的,一脸骄傲。
  快到他家时,马小米和马小豆听到消息欢天喜地跑了过来,田氏随后也迎了出来。
  “天老爷啊!你们这是走了什么大运,咋一下又套到两头大野猪啊?”田氏喜得声音都打着颤。
  “就是,简氏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都是乡里乡亲的,有秘方别藏着掖着呀,也教教我们吧。”
  “每天不走空,一准有秘方,简氏你发发善心,我家娃几个月都没尝过肉腥味了。”
  好几个村民围上来七嘴八舌哀求道。
  简宁最讨厌道德绑架,秘方自然是秘而不宣,必须藏着掖着的,公开了还叫什么秘方?不过她也知道,每天不走空属实扎眼,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本人倒不怕,可备不住谁生了坏心眼子伤害到四小只,她又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把眼睛长在四小只身上。
  算了,反正后山野物多,又不是她家的,于是她告诉大家,“秘方我确实有,我在肉铒上抹了我自己调制的秘水,想要的晚上可以拿棒豆来我家换。一斤棒豆换一杯,另外,我大量收购棒豆,价格嘛……”
  她看向丁有田,古代价格她还不清楚。
  “三斤棒豆两文钱,有愿意换的晚上来换就是,但丑话说在头里,只要上好的棒豆,谁要以次充好,二回我家永远不换他家的棒豆,都听清楚没?”丁有田大声道。
  棒豆也就是包谷,大宴国称之为棒豆。
  一斤棒豆拿去镇上只卖半文钱,丁有田开出三斤两文钱的价格可把村民高兴坏了,一个两个抢着表态一定拿最好的上他家去换,有那性子急的已经回去准备棒豆去了。
  简宁他们拖着野猪回到家,灵猫跟了进来,看到四只小灵狐崽子它刚要把身子匍匐下去,简宁立即喝斥一声,警告它不得伤害灵狐崽子,否则这个家容不下它。
  灵猫竟然听懂了,它不再理会灵狐崽子,径直朝屋子走去。它大摇大摆在几间屋子转悠一圈,好像视察一样,随后跳上廊上的一把椅子,闭目养起神来,看来是打定主意赖在这不肯走了。
  简宁去灶屋取了块野猪肉,让丁有田拿上去里正家把牛车借来,她打算一会赶着牛车把野猪拿去镇上卖掉。
  丁家村只里正家有辆牛车,丁有田去的时候他正在院里套车,听说他们一家要去镇上,里正笑道:“正巧我也要去镇上,顺路捎上你一家便是,拿什么东西呀,拿回去给娃娃们吃。”
  里正开始说啥也不收野猪肉,两人推了半天,后来丁有田佯装生气道:“老叔要不收,我一家只好拖着野猪走去镇上了,告辞!
  如此这般,里正才收下了野猪肉。 第34章 人靠衣装   出发去镇上前,简宁想想还是不放心,让四小只把小四只抱进西屋,东西屋还没收拾好,万一小四只有二哈属性也不怕它们拆家。
  锁上西屋房门,简宁把两只鸡也被关进鸡笼,又去灶屋数了数悬吊了满屋的野猪肉。原本打算熏成腊肉,她嫌麻烦,用盐巴腌制了,吹成风干肉也不错,还省事。
  临走前,她叮嘱大模大样盘踞在椅子上的灵猫,让它看好家,要来了贼,赶跑就行,千万别伤人。
  灵猫看着简宁,没给出任何反应,但简宁感觉它听懂了。
  头回坐牛车的四小只兴奋死了,以前孟氏偶尔也会雇里正家的牛车去镇上采购,但只带丁贵丁权,他们只有跟在牛车后面跑着目送丁贵丁权远去的份。
  牛车好神奇咧,坐在上面不用自己两条腿走就能前行,四小只打坐上牛车小嘴叭叭的,一直停不下来,直到里正开口才像被摁了暂停键。
  娘跟他们说过,大人说话小孩不要吵,更不要打断大人的话,大宝头一个摇着手示意大家安静。
  “老四家的,听说你自制的秘水能诱野物上套,还愿以三斤两文钱的价格大量收购棒豆用来酿酒。好哇,你这可是干了件大好事,咱村很多人家的日子都能好过点,老叔代表全村人谢谢你,谢谢你和大侄子了。”
  里正听到这消息时很是开心,大宴国几十年没有战事了,虽说如今国泰民安,但乡下人的日子依旧过得清苦。要是丁家村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他做梦都会笑醒。
  简宁笑盈盈地道:“老叔你太客气了,我们也是图省事,与其去镇上买不如就近买咱们村里人的,图个方便而已。”
  里正道:“老叔明白咧,你们去镇上买能省下不少钱,这是分利给大伙,你们尽管放心,要是哪个不开眼的,不识好歹,敢以次充好,老叔一定给你们主持公道。”
  “如此谢谢老叔了!”丁有田拱手谢道。
  里正牛鞭一甩,牛车哒哒哒地往前跑去。
  不多时到了镇上,他把他们一家送到老六在的酒楼,约定好回去还是在此等候,这才赶着牛车去办自己的事了。
  鼎盛酒楼的老板愿以一两银子收下野猪,简宁闻言眉心微蹙,一张银狐皮卖了五两银子,这么大头野猪才一两银子,她心下有些不乐意。
  酒楼老板张麻子看眼简定和丁有田,伸出两指道:“我最多再加二百文,这还是看在小六一向伶俐手脚勤快的份上,你们二位要不愿卖尽可拖去别处。”
  丁有田见老六露出一点笑容,便应承下来。
  简宁想着真要拖去集市上卖也费事,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更高的价,所以没说什么,算是成交了。
  张麻子数了钱给他们,又让老六上壶茶水来,老六在简宁他们来的时候已跟他们打过招呼,一会老板会跟他们商谈供酒一事。张麻子在刘瞎子来他酒楼说书时品过云山翠,一直念念不忘,还曾去丁家村找过刘瞎子,愿以高价买他的酒曲配方被拒了。
  现在能从简宁他们手上购买云山翠,把云山翠酒引进他的酒楼,他自然是十二分的愿意,但他提出一个条件,他愿先签五年供酒合同,并支付定金,只是云山翠不得在白沙镇其他酒楼饭庄出售,他来福酒楼必须拥有绝对的垄断权。
  这可不成,别说刘瞎子已跟其他酒楼签了协议,定金都收了,就是没签,简宁也不愿只做一家的生意。
  丁有田同样不愿意。
  他拱手道:“抱歉,张老板,看来我们是谈不拢了,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二回有机会咱们再合作,今儿先告辞了。”
  “别呀老弟!”张麻子急了,刘瞎子其实头一个找的他,也是因他想垄断没谈成。他自认出的价高,鼎盛酒楼又是镇上生意最火爆的一家。他原想抻刘瞎子几天,今儿一早便听说,其他酒楼好像和刘瞎子谈妥了供酒一事,他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你们真跟其他酒楼签了协议,毁约的赔金我来支付,成不成?”
  他拱手连连揖礼。
  丁有田拱手还礼道:“这不是赔不赔偿的问题,协议是我师傅签的,他老人家从不做出尔反尔的事,只能跟您说声抱歉了!对不住,张老板。”
  张麻子不得已,既如此,他也不能因为别的酒楼有了云山翠抢走他的生意,只好也签定了一份供酒协议,并支付了二十两定金。
  从酒楼出来,简宁和丁有田带着四小只去逛了成衣店,每人都买了身新衣裳新鞋袜,简宁又买了针线,昨儿她给三个小妞裁剪好了花衣,可家里居然没有一口针,所以今儿她们三个都还穿着从前的粗布旧衣裳。
  有句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三个小丫头此刻都穿上了同款的粉嫩衣裙,还是绸缎面料,腰身都系着粉色缎带,二妞三妞开心得打着旋甩起裙摆咯咯笑,三个打扮一下都美得跟小仙女似的,看得丁有田眉眼笑弯弯。
  简宁打扮起三个丫头不遗余力,赚钱可不就是用的,她又给她们一人买了身浅绿色的裙子,她自己买的一身素色棉布衣裙,给丁有田买了两件长衫,同样是棉布的,不过都是质地上佳的棉布。
  一家人打扮一新从成衣店出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尤其是丁有田,他不再是农夫装扮,头上束发方巾改成了纶巾,一副儒生打扮,看去异常清隽俊逸,连简宁都忍不住多瞄两眼,暗道潘安在世也不过如此吧?
  “还要买酒瓮和大锅吧?”丁有田看见前面有家卖坛坛罐罐的,抬脚过去了。
  简宁带着四小只跟了过去,老板娘是个膀大腰圆的大妈,简宁跟她杀价时她坚定摇头,表示已是最低价,不肯再让步。
  “大姐。”丁有田微微一笑,“我们不是做这一单买卖,往后生意好了,少不得还要再来你家的。”
  “成。”大妈笑眯眯的,二话不说让了价,并约定明天上午,把现有的六个大酒瓮和两口大锅先给他们送过去,剩余的缓两日再送。
  简宁暗鄙视丁有田,买个酒瓮而已,居然乱抛媚眼使上美男计。
  贱人!渣男!
  东西采购齐全,他们去了鼎盛酒楼等里正。
  里正接上他们一家时,也被丁有田和四小只的颜值惊艳到,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独漏了简宁。
  丁有田凤目微眯,斜视着简宁,一脸得意。
  简宁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她现在不过是珠玉蒙尘但绝对不掩其光好吗?她不否认里正大叔是个好人,只是眼神不大好的样子,看来改日她得给里正大叔送瓶眼药水,治治眼疾才行。 第35章 有钱骚包   牛车进村后,正赶上在地里劳作的村民陆续收工回家,看到丁有田一家穿戴一新坐在牛车上,大家纷纷热情打着招呼,重点是猛夸四小只,因为简宁他们收购棒豆一事已传遍全村。
  谁家大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娃呢,况且四小只鸟枪换大炮,打扮得跟城里富贵人家的小娃儿一样,他们也乐意夸上几句。
  有些人乍听到,简宁和丁有田以三斤两文钱收购棒豆这事,根本不带相信的。他们都知道丁有田一家被分出来,手里可是没有一文钱。就算套了两头大野猪卖个二三两银子,他一家人还要生活呢,哪来余钱收购棒豆?
  这会看他们全家又置办了新衣,有那担心的直接开口问道:“老四啊,你们买棒豆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不能赊欠吧?”
  丁有田朗声道:“自然是钱货两清,绝不赊欠,大家尽可放心。”
  有村民又问:“是有多少收多少吗?还是先到的先收,后到的不收了?”
  简宁笑道:“放心,我们长期收购,有多少要多少。”
  此言一出,村民黑红的脸上都笑开了花,直夸他俩是活菩萨,一些人在心里盘算起自家能换到多少钱,换了钱也给自家娃做身像样的衣裳来。
  老丁头父子带着一身的疲累走在路边,听到后面的骚动,回头看时,牛车载着丁有田一家缓缓驶了过来。
  老五看到儒生打扮的丁有田满面春风坐在牛车上,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狠狠吐了口唾沫。
  老丁头也在心里暗骂他们一家骚包,有几个钱不知道攒着买田,等入冬野物少了,看他们一家如何度日。
  泥腿子还想指着酿酒讨生活,那是庄户人干的事吗?生意有那么好做的吗?
  哼!还以高价收购棒豆,到时酒卖不出去看赔不死你们!
  败家玩意,打了几只野物,吃了几天饱饭,飘上天了!
  老丁头脑子里浮现,他们酒砸在手里哭天喊地的一幕,心里突然做了决定,不让老二两口子上他家了,以免惹祸上身,日后被他们一家给缠上。
  路上不断有人和简宁他们打着招呼,牛车经过老丁头家时,惊动了拿着簸箕在院里收晾晒好的青菜的刘氏高氏。她俩引颈往外看去,见老四一家穿得光鲜亮丽,脸上一下都变了颜色。
  陆氏从灶屋出来,不知道她们在看啥,走过来,顺着她们视线看过去。当看到大妞她们三个头上绑着粉色发带,身上穿着粉色衣裙,坐在牛车上,一个个笑靥如花,开心快乐得不得了时。再想想自己女儿,灰头土脸正搁灶屋里烧着火,四岁多了连花布都没穿过一块,大妞她们却穿上了绫罗绸缎,那是绸缎的吧?
  她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难受极了。
  刘氏高氏心里同样不好受,简氏身上穿的虽是素色新衣,可缀有手绣的紫罗兰花瓣,她们形容不出简氏此刻的样子,只知道看上去和她们不一样,和村里其他妇人都不一样。
  孟氏从房里出来,见状大骂道:“你们一个个跟那打啥野眼呢?老娘一时眼不到你们就偷懒,是不是皮子又发痒想讨打了?”
  她边骂边走了过来,但牛车已远去,她啥热闹都没看到,气得一人给了她们一拳。
  有热闹也没想着喊她出来瞧上一瞧。
  刘氏几个挨了打,心里有气,也懒得跟她说啥,各自干活去了。
  牛车到了后山,简宁一家下了车,谢过里正,他们回到家,简宁推开院门,一眼看到四只小银狐崽子趴在灵猫身上在嬉戏玩闹,灵猫眯眼露着一脸的姨母笑。
  什么情况?
  她还没搞清发生什么事,四只银狐崽子见小主人回来了,撇下灵猫欢天喜地朝各自小主人扑了过来。
  灵猫“嗖”一下蹿上椅子,摆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简宁检查了一下西屋的锁,没坏,开门进去,见窗户敞开半扇,看来四只灵狐崽子是被灵猫从窗户叼出去的。她心里忽冒出一个念头,为必灵猫和母狐是对跨越种族的好姐妹?
  她跟着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她放生灵猫时,它眼里流露的感激之情是伪装不出的,不过她还是得小心提防着点,万一如她所想灵猫有可能是来替母狐报仇的。
  简宁一向对动物谈不上过多的喜欢,尤其不喜欢猫科动物,虽然灵猫不属于猫科一类,但看上去相似,反正她不喜欢就对了。
  她不喜欢,丁有田喜欢,因为他一进灶屋就发现两只被咬死的老鼠。他极恨老鼠,饿极了书本都啃,为奖励灵猫,他在简宁做饭时悄悄藏了块野猪肉扔给灵猫。
  有了这块野猪肉,一人一猫很快建立起革命友谊,灵猫视线总是有意无意追着丁有田转。
  晚饭简宁做了一锅清炖免肉,又给刘瞎子炒了碗野猪肉下酒,刘瞎子来时依旧带了壶酒,另还拿来一袋东西和一杆秤。进屋看到丁有田,他说了句人模狗样,随后把手中布袋甩给他。
  布袋很沉,丁有田差点没接住掉地上,他打开一看,是一袋串好的铜板。扎好布袋口,他笑道:“我们备了铜板,足有二十多两,师傅拿来的这些以后也用得着,我让娘子一会兑银锭子给你。”
  张老板买野猪肉时他想到收棒豆得备铜板,所以连同定金都是让他付的铜板。
  “日后一并算吧,不急在这一时。”刘瞎子道。
  “那也成,我去帮娘子端菜,师傅你先坐着,饭菜马上来。”他一进灶屋,简宁就问他,“我才想起来,之前给你师傅四分利是不需要他负责销路,现在订单基本都是他谈来的,要不我们拿四分,他拿五分吧,你看如何?”
  “娘子多虑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有我一口吃的,断饿不着师傅,日后便是赡养师傅也是该当的,不须如此过细。”
  他话音落,大妞大宝跑了进来,他俩也是来帮着端菜的,看到他俩,丁有田又道:“回头得找许木匠打两张床,明儿把东西屋拾掇出来,大宝住东屋,大妞她们三个住西屋,还要添置几床被子褥子,多的是要使钱的地方呢。”
  简宁闻言一下愣住了。 第36章 各生欢喜   大宝挪去东屋,大妞她们挪去西屋,那主屋岂不只剩下她和丁老四了?虽说她穿越过来顶替了原身,可她毕竟不是原身啊!
  脑阔痛,要不将就一下?
  这几天相处下来,简宁感觉丁老四也没那么差劲,关键长得还玉树临风,一袭长衫衬得他身姿挺拔颀长,纶巾上垂下的两根缎带非但没让他显出酸腐的书生气,反添了几分精明干练。
  嗯,有点像87版红楼梦里的贾琏,连笑起来色咪咪的味道都差不多。简宁一下想起他冲着卖酒瓮的大妈媚笑的样子。
  贱!真贱!
  明明是个老大妈,张嘴就管人家叫大姐,这样的贱人她不拍死他算他走运,还想跟她同床共枕,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一会许木匠要是来换棒豆,简宁决定找他打三张小床,现在主屋的大床搬去东屋,让丁老四带着大宝睡,她和三个丫头一人一张小床好了。
  这个家要添置的东西真的还挺多,原有的两张床和桌椅板凳还是被分出来那天,老丁头打发老大他们几个搬过来的,都是些缺胳膊少腿的破烂货,少不得要重打。
  另外还要添置冬衣,等大宝好了明年开春得送他去念书,花钱的地方真的还蛮多的,眼下首先任务除了赚钱还是赚钱。
  前世简宁靠工资吃饭,压根不用操心赚钱的事,跟着乌阿婆时每天也只用想着把书念好,把医术和武功学好,再钻研厨艺把饭菜做好就行了。哪用像现在一样操这么多心?养娃还真不容易,她越发想念养大她的乌阿婆。
  饭桌上,四小只都改口叫刘瞎子师公了,尤其三妞叫得最勤,一口一个师公,叫得刘瞎子额上皱纹都舒展开了。
  “师公,早上我们跟着娘练武了,以后每天早上都会练哦。”三妞笑眯眯地问刘瞎子,“师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练,练好了武功以后就不会被坏人欺负了。”
  她说完没等刘瞎子接话,跟着又摇摇头道:“师公不练也没事哒,等三妞学好了可以保护师公,要是有坏人敢欺负师公三妞就揍他!”
  “好好好!”刘瞎子捋须开怀大笑,笑着笑着眼底拢上阴霾,但随即被他隐去,他冲三妞伸出大拇指,大声道:“三妞是这个!师公就等着三妞练好武功保护师公了,嘿嘿。”
  简宁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只当他是想起死于瘟疫的家人,怕是他也有个活泼伶俐的小女儿吧?
  “夫子,往后您老人家就是我们的长辈,我们的家人,这四个娃就是您的孙子孙女儿。”师傅即为老师,刘瞎子收了丁有田为徒,简宁想着叫他一声夫子应该没毛病。
  “嗨,老瞎子就山野一算命的村夫,哪里当得起夫子二字,还是叫我刘叔或者老瞎子罢。”
  恭敬不如从命,简宁跟着唤了声刘叔,刘瞎子满意地点点头,视线掠过四小只,他转向丁有田,“三个丫头都还没取大名的吧?”
  刘瞎子知道,大宝的大名叫丁承,还是丁有田喜得儿子那年缠着他给取的。他想着丁有田既然叫有田,他儿子自然要继承他的产业,故给大宝取名为丁承。
  丁有田自己其实想给大宝取名叫丁耀,他觉得刘瞎子取的名还没自己取的名敞亮,但那年他第一次考童生落榜,他娘讥讽他,童生都没考过的货,还想指着你儿光哪门子的宗,耀哪门子的祖。
  最后大宝还是叫了丁承。
  再后来大宝被发现是傻的,以至大妞二妞三妞出生后一直这么顺嘴叫着,连册籍上都写着丁大妞丁二妞丁三妞。
  刘瞎子不提起丁有田一时还没想起,他们这一房分出来该自立册籍这事,遂说道:“还是烦请师傅你给三个妞儿取个大名吧,明儿我便去找里正自立册籍。”
  他让刘瞎子取,刘瞎子也没客气,捋须沉吟会,三个丫头大名新鲜出炉,依次为:丁姝、丁佳,丁瑶。
  简宁觉得挺好,直接姝儿,佳佳,瑶瑶,叫了起来。
  三个小丫头也对自己的名字非常满意,师公师公地叫着更甜了。
  刘瞎子酒还没喝好,就有性急的几个村民扛着棒豆来换钱了,简宁和丁有田起身迎了出来。
  四小只吃得差不多了,也撂下碗筷跑了出来。
  村民们陆陆续续扛着棒豆来了,有说有笑的,田氏和常氏也过来帮忙了,她俩负责过秤,丁有田负责登记入账,简宁只管分发钱。
  正忙得不亦乐乎,丁三爷领着他两个儿子也来了,进门就喝令他两个儿子跪下。
  “三叔,你老这是干什么?”丁有田心里有数,情知是为着野猪一事,人家既然来请罪了,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起来吧,想必他俩也不是存心的,事情都过去了。”
  “不,四哥,我俩是起了贪心的,如今知道错了,我们自打嘴巴,往后必不再干这样黑心的事了!”
  丁三爷的大儿子说罢,冲着简宁和田氏磕了几个响头,他弟弟也满面羞色照做,两人对自己下手还真狠,左右开弓啪啪照自个脸上扇着,都下了大力。
  简宁没吱声,毕竟他们想昧下的不是她陷阱里的野猪。
  “行了行了,都是穷给闹的!”田氏早听马小麦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因着马福全性情变了,她这两日心里快活,加上又得了头大野猪,她也大度起来。
  “大兄弟,快起来罢。”她上前扯起丁三爷的两个儿子,“知错就行了,咱人穷志可不能短,往后改了就行。”
  如果丁三爷不带着他俩来请罪,村民们都不知道这档子事,他俩回去后也是担心田氏会把这事传开,索性硬着头皮跟丁三爷主动交代了。丁三爷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在家已鞭打过他俩,两人后背都被抽出血了,此刻听了田氏的话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丁三爷脚一跺,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众村民因手里有钱了,又能拿棒豆再跟简宁换秘水,往后也不愁套不到猎物,心情一好,就能设身处地替别人着想,说起话来都十分宽容了。
  “唉,田氏说的没错,都是让穷给闹的。”
  “几个月不食肉味难免动心,换做我说句实话,也不知道能不能扛住诱惑呢。”
  “是咧,毕竟是头大野猪,不是一把青菜,谁都不敢保证自己不动心。算了算了,以后有简氏和丁老四在,咱们日子都会好起来,你们爷俩快回去拿棒豆来换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呢。”
  虽然大家这般说了,丁三爷仍觉自己没脸来换,后来还是简宁让丁有田跑了一趟,亲自带钱去他家换了棒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当下,换了秘水的村民提出拿钱买点肉铒,简宁便把撒了灵泉水的兔肉剁成小丁块,按一文钱的价格卖了。她不喜欢别人对她怀有感恩戴德之心,收了钱只是交易,双方都没心理负担。
  田氏常氏告辞要走时,简宁叫住她俩,跟她俩交了个底,好教她二人做起事来心里也踏实。
  简宁说:“明日正式开工,咱们手上目前已有十几张订单,都付了定金的,销路这块你们不用担心,往后还会把咱们的云山翠卖往县城各大酒楼饭庄,你们放心跟着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
  两人听说已经有十几张订单了均喜上眉梢,尤其常氏,她心里其实一直担着心,怕干不了几天他们付不起工钱,白开心一场呢。
  简宁又道:“今儿幸亏你们来帮忙,算小半天工吧,一人给你们结算三十文钱,我有言在先,你们也别推辞。往后在生意这块咱们公事公办,不论交情,只论干活多少,要是哪日有事请假不能上工或迟到,我也会扣罚的,两位姐姐到时别见怪就好。”
  她说着给她俩一人数了三十文钱,因她把话都说在头里了,且清楚明白,两人也没跟她客气,收了钱都表态有事不能来那日会先知会一声,没上工自然也不能白拿钱,迟到了扣钱更是该当的,她们没二话。
  谢过简宁,两人开开心心有说有笑转去了…… 第37章 勃然大怒   田氏一到家,马小豆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催着马小米快点走,他心心念念惦记着去听简宁讲西游记,先前便吵着要跟田氏一块去。田氏没让他去,留他在家和马小米一块陪着马福全。
  哥俩刚出门碰上马小麦,原本田氏打算把野猪肉卖掉,过日子得细水长流,但马福全没同意。好东西干啥不留着自己吃非要拿去卖掉呢?在他指挥下,马小麦协助田氏把一头大野猪宰杀了,田氏打发马小麦把猪头和一条猪后腿连同猪下水一起,给自己娘家送去了。
  马小麦也惦记着听西游记,要不是他姥姥强留他吃晚饭,他一早都赶回来了。
  哥仨半路又遇到丁有田,简宁想着丁三爷带着两个儿子过来请罪,这是舍了大脸面,不管他有没有换棒豆的意思好歹去问一下,她拿了五百文钱和洒有灵泉水的兔肉丁让丁有田跑一趟。
  丁有田因着上回丁三爷帮他说过话,心里还记着他的情,也愿意跑这一趟。
  马家哥仨头回看到他穿长衫,感觉他整个人看上去和平时不一样了,至于哪不一样他们也说不清,只知道反正好看就对了。
  “丁四叔你上哪去,今儿不讲故事了吗?”马小麦喊住他问道,要早知道今儿听不成故事,他还不如留在姥姥家听二舅摆龙门阵,讲些跑镖路上的所见所闻呢。
  丁有田捏捏马小豆的脸蛋,笑道:“我去三爷爷家有点事,你们先去吧,一会等我回来我让你们婶婶给你们讲便是。”
  “好咧,丁四叔那你快点回来,你穿长衫真好看,比刘爷爷穿得好看。”丁家村除了刘瞎子还没人穿过长衫,马小麦也不算拍马屁,他是真心觉着丁有田穿得比刘瞎子好看。
  哥仨到了丁家老屋,看到穿戴一新的四小只哇哇叫个不停,马小豆伸手去摸三妞头上发带,笑咪咪地夸道:“三妞,你今天好漂亮啊!”
  “别摸。”三妞头一偏,搂着元宝道:“我有大名了,师公给我取的,我叫丁瑶,以后叫我丁瑶。”
  “瑶瑶,你能听到了吗?”简宁刻意压低了一点声音,方才马小豆说话声音也不大。
  三妞愣了愣,跟着点头笑道:“娘,我好了,我听到了。”
  “哇,瑶瑶你能听到了,太好了,以后我不用大声跟你说话了,真好。”马小豆笑嘻嘻地伸手又去摸元宝。
  三妞往后退了一步,不让他摸元宝,并告诉他:“你不许叫我瑶瑶,瑶瑶是我娘叫的,只有我们家的人才可以叫我瑶瑶。”
  马小豆依旧笑嘻嘻的,“那我做你家里人好不好?以后你做我娘子,等我长大了娶你,行不行?”
  三妞想想,摇头道:“不行,我不要做你娘子。”
  “小豆哥哥,我可以做你娘子,进宝也可以让你摸。”二妞抱着进宝往马小豆怀里递。
  马小豆两手往后一背,“我才不要摸,我也不要你做我娘子,我就要三妞,就要瑶瑶做我的娘子。”
  二妞瘪嘴想哭,马小豆立即说:“好哭鬼,瑶瑶从来都不哭,真麻烦,动不动哭。”
  他一口一个瑶瑶,三妞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随后看向简宁,“娘……”简宁手脚麻利地擦着桌子,边擦边道:“小豆哥哥喜欢你才这么叫,名字取来就是给人叫的,没关系的,啊?”
  “就是,我就喜欢叫你瑶瑶,瑶瑶,瑶瑶……”马小豆喊来劲了,一兴奋,嘴里“嚯嚯嚯”地叫着打了一通乱拳。
  二妞“扑哧”一声笑了。
  三妞也笑得眉眼弯弯,耍宝的马小豆太招人笑了。
  满屋人都在笑,独马小麦有点没眼看,他这个傻弟弟永远记不住一招一式,只会乱打一通。
  “有田兄弟!”许木匠扛着一袋棒豆来了,在院里喊了声,简宁撂下抹布迎出去,热情招呼道:“许大哥,快进来,正好我还有事找你。”
  简宁给他打过秤,数了钱给他,然后跟他说起自己要打三张小床,许木匠只当她是给大妞她们三个打床,一口应承下来。并且只收取木料费用,工时费都免了,说是简宁和丁有田开酒坊,高价收购棒豆为大家谋了福,他不能不知好歹,权当帮忙了。
  他执意不收工时费,简宁便取了一块野猪肉给他,又拿了洒有灵泉水的免肉丁给他。他推辞不过,千恩万谢接过告辞而去。
  他走后没多久丁有田回来了,同他一块来的还有丁三爷和他的大儿子,丁三爷是个讲究的人,嘴上说是怕把丁有田的长衫弄脏了,才让自己大儿子扛了棒豆送过来,实则他是要过来亲自感谢简宁的。
  父子俩坐了会,同样千恩万谢地走了。
  简宁洗了手过来开始给大家讲西游记,马家兄弟早等不及了,刘瞎子也一直等着。简宁讲到五百年后孙悟空被唐僧救出五指山,大喊着师傅飞奔向唐僧时,马小麦格外激动,他跟他二舅去过县城,看过耍猴把戏的,当下学着猴儿的动作对着简宁连喊了好几声师傅,逗得他两个弟弟和四小只哈哈笑。
  讲完两集,简宁照例打住,刘瞎子突然问了句:“这话本子是谁写的?”
  简宁脱口而出:“是一个叫吴承恩的。”
  刘瞎子瞅了简宁一眼,简宁对上他视线那一刻莫名心慌,感觉他眼神好像能洞穿她的内心。
  好在刘瞎子没再问什么。
  马家兄弟走后,刘瞎子叫上丁有田去了他家上课,简宁带着四小只去洗漱,洗好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从百草间摘的大苹果,说是晚上来换棒豆的村民给的,自己也拿了一个啃。
  大宝之前吃过苹果,大妞她们还是头回吃,啃得那叫一个香,三妞啃了几口问简宁,“娘,这个叫什么呀?”
  “叫,红果,也有人管这叫苹果。”
  “噢,红果果。”三妞自动忽略了苹果,“红果果真好吃,吃完以后还有吗?给爹爹留了没?”
  “还有一个给你们爹爹留着呢,你们想吃娘明天托人去县城里多买一些回来,让你们吃个够。”
  吃完苹果,简宁让大妞带着二妞三妞先睡,她用灵芝煎水给大宝服了,然后开始针灸。等收针的间隙闲来无事,她又在百草间里摘了个苹果,采了把具有美白去斑功效的草药,捣碎调制成面膜,以便早日消除脸上的黑斑和枝状纹路。
  如今她也算是一个ceo了,该注意的形象还是得注意,调好面膜,她先去给大宝拔了针,大宝和四小只都已经入睡,她敷上面膜拿出那匹青布,比照给丁有田买的另一件长衫裁剪好,再给大宝也裁剪了一件长衫。
  裁剪完,她拿出先天裁好的花布和针线,挑亮油灯给大妞她们缝制起衣裳。大妞她们三个的衣裳大小,是比着她们的旧衣裳裁剪的,简宁在领口袖口加了圈小荷叶边,衣摆右侧加了垂有两根飘带的蝴蝶结。
  她这边在灯下缝衣裳,那边丁有田和刘瞎子对坐在灯下,大眼瞪着小眼,丁有田面上带有一丝薄怒,他一心想学权谋之术,昨晚刘瞎子还给了他一本这样的书,但今儿刘瞎子改变主意了,不肯教了。
  两人用眼神博弈半晌,终是丁有田先开口,他盯着刘瞎子道:“你一向痛恨出尔反尔之人,为何今日反打自己的脸,做起这等出尔反尔之事?”
  他也不叫师傅了,直接用“你”称之。
  刘瞎子眼神暗淡下去,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平头百姓走科举之路,将来谋个一官半职做个清官,不但能造福一方还能护妻儿周全,这有何不好?”
  “学权谋就不能护妻儿周全了?恕徒儿不能苟同!恰恰相反,学了权谋,方能更好的护住妻儿。徒儿不才,但也知道古往今来,官场中不乏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辈!一个人若有智无术,身陷官场如何躲得过明枪暗箭?若躲不过,妻儿岂不是要跟着遭殃?官做得越大,妻儿遭受的无妄之灾便更大!如此,倒不如一生做个平头百姓的好!”
  刘瞎子闭目捋须沉吟半晌,方缓缓道:“唉,智者,术所以生也;术者,智所以转也;智为术之体,术为智之用。罢了,你既一心想学,必先依我一个规矩,学了不得献与帝王家,这点你能做到我便教你。”
  丁有田微一哂,“师傅你在跟徒儿说笑吗?徒儿连个王孙贵族都不认得,上哪献与帝王家去?”
  眸光流转,他又道:“莫不是师傅所学曾经献与过帝王家么?”
  “休得胡说!”刘瞎子勃然大怒,“从古到今有几个谋士有好下场的?最是无情帝王家!要知道祸从口出,你这般信口开河,想到什么张嘴便说,胸无半点城府,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少有的措辞严厉,丁有田不由起身抱拳揖礼,正色道:“师傅教训得是,徒儿知错了,从今往后必谨记师傅今日之教诲,话出口前必先惦量清楚,师傅尽可放心。”
  刘瞎子拂袖下了逐客令,“今儿我乏了,回去好生反省吧!” 第38章 分工明确   皓月当空,树影婆娑,丁有田负手而立在半山坡上,夜风轻拂他纶巾下的发带,翩跹起舞。
  他视线没入对面层层叠叠的山峦,儿时的他和现在的马家兄弟一样,每天惦记着听刘瞎子讲古往今来的故事。也就是打听刘瞎子讲故事起,他知道了世界不是只有丁家村白沙镇这么大。
  那时村里很多孩子都爱听刘瞎子讲故事,他总是和老五抢着去后山拾柴禾,就为能偷偷溜去听故事。偶尔秀姑也会和他一块去,刘瞎子讲的山精树怪的故事再吓人,秀姑听了总是一脸懵懂,从来不带害怕的。
  再后来,刘瞎子有时会讲些历朝历代名人的故事,每次他讲到忠臣被陷害他们都很气愤,年长他几岁的马福全更是气乎乎的发誓,他要练好武功,等他长大他要杀尽天下奸臣。
  可是奸臣脸上并没有刻字,如何辩忠奸呢?刘瞎子总是笑眯眯地反问他们。并告诉他们,智勇双全,智在前,勇在后,靠智谋取胜兵不血刃才是上策。
  偶尔有兴致,刘瞎子会跟他们讲些有关谋略的典故,当年他曾说过除去一个对手,刀不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中,这叫借刀杀人。只要用对计谋,四两可拨千斤,蚍蜉也能撼动大树。
  马福全不屑于这种伎俩,他只崇尚武力,但丁有田却深深迷恋上智术,如能兵不血刃为何要拼个你死我活?借刀杀人不香吗?
  他从年少时起便缠着刘瞎子要拜他为师,不但屡屡遭拒,此后刘瞎子更是再没提起过任何有关谋略的典故,哪怕他再死缠烂打他也不开金口。可不管他如何胡闹,刘瞎子也从没像今晚这样对他疾言厉色过。
  月光下,丁有田眉眼仿若用笔墨勾勒过一般的精致,不过眼底光芒却分外锐利,此刻他心中隐有一种感觉,他师父定有着一段不同寻常的过往与经历。
  罢了,师傅既已答应教他智术,他用心学便是,如今晚这般话不过脑脱口而出之举实不可再犯。
  他抬脚往自家走去,进屋看到脸上敷着厚厚面膜的简宁,脚下一顿,话到唇齿间又咽了回去。
  简宁抬眸扫他一眼,复低眉专心缝起衣裳。
  他也不多话,拿了书本,坐在桌子对面就着油灯看了起来。
  ……
  翌日,简宁照例起了个大早,领着四小只在院里练功,马小麦也照例一大早翻墙跳了进来。
  只是有个小插曲,他跳进院时,灵猫突然蹿过来要扑他,好在被简宁及时喝止住。
  等丁有田起床,他们一家吃过早饭,田氏携同常氏一块到了。
  隔会,刘瞎子也来了,他交代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首先浸泡棒豆,要浸泡十二个时辰。
  简宁一听傻眼了,之前刘瞎子只交代买酒瓮和大锅,早说她昨儿就把泡棒豆的木盆一并定购了。
  “家里木盆怕是不……”
  她还没说完,刘瞎子道:“木盆,木甑,一会都会到,今儿只要把棒豆浸泡了,再雇人多砍些干柴,捡些柴禾来即可。”
  简宁说:“砍柴我能行,不用雇人。”
  “我家小麦也可以。”田氏说:“他一早在这边打了个转,猴急着上山去了,一会在山上能找着他。”
  常氏道:“我家老大也能帮着砍柴,我和田家妹子就带着几个小的上山捡柴禾。”
  田氏常氏都表示,不用雇人再花冤枉钱,她们家的老大帮忙也不用另外支付工钱,半大孩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商议好了,简宁开始分工,丁有田和刘瞎子还有常氏在家留守,等着送货来的人,然后常氏和丁有田负责浸泡棒豆,她则和田氏带着四小只去叫其他孩子,一块上山砍柴拾柴禾去了。 第39章 这病能治   田氏回家叫上了马小豆,留马小米在家照顾马福全,再让马小豆去叫常氏家的老大。常氏家的老大和马小麦一般大,每日在家帮着常氏种菜,马小豆去叫他时他正拿个木桶在菜地里浇水。
  常氏的男人丁平顺听闻简宁和田氏来了,忙迎出来告诉她俩,说他大儿丁盛马上来,请她们稍等一会。
  简单两句话,他说得连咳带喘,简宁看他气色便知是久病之人,不过嘴上还是问道:“大哥,你是着凉了吗?”
  田氏道:“他这是痨病,不传染人,可也治不好的,要靠药养着。”
  简宁微微一笑,“痨病不是绝症,能治,一个月见好,最多半年便可痊愈。”
  丁盛同着马小豆从后院菜地过来,恰好听到简宁这话,简宁把马福全从鬼门关救回来他们一家人都是知道的,他一把抱住他爹大叫道:“爹爹!爹爹!你听到了么?听到了么?你的病能治能治啊!”
  丁平顺眼含热泪,连连点头。
  “我去告诉娘,让她高兴高兴。”丁盛说完撒腿跑了。
  “这孩子,平时跟个大姑娘似的,害羞,不爱言语,今儿是太高兴了。”田氏说罢,揩揩眼角,随即又抓着简宁手道:“我的个亲妹子呀,你咋这么行咧,连痨病都能治,我们都没敢跟你提。常姐姐说她男人的病是治不好的,怕跟你说了你治不了心里过意不去,特叮嘱我不让我跟你提呢。”
  简宁笑笑,抽出手在她肩上拍拍,又扭头冲丁平顺道:“放心吧大哥,这是肺上的毛病,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吃过午饭我就来给你治。”
  丁平顺激动得连咳不止,他大女儿在他背上轻轻拍着,眼睛却看着简宁,满是感激之情。
  “娘!娘!”
  丁盛跟阵风似的跑进丁家老屋,常氏看到他,眉一挑,刚要斥责,就听他说:“我爹的病,能,能治。半,半年就能痊愈……”他手朝丁有田一指,“丁家婶婶说的!”
  常氏听了,激动得手脚无处安放,半晌反应过来,对着丁有田就要跪下。丁有田忙侧身避开,不受她的礼。
  “常嫂子,快别如此,我娘子会医术,治病救人是医者本份。况且如今你我两家的关系也不比过去,你只管宽心,我娘子即说能治肯定就能治,放心好了。”
  他不受礼,常氏也跪了,还一把拽着丁盛也跪下。其实她听闻简宁把马福全从鬼门关救回来后,也曾动过那么一瞬间的心思,想要找简宁给她男人看下病。后想着她男人是痨病,从没听人说过痨病能治,她也就打消了念头。
  常氏拉着儿子连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大声道:“大兄弟,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听凭你和弟妹差遣,如有任何怨言天打五雷轰!”
  丁有田道:“快起来吧,这般说便是见外了。”
  刘瞎子捋须微微笑着,打听说简宁能治痨病,他没吱过一声。
  常氏起身,揩了揩泪水,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扫帚。左右闲着,丁盛来前她在打扫院落,丁盛见状,习惯的准备上前帮她,却差点被她一扫帚扑倒。
  “还不快些上山去帮着砍柴!”
  丁盛让她喝一嗓子,醒过神,转身跑转去会合简宁她们一块上山去了。
  简宁他们一行人有说有笑往山上去,沿途不断有下完套从山上下来的村民,一些村民听说酿酒还需要柴禾,都说得闲了帮她砍些送去。简宁一一谢过。
  又往上走了会,就见马小麦一手提只野兔子下来,看见他们,马小麦兴奋地甩着两只野兔子大叫道:“师父!娘!又套到两只大野免!”
  “哎呀,这秘水真是神了,我今儿只要套到一只就心满意足了。”
  “妈呀,他是昨天放的套吧?这一大早就套到两只大肥兔,等下午我再上来看看,没准晚上我家也能吃上肉了,哈哈。”
  几个村民站在山道旁比马小麦还兴奋,甚至讨论起套到野物晚上是爆炒还是清蒸,说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田氏也啧啧称奇,笑得嘴都合不拢,她紧走几步迎上马小麦,接过兔子,顺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快帮你师父砍柴去,你师父替你拿着斧子呢。”
  “师父,你那里我也去看了,里面有兔子还有斑鸠,我帮你把陷阱弄好了,一会砍完柴我再陪你去取猎物。”他压低声音告诉简宁。
  简宁笑眯眯地点头。
  “田姐姐,中午你和常姐姐帮着我一块做饭,以后都包中饭,包括你们的家人,不能来的可以带一份送回去。”
  这也太豪横了,虽说乡下人谁家请人帮忙做个啥事,都会管顿饭,可天天管,还开工钱,把田氏给整不会了,嗫嚅半响方道:“那,那我吩咐他们少吃点。”
  “那可不行。”简宁乐了,“吃少了哪来力气干活?敞开吃,顿顿有肉,管饱管够。”
  马小麦欢呼一声,接着说道:“师父,我分你一只野兔,中午吃我的野兔。”
  简宁笑道:“我那坑里不有吗,入冬以前天天都会有的。”
  田氏乐呵呵地道:“有你师父的秘水在,敢情以后吃肉跟吃青菜一样稀松平常,想吃天天有。”
  临近中午的时候,简宁看看柴砍得差不多了,她还悄悄扔了好些大树根在百草间里,她让田氏带着孩子们原地休息,她和马小麦去了陷阱。
  陷阱里除了野兔和斑鸠,竟然还收获了两只野羚羊,马小麦当即跑去自己那边,隔会简宁听到他大喊,“师父,我这边也有一只!”
  弄好陷阱,两人扛着羚羊下来,简宁告诉田氏,回去用羊骨熬汤给马福全喝了对他身体恢复有好处。
  田氏欢喜得不知说什么了,只知道一个劲的抓着简宁肩膀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昏。
  “好了,你再晃我就要被晃晕了。”
  简宁笑嘻嘻地推开她,随后指着扎好的两捆干柴告诉几个小的,“你们几个组队,佳佳瑶瑶一队,小豆和五丫一队,各拖一捆干柴。”
  “不,我要和瑶瑶一队!”马小豆抓起绳子递到三妞手上,一脸讨好地笑道:“瑶瑶,我俩一队,你拉着绳子就可以了,我力气大,我在前面拖,好不好?” 第40章 有好戏看   简宁有点无语,在昨晚之前,她从未发现马小豆对三妞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是昨晚三妞穿了新衣让他眼前一亮?那也不对啊,三妞和二妞是双胞胎,昨天两人穿着一样的新衣,但他明显只对三妞感兴趣。
  打从今儿见到三妞起,这家伙一直把瑶瑶二字挂在嘴上,此刻更是明目张胆献起媚来,连田氏都觉没眼看。
  “你力气大,你帮娘来背柴好了。”她说道。
  马小豆瞟眼田氏,“我还是小孩,只能帮比我小的。”他说罢,转向三妞,面上浮起笑容,“瑶瑶,我可以帮你,我有力气。”
  田氏脸垮掉了,臭小子,以后一准娶了媳妇忘了娘!
  三妞道:“不用你帮我,我自己可以,我和二姐一组。”
  二妞得意地冲马小豆扮了个鬼脸。
  他们回到家,常氏和丁有田已经浸泡好棒豆,足足泡了十几盆,院西角还摆放着两个大木桶,简宁过去看了看,桶内有块木板,桶身下方还插有一个竹筒管道。
  “这是木甑,师父说最后从竹筒里流出的水就是酒了。”丁有田告诉她道。
  哦,原来这个是蒸馏桶,古人的智慧也是蛮令人惊叹的,简宁已经开始期待酒从竹筒里流出来的那一刻了。
  “你问过师父没,这些东西一共花费多少钱?”简宁看到除了木盆木甑还有十几个大簸箕。
  “师父说没花费几个钱,是咱们在茶楼看见他那日他路过木器店顺便订购的,我找送货来的伙计悄悄问了,伙计也不知道具体多少钱,等日后结算时一并算好了。”
  “对了,还有个事。”丁有田说:“院里还要砌三个灶台,吃过饭下午再砌吧。”
  “午饭我们来做,你陪师父去说说话,以后中饭咱家都包了。”
  “行,一切悉听娘子做主。”
  田氏常氏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三个人分工合作,一顿饭很快做好,炖了一大锅羊肉萝卜,萝卜是常氏让丁盛回家拿来的。在简宁处理好羊角拿给她,让她研成沫每日让她男人用温水冲一勺饮用,说能平喘理气,她听后执意打发丁盛回家挖了一筐萝卜送来。
  吃过饭,简宁取了药箱同着常氏去了她家,之前在丁盛来告知常氏的时候简宁已经给丁平顺切过脉,他其实是肺结节并非肺结核,可能古代空气质量好,他病了多年常氏又没让他再做过重体力活,所以他的病情并不严重,三个月基本能好。
  简宁先给他注射了一针抗生素,因为他有点炎症,所以最近咳得较厉害,再把事先从百草间医药库取出来的药,用纱布包着的乙胺丁醇交给常氏,告诉她每天吃一次,一次吃三片。
  常氏看到她给丁平顺注射很是惊讶,她还是头回看到有人这样治病,不过可能这就是简宁不同于别的大夫之处,要不她能治好这种病别人不能呢。
  田氏一激动爱抓着简宁哭或摇晃,常氏激动起来好下跪,她膝盖刚要弯下去,简宁眼明手快一把搀住了她,“常姐姐,你可千万别折我的寿,你这些年给大哥照顾得很好,他的病情不算特别严重,不用半年,顶多三个月就能好。”
  丁平顺听了泪水一下夺眶而出,这些年为给他治病抓药,家里田地都卖光了,为免自己拖累家人,他几次想寻死,都因常氏盯得严没有死成。
  可贫贱夫妻百事哀,最近这两年多来,常氏脾气日渐暴躁,两人偶尔也会争吵,气极了什么剜心窝子的话都说过。事后冷静下来又抱头大哭,孩子们也躲一旁悄悄哭泣。
  丁平顺没想到自己还有能痊愈的一天,一迭连声冲简宁喊着活菩萨。常氏抹着泪,也哭得稀哩哗啦的。
  下午,简宁和丁有田他们在院里和泥准备砌灶时,丁三爷的大儿子丁阳用竹筒装着一筒麂子血,也就是鹿血,另还拎了块麂子肉来了。
  “四哥,四嫂。”他一进院冲他俩喊声四哥四嫂,喜滋滋地说道:“我和我弟天蒙蒙亮去放的铒,心里一直惦记着,上午在地里干活都没心思,险些又挨我爹一顿鞭子。快到吃饭时辰,我俩实在没忍住,跟我爹说了通好话,跑到山上一看,居然套到一头麂子。我爹说麂子血是个好东西,打发我给四哥四嫂送来一竹筒,还有这块麂子肉,给大宝他们尝尝鲜,喝水不忘挖井人,这都是四嫂的功劳,我爹让我好好谢谢四哥四嫂呢!”
  他说完,又掏出两文钱,嘿嘿笑道:“另外再买两杯秘水。”
  简宁也没跟他客套,爽快接过两文钱和他送来的东西,笑盈盈地道:“回去替我们谢谢三叔,我多给你几杯秘水,把这竹筒给你灌满,不另收你钱。”
  “谢谢四嫂!”一竹筒秘水啊,马上秋收完了,他有的是时间上山下套,可以多下几个套,这个冬天不愁肚里没油水了,丁阳兴奋得直搓手。
  等简宁把竹筒灌满灵泉水拿给他,他接过说:“来前我爹吩咐过,下午地里活不多了,他一人干得了,要是你们这有啥活我们能做的,让我和我弟帮着一块做,砌灶这活我兄弟俩拿手,我们一会就过来。”
  简宁想说不用,还没来得及说他已兴冲冲地跑了,隔会,还真领着他弟丁健带着工具来了。
  “地里的活你爹一人能行吗?”简宁问道。
  丁健说:“没问题,粮食收得差不多了,我家还可以换上百斤棒豆,我爹说等你们出了头酒再来换。”
  丁三爷此刻一人在地里干活乐呵着呢,还哼起了小曲,把老丁头父子几个气得快吐血了!丁阳丁健先前可是拎着那头麂子来地里给他爹报过喜的。
  那头麂子又肥又大,要不是丁老大扯住老五,冲他兄弟俩当时那得意劲儿,老五都打算直接扑过去动手抢的。
  父子几个在心里暗骂丁三爷,老丁头更是让他小曲哼得憋屈死了,他打算去地头边抽袋烟,顺顺气,转身看见老五拿眼瞪着丁三爷,他眉头一皱,张嘴大声骂道:“眼皮子浅的东西,你盯着别人家的地看啥?别人地里长金长银跟你有啥关系?你要眼馋敢伸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爪子!狗东西!”
  他这话火药味十足,周围明眼人都知道,老丁头明着是骂老五,暗地里骂的是丁阳丁健,大家伙不约而同看向丁三爷。
  这下有好戏看了,不少人心里想着,这俩脾气暴的老家伙一会动起手来,只怕人脑都会打出猪脑来。 第41章 不请自来   丁三爷和老丁头是族中连了宗的兄弟,现任族长是丁三爷的大哥,在乡下特别是大宗族里族长威望还是蛮高的,族里人管族长叫丁大爷,他的兄弟也顺理成章被唤做了二爷三爷。
  其实丁三爷年龄并不是特别大,才四十五岁,比他大哥小了十五六岁。他和老丁头在族里的叔伯兄弟都多,真要干起架来搞不好最后会发展成同族火拼的局面。
  丁三爷不傻,丁老四一家被分出去日子越过越好,有田媳妇铁定不会把秘水给老丁头他们,现在全村人都在等着看老丁头家的笑话,要是他这时候跟老丁头干架引发族内火拼事件,就会盖过老丁头家的事,而且被人看笑话的也就不是老丁头一家了。
  他才不上当。
  他已经教训过丁阳丁健,他兄弟俩也得到了马家人的谅解,今天早上他大哥还夸他事情处理得当,没有仗着他这个大哥的势欺压村里外姓人,给他长了脸。
  现在他俩儿子托有田媳妇的福,套到了一头麂子,老丁头这是被气到了故意找茬呢。
  那他再气气他好了!
  丁三爷故意问旁边干活的人,早上有没有拿着有田媳妇配的秘水去下套,要是下了,收工赶紧上山去看看,没准跟他家一样也套着了一头麂子呢。
  他提起这事,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人兴趣一下转到秘水上,有人就说了:“有田媳妇真是个能人咧,许木匠说他家大小子随便弄了个坑,打个屁的功夫回去看看就套到一只姑姑鸟,山上野物兴许就喜欢有田媳调的那个秘水味儿,一套一个准,马家的麦哥儿和有田媳妇今儿一人还套到只大羚羊呢!”
  “那我得赶紧干活,干完去看看,兴许我那坑里能套到两只姑姑鸟呢。”
  “不扯淡了,干活,收工我也上去看看,运气好今晚就能吃上肉了。”
  想到有肉吃,大家伙一下干劲十足,老丁头父子心里那个气哟,明明有秘水的是他们家的人,还是从前他们家最不看好的那一房的人,结果现在全村就他们一家得不到秘水,你说气人不。
  气人就对了!
  丁三爷又哼上了小调……刚哼没两句,听到村口有马蹄声传来,好些人扭头往村口看去。
  马车过来后停在了路边,车帘被掀开,杨瑾瑜从车上下来,走向蹲在路边抽烟的老丁头,他拱手作揖道:“老伯,跟你打听一下,你们村有个会医术的简娘子,请问她家怎么走?”
  老丁头心里正火大,一听他打听简氏,眼皮都没抬一下,给他来了不理不睬。
  难道这老伯是聋子?
  杨瑾瑜正疑惑,有认得他的村民过来打起招呼,“这不是镇上普仁堂的小杨大夫吗?小杨大夫,你不会是来请有田媳妇上你们医馆去坐堂的吧?那你算是请对人了,她医术可不得了,连痨病都能治咧。”
  杨瑾瑜道:“我家太公倒是有这想法,只是不知道简娘子愿不愿意。方才听你说,简娘子还会治痨病是吗?”
  “那可不,我们村的丁平顺患痨病好些年了,有田媳妇说能治,顶多三个月就能痊愈。”
  一些村民还不知道这事,闻言直呼简氏这是要上天了,怪不得连普仁堂的杨老大夫都要请她去坐堂。
  厉害了,有田媳妇。
  村民纷纷夸丁有田有福气,娶了个牛逼哄哄的媳妇儿。
  老五看他爹一眼,心里有些怨他爹,原本那应该是他丁老五的媳妇。当年爹要把简氏给了他,村里这些人还想用一文钱来换秘水?
  想屁吃呢!
  给一两银子他都不换!
  杨瑾瑜没想到简宁医术这么逆天,更加坚定了要拜她为师的念头,问清她家地址,拱手谢过,坐回马车,朝丁家老屋去了。
  老屋里众人忙得热火朝天,有了丁阳丁健的相助,三口灶台得一半了。这兄弟俩干活都是把好手,加上简宁和田氏常氏又都是手脚异常麻利的人,马家哥俩和丁盛以及四小只,在丁有田的指挥下负责和泥,把这当成了好玩的游戏。
  四只小银狐跟在各自小主人边上,不时也来上一脚,成功把自己玩成了小泥狐,引得四小只不断尖叫。
  只有灵猫百无聊赖,在廊上滚过来滚过去,千方百计想吸引四只小银狐过去跟它玩耍,被无视后,干脆四仰八叉躺平了,直到杨瑾瑜踏进院门,它才一骨碌翻身坐起,虎视眈眈盯着他。
  “丁兄,打扰了。”杨瑾瑜一进院子,首先看到长身玉立的丁有田,上次他就觉着他长相不俗,此番看他换了长衫气质更是出尘,心下直觉他非池中物,语气不由多了分恭敬。
  “在下不请自来,万望见谅!”
  “杨兄?”丁有田抱拳还礼道:“不知杨兄今日光临寒舍……”当注意到杨瑾瑜身后站着的伙计两手拿满礼物,他眉一挑,“可是来找我娘子的?”
  简宁已闻声走了过来。
  “简娘子,在下冒昧了。”杨瑾瑜说罢,又冲丁有田拱了一礼,回道:“正是。”
  简宁道:“不知杨公子找我何事?”
  杨瑾瑜本想说奉太公之命来请她去坐堂,但看到她家院子摆放的家伙式,估计这是要开酿酒坊,只怕是请不动了,不过来都来了,自然还是要说的。
  果不其然,他说了来意后被简宁婉拒了。
  “我不过一乡野妇人,承蒙太公看得起,还请转告太公,家中孩子还小,脱不开身,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
  “杨叔叔,你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玩泥巴?”三妞对这个眉眼温和的叔叔挺有好感。
  二妞也因为他上回抱过自己,热情发出邀请,“杨叔叔快来呀,很好玩的。”
  杨瑾瑜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笑眯眯地应声好,撩起长衫下摆往腰带里一塞,再挽起衣袖兴致勃勃加入了和泥大军。
  伙计:“……”
  他这是被自家公子给忘了么?
  他看看简宁,又看看丁有田,他俩也被自来熟的杨瑾瑜搞得很无语,又不好开口撵人,上门总是客,何况还是带着礼品来的客人。
  伙计倒也机灵,东西带来了自然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他放下右手提的礼盒,然后把夹在左腋下的几匹布往简宁怀里一塞,挽起衣袖也加入了和泥大军。
  他家公子都和上泥了,他一个做伙计的在边上袖手旁观,回去一准被太公打死! 第42章 想要拜师   简宁猝不及防被塞了礼物在怀,她两手都是泥,布匹上沾了泥印,退也不好退了,只得先收下。寻思改日再买些礼物去看杨郎中,总不能白要人家东西,顺便也感谢一下他请自己去坐堂的好意。
  田氏常氏和丁阳丁健,此刻对简宁佩服得五体投地,普仁堂的杨郎中都要请她去坐堂,想到自己能帮这么厉害的人做事,他们一个个做得更来劲了。
  “四嫂。”丁阳道:“这三口灶得不少柴禾,等秋收完我兄弟俩也没啥事了,要不我俩包下三口灶的柴禾,不用你花钱,给我们秘水就好了,成不成?”
  简宁道:“没问题,等入冬猎物少了,你们再拿柴禾来我就付钱。”
  丁阳丁健一听老高兴了,三口灶要的是柴烧,就四嫂这为人他们相信,给四嫂干活四嫂绝对亏不了他们。
  灶砌好后差不多到了饭点,简宁留他们兄弟用饭,但他们家今晚有麂子肉吃,他们哪里肯留。这晚不但他们家,村里好些人家家里都飘出了肉香味。
  简宁给了田氏常氏一人两百文钱,多出的二十文是给她们两家孩子的,辛苦一天,又是帮着拾柴禾又是和泥的。
  两人只要了一百八十文,多给的都不肯要,常氏还要退回八十文,说是每日只付她一百文即可,直到把诊费药费扣完。
  简宁根本没打算收她诊费药费,药都是医药库拿的,又不花她的钱,权当丁平顺是有医保的人好了,何况常氏还让丁盛拿来一筐萝卜,她把八十文硬塞给了常氏。
  “说好的一百八十文,你要不拿我可不敢雇你了。你替我做事,我给你男人免费看病,就当是我给你们的彩头好了,以后凡是替我做事的,不光自己,包括家人,我都免费给看。当然,我希望我们大家都健健康康,连偶尔的头疼脑热都不要有才好。”
  她又拿了半边兔肉给常氏,问她要不要秘水?常氏摇头,她说自己没功夫去山上下套,她家丁盛也没那本事,还是别浪费秘水了。
  “我可以教丁盛,也可以帮他一块挖陷阱。”马小麦说道,这一天下来他和丁盛处成了好哥们。
  丁盛眼里也有期待的光,简宁便笑道:“成,我明早拿给你,你再叫上丁盛一块去挖陷阱。”
  常氏因简宁家有客,主动留下来帮她做饭,打发丁盛拿上简宁给的兔肉回去,她男人丁平顺做顿饭还是可以做的。
  有她帮着做饭,丁有田只好去陪客,因有四小只在,杨瑾瑜又是个喜欢小孩子的,所以尽管丁有田和杨瑾瑜不熟,气氛还不至于尴尬。聊到后面两人居然还越聊越投机,上回丁有田举手投足就给杨瑾瑜留下了不是寻常庄户人的印象,这回多交谈几句又发现他言谈间颇有见地,分明是读过书的人,心下不由好奇,丁有田怎会没有半点功名在身。
  “丁兄是没有入仕的打算吗?”他忍不住问道。
  天下读书人莫不是为了入仕才读书的,丁有田一开始自然也不例外,一朝高中,不但能改变命运还能光宗耀祖。但后来他迷恋上智术,又听多了刘瞎子讲古往今来忠臣遭小人陷害的历史典故,深感没有智术傍身做官也是个高危职业。
  真正让他放弃功名的是第一次去县里参加童试,前一刻钟县太爷还是主考官,后一刻县太爷就因贪污受贿下了大狱,只等秋后问斩。家中女眷被全部发卖。
  而县太爷之所以走上贪污受贿之路,只因县太爷的爹娘极其贪财,这才给了想贿赂他的人机会。他想着自己若是做了官,以他爹娘和他家人的性子,只怕比起县太爷的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之,搞不好累及他的妻女被发卖为奴为妓,索性便胡乱答一两题绝了入仕之路。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和爹娘断了来往,他娘子清醒后虽爱财却是取之有道,刘瞎子又终于收他为徒,他自然要另作考量。
  只是他有何打算没必要告知杨瑾瑜,是以微微一笑,模棱两可地道:“以前没有,以后未知,一切随心意。”
  “哦,若丁兄有意入仕,在下倒还能尽点绵薄之力。”杨瑾瑜曾是太子伴读,丁有田要是参加科举考试,他是可以通过太子事先拿到考题的。
  镇上普仁堂杨郎中的孙儿在朝为官,丁有田也是知道的,不知道的是杨瑾瑜是太子伴读一事,还以为他是想借助他爹在京中的人脉帮助自己,他不屑于要这样的帮助。
  “在下虽不才,但若想入仕,也必不假他人之手,多谢杨兄美意。”
  “不不,是在下唐突了,思虑不周,丁兄万勿见怪。”
  杨瑾瑜一心想跟着简宁学医,精进自己的医术,自然存了讨好丁有田之心,听他这般说也醒悟自己之前所言确实不当,面上不觉带出羞愧,心中对丁有田又多了分敬重。
  丁有田知他是一番好意,故而也没见怪他。
  饭菜做好,常氏没肯留下用饭,因有外客在,简宁也没强留她,打发大妞去请刘瞎子,大妞回来说,师公让留饭菜,有事要晚点来。
  吃饭时,伙计不肯上桌,说自己只是个伙计,没有跟少东家同桌的规矩。简宁气笑了,“在别处我管不着,在我家都是一样的人,没有贵贱之分,快些坐了,别让我多说。”
  丁有田也喊他落坐,莫惹他娘子生气。
  杨瑾瑜暗稀奇,他还是头回听说人没有贵贱之分,不过客随主便,他也道:“小四,简娘子让你坐下你就快些坐下,哪那么多话。”
  “怎么,你在家中也是排行老四?”丁有田问道。
  小四道:“是,小的上面有三个姐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简宁问他,“你在普仁堂当了几年伙计了?有十八没?”
  小四笑道:“正好十八,学了两年徒了。”
  说到学徒,杨瑾瑜打蛇随棍上,躬身长揖一礼道:“简娘子医术高超,在下实在佩服得紧,如蒙不弃,在下愿拜简娘子为师,定潜心钻研,必不辱师门,还望简娘子成全。”
  丁有田以为简宁会一口拒绝,没想到她却说:“先吃饭吧,这事我会考虑,三天后我再给你答复。” 第43章 引发众怒   简宁第一次见杨瑾瑜对他印象便不错,有些人短暂接触就能知道品性如何,有些人接触时间再长都始终无法看清。
  杨瑾瑜属前者。
  最主要是简宁希望乌阿婆在中医学上的造诣,能在这个世界得到传承,以及她带来的现代医学能在这个世界慢慢普及,这样可以帮助到更多的人。
  杨瑾瑜无疑是个不错的人选,以他的身份去做这些事不会显得那么惊世骇俗,也能替她省去很多不必要的口舌与麻烦。
  之所以没有一口答应他的拜师之请,是因为简宁还需要侧面打听了解一下他。
  饭桌上,简宁看似随意地问了他几个对症下药的病例,他知道简宁是在考核他,每次回答前必先咽下嘴里的饭菜,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并非指饭桌上不能说话,而是嘴里含有食物的时候不要说话。
  杨瑾瑜对各类药材名信手拈来,对答如流,他太公让他从收购药材辨认药材学起为的就是打好基础。
  简宁微颔首,心里更有底了。
  饭后,杨瑾瑜告辞,带着小四刚走刘瞎子就来了。简宁见他衣袖和鞋袜上都有点湿痕,估计他是去河边洗衣去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有了打算。
  马家兄弟在家吃过饭也来了,同来的还有丁盛,他是被马小麦叫来听西游记的。
  “瑶瑶,这个蛐蛐儿给你,我给他取了个名叫小瑶瑶,你说好不好听?”马小豆一来径直跑到三妞跟前,献宝似的拿出一四四方方用泥巴做的蛐蛐窝,笑得一脸的邀功谄媚。
  丁盛有些诧异地看了马小豆一眼,这蛐蛐是他的,马家兄弟上他家喊他来听故事,马小豆进屋发现他的蛐蛐眼睛就没离开过,他以为他喜欢慷慨给了他,没想到他要来是为了讨好三妞。
  他倒无所谓,菜地里多的是蛐蛐,这只送给马小豆就是马小豆的了。只是他没想到马小豆看起来那么喜欢的东西,转手随便就给了三妞。
  三妞对蛐蛐兴趣不大,但对泥巴做的蛐蛐窝感兴趣,那团泥巴里面有很多弯弯曲曲供蛐蛐爬行的通道,她一边用手指轻戳着趴在里面的蛐蛐,一边咯咯笑道:“不好听,叫小豆子吧,小豆子好听。”
  马小豆猛点头,“好,听你的,就叫小豆子。”
  “我看看……”二妞挤上前,那蛐蛐在三妞几戳几戳下不耐烦了,从洞里探出头来,两根长长的触角一动一动的,吓得二妞一手将泥巴团打翻在地。
  “哎呀!跑了,我的蛐蛐……”三妞见蛐蛐从泥巴窝里掉出来,一蹦一蹦地往房门外跳去。
  “别跑!“三妞追了上去。
  几个孩子反应过来也跟着追了出去。
  蛐蛐几个跳跃蹦到了廊上,此时天光尚还微亮着,丁盛嘴里“啾啾”叫着正要扑过去逮住蛐蛐,在院里散步的大公鸡张开翅膀冷不丁跑了过来,几啄几啄就把蛐蛐吞进肚里了。
  “都怨你!”马小豆气愤地推了二妞一下,二妞“哇”一声哭了,跑去灶屋找简宁告状。
  简宁刷着碗筷问了事情经过,引导了几句,然后让二妞自己去解决,并说自己相信她能解决好。
  等她从灶屋出来,看见几个孩子又都有说有笑玩做一堆了。
  她抬脚正要进屋,有村民拿来了柴禾,知道她家酿酒需要大量柴禾,接二连三不断有村民送来柴禾,很快墙角堆得小山一般高了,都是村民收工后上山在陷阱里取了猎物,顺便拾的柴禾。
  简宁心里着实感动了一把,大多数村民都是懂得投桃报李的,她也没吝啬,直接用秘水换柴禾,并告诉他们,以后想要秘水可以用物交换,柴禾也好,青菜也好,只要是用的吃的都可以。
  准备讲故事前,简宁把鸡赶进鸡窝,把灵猫也扔进杂物间关了起来,虽然灵猫很有灵性,她说什么它好像也能听懂,不会去主动攻击人,但架不住有些村民害怕,万一等下还有人来,尤其是老人,被它吓得摔一跤跌伤了可不好。
  这晚讲的是“三打白骨精”,马小麦几个正听得聚精会神,灵猫在杂物间叫起来。简宁以为院里来人换棒豆了,刚起身,听到灶屋那边传来“咣当”两声响。
  她暗道不好,急步出来,直奔灶屋,进去看到一黑影出了后门朝院墙边跑去,欲翻墙而逃。
  她轻叱一声,足尖一点,一个纵身掠过去,一把将那人从墙头拽下来,踩在了脚下。
  “贱人!有本事踩死你五爷!”那人被简宁死死踩住,扭动身子破口大骂。
  简宁听着声音有点熟悉,一时倒想不起是谁。
  “老五?”丁有田一听便听出是老五丁有利的声音,前院廊上挂有灯笼,他取了灯笼过来,往简宁脚下一照,满脸怨毒瞪着他的人不是老五又是谁?
  简宁脚下略一用力,他随既嚎叫起来。
  “他把咱们新买的两口锅给砸了,拿绳索来,绑了去见里正。”
  丁有田应声好,还没转身,就听马小麦道:“拿来了,粗麻绳。”马小麦跑来,帮着简宁结结实实把老五捆了起来。
  老丁头得知老五偷偷跑去砸了老四家酿酒的两口锅,被老四夫妇捆着押到了里正家,气得在家大骂老五蠢东西!
  骂完还是不得不带着老大往里正家来。
  里正家围了好些村民,老五依旧还被绑着扔在堂屋地上,不少村民往他身上吐着口水,咬牙切齿地咒骂着他。
  简宁要是酿不成酒,村民就换不了棒豆,他这是公然与全村人为敌,大伙儿如何不恨他!
  田氏常氏闻迅赶来,更是恨不能扒了他的皮!
  “等天明送去衙门,让他去吃牢饭!”
  “先打四十大板,打得他皮开肉绽,看他二回还敢使坏不!”
  村民个个义愤填膺,老五此时方才知道害怕,明白自己犯了众怒,他不想见官,也不想吃牢饭,吓得面如土色,正不知如何是好,他爹老丁头和丁老大走了进来。
  老丁头一进里正家院子就被人吐了一口唾沫,还被人指着鼻子骂缺了大德了,唆使儿子干这样的坏事。
  “天地良心,我爹都不知晓,是老五自己……”老大丁有旺话没说完,斜刺里不知谁踹了他一脚。
  昏暗中他也看不清是谁。 第44章 赔银五两   老丁头从院里到堂屋听了满耳朵骂他的话,他自知老五干了犯众怒的蠢事,铁青着脸,一声不吭。
  “爹啊,我不要见官不要下大狱,爹你救救儿子,救救儿子呀……”老五看到他爹和大哥来了,犹如看到救星一般,拼命扭动身子哭得涕泪横流。
  简宁还以为他有多硬气呢,没想到如此稀松软蛋,她当着老丁头的面踩着他肩膀,厉声喝道:“闭嘴!再吵吵给你嘴缝起来!”
  说完,她脚下略一用力,老五痛得张嘴刚要嚎,又咬紧牙不敢出声,害怕简宁一怒之下真会把他嘴巴缝上。
  老丁头看得眼皮抽了抽,自己儿子被个妇人当众踩在脚下,随意喝斥,这比打他脸还让他难堪。
  “二蛋,你自己个说这事咋解决吧。”里正瞥眼老丁头,黑着脸道。
  二蛋是老丁头的小名,很多年没人这样叫过他,今儿被里正当众叫这么一嘴,他脸上登时便有些挂不住。但也明白,里正若不是气极了,也不至于如此。
  “还能咋办,照价赔。”他压着怒火道。
  “照价赔?”丁有田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老丁头,“爹,你说得可真轻巧,买两口锅人家可不给送,我们自己往返镇上来回一趟得耽搁多少时间,误多少事,这都不算钱的么?”
  “那你说,该赔多少!”老丁头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道。
  “你是我爹,我也不能管你多要,就五两银子吧,多一文我不要,少一文也不行。不然……”他扫眼一脸不可置信瞪着自己的老五,唇角微勾,笑眯眯地道:“我便送老五去见官。”
  简宁没想到他对自己爹能这么狠,张嘴敢要五两银子,倒让她一下来了兴致,好想知道老丁头和孟氏能不能把这五两银子吐给他。
  “你咋不去做强盗?五两银子,你做梦!”老五一时没忍不住,简宁“嗯”一声,他立时闭嘴不言,只恨恨瞪着丁有田,那神情看去恨不能咬他一口肉下来一样。
  老丁头气得险些背过气去,把老四一家分出去那日他张嘴就要五两银子,敢情老四这是在借机讨回分家银呢!偏生他还一口一个爹地叫着,气得老丁头想一掌拍死他!
  里正和众村民都知道,丁有田一家被分出来没田没钱,老丁头是甩一包袱一样把他们一家踢了出来,压根没想过要管他们的死活。如今两口锅丁有田开价五两银子,大家伙也都心知肚明他这是在要分家银。
  于是,大家伙都帮上了腔。
  “要我说,该管你爹要十两,简氏做牛做马十几年,我们都看在眼里,脏活累活都是简氏干的,五两银子太少了,起码得十两!”
  “没错,简氏多能干啊,丁老六都是在她背上长大的,十两银子还便宜他们了!”
  众怒难犯,老丁头毕竟吃了几十年的饭,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脚一跺,牙一咬,他命令老大回去取五两银子送来,还喝令他快去快回,担心送晚了村民七嘴八舌到时五两银子变十两,那可就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什么?”
  老大回去跟孟氏一说,孟氏气得一蹦三尺高。老丁头走时没让她跟着去,也不许家里其他人跟去,她要去了一准撕烂丁有田的嘴。有钱贴村里不相干的人,高价收购棒豆,掉过腚就来吸自个爹娘的血,她这是生了个什么冤孽啊!
  孟氏拍着大腿,毒话毒话咒骂着丁有田和简宁。
  “娘,你快些拿银子吧,迟了五两可就变十两了,爹还跟那等着呢。”丁有旺心急如焚,去得迟了,怕五两变十两,也怕爹骂他这点事都办不利索。
  孟氏知道老丁头的脾气,再不情愿,再剜心掏肺,哪怕血压飚升到两百毫米,也不得不开箱取了五两银子甩给他。
  “老天爷啊!那是两口金锅还是银锅啊……天老爷啊你咋不劈死那忤逆不孝的畜生……你发发善心收了他全家,让他们天打五雷轰都不得好死吧……”老大走后,孟氏一屁股瘫坐在地,拍打着地面哭嚎上了。
  她一天到晚哭穷,动不动说要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现在五两银子说拿就拿出了,躲在院里偷听的刘氏高氏陆氏心里都恨透她了,没一人进去劝她,巴不得她哭死才好。
  那边丁有旺去后把五两银子递到老丁头面前,老丁头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压低声音喝道:“拿给我做什么?一个二个蠢得要死!”
  直接拿给丁有田他眼不见为净,白花花的银子叫他瞧见了,再舍出去心上跟被钝刀缓缓拉过一般,生疼生疼!
  领着老五从里正家出来,老丁头越想越生气,冷不丁抬腿,一脚将老五踹得滚出老远。
  并骂道:“狗东西,这五两银子日后分家从你五房扣出来!”
  老五委屈死了。
  他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替爹娘替全家出口恶气?
  赔了钱全赖他一人头上,他被简氏那个贱妇揍了一顿不算,爹还踹他,踹得他屁股蛋子老痛老痛了。
  他揉着屁股一瘸一瘸回到家,陆氏带着儿女窝在里屋没出来,生怕碍了他的眼招来无妄之灾,不过还是没躲过一顿毒打。
  老五口渴,想喝水,桌上茶壶空的,没倒出一滴水。
  “人呢!死哪去了!”老五桌子拍得山响,陆氏慌慌张张跑出来,拎上茶壶去主院灶屋烧壶水转来,倒了一杯给他。
  老五端起茶杯就喝,被烫得失手打碎了茶杯,陆氏见状想跑让他一把揪住,摁在地上一顿狂揍。
  陆氏被揍急眼了,不管不顾扯着嗓子骂开了。
  “你个怂货软蛋,在外头受了气只会回家来找补,有本事谁给你气受你找谁去!你冲我耍什么威风?丁老五,你就是个混蛋王八蛋!”
  破口大骂的结果是被揍得更狠。她的狼哭鬼嚎惊动了孟氏,跑过来一瞧,见她被老五揍得满地打滚,孟氏心里一下舒畅多了,撇撇嘴,撂下一句“打得好”后,扭着身子走了。 第45章 灵气乍现   简宁他们回到家,刘瞎子带着孩子们在院里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马家兄弟和丁盛也都在,都等着她回来继续讲西游记。
  田氏和常氏也跟了来,她们要去灶屋检查泡着的棒豆,怕老五使坏往盆里扔了沙石泥块。真要那样就难搞了。回来的路上她俩想起这事,一路骂着老五砍头的。
  好在她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两人因家里都有伤病患者,叮嘱一下各自孩子听完故事早些回家便转身走了。
  今晚多亏了那只灵猫,要不是灵猫预警及时,没淮老五还真能干出扔沙石泥块之举。简宁开锁把灵猫放了出来,这家伙最大的好处是不用她固定时间投喂,自己能抓着老鼠,但简宁对它还没完全放下戒备之心。万一她之前的猜测是错的,这家伙和公母狐不是朋友而是仇敌,跟来就是为了干掉四只小银狐怎么搞?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有些动物可是很记仇的,比如狼。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防着点好。
  马小麦几个已经等不及要听故事了,之前正讲到精彩地方呢,等简宁接着之前的讲完三打白骨精,马小麦问道:“孙悟空为什么非要认唐僧做师父?回花果山当美猴王不快活吗?他那么厉害,应该拜个比他更厉害的人当师父。”
  丁盛点头,赞同他说的。
  大妞道:“唐僧救了他,不然他还压在五指山下。”
  “噢,对,我忘了,我爹说过救命之恩当、当、当……”马小麦挠挠头,脸都憋红了也没想起后面的话。
  “当涌泉相报。”马小米接道。
  “对对对,当涌泉相报!”马小麦乐得一把抱起二弟马小米,原地旋了好几圈。
  马小米性格像马福全,平时不大吱声,但三兄弟里属他主意最多,用他们二舅的话说,他是马小麦的狗头军师。
  三兄弟走时马小麦直接把他架在脖子上,让他骑马马驮着他回家,马小豆差点没把马小麦的裤子给拽下来,简宁把四只小银狐关进杂物间时,还听山坡后面传来马小豆的叫喊声:“大哥我也要骑马马,我也要骑马马……”
  凌晨,天还未亮,简宁带着四小只起床练功了。
  四小只依旧练站桩,四只小银狐在廊上趴成一条直线,微眯眼打着盹,似乎都还没睡醒。
  灵猫也懒洋洋趴在椅子上。
  这把椅子差不多成了它的专属座椅。
  隔会,马小麦带着马小豆还有丁盛一块来了,他让马小豆和四小只一块从站桩练起。
  丁盛走去一旁看着他们练功。
  马小豆站在三妞身后,没站几分钟就用手指去戳三妞,三妞扭头怒视他,他安静两秒,又去戳,这回让马小麦发现了。
  他直接把马小豆拎到院外,关上了院门,转回来继续跟在简宁后面比划着。简宁今天打的是太极拳,打着打着,她忽觉丹田有股微弱的灵气在流转。
  简宁所炼以真气为主,这股灵气不是她的,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原身还是修仙一族?
  她凝神静气,一招一式引导着那股灵气与自己的真气会合,感受到灵气渐强她拳法不由越来越快,渐渐整个人化做了一团旋转的光圈,看得马小麦跟丁盛和四小只傻了眼,都忘了惊呼。
  廊上,四只小银狐也瞪大了眼,一脸懵逼地看着旋转的光圈。
  察觉有异,灵猫跳下椅子,顺着四小银狐视线看过去,惊得一下直立起来,同样一脸的懵逼。
  光圈渐渐慢下来,简宁收势停下后,灵气也慢慢流回丹田,此刻她感觉浑身精力充沛,她竟然无意催动了原身体内的灵气,可惜原身幼时记忆缺失,无法得知她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娘!”
  “师父!”
  四小只和马小麦齐齐喊道。
  三妞拍着手,“娘你好厉害,我也要练成娘这样厉害的人!”
  “我也要!”大妞二妞同声道。
  “……要!”大宝也憋出一声。
  “师父。”马小麦上前一步道:“这是什么拳法,我也要练。”
  “这是太极拳,想学我可以教你。”简宁看向四小只,“你们想练就要先打好基础,饭要一口口吃,武功也要一步步练,没有一日登天的知道吗?”
  “好了,你们接着练,娘去做饭了。”
  她刚进厨房,丁有田也起来了,看到他进来,简宁眉头一皱,昨晚她转钟才睡,睡时他还未回。她以为他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没想到他能这么早爬起来。
  “怎么不多睡会?”
  “哪能让娘子一人辛苦,为夫别的帮不上,生火添柴……”
  “你能不能不要把娘子为夫挂在嘴上?你!我!他!会不会说?”
  “娘子不知道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吗?”
  好吧,看在他昨天拔了铁公鸡的毛,要回五两银子的份上,她忍了。
  早饭做好,马小麦和丁盛却不肯吃,两人都说娘特地叮嘱过了,不许跟她这蹭吃蹭喝。
  “已经做了你们的,不吃浪费了。”简宁招呼他俩过来一块吃,然后把准备好的肉铒给了马小麦。
  他俩刚端上碗,田氏常氏来了。
  “我让他们吃的,做都做好了,留到中午就成了剩饭剩菜,不但没营养吃了对身体也不好。”简宁怕她们责备马小麦和丁盛,赶紧解释道。
  常氏还是戳了丁盛一指头,又满脸感激地告诉简宁,“你可真是神医,盛儿他爹早起说感觉好多了,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了。”
  简宁笑笑,“哪有那么立竿见影的,多半是丁大哥的心理作用。”
  常氏田氏都没听懂前面一句,但后面一句她们听懂了,丁有田则默默看了简宁一眼,他知道自家娘子识得几个字,可说出立竿见影四字他还是有些惊讶到。
  简宁注意到了丁有田看自己的那一眼,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转念一想,说漏就说漏吧,日子长着呢,要是每说句话都是先思量该不该说,还不得累死她。
  她没想着补救或解释,反正被困扰的人不是她,爱咋的咋的吧!
  不过偏偏田氏笑道:“妹妹到底是读书人的娘子,说起话来文绉绉的,不像我们睁眼瞎一个。”
  既然田氏搬来了梯子,她也就踩着梯子往上爬了,简宁装作脱口而出的样子道:“我也就认得几个字,我爹是秀才,原来在家办私塾的。”
  原来如此。
  丁有田才知道他老丈人原来还是个秀才,他娘子一直对她家人的情况讳莫如深,难得今天肯提上一嘴,丁有田似有所悟,他总感觉娘子恢复记忆后有些瞧不上他,敢情是嫌他不会读书童生都考不过么?
  他嘴角不由噙了抹笑意。 第46章 想结亲家   “师公。”
  “师公。”
  刘瞎子一手提口大锅一手抱个木甑来了,四小只自改口叫上师公就特别黏他,每次他来四个都会围上去,他也十分享受四小只绕膝的快乐,每次都乐呵呵的。
  大宝接过了他手里的大铁锅,丁有田迎上来接过了木甑,简宁和田氏常氏已把泡好的棒豆和水分离开了,只等他来架锅起火。
  “只有一口锅就先煮一锅的吧,先把酒曲拿出来,酒曲在木甑里头。”刘瞎子让丁有田拿出酒曲,这木甑和铁锅是他自己用来酿酒时买的,原本可以三口灶一起开火煮的,少了两口锅,只能暂时先煮一锅了。
  他指挥简宁她们把泡好的棒豆放进木桶里,锅中加水再把木桶放进锅里,然后生火煮棒豆,再让她们把酒曲捻碎放在盆中备用,另烧一锅水备用。
  头锅棒豆快煮好时里正来了,他一早驾车去镇上帮简宁他们把锅买来了,一共买了五口锅,每口灶上下需要两口锅,总共是六口锅,之前简宁还少买了三口锅。
  “大叔,辛苦了。”简宁由衷谢道,昨儿里正主动提及自己今儿要去镇上办事,顺便帮他们把锅买回来。
  他如果有事要办哪能回这么早,多半是特地帮他们跑了趟。
  “跑个腿辛苦啥,又不用我两条腿走路,你们为村里人办了件大好事。托你们的福,咱村昨儿好些人家都吃上了野味,开了荤,以后卖棒豆也不用去镇上,还能多卖几个钱。我替你们跑趟腿算个啥,再有跑腿的活儿随时言语,啊?”
  里正还有事,说完自去忙了。
  三口灶都是带风箱的,简宁和田氏常氏各负责一口灶,她们在外面拉着风箱闲话家常,刘瞎子则利用这段时间在东屋给丁有田授课,东西屋田氏和常氏都帮着拾掇干净了。
  田氏边拉风箱边道:“哎呀,我家小麦他爹就好刘瞎子酿的这口酒,我还真是好奇,这棒豆到底咋变成酒的?你俩知道不?”
  常氏道:“我也好奇呢,又没往里添水,便是添了水煮出来也是糊糊,反正我是搞不懂,看老四媳妇知不知道。”
  两人都看向简宁。
  简宁也不清楚酿酒的工序,她想了想道:“咱们用木桶蒸饭盖子上不是会有水蒸汽吗?就是水珠,可能那水珠就是酒吧,最后应该是从木甑上的竹筒里流出来。”
  两人“噢”了声,想想,每回用木桶蒸饭盖子上确实好多水珠,可那也没多少啊,常氏说:“呀,这岂不很浪费棒豆?”
  简宁笑道:“酒糟可以做成药膳,不会浪费,加几个鸡蛋,再加五克川芎,十克桃仁,十克香附,还有盐巴即可。能活血通经,散寒消积,还有风湿冷痛等都可以治。”
  两人听说有这么多功效,先是一喜,随后又都摇头。
  常氏说:“好是好,就是费鸡蛋费药材,要那么些好东西来配,不值当。”
  “也可以直接用温水兑来当茶水喝,对身体有好处。”简宁又告诉田氏,“等马大哥伤口愈合了可以适当让他喝点,能活血。”
  “丁大哥不能喝。”没等常氏问,简宁便道。
  刘瞎子估摸着头锅棒豆煮得差不多了,出来让简宁暂停添柴,等另两锅煮好,他让她们把煮好的棒豆倒进簸箕摊开冷却,冷至常温,然后让她们把捻碎的酒曲均匀洒在棒豆上,再把洒有酒曲的棒豆拌匀,拌匀后搁进酒瓮,再倒瓢凉白开进去,最后用块布扎紧酒瓮口,密封发酵一个月。
  听说要发酵一个月,田氏常氏都有点失落,两人还以为马上就能煮酒,不成想还要等上一个月。
  刘瞎子道:“今儿把泡好的棒豆全部煮出来,再接着泡明儿的,一个月后所有订单都要按期交货的,延误了可是要赔钱的。”
  三人都道:“放心吧,误不了。”
  刘瞎子点点头,背着手去了东屋,她们仨继续煮棒豆,最后倒进棒豆里的凉白开都是用的灵泉水,酿出来的酒口感会好上几倍,简宁想像着一个月后刘瞎子品尝过酒后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笑啥呢?”田氏道:“一个人闷着笑,说出来也叫我们跟着开心开心啊!”
  简宁愣了愣,随后指向在院里玩耍的马小豆和四小只,“我是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发笑,昨儿小豆拿了只蛐蛐来,献宝似的给了我家瑶瑶,结果蛐蛐儿让鸡给啄了。”
  “这有啥好笑的。”田氏话音落,眉一挑,又喜上眉梢地看向简宁道:“要不咱们给三妞和小豆他俩订个娃娃亲吧,我看小豆怪喜欢你家三妞的,如何?”
  呃,感情的事得两厢情愿才行吧?
  古人都喜欢包办的吗?
  简宁迟疑会,说道:“他俩才多大啊,等他们长大,如果你情我愿,双方都愿意我没二话,定备一份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给我女儿嫁过去。可瑶瑶或者小豆不愿意,咱们跟这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没用,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得互相看对眼才好呢。”
  常氏点头,她和她男人第一次相面,她一眼就相中动了心,如果不是年少动了情的,这些年守着个病秧子只怕她早支撑不住垮掉了。
  田氏也觉简宁说得有道理,她初次和马福全相面,她是相中了,但她感觉马福全并没相中自己,不过是家中光景不好,由不得他挑三拣四。
  早些年她心里也有过缺憾,不过现在好了,马福全自鬼门关打个转回来像是开了窍,知道疼惜她了,她如今每天都跟泡在蜜罐里一样。过日子可不得你情我愿才能过得有滋有味吗?
  煮好第二锅棒豆该忙活中饭了,简宁正想着中午做点啥呢,马小麦和丁盛来了,两人都兴冲冲地,马小麦扛着一头麂子,手里还拎着一只肥野兔。
  “娘,师父。”他进来撂下麂子,“爹说麂子肉好吃,让我拿一半给我姥送去,还有这只兔子也给我姥送去,另一半让我拿给师父打平伙。”
  打平伙?
  简宁眉心微蹙。 第47章 疑为穿越   乍听到打平伙这话,简宁内心有点小激动,这太像现代人说的话了,古人应该不会说打平伙吧?
  联想到马福全出事那天的情形,她发觉自己当天有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杨瑾瑜的太公按理说是个经验丰富的老郎中,很可能真的马福全确实死了,醒来的和她一样是个穿越者。
  如果马福全首先经她确认已经死亡,那么之后再有生命迹象,她一准知道死而复活的是个穿越者。再一个是她潜意识里的优越感作祟,认为古代医疗水平落后,医者不知道有假死现象,或许她犯了一个主观上的错误。
  简宁看向田氏常氏,却见她俩神色自若,其实田氏常氏也是第一次听说打平伙这话,但马小麦既说了他爹让他拿给他师父打平伙,而灶房又叫伙房,所以她俩猜也猜得出是个什么意思。
  马福全在镇上当差接触的人多,她们只当他是从外面听来的话,并没有大惊小怪,一个去灶屋拿刀,一个拎起麂子递给简宁让她来宰杀。
  宰杀分解动物简宁是专业的,手法又快又好,看得她俩不时惊叹,感觉自己又学到了。
  简宁没再去想马福全这事,田氏和常氏都没什么反应,她也就暂时搁置了这件事,反正饭后她要去给马福全换药,到时再说。
  “娘,我在师父这吃了饭再去我姥家行不?”马小麦问。
  简宁抢在田氏前面说道:“行啊,吃了再去吧,饿着肚子走十几里路也难受。”
  田氏笑骂道:“我看你是在你师父家蹭吃蹭喝蹭习惯了,都快把这当自个家了,等你爹大好了给你正经办个拜师宴吧。”
  马小麦兴奋得蹦了起来,“太好了,我师父的武功看上去比我爹厉害,等我学会师父的武功,以后我就是天下第一名捕!”
  “看你那点出息。”田氏哭笑不得,剜眼自个儿子,忽想起问简宁,“你会武功?我还打量他是要跟你学医术呢。”
  简宁道:“那是你儿子以为的,其实我就是力气大,会瞎比划几下,怎么可能强过马大哥。”
  田氏也这么认为,简宁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强过自家男人,她男人重伤之下还能使暗器把泥地砸出一个大坑来,还是自家男人厉害,她眉眼不觉染上了笑意。
  饭后,田氏常氏和丁有田一人负责一口灶,继续煮着棒豆,简宁挎上药箱先去给丁平顺打针,再去马家给马福全换药。
  走进马家院子,简宁忽想起马福全出事当天自己做的那个梦,心不由漏跳一拍,她有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猜想惊吓到。
  不,不会的。
  她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穿越这种事的几率应该跟中彩票头奖差不多吧?就算真是穿越者,大概率也不会是武队。
  绝对不会!
  她真是想多了。
  “马大哥,谢谢你让小麦送来打平伙的麂子肉。”管它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简宁给马福全换药时装作不经意地顺嘴提道。
  “这般说便是见外了。”马福全眉眼纹丝不动,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倒是和原主记忆中的马福全差不多,但武队说话也是这调调,给简宁整不会了。
  还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竟然觉得马福全和武队的神韵有点像,难怪第一次给马福全换药的时候,她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正打算再试探他一下,马小米喊声“简姨”问道:“我哥说老多的棒豆,要煮到好晚去了,那你今晚还讲西游记吗?”
  “讲!也不会太晚,你们来就是的。”简宁说完看了眼马福全,他听到西游记完全没反应,看来真是她想多了。
  不管是不是武队,只要是个穿越者,听到西游记都不会无动于衷。
  心里有点空,感觉有点失落呢。
  她走后,马福全眼底滚上笑意,他现在有伤在身,暂时还不打算跟简宁相认。等伤好他要组建一个古代特警队,到时再给她一个惊喜也不迟。
  第三天,简宁留下丁有田和田氏常氏在家煮棒豆,她一个人去了镇上。她给杨郎中带了只野兔和斑鸠,又在百草间摘了一袋苹果,她先在普仁堂周边的店铺打听了一下。
  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杨郎中和他的孙子杨小郎中都是好人,每月还义诊两天,对一些没钱抓药的人,杨小郎中还会拿草药给人做样本,让买不起药的病患家属自己去山上找寻草药。
  打听清楚后,简宁去了普仁堂,还没走到大门口,前方街道突然一阵骚乱。须叟,一匹受惊的烈马横冲直撞过来,街道两旁的路人摊贩尖叫着纷纷避让。
  几个小摊贩的瓜果被路人碰翻,滚落一地。
  “大舅!”一个幼童忽横过街道往普仁堂这边跑来,眼看受惊的烈马快到跟前了,小四一只脚还在普仁堂内,见状吓得肝胆俱裂,悲怆地大喊道:“俊哥儿!”
  电光石火间,简宁扔了手上的东西,在一片惊叫声中,飞身而出,一手抱起幼童,一手抓住缰绳,使出太极绝技“千斤坠”死死拖住了烈马。
  一声长嘶过后,烈马四蹄缓缓落下,街道两旁的人还没缓过神,马腹上栽落一人,右手臂还插着一枚箭。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普仁堂里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是杨瑾瑜,他两眼往街面上一扫,看到了简宁,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他一边让身后的伙计将人抬进去,一边急步朝简宁走来。
  小四这时也恍若大梦初醒。
  “简娘子?真是简娘子啊?”他冲过来从简宁手里抱过吓傻的小外甥,一个劲地谢着简宁,“谢谢你谢谢你,今儿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搭救,我家俊哥儿不死也得残。”
  杨瑾瑜出来晚了,不知道发生何事,视线在他俩面上打了个转,随后冲简宁长揖一礼,“不知简娘子来了,有失远迎,快些里面请!”
  伙计抬着坠马之人打他们边上过,他斜目扫一眼,面色一凛,“云锦兄?快快快,快抬进去!”
  “是霍公子?”
  简宁也认出受伤之人是霍公子,而且他胳膊上中的是毒箭,流的血黑得像墨水,她忙捡起扔在地上的东西,抬脚跟着杨瑾瑜进了普仁堂。 第48章 简宁解毒   霍锦成被抬进里间救治,小四在外间陪着简宁说话,一大肚子的妇人满面惊惶打街对面匆匆奔来,嘴里一路喊着:“大俊!大俊……”
  妇人是小四的三姐,是普仁堂斜对面杂货铺的老板娘,她男人进货去了,她带着儿子大俊在店里做买卖。大俊平时没事就爱来普仁堂找他大舅,她刚听人说有个男娃娃差点被惊马给撞了,又发现儿子没了踪影,这才找了过来。
  “娘!”大俊听到娘的声音,从小四怀里挣脱下来,张开双臂朝大门口跑去。
  “你吓死娘了!没事瞎跑啥?”他娘拽着他照屁股就是几巴掌,“让你瞎跑,让你瞎跑!”
  大俊咧嘴“哇”的哭了。
  “三娘!你咋回事,跑我们店里来训子了?要训回家训去!”普仁堂的大掌柜不满地冲她喝斥几句,又瞪眼小四,“大家伙都忙着,你倒会抱着两手玩,普仁堂容不下你了是吧?”
  大掌柜说罢,睃了简宁一眼。
  他瞧着简宁不像是来看病买药的,但看她落落大方,穿戴干净整洁,虽背个背篓,手上还提了袋东西,眉目间却完全没有乡下妇人未经世面的局促不安。
  因拿不准简宁的身份来历,他倒也没敢多说什么。
  小四知道简宁是少东家的贵客,以后没准还是少东家的师父,万万怠慢不得。他忙将他三姐母子送到店门外,他三姐还想抓着他问话,“我要招呼贵客,你先回,我一会再去找你。”
  打发走三姐母子,小四转回店内,拔高声音冲简宁打了千儿,赔笑道:“对不住了简娘子了,少东家这会忙着救人,招待不周,勿要见怪才好。”
  小四这番话是故意说给大掌柜听的,好叫他知晓他是帮着少东家在招待客人,他可没闲着。
  简宁也知道他的意思,她打量着店内陈列的草药,笑盈盈地道:“没事,我随便看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身为医者,救死扶伤是第一位,若杨瑾瑜扔下伤患者,为拜师求艺只顾忙着对她献殷勤,那她真要见怪拂袖而去了。
  小四搬来凳子,“简娘子坐,我去砌壶茶来。”
  他刚要转身,里屋响起杨郎中的声音,“哎呀简娘子来了不早说,快快有请……”说话间他人已从里屋出来了,“老朽有失远迎,简娘子莫怪,莫怪!”
  简宁道:“老先生客气了,霍公子还好吧?”
  杨郎中侧身,手朝里屋道:“老朽不才,实在汗颜,正要劳简娘子大驾去看看,请!”
  简宁看他眉眼间隐忍着急忧之色,也没拿乔,立即移步跟他入内,老郎中边走边道:“箭头浸有六味混合蛇毒,其中一味老夫实在查验不出,已暂且用银针封住毒素防其蔓延。简娘子乃隐世高人之徒,想必能查验一二。”
  “我尽力。”
  “简娘子!”杨瑾瑜见她进来,当即单腿下跪,抱拳揖礼道:“锦成兄命悬一线,求简娘子救他一命!”
  “快起来。”救人要紧,简宁也不去扶他,自顾上前查看霍锦成的伤势,他面上已浮现淡淡黑色,除去手臂上的箭伤,左侧臀部也中了一箭,还有半支箭头插在上面,和手臂上一样流的墨汁一样的黑血。
  简宁看眼杨郎中,他会意,手一挥,让所有人撤出里屋。
  “少东家留下。”简宁叫住杨瑾瑜。
  祖孙俩闻言俱是一怔。
  “是。”杨瑾瑜心头狂跳,简宁稳得一批,显见她能解霍锦成所中之毒。今日登门,此刻又独留下他,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简宁借放背篓的机会,侧身拿出百草间里的药箱,也没避着杨瑾瑜,当他面先给霍锦成注射了一针血清。
  杨瑾瑜知她是隐世高人之徒,见她手上针筒虽诧异,却没多问,只介绍已查出的五种毒素:“金环蛇、银环蛇、尖吻蝮蛇、眼镜王蛇和海蛇,另有一种尚未查验出,故未敢下药。”
  简宁点头,注射完血清,她让杨瑾瑜先去配那五种蛇毒的解药,自己用药棉取了霍锦成手臂上的血样,进到医药库化验,检出另一味蛇毒是鸡冠子蛇。
  鸡冠子蛇剧毒无比,是最可怕的蛇毒之一,但不会立即致命,身上没有伤口毒液也进不到血液中。可一旦通过伤口进到血液会慢慢腐蚀皮肤,还有可能造成双目失明。
  简宁给霍锦成把了下脉,发现他中箭后用内力护住了心脉,不然他根本支撑不到普仁堂毒素已抵达心脉,早一命呜呼了!
  杨瑾瑜转来时,霍锦成面上黑气肉眼可见消散一多半,他望向简宁满目惊叹,不等他问,简宁便告知他,另一味是鸡冠子蛇毒。
  简宁拔掉霍锦成身上银针和手臂上的毒箭,再用剪刀剪去他臀部箭伤四周裤料,拔出断箭,丝毫没有半分扭捏之色。因为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伤势轻重,看得杨瑾瑜心里更为佩服。
  “好了,把草药捣碎给他敷上。”
  杨瑾瑜道:“鸡冠蛇只是听闻,从无人见过,不知用何药解之?”
  他听闻鸡冠蛇长相奇特,头上长着好像公鸡一样的肉冠,还能发出“咯咯咯”类似母鸡一样的叫声。扭说此蛇脾气古怪,会主动攻击人,会喷毒雾,还会飞。遇到此种蛇要赶紧跑,不能打,谁打谁倒霉!
  “正因为此蛇不常见,我师父当年配制了一些药片,我随身一直带着。”简宁拿出用纱布包的药片,“我已喂他吃了一片,每日服三片,饭前服用。”
  杨瑾瑜打开纱布,看着简宁给的白色药片,啧啧称奇。拿去给他太公看时,杨郎中还特地戴上老花镜,细细查看。
  “这么小小的药片就能解毒,妙哉!奇哉啊!隐世高人真是不同凡响,可惜老朽有生之年无缘得见。”老郎中摇头晃脑叹息道,深深引以为憾。
  简宁从背篓里拿出野味和苹果,“承蒙老先生贵眼高看,只是家中幼子丢不开,老先生好意只能心领了。”
  “是老朽思虑不周,简娘子万万不可这般说。”杨郎中已知孙儿有意拜她为师,遂直言问道:“不知简娘子能否收瑜儿为徒?” 第49章 正式收徒   杨郎中心里早有数,不过是把事情落到实处而已。
  简宁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看眼杨瑾瑜,直接道:“令孙人品端方,我今日来就是应他拜师之请,收他为徒的。”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杨瑾瑜立时上前,先给简宁磕了三个响头。
  老郎中要在“来福酒楼”摆上一桌,他早打探清楚,来福酒楼的伙计丁老六是简宁的小叔子。简宁也没拒绝,她知道古代的人对拜师很讲究,借此机会让更多人知道杨瑾瑜是她徒弟没坏处,因此欣然前往。
  老六丁有兴看到简宁来,又得知普仁堂的少东家杨瑾瑜拜自个四嫂为师了,自然觉得面上有光,跑前跑后张罗得倍儿欢畅。
  老郎中请了镇君和几个镇上有头有脸的乡绅作陪,在大家见证下,特地换过一身新衣的杨瑾瑜重新行过拜师礼,奉上茶,正式成为简宁的徒弟。
  镇君和那几个乡绅,看简宁年纪轻轻比杨瑾瑜大不了几岁,心下都纳闷,杨瑾瑜做为普仁堂的少东家为何还要拜她为师?
  几人经老郎中一番解说,得知简宁是隐世高人之徒,不但把马捕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还能医治痨病,查验老郎中都无法查出的蛇毒,顿时对她刮目相看,纷纷套起近乎。
  简宁不喜寒暄客套,语气淡淡的,甚至干脆装没听见,好在有杨瑾瑜在一旁插科打诨,大家也只当隐世高人之徒有牛逼的资本,倒没人见怪她的冷淡疏离。
  临走前,简宁给了杨瑾瑜一本医书,这书是当年乌阿婆给她的,上面所写都是繁体字,记录有上百种疑难杂症,还标注有人体各个穴位的插图。
  “你拿去好好看,不懂的先标记好,等我每月……逢六吧,每月逢六我会来教你,注射、开刀、缝针以及解剖,但有一点,对外不得说是我教的这些,日后行医只能说是你我师徒共同探讨出的,能做到吗?”
  杨瑾瑜虽不理解她为何要这般做,但基于尊师重道之法则,他郑重点头,“徒儿谨遵师命,绝不违背。”
  他和太公送简宁出来时,大掌柜也堆着一脸笑迎了上来,他一直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多亏留了个心眼,没得罪主家的贵客。
  “太公,马车已备好,在外候着呢。”他殷勤说道。
  杨郎中点点头,又吩咐杨瑾瑜:“瑜儿,再送送你师父。”
  “不必了送了,都请回吧。”简宁背着背篓上了马车,背篓里除了她自己一来镇上给四小只买的一袋零食之外,还装满了杨瑾瑜买给四小只的糕点和糖果。
  杨瑾瑜执意要送,简宁让他留下照看霍锦成,他中了混合蛇毒要一个月才能完全康健。杨瑾瑜想着霍锦成去而复返定有要事,担心是与自家有关的事,这才作罢。
  “小四,车赶稳当些,别颠着我师父。”他转而叮嘱小四。
  “公子放心,小四一定赶得稳稳当当的。”小四是自己跟大掌柜求了这趟差事,大掌柜因先前数落过他几句,自然也愿卖他这面子。
  小四驾着马车没走多远,看到他三姐一手牵着大俊,一手挽个布包候在路边,他扭头冲马车里的简宁说道:“简娘子,我三姐在路边,她想见您一面。”
  简宁掀开布帘,三娘牵着大俊上前,她已经听街坊和小四说了是简宁救了她儿子,她第二胎没保住流掉了,第三胎还在肚子里,眼下就大俊这么个宝贝儿子,因此格外感激简宁。
  她递上布包道:“简娘子,多谢你救了大俊,我也没啥好送的,就几样玩具和两包糖,都是自家铺子里的,你要不嫌弃还请收下。”
  简宁看她大着肚子踮着脚,忙接过下了车道:“我当时正好离得近,又天生有点蛮力,不用这么客套,小本经营也不易,快些拿回去。”
  三娘如何肯,定要她收下,还摁着大俊让他给简宁磕头,感谢救命之恩。
  儿子今天要真没了,她都没法对她男人交代。
  简宁推脱不掉,又着急回家,只得收下。
  路上她解开布包看了下三娘送的玩具,有竹蜻蜒,有小风车,还有几个布偶。简宁想起自己给四小只编的草人,他们四个睡觉都搂着,布偶相比编草人要易得多,而且做布偶她更拿手。
  刘瞎子隔三差五来镇上说西游记,她不如带着田氏常氏做些西游记里的布偶,到时就放到三娘店里卖,要是卖得好也是笔不错的收入。
  小四谨记杨瑾瑜的叮嘱,车倒是赶得稳稳当当,就是慢慢悠悠了些。但再慢车轮也在往前滚动,日子也在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出酒这天。
  田氏常氏一大早结伴有说有笑地来了,两人气色看上去都特别好,马福全的伤已痊愈,被她压着在家多休养了几天,今儿一早迫不及待去了衙门。丁平顺的病虽没大好,可如今也能上山自己挖陷阱做些体力活了。
  她俩来时简宁一家刚坐上桌吃早饭,她炒了盘红薯叶,后山那几亩旱坡地已栽种上她从百草间移栽的红薯苗,因每天用灵泉水浇灌如今长势十分喜人。
  “这红薯叶味道不错,二妹你也尝尝,别太挑食了。”大宝见二妞光挟肉吃,用简宁备的公筷挟了一筷子红薯叶搁到二妞碗里,抬眼发现爹娘和大妞三妞都瞪着他。
  半个月前他说话已没那么费劲磕巴,眼神也比过去清明些,但完整的一句话说出来还是不那么流畅,这会他一口气说了三句话,一点没打磕巴,他自己没意识到,简宁他们却都愣住了。
  “大宝,你再说几句娘听听,随便说什么都可以。”简宁眸底盈了雾气,她知道自己能治好大宝,可这一天到来时还是忍不住激动。
  大宝稍一愣怔,随后看了眼爹娘和三个妹妹,眼神清洌,微微笑道:“娘,我想我已经大好了,这都是娘的功劳,谢谢娘。”
  丁有田撂下筷子,一把抓着简宁左手包在掌心,连声道:“太好了娘子,宝儿他好了,他好了,他真的好了!”
  “谁好了?大宝吗?” 第50章 美酒酿成   田氏常氏在院里忙活出酒前的准备工作,听着屋里动静不对,两人一块走了进来。
  当着她俩和四小只的面,简宁也不好太下丁有田的面子。再者,许木匠把床打好送来后,她安排他跟大宝睡,他也没跟她闹过别扭。看在他懂事的份上,此刻的忘形,她也就包容了,任他紧握着自己的手。
  田氏常氏进屋看到这一幕,都觉自己进来得不是时候,人家夫妻手拉手在自个孩子面前没什么,叫她们撞上让人家多难为情,两人忙侧转身暗自忍笑不止,直到听到大宝开口才又转过身。
  “是,二位伯娘,我娘已经给我治好了,辛苦二位伯娘每日帮着我娘操持,侄儿多谢二位伯娘了!”说罢,大宝穿着简宁给他裁剪缝制的长衫,起身走过来,像模像样地给她们揖了一礼。
  “哎唷哎唷,我的乖侄儿啊……”常氏一把拉起他,“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娃,一天学堂没上过,难为你话说得这般周全,倒叫伯娘我不知说啥夸你才好了。”
  田氏眼眶都湿了,四小只刚搬来老屋是啥样子她当天是见过的,如今个个养得娇皮嫩肉,她真心替简宁高兴。
  扯扯常氏,她说道:“让他们一家先好好吃饭,咱们忙咱们的去。”
  大宝彻底好了,大妞二妞三妞异常兴奋,尤其大妞,这几年她又要管哥哥又要管两个妹妹,以后她只用管两个妹妹了,不对,她还有哥哥可以护着她了。
  “哥。”她冲大宝喊了声,甜甜笑了。
  “嗯。”大宝应了声,老气横秋地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大有往后哥罩着你的意思。
  简宁感觉他就像一下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言谈举止都有了质的飞跃,其实大宝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变化,一是每晚听她讲西游记,二是自搬去东屋和他爹一块住,刘瞎子有时就在东屋给他爹授课,他爹也经常在东屋念书。
  潜移默化下他天天受着熏陶,压迫他语言神经的淤血肿块一旦完全化去,他能无障碍进行语言表述了,每天一点一滴积累的能量也就有了用武之地,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等他们用过早饭,刘瞎子才姗姗来迟,他昨晚贪杯喝多了,进来便把一包要换洗的衣服很自然地递到简宁手上。自上次简宁发现他洗衣服湿了鞋袜,之后隔两三天上他那拿换洗衣物,有得几次他干脆自己主动送来了,省得她跑一趟。
  “师公。”大宝恭恭敬敬向他揖了一礼。
  “宝儿已经完全好了。”丁有田咧嘴笑道。
  “好好好!”刘瞎子连说三个好,“可喜可贺,今日出的酒一定更为甘醇,开始吧!”
  首批十几坛发酵好的棒豆已被田氏常氏搬到院里,刘瞎子让她们把发酵好的棒豆舀到三个木甑里,再把一块木板放进木甑内,一边高一边低,低的那端对准接酒槽;然后在木甑口裹圈布密封,上面放口天锅(铁锅),将木甑抬到灶上铁锅里,再在上面那口天锅里加入凉水,随后点火进行蒸馏,并不断把天锅里的热火换成凉水。
  里正和族长还有好些村民都涌来看热闹,里正还买了炮仗,只等出酒那一刻点燃炮仗为他们添个喜庆。
  当酒蒸气上升遇到装有凉水的天锅,就会液化滴到接酒槽并顺着竹筒流出,当酒滴出那一瞬间,里正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点燃了炮仗。在里正放的炮仗快爆完时,丁有田和刘瞎子也点燃了他们准备的炮仗。
  炮仗声中几辆马车徐徐进了丁家村,除了头批来取酒的买家,还有普仁堂的马车。
  “到底还是晚来了一步,要不是锦成兄磨磨蹭蹭早到了。”杨瑾瑜也带来好多炮仗为师父庆贺。
  他们原本可以赶在出酒前抵达丁家村,结果快到村口时霍锦成突然抽风,喝停马车冲他道声对不住后径直下车就往回走,搞得一向好脾气的杨瑾瑜也来了火,调转车头追上去拦着他定要问个究竟。
  过去的一个月里,简宁两次上门传授他医术,霍锦成都避而不见。今儿他好不容易说服他一块来,不管怎么说他师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认为霍锦成应该当面跟他师父道声谢。
  他所认识的霍锦成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一直没搞明白他为何对自己师父有成见?直到他以绝交逼迫他说出缘由他才吐口,竟是为了简宁剪掉他裤子看了他的腚。
  杨瑾瑜闻言哭笑不得,反问他,自己也是郎中,若有大姑娘小媳妇屁股伤到了危在旦夕,自己做为郎中是救还是不救?
  他好说歹好才把他劝了回来。
  见他仍黑着一张脸,杨瑾瑜道:“咱们是去庆贺的,你别板着臭脸,我师父又不是故意要看你的光屁股,你那屁股……”
  霍锦成瞪着他道:“你若再提此事,不用你提绝交我先跟你绝交!”
  杨瑾瑜赔笑道:“罢了,我不提,从此不提。一会到了你有点笑脸,要不是我师父你现在就算不死,一双眼也瞎了。”
  霍锦成哼了声,心里还是别扭,还是觉得简宁不知羞耻,又贪财。他要不是一个月前在回京途中接到太子飞鸽传书,让他留在达洲郡内寻访大宴国曾经的第一谋士南洋子,他早回京了,永生不见简宁都好。
  两人到了丁家老屋,还在院外,杨瑾瑜就让小四点燃炮仗。
  “瑾瑜来了。丁有田听到炮仗响出来迎接,自杨瑾瑜拜了简宁为师,改口叫他师公,他也不客气地唤他瑾瑜了。
  “霍兄也来了。”看到霍锦成,丁有田也客气地抱拳揖了一礼。
  霍锦成一月多未见丁有田,今见他换了衣着,竟显得格外的丰神俊朗。因着简宁的缘故,连带着看丁有田都不顺眼,虽不致绷着脸,可也没个笑模样给他。
  丁有田这会心情好到爆,自动忽略了他的冷淡,“瑾瑜,霍兄,你们还真有口福了,这回我师父酿的云山翠,比他从前酿的好喝上数倍。”他将他俩迎进院子,边走边又说道:“先给你俩引见一下我师父。”
  刘瞎子在和里正说话,丁有田领着他俩朝刘瞎子走去…… 第51章 唇枪舌剑   丁有田对自个师父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在他心目中,刘瞎子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还会酿酒说书摸骨算命,简直无所不能。
  不然他也不会想着介绍给杨瑾瑜和霍锦成认识。
  杨瑾瑜还好,师父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师公的师父就是他的长辈,自然更要见见。他如今对四小只的宠爱都近乎变态了,隔三差五就会命小四驾着马车,专程给四小只送来吃的玩的,还给老屋添置了好些家具。
  太公每月给他的例银他几乎全花在了四小只身上,连太子从前赏赐他的一些小玩意儿,如玉坠子玛瑙手串啥的他都给了四小只,只不过简宁知道后统统拿去还给了他。
  理由东西太贵重,怕给四小只宠坏了,以后只想着坐享其成,所以杨瑾瑜知道他师父其实不贪财。
  喜欢钱财并没错,天下有几人不爱财?只要取之有道没毛病。
  可霍锦成却说简宁是放长线钓大鱼,连简宁收他为徒都被说成了居心叵测,他对丁有田的酿酒师父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是怕拂了杨瑾瑜的面子才跟着一块过来。
  “师父,瑾瑜来了,这是他的朋友,霍公子。”丁有田领着他俩过来,“这是我师父,这是我们村的里正老叔。”
  霍锦成看到刘瞎子一眼认出,这干巴巴的半老头儿,是上回在祥瑞茶楼说书的,他和丁有田一样,哪怕是瞟过一眼的人都能过目不忘。
  “莫非丁兄除了卖酒还要承继尊师衣钵说书不成?这是要把天下人的钱都一网打尽啊!”霍锦成话里不无嘲讽的意味。
  丁有田闻言,面上笑容微一滞,随即反唇相讥道:“霍公子想必有着鸿鹄之志,而丁某不过区区一乡野村夫,哪敢惦记天下人的口袋,又岂是丁某能惦记的!”
  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天下人的口袋除了皇上谁敢惦记?他这番话有给霍锦成扣帽子的嫌疑,听得霍锦成脸一下黑了。
  他不过随口一说,除了讥讽一下丁有田之外,可没有别的意思,他霍家也戴不起那样重的一顶帽子。
  觊觎皇权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心下一凛,他冷笑道:“丁兄好利的一张嘴,杀人无形啊!”
  “哎哎,酒来了……”杨瑾瑜也不知霍锦成哪根筋不对了,居然跟丁有田唇枪舌剑斗起来,看见田氏用托盘端了几碗酒朝他们这边过来,忙岔开话题,“来来,尝尝我师父他们酿的酒……”
  里正不明就里,也没听出他们话里的硝烟味,在里正眼里,普仁堂的少东家和锦衣华服的霍锦成,都是丁家村的贵客,他忙上前两步,亲自从托盘里端了两碗递到杨瑾瑜和霍锦成手上。
  “快品品,这可真是好酒,哎呀,有田和他媳妇可真是能干!咱村有他们这样的能人,何愁全村人过不上好日子呀!”
  简宁现在除了收棒豆还收茭草,也就是高梁,村里种茭草的人家也不少,因为茭草耐旱耐涝,又不挑土地,再贫瘠的土地都能顽强生长,产量还高。
  老丁头家后山那五亩旱坡地,早先在种植烟叶前也种植过茭草,但那玩意儿吃多了拉屎不出,忒难受。村里其他人家种植茭草,除了掺杂大米留少量自家吃之外,其余基本都拿来喂猪或拿去镇上卖给养猪的人家了。
  比烟叶还卖不上价。
  如今简宁还是按棒豆一样的价收购,可把全村老少给乐坏了!除了老丁头一家,全村谁不把她当活菩萨一样敬着?
  霍锦成也是个有几分好酒的人,御酒他也是品过的,还是皇帝老儿赏给他爹当朝太傅的。但他可不认为丁家村这样的穷乡僻壤之地,能酿出什么美酒佳肴。
  初来白沙镇那会,他又不是没在镇上酒楼里喝过当地的酒,跟潲水差不多,难喝还上头。
  不过里正手里的碗,递都递到面前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瑾瑜笑眯眯接了,更何况田氏还在边上看着,她男人可是被他借调去替太子爷卖过命的,他还险些害人家当了寡妇。
  于是,他硬着头皮接了,皱眉一瞧,他眼一下睁大了。
  面前的酒清澈透亮,碗底没有一丝浑浊,一口酒下肚,郁结在胸的闷气似乎都消散殆尽,还满口余香绕齿。
  “果然好酒,再来一碗!”
  他话落音,田氏立即笑吟吟递过一碗,并道:“我家小麦他爹生生死死就好刘瞎子酿的这酒呢,能不好喝吗?”
  “那是,老瞎子酿的酒,不说能卖给全天下的人,至少方圆百里的人还是能赏老瞎子一口饭吃的。”刘瞎子似笑非笑道。
  霍锦成面上一哂,敢情这小老头还护徒呢?
  丁有田凤目微眯,斜扫了霍锦成一眼。
  这家伙敢在他师父心上栽刺,他不介意给他点苦头尝尝。
  ……
  简宁和田氏常氏,在自发帮忙的村民帮助下,很快把前来取货的几家买家的酒都搬上了马车。
  几位买主尝过酒后纷纷竖起大拇指,除了结清当前货款,又都争抢着付了下批酒的定金,并且全部加了量。
  简宁吩咐在院里摆几桌席面,留大家伙吃饭,除了里正族长和杨瑾瑜霍锦成之外,凡帮忙的村民一律请。
  这下热闹了,好些村民从家里搬来饭桌,拿来碗筷,比过年还欢腾。院里三口灶上的铁锅都煮上了野味,香气四溢。
  满院大人笑,小孩欢叫,场面那叫一个喜庆!
  院墙外,丁贵丁权望着在老屋门口捡炮仗的小孩,听着里面的欢声笑语,嗅着飘出来的肉香,两人馋得直流口水。
  “哥,等下我们也进去吃。”
  “嗯。四叔四婶家,别人吃得我们也吃得。”
  小哥俩已经去镇上读书了,今天夫子外出会友放假一天,哥俩是看见村里来了马车,又听到炮仗响被吸引来的。
  “我们如今是读书人,肯上他们家吃饭是给他们脸。”丁贵说完自己都觉得十分有道理,全村除了他四叔上镇上念过几年书之外,现在就只有他们哥俩了。
  “走,哥带你进去吃肉。”
  他拉着丁权雄纠纠地往院里走去…… 第52章 给点苦头   三妞眼尖,看见丁贵丁权往自家院里走,抱起元宝跑过来拦在了门口:“谁让你们来的?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们两个。”
  “屁你们家,这是爷奶的房子。”丁贵突然想起老屋是爷奶的房子,虽然分给四叔四婶一家了,可房子还是爷奶的啊?
  爷奶的也就是他的,他一下有了底气。
  “你个赔钱货敢挡小爷的路,给老子让开,不然揍你!”丁贵晃晃拳头,斜目看着三妞,见她穿着漂亮的衣服,还抱个毛绒绒的小狗,他老想要了,刚才猛一眼他还差点没认出三妞。
  “把这小狗给我,小爷就不跟你计较。给我!”
  他伸手想要抢,三妞身子一侧,“你敢抢我让元宝咬你。”元宝狐仗人势,“嗷嗷”奶凶奶凶地冲丁贵叫着,听上去还真跟个小狗儿叫的声音差不多。
  “敢咬我我给他扒了皮吃肉。”丁贵压根没将这么大点的小狗儿放眼里,而且在他的世界观里,一直以来凡好玩好吃的东西,三妞这样的赔钱货是不配跟他争的。
  老丁家小霸王的称号不是白给的,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在丁贵心里根深蒂固,他早忘了被简宁一脚踢飞的事了。
  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不给他抢!
  这样的事儿他从前可没少干。
  “住手!”大宝过来了,后面还跟着毛球,“你们两个,出去!”
  “你个傻子,敢叫小爷出去……咦,你个傻子还穿长衫了?”自己去镇上读书了奶都没给自己做长衫,大宝这个傻子不读书倒穿上了,丁贵气坏了,“把长衫也给我脱下来,小爷还没穿你凭什么倒穿上了?脱下!”
  大宝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丁贵,这怕才是个真傻子。
  “哥,他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不傻了,真奇怪。”丁权说道。
  丁贵可没觉得,他这会只觉生气,特别生气,从前他让大宝往东大宝绝不敢往西,今天居然敢不听他的命令!他决定给他点教训,一拳朝大宝打去,嘴里叫嚣道:“敢不听小……”
  他话没说完,大宝身子往旁边一侧,让过他那一拳,跟着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丁贵被他踹得摔了个狗啃屎,门牙都磕掉一颗。
  “哥!”
  丁权上前一步,大宝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小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看着大宝,丁权不知怎么就生出怯意。
  “给我等着!我去告诉爷奶。”
  他转身跑了。
  丁贵爬起,呸的吐掉一口带血的痰,刚才是他大意了,让大宝钻了空子,他怎会打不过一个傻子?
  他哇哇叫着冲向大宝。
  结果头上挨了一下,又摔了个一个狗啃屎,还搭上剩下的一颗门牙。
  灵猫落地,抬起右前爪在脸上抹抹,抖抖身子,纵身一跃。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一下闪没了影。
  “瑶瑶,大宝,怎么回事?”简宁听村民说丁贵丁权在院门口闹事,她忙赶了过来。
  听到她声音,丁贵一下想起她踢自己的那一脚,爬起飞快跑了。
  大宝:“娘,没事。”
  三妞:“没事。”
  哥说没事就没事,人生头一回被亲哥护的感觉真好,三妞悄悄冲大宝吐了下舌头。
  “我听说丁贵丁权来了,刚跑出去的是谁?”简宁对丁贵丁权没什么印象,凭背影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中的一个。
  大宝:“已经解决,没事了。”
  好吧,她崽说没事便没事,她看他俩也不像吃了亏的样子,于是不再多问,转身忙活去了。
  饭菜齐活,开席了,院里摆了六桌,每桌都上了一坛云山翠,简宁和丁有田请里正先说几句。里正黑红的脸上笑开了花,却执意让最大的功臣刘瞎子先说几句。
  刘瞎子摇头笑道:“我老瞎子只会说书,别的可说不来,这么大的场合你就别让我老瞎子出丑,万一说错话让外面来的贵客笑话了。”
  霍锦成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
  这对师徒有完没完?
  里正轻咳两声,扯起嗓子大声道:“好吧,让我说我就说几句,咱们丁家村平时连一辆马车都难看到,如今几辆马车排着队的来了!这不单是老四一家的荣耀,也是咱们全村的荣耀!因为老四夫妇是咱丁家村的人!他们自己日子过好了,还带着全村老少一起往好日子奔。咱们喝水不忘挖井人,往后我希望大家伙儿多念着他们的好,有啥能帮把手的都帮把手,能不能做到?”
  村民齐声道:“能!能!能!”
  里正手一挥:“好了,废话不多说,开吃!”
  席面挺丰盛,每桌都有一大钵子野猪肉炖萝卜,爆炒兔肉,清蒸斑鸠,腊肉炒大蒜,还有猪血小葱汤和清炒红薯叶。
  霍锦成看着满桌的肉菜,心里想着回去后得跟太子说说,如今平民百姓的日子过得这么好,都是皇上的功绩,太子辅政,自然也功不可没!
  太子仁善,大宴国的臣民有福了。
  他心里一高兴,不觉频频举杯,这酒比宫里的御酒还好喝,他一人就订了五十坛,权当报答简宁的救命之恩,而且是一手交清全部货款,付了三百两银票。
  杨瑾瑜也很高兴,之前因霍锦成和丁有田起了口舌之争,他还暗后悔不该强拉霍锦成过来,没想到他还照顾了他师父这么大单生意。
  “锦成兄,来,再敬你一杯。”他伸手去拿酒坛,丁有田抢先一步,“我来倒。”他起身给他俩各满上一杯,在给霍锦成倒酒时,他袖口遮住了酒杯。
  觥筹交错,杯来盏去,宾客喝得正欢,霍锦成忽啮牙起身离席,大步往后院茅厕去了。
  隔会,他回到席上,屁股刚沾到椅子,牙一啮,又急急起身去了后院。
  如此往返几次,丁有田皱眉问道:“霍兄,你脸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用不用叫我娘子过来给你切脉诊断一下?”
  霍锦成摇头,他可不想再让简宁碰他,自打来到这儿他还没跟简宁正面对上过,连订酒都是让杨瑾瑜代劳的。
  再说了,杨瑾瑜难道不会切脉?
  “谢丁兄关心,我很好,即便真有不适还有杨……”话没说完,他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又往茅厕去了…… 第53章 阿蛮将至   霍锦成一趟趟地往茅厕钻,成功引起简宁的注意。
  起初,她以为是他酒喝多的原因,有些人喝口水都要上厕所的,但他这也太频繁了,显然不对劲。
  在他又一次往茅厕钻时她朝他们这桌看过来,这一看发现丁有田斜吊眉梢瞟了霍锦成一眼,唇角微勾出一丝报复后的快意。
  简宁满脑黑线,想起先前听田氏提过一嘴,他和霍锦成好像起了点龌龊,人家好歹是他们的大主顾,不带这样搞人的。
  霍锦成连跑七八趟茅厕,拉得腿都软了,某处还火辣辣地疼,他揉着肚子从茅厕出来,抬眼看到简宁双手抱胸站在茅厕外。
  他犹如被雷劈了一样,他在里面拉得惊天动地,这女人守在外面岂不全听了去?
  “跟我来。”简宁说完掉头朝灶屋后门走去。
  简短三个字,似乎带有不可抗拒的魔力,他不由自主跟了过去。
  “喝了。”简宁递了碗水给他,他尝了口,又咸又甜,“给我喝的什么东西?”他眉头都打结了。
  “放心喝吧,我不会毒死自己的大主顾。”简宁盯着他喝完,拿过把凳子,“坐下,把裤子脱了。”
  ……
  这女人也太不知羞了吧?
  “快点,别磨蹭。”简宁已经举起针筒,“没让你全脱,把裤子拉下去一点就成。”
  她一脸坦荡,他还是犹豫不决。
  简宁道:“要不我让小瑾来给你打针?我教过他,他在马屁股上做了实验,用不用我叫他来?”
  霍锦成眼一闭,果断拉下裤子,上回的事他可听说了,杨瑾瑜把针头都扎断了,还险些挨了一马腿。
  这女人居然唤他小瑾,师徒关系而已,用得着叫这么亲密?
  也就瑾瑜仁厚,好骗,看到什么好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买来送给这女人的孩子。
  “嘶!”他抽口气,忍不住抱怨,“你轻点,会不会打针?”
  “你会你自己打?一个大男人打个针都怕疼,人家马大哥伤成那样可都没哼一声。”简宁拔出针头,拿棉签摁了会,再擦了擦,然后将棉签扔进了灶炉里。
  “好了,可以提裤子了。”简宁扭过头,见霍锦成还老实跟那坐着,她留了包药片在灶台上,“一次吃一片,要是还没好,间隔两个半时辰后再吃一片,最多吃个两三片就好了。”
  简宁出门,丁有田进门,他进去一眼看到霍锦成在提裤子,想到刚出去的简宁,他眉眼阴鸷地盯着霍锦成,“你在这做什么?”
  霍锦成看到他,一下想起好像就是喝了他倒的酒,自己才开始狂拉稀。迎上丁有田视线,他给了他一下自己猜的眼神,还故意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拿上灶台上的药片,神清气爽地昂首而去。
  如果他不是这般惺惺作态,丁有田或许还会想歪,加上又看清他走前拿的是药片,便明白简宁给他打过针了。他之所以找来也是看他这趟茅厕上的时间较长,想着已经教训过他了,去房里拿了止泻药过来准备给他的。
  上回大妞腹泻,他娘子给大妞打了一针,吃了一片药就好了。
  简宁给针筒药水,白色药片都过了明路,说是杨瑾瑜给的,是杨瑾瑜曾经跟一个大月国的人学的西医。她和杨瑾瑜通过气,两人说法一致,所以简宁现在备了好些常用药在家里,还让丁有田用繁体字标明了用法用量。
  其实繁体字简宁基本都认得,只是她不大会用毛笔写字,不然根本不用丁有田代劳。
  霍锦成回到席上,杨瑾瑜问他:“怎的去了这许久,可感觉好些了?”
  “我被人下了药,你真不知道?”霍锦成反问他道。
  天地良心,杨瑾瑜想说他一开始是真不知道,后来他一趟趟地跑茅厕他也就知道了。可丁有田说只是想给他吃点苦头,一会自己会拿药他,那他能怎么办?
  他只能装宝,故作惊讶道:“你是不是想多了,这儿每个人都跟你无冤无仇,好好的人家给你下什么药?”
  说到底,霍锦成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凿证据。不过通过这事他是真发现杨瑾瑜医术不行,还太嫩,他多跑几趟茅厕那女人就知道他闹肚子,得吃药打针。而杨瑾瑜坐他边上,却不知道。
  他意味深长地拍拍杨瑾瑜肩膀,“看来你的好师父对你藏了私,你还是多留个心眼,别她给你卖了你还替她数钱。”
  杨瑾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下午来提货的马车陆续进了村,杨瑾瑜和霍锦成告辞回去的路上,不断看到有马车往丁家村方向去,比上午的多出一倍还不止。
  马车里,杨瑾瑜拍拍简宁送给他太公的一坛酒,斜目问霍锦成,“你说这云山翠要是成为皇家御酒,我师父会不会成为大宴国的女首富?”
  “三百两,我已经报了她的救命之恩,一个月后我来提货,运去京城我只说去了趟大月国,我可不会帮她任何忙。”
  “你送去京城总不会不送太子爷几坛吧?太子爷要喝了,你觉得他不会呈给皇上喝吗?若是皇上喝完还想喝,派人去大月国买,欺君之罪你确定你能承担?”
  霍锦成倒没想过这点。
  怎么办,他能要求退还货银吗?
  “你说一个月后来提货,达洲郡这么大,你想好上哪去寻人了吗?”杨瑾瑜又问道。
  “先去津县,太子有细作在雍王府,皇上寿诞那日,雍王接到密报,说是有人在津县亲眼看到过南洋子。”
  “去了无异大海捞针,你一没见过他,二没画像,怎么找?”杨瑾瑜有些担心他,“况且,雍王手下的人也在津县找他,要是再被他们盯上,万一你要有个好歹阿蛮怎么办?”
  阿蛮是霍锦成的女儿,今年七岁,得知他受了伤天天找他父亲闹,跳着脚要来白沙镇找爹爹,他父亲被闹得没办法,数日前已将阿蛮送出京城,不日将抵达白沙镇。
  这倒是个麻烦事,他总不能带着女儿去津县,那样太危险……有了,他眼前忽一亮,“这样吧,阿蛮来后,烦请你把她送去你师父那,待在你这她肯定会闹腾,在你师父那有小孩子跟她作伴,相信她待得住,我去提货时再带她走,如何?” 第54章 要搞事情   这厮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杨瑾瑜揉揉额头,已经开始替他师父感到头疼!
  去年他母亲五十大寿,因他父亲恼他不愿入翰林院,偏要回乡跟着太公学医,父子俩见面每次都闹得不愉快,所以他回京没在自家住,反跑去霍锦成那儿住了几天,对阿蛮小姐是深有体会。
  那可是个活祖宗!
  马车进了镇,在普仁堂门前停下后,杨瑾瑜和霍锦成从车上下来,二人抬脚正要往店内走去,忽见前方街面上起了骚动。
  一群佩刀捕快押着几名五花大绑的人犯过来了,其中一中年儒生装扮的人满身血污,样子极其狼狈,有百姓往他们身上扔着烂菜叶,被官差押着的能是什么好人。
  霍锦成只一眼,便认出那儒生是雍王府网罗的江湖败类,臭名昭著的采花贼罗俊贤,人称玉面蛇君。擅制各种蛇毒,前番他所中毒箭上的蛇毒正是出自此人。
  他迅速闪进马车,杨瑾瑜见状站在马车旁未动,叮嘱小四也暂别急着驱动马车。小四并未注意霍锦成又回到马车上,还只当自家公子要看热闹,乐得也跟着瞧上一会。
  打头阵走在最前头的捕快是马福全,玉面蛇君正是折在他手里,今儿他一大早到衙门应卯,一来就感觉气氛压抑,一问才知道,最近几天镇上接连有年轻女子失踪。
  因怕引起百姓恐慌,镇君暂时封锁了消息,一面打发人去县衙汇报请求支援,一面命捕头率手下几名捕快暗地里查访。
  马福全建议捕头再次去报案的人家勘察现场,捕头一直对他较为倚重,便带着他再次去了其中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女子是半夜被掳走的,他在现场进行地毯式搜索勘察,没发现任何线索。
  心下不由暗叹,要是从前惯用的气味追踪在就好了,当时他脑子里刚闪过这念头,和上回一样,手上便多出一枚追踪器。
  他问女子家人要了女子常用的一方手帕,出来又正好赶上县衙派了人手过来,靠着气味追踪器他带人追到了镇外一座废弃的破宅子,将玉面蛇君及他手下几个弟子团团包围起来,一网打尽了!
  ……
  丁家村。
  老丁家又在召开家庭会议,这次会议主题,讨论要不要把老屋收回,将四房一家赶出丁家村。
  打头的仍然是孟氏,她搂着缺了两颗门牙的丁贵,没说上两句就跑偏题了,大骂起四房一家,翻来覆去炒现饭来来回回总是那几句,听得高氏不耐烦了,嫌她每次抓不住重点,只会把大家带偏。
  口水骂干管啥用?四房一家又不会少块肉,她忍不住道:“娘!不是讨论要不要收回老屋吗?不如举手表决,同意收回的举手,少数服从多数。”
  她说着瞟眼坐在角落里的老二夫妇。
  老二丁有良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人,但老二媳妇方氏是个有主意的人,之前孟氏背着老丁头,让人带话叫他们夫妇回来,她愣是压着老二守足七天送她爹上山才归家。
  两口子回来当天,就被孟氏逼着去找简宁和丁有田要秘水。方氏同着老二去后压根没提这档子事,她在路上就叮嘱老二去了也不许提,提也白提。
  方氏知道,要能给,四弟妹早给了,哪用巴巴地等到他们回来再去要。不给,他们提了也白搭。
  去过一趟老屋,亲眼见证四弟妹的变化,以及四房现在过的日子,这些天方氏一直在怂恿老二跟爹娘提分家。老二死活不松口。
  爹娘尚在,提分家乃大不孝,别的他都能依着方氏,唯独在分家这件事上不吐口,气得方氏这些天正跟他怄气,此刻夫妻两个虽坐在角落里,可谁也不理睬谁。
  看到高氏朝自己这边瞟了一眼,方氏道:“爹娘把四房分出去我们二房没在家,爹娘也没问过我们的意见,所以老屋爹娘是收回还是不收回,我们二房也没权利说话,一切任凭爹娘做主,不过……”
  她话峰一转,又道:“四弟妹如今在村里很得人心,今儿来提货的马车足足有二十多辆,要是真把他们赶走了,可就断了全村人的财路,他们不得恨死咱们啊?要是遭全村人恨了,那咱们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爹娘还是要考虑清楚的好。”
  “敢情被打掉门牙的不是你儿子,你不心疼,所以跟这说风凉话呢。”高氏瞪了方氏一眼,“他们大口吃肉的时候,可有想过给爹娘送口汤喝?宁可帮衬村里不相干的人也不帮衬自家兄弟,许他们做初一不许我们做十五啊?村里人爱说啥说啥去,还能天天说月月说年年说啊?顶破天说上个把月慢慢也就不说了,怕个啥?谁家还没个破事给人说的!”
  孟氏道:“是这么个理,老三家的说得没错,从来风言风语谁还能年头说到年尾的?他们走了,咱们一家终归在村子里住着,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一直闷头抽烟的老丁头面上也有了几分动容,高氏有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们大口吃肉的时候连口汤都没想着送给他尝尝!之前他还以为他们酿的酒卖不了几个钱,搞不好还会砸在手里,所以一直冷眼看着,哪怕老二媳妇回来告诉他,四弟妹记恨婆婆打聋三妞耳朵,不肯给他们秘水,他也没动过收回房子的念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他们做起势搞发财了,却半分好处不给自家人。他倒要去问问老四他们,问问村里人,这样眼里无父无母的不孝子,他做为老子凭什么要把房子给他们白住着?他赶走他们村里人又凭什么来恨他们?
  打定主意,他用力磕磕烟嘴,卷起烟袋,起了身。
  “啥也不说了,也不用你们举手表决,房子是老子的,他不孝敬老子,老子就把房子收回来!他们不是有钱吗?有本事他们去镇上置办房屋去,老子算他们能耐!”
  老丁头一声令下,全家出动,他背着两手一路绷着脸,领着二十多口人浩浩荡荡朝着老屋去了。
  路上有村民瞧见这一大家子往后山去了,虽然搞不清什么情况,估摸没好事,便扯飞腿跑去跟里正通风报信去了。
  丁家老屋。
  蒸馏酒正进行得如火如荼,老丁头打头走了进来,身后乌央央跟着涌进一大群,老五丁有利一进院率先发难,大吼道:“老四!这屋爹要收回了,带着你全家滚出老屋!” 第55章 拿房契来   这家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简宁正要上前跟他们理论,被丁有田给拦下了,“你自去忙你的不用理会,我来跟他们说。”
  他这回居然没自称为夫,也没唤她做娘子,简宁一时倒没察觉,他自己心里有数。虽然他也不明白自己较什么劲,是他阻止杨瑾瑜医治霍锦成的,他娘子也不过是给霍锦成打了一针而已,但他心里就是别扭,就是不痛快。
  “爹,你到底想干啥?”丁有田走上前压根没正眼瞧老五,面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连问他爹话都问得漫不经心,似乎根本没把他们的到来当回事。
  老丁头看到他这样子火气一下上来了,原本进来看到一院子的人,他心里还有丝纠结,还想着要不要彻底撕破脸?
  此刻被他目中无人的态度一激,气呼呼地咬牙吼道:“我不是你爹!你别管老子叫爹!你现在本事大到天上去了,这么有能耐你别住老子的屋,给老子滚出去!”
  “爹的意思是断绝父子关系么?”丁有田语气依旧漫不经心,“要断绝也行,须得立字画押,否则儿子可不敢再轻信爹的话。”
  “四儿啊,你说啥咧?怎么跟你爹说话的?谁要断绝关系?”孟氏语气亲昵,脸上堆着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几房儿子儿媳惊得目瞪口呆。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些日子孟氏只是听说老四一家过得如何如何,今儿走来亲眼看到坡下停的一溜马车,进院后又看到那些商户围绕在简宁跟前讨好卖乖,她心思一下活泛了。
  那贱妇笼络住她四儿才享有这份荣光,笼络人谁不会呀,她的四儿她凭什么让简氏一人霸占着?她想得挺好,认为自己只要给老四一点好颜色,就能挽回老四的心。
  她也是头回发现自己特么还有能屈能伸的一面,其实向儿女低头并不难嘛,这有什么的,她只要哄住四儿,回头不但能把卖酒的钱收入囊中,往后这些买酒的商户不都得围着她团团转?还有村里这些人更会上赶着巴结她,今后这些人都得统统看她脸色任她拿捏。
  这么一想,她语气越发宠溺,“娘的四儿呀,以前都是娘不对,娘不该下手没轻重打了三妞。事后听说三妞耳朵聋了好些天,娘知道后偷偷躲起来哭了好几回,怎么说三妞也是娘的孙女儿,娘能不心疼么……”
  她说着还真霸蛮挤出几滴泪,扯起衣袖揩揩泪,她四下看了看,看到四小只站在廊上一脸戒备地看着这边,她冲三妞招招手,“三妞呀,过来,来奶这儿……奶的乖孙女,快过来……”
  三妞毕竟是三岁多点的小娃儿,她从没听到奶用这么和蔼的口气和她说过话,身不由己地抬脚刚要过去,大宝扯住她,摇了摇头。
  “奶是装的,别信她。”二妞悄声说,三个丫头里她心眼子是最多的,她才不信一向凶神恶煞的奶会突然对她们好呢。
  “奶肯定是想哄咱们家的钱,别上她的当,哼!”
  三妞听她这么说一下醒过神,气愤的大声喊道:“奶骗人,我才不要过去,奶根本不喜欢我们,上回还来我们家抢布,踩碎我们家的糕点和鸡蛋,奶是坏人!”
  孟氏气得想吐血,她看得清清楚楚,三妞本来是想过来的,是大宝那歪蛋扯了她一下,天杀的!还有二妞那贱蹄子在她耳边挑唆了几句。
  天生扶不起的贱胚子!
  她在心里暗骂,脸上却努力维持着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方氏都看不下去了。偷眼瞧了下公爹和其他人的反应,见大家伙神色和来前都有了变化,连老五都收敛了怒色,包括老二也眼含期待。
  敢情一个个全指着孟氏能打动老四,好分得一杯羹呢,方氏心里暗冷笑,更加坚定了想要分出去脱离这家人的念头。
  他们一家勤扒苦做年头累到年尾,凭什么供着三房的丁贵丁权去念书?未必他们将来出息了,做了官了,还能孝敬她这伯娘不成?
  方氏越想越气,不由狠剜了丁老二一眼,又拿眼去瞟老丁头。
  老丁头确实如方氏所想,乍听老婆子转了风向,冷不丁跳出来对老四示好,他按捺住了心火,也想看看结果。要是老婆子能打动老四回心转意固然好,打动不了再赶走他们也不迟。
  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又怎瞒得过丁有田?他唇角扯出一丝冷笑,眯眼盯着孟氏道:“三妞说的娘可听到了?三岁小孩都知道娘在骗她,从爹娘将儿子一家撵出来那日起,亲情已断!今日你们来得正好,就此机会请众乡邻做个见证,从今往后我们这一房与你们断绝所有关系,我早已立字为据,便是今儿你们不来迟两日我也会找上门去!”
  丁有田说罢从怀里摸出写好的断绝书,一式三份,抖开给各位乡邻看了看,随后递到老丁头面前,“我已画了押,在爹还没画押之前,我还是叫您一声爹,画押之后你我就是普通村民关系,我就该唤您一声丁老伯了。”
  “孽障!你这个畜生!”老丁头被他一声丁老伯喊得五官都挪了位,气得当即咬破拇指抓过断绝书在每份上都落了印,落完印同样举起给众乡邻过了下目,随后把其余两份扔给丁有田,大声道:“现在给老子马上滚蛋!”
  丁有田不慌不忙揣好断绝书,尔后看向老丁头道:“丁老伯说笑了,您老说这院是您的,可有房契?只要拿出房契我丁某二话不说,带着全家老小立即走人,绝不多停留一刻。”
  此言一出,院里一片哗然,很多人还没搞清状况,丁三爷率先反应过来,他站出来大声道:“这老屋的房契在里正手里,不属他丁二狗家的私产,属村里的。也不止他家这座老屋,还有……”
  他点了好几户人家的老屋,“都是属村里的,只不过没人管,一直由最先占据的人家住着,不信一会去问里正,问族长。”
  里正恰好踩着他的尾音大步走了进来…… 第56章 买断亲情   三十三年前丁家村还不叫丁家村,叫榆树湾,因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当时成千上万的百姓居无定所,四处流亡逃窜。
  大宴国皇帝统一中原后,丁氏一族正好流亡到榆树湾,见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榆树湾几乎成了一座空村,丁氏一族便在榆树湾定居下来,之后又改名叫了丁家村。
  当时全国上下这样的情形很普通,后来官府下了通告,凡占了房屋的一律不属私产,重新登记造册的房契,统一由各村各镇的里正镇君保管,属公有物,以便原主万一回来也好归还,所以很多人后来攒了钱都另起了房屋。
  老丁头早忘了这事。
  他忘了刘瞎子没忘,在老五砸破铁锅丁有田讹了他爹五两银子后,他便想到没准哪天老丁头会来闹事,会将丁有田一家赶出老屋。所以事先告知了丁有田,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别糊里糊涂真搬离了老屋。
  里正来时手里拿着老屋的房契,房契还是上一任里正交到他手上的,上面戳有老丁头过世的爹爹落的印泥,白纸黑字注明着房屋所有权归属村里,他爹爹领着一家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
  “二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想让你爹在九泉下也不得安宁是吧?”里正走到半路又有村民前来报信,告诉他老丁头要将丁有田一家赶出老屋,他又回去特地翻出房契赶了过来。
  他将房契举到老丁头眼皮前,怒斥道:“好好看看你爹戳的手印,你有什么权力赶走老四一家?我做主了,从今往后这座老屋给老四一家住着,你丁二蛋再敢来闹事休怪我翻脸无情!你可听清楚了?”
  说罢,又道:“得罪全村人于你有啥好处?”
  老丁头板着脸道:“既便他能继续住,这些年房屋前后修缮与加盖的几间屋子花费的银钱,他得给老子补上来,否则说破大天老子也不干!”
  “对,得把钱补给我们,不然老娘死给他们看!”孟氏眼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好肯定是好不了了,断绝书都画押了,她也变脸了。现在重要的是把钱要到手,想到上回损失的五两银子她至今胸口还隐隐作疼。
  老丁家的人齐声嚷嚷起来,高喊着让丁有田把钱补给他们,老五还扬言不给钱就要再砸铁锅。
  “你是在威胁我们吗?”简宁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听到老五说要再砸铁锅她目光森冷地朝他看了过来。
  前世威胁过她的人,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她看老五是皮子又痒痒了,她不介意给他松松皮。
  老五此刻仗着人多,胆也肥了,恶狠狠地叫嚣道:“怕砸锅就补钱啊,把钱补给我们谁乐意费劲巴拉地去砸你的锅,老子还嫌手疼呢!”
  “你谁的老子?”简宁脸一沉,正要动手教训他,丁有田发话了,他淡定开口道:“行,你们开个价,只要合理,我照付。”
  丁三爷低声劝着简宁:“算了,老四家的,眼下酿酒才是正经事,赶紧打发他们走,权当破财消灾了。”
  简宁一想也是,再拖下去最后一批酒蒸馏出来天都黑了,她瞪眼老五,今天算他走运,下次犯她手里再收拾他不迟。
  她看向老丁头,等着他开价。
  乡下带买地一起建座二进的新宅子,满打满算五十两银子也就到头了,但老丁头居然给老屋开价五十两,众人又是一片哗然,都以为丁有田会拒绝,大家等着看老丁头被打脸。
  结果,却听丁有田道:“行,我再加五十两,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还是从前那话,即便讨饭都要隔过你们屋门!”
  他说罢,让简宁拿一百两银票给他们。简宁也没扫他面子,一百两买断亲情,买断他们跟四小只的关系,她觉得值了!
  老丁头听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还加了五十两,心里后悔得要命,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再后悔也只得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总不好打反口让人指着他鼻子骂,只能自认倒霉。
  谁知道他这四儿现如今这般财大气粗。
  失算了,悔啊!
  孟氏眼下还没反应过来,一门心思等着收银票,她打出娘胎哪见过银票啊?还是面额一百两的!
  当简宁冷着脸将一百两银票甩过来时,她抢上一步接过来贪焚地盯着银票,看了一遍又一遍。老大媳妇刘氏凑过来刚想瞄一眼,立刻被她瞪眼臭骂了一通,惹来众人哈哈大笑,刘氏一张脸羞愤得像煮熟的虾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老丁头一家走后,丁有田将另一份断绝书交到里正手上,这份是要送去镇衙里做存档的。而此时镇衙里,马福全被县衙来的关捕头悄悄叫去了一旁。
  “马兄弟本领了得,仅凭手帕上的气味便能追踪到人犯,在下实在佩服得紧,最近县里有桩棘手的案子,在下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可否请马兄弟协同我们一块前往县里追踪人犯?”
  没人知道马福全是靠高科技,气味追踪器找到的玉面蛇君藏身之所,还真以为如他自己所说是天赋异禀,鼻子出奇灵敏的缘故。
  最近津县接二连三走失多名幼童,搞得百姓人心惶惶,县太爷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接到镇衙告急时,县太爷心里还在骂着,自己这都火烧眉毛了,幼童丢失不是小事,要是破不了案,给不了百姓交代,一旦闹到达洲郡他这县太爷吃不了兜着走。
  他自己这还缺人手呢,有心不管吧,转念一想,到底是他管辖下的乡镇,横竖他这儿目前也没任何头绪,万一下面的案子能破,功绩也是他的,说不定还能抵了县内这桩无法破的案子之罪。
  如此这般一思量,他才及时派关捕头带了一帮捕快衙役前来相助。
  关捕头最近也压力山大,他手上线人都撒了出去,至今却没一丁点眉目,县太爷给了他七天时间,再破不了案他得卷铺盖走人。
  武言旭不像简宁一样爱看各类古装剧,但三国和水浒他还是看过的,对古代人见面打招呼的礼节及说话方式都基本了解,他抱拳道:“只要镇君同意,马某即刻随同关捕头前往。” 第57章 异世相认   关捕头在找马福全谈这事之前,他已经找过镇君,当时镇衙的何捕头也在边上。上回替太子爷办的那趟差事何捕头也去了,但除了镇君没人知道是替太子爷办差,霍锦成嘱咐过镇君不得泄露半个字,为着全家的身家性命他自然不敢胡咧咧。
  何捕头手下就马福全一个得力的捕快,那天凌晨送马福全回去,田氏和三个娃儿的哭声他一直记忆犹新。马福全身体刚好,他心里不大愿意放他去县里办差,去了也是替他人做嫁衣裳,顶多赚几个外水钱,万一有个差迟遭罪的却是他本人和他的家人。
  他把上回马福全差点死掉的事跟关捕头说了,建议他先征求一下马福全本人的意见,镇君同样也是这意思,让他先问过马福全。
  关捕头以为这事多半没戏了,又不好回去跟县太爷提,因为这样会显得他们这帮人是吃干饭的,想到七天期限只得硬起头皮找马福全碰碰运气。
  没想到马福全一口答应了,他大喜过望,拍拍马福全肩膀,咧嘴笑道:“没这么快,人犯提去县衙,这会还在审,还要写卷宗,撰写公文,时辰还早呢,关某先请兄弟们去喝顿酒,把何捕头也叫上,走吧。”
  叫上何捕头,这顿酒钱自然落到何捕头头上了,但何捕头也不会自己掏这钱,他把人带去了张麻子那。张麻子心里暗骂娘,面上还得笑脸相迎,好在镇衙已招待这帮县里来的公差用过午饭,还是在他酒楼里点的饭菜打包送去的。
  张麻子吩咐厨房炒几样小菜上来,份量也不用太多,这帮人吃过饭了主要是来喝酒扯闲篇的。酒自然也不必上什么好酒,十来号人呢,白喝谁还给你上好酒?
  没想到酒上来后,关捕头尝了口,直接吐了。
  “店家,拣好酒送几坛上来,当关某带兄弟们来吃白食的吗?”他自怀里摸出两块碎银拍在桌上,“给老子拣你们店里最好的酒送上来。”
  见到银子,张麻子装模做样瞅了眼桌上的酒盅,转目冲老六佯怒道:“不长眼的狗东西,店里不刚到了几坛好酒么?还不快些给差爷们换好酒来。”
  “好咧!”老六堆起一脸笑,“差爷们稍候,小的马上给几位爷换刚到的好酒来。”话落,毛巾往肩上一甩,手脚利落地抱走桌上的酒坛,顺势也扫过两块碎银,一溜小跑着去了。
  县里当差油水就是比镇上足啊,何捕头心里暗感慨,他掏了银子,何捕头自觉面上有光,没白吃店家的,腰杆都不觉直了几分。
  待新酿的云山翠上来,关捕头看色泽就知是上等好酒,一口酒下去,眼都瞪圆了,立马起身亲自给何捕头和马福全斟了满酒杯,“想不到这么个小镇居然有此等好酒,来来来,满饮此杯!
  马福全是个极自律的人,一会要骑马回去即便是云山翠他也绝不贪杯,酒过三杯便把酒盅倒扣了过来,“各位慢喝,马某就不奉陪了,还得回去跟家里人打声招呼,一会也好早点启程。”
  关捕头估摸着等他回来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吩咐手下衙役,去把他骑来的快马给马福全牵来。马福全跟着衙役一块去了镇衙,骑上马往村里去了。
  他回去除了跟田氏交代一声,主要还想着找简宁问问,两人同为穿越者,简宁又比他早穿来,或许他经历的事简宁也经历过。
  那些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的东西,都是部队武器库里的,武器库是他最熟悉的,那些东西能凭空冒出来一定在某个地方藏匿着,得想办法找出来。不然万一有个突发状况需要用到枪支弹药,到时凭空冒不出就不好搞了。
  多个人多条路,两人集思广益,总比一个人办法多。
  他甩着马鞭,夹着马肚,一路快马加鞭朝着丁家村跑去,路上不时有拖着酒的马车与他擦身而过……
  落日余晖洒满山坳,斜坡上绿油油的红薯叶在秋风中摇曳生姿,简宁身着素色衣裙一手提桶一手拿个木瓢站在坡地上,手一扬,木瓢中的灵泉水如花瓣散开,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滴洒在红薯叶上。
  如今村里好些人家都种上了红薯,除了田氏常氏是简宁赠送的,其余人家都是花几文钱在她手上买去的。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前世乌阿婆就教过她,所以白送的事她是不会干的,除非是她的长雇工。
  她用灵泉水浇灌的红薯地是全村长势最好的,此刻,她站在坡地上望着红薯苗,马福全牵着马站在山坡上望着她。
  后山不少人家烟卤里袅袅飘起了炊烟,山坳里静悄悄的,简宁提起木桶,转过身,瞧见牵着马的马福全,她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马大哥,回来了。”
  打过招呼,简宁见他没吱声,心里知道这人一向是不爱言语的,也没见怪,又笑着说道:“田姐姐已回去做饭了,快回吧。”
  说完,她抬脚就走。
  “985!”
  “到!”
  985是简宁的警号,当她听到身后有人喊出985时,身体先于大脑给出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放下木桶,“啪”的立正敬礼,一个标准的军姿,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
  山坳里,寂静无声。
  喊完“到”的简宁顷刻石化。
  静立几秒,她猛一下转过身,两眼死死盯着马福全。
  下一秒,马福全丢开缰绳,立正敬礼,同样一个标准的军姿,继而嘴角微勾出了一丝笑意。
  “武队?”
  简宁不可思议地喊出了这一嗓子。
  马福全牵上马缓缓朝她走来,等他走到简宁跟前简宁还不大敢相信,直到他抬手又敬了个礼,简宁才“扑哧”一声,抡起拳头照他胸口捶了一下。
  “武队,你太坏了,我怀疑过的,我真的怀疑过的,可你还跟我装宝,我居然被骗过去了,居然傻傻的被骗过了……”
  她脸上带着笑,笑着笑着泪水淌了满脸…… 第58章 分离空间   简宁没想到自己还会掉泪,她以为她的眼泪,前世四岁之前已全部流干。那时候,她敲右边门,门不开;敲左边门,门也不开,她哭着喊爸爸妈妈没人理睬她,再后来她慢慢不哭了,以至被父母带去省城丢弃也没流过一滴泪,这才得到乌阿婆青睐。
  人生总是有得有失,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从前跟着乌阿婆练武,无论多苦多累她没哭过脸,到了部队训练再严苛她也没掉过一滴泪,这会却哭得稀哩哗啦,跟个孩子似的。
  “傻丫头,你哭什么?”武言旭也是头回看到她流泪,“咱们都好好的,该高兴才是。”
  “谁说我哭了,我是喜极而泣。”
  “哦,你就这么高兴看到我,荣幸之至。”他耸了耸肩。
  “武队!”简宁抹干泪,瞅眼对她而言还是略感陌生的马福全,小声叽咕道:“也不知你本来就坏,还是马大哥给你带坏了,学得油嘴滑舌。”
  武言旭正色道:“以后没有什么武队,我就是马福全,马福全就是我。不管到了任何地方,在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是!”简宁习惯性的应道。
  “言归正传,我找你……”马福全简明扼要说了事情经过,从执行任务出事那天说到现在,他总结道:“武器库一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否则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咱们不惜任何代价一定得找出来。不能让武器库落到居心不良的人手里,不能小看古代人的智慧,轻视敌人无异于自我毁灭。”
  简宁听他说完四下瞅瞅,没人,于是笑道:“武队,不,马大哥,你说凭空冒出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她摊开双手,默念声口诀,下一秒手上多出了医药箱,再默念一声口诀,医药箱消失了。
  马福全点点头,面上带出恍悟之色,“以前大家都夸你会收纳,每次出发前也没见你比别人多背了一个包,到了目的地你总能随时拿出很多玩意儿来,原来是有个收纳的空间,难怪。”
  他说完,试着像前两回那样在心里想着枪支追踪器,然这回失效了,手上空空如也。
  “怎么回事?”他问简宁,就知道凭空不靠谱。
  简宁笑而不语,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子弹贯穿了两人的头部,而她中弹位置恰好在百草间,所以……她的百草间两人能共享?
  “马大哥,你闭上眼,我试试看能不能带你进去。”简宁只是猜测,并没把握,没敢把话先说死。
  马福全听她这么说,也没多问,依言闭上了眼。
  “好了,进来了,快睁开眼。”
  耳边响起简宁欢快的声音,鼻中嗅到水果香气,马福全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清幽的环境里,他一眼看到了部队的武器库,来不及问什么他大步走了过去。
  报警声没有响起,一块控制面板赫然横空出现在他面前,他抬手熟练地操作几下,武器库大门无声开了!
  他回身冲简宁摆了下头,示意她跟上来。
  好吧,她随身空间里的武器库,她居然要被邀请才能入内,这算不算队长欺负人?
  叹口气,简宁抬脚跟了上去。
  武器库前世简宁也进去过几回,都是经队长授权后进的,此刻进到武器库看到琳琅满目的各色先进武器她仍被震憾到了!
  简宁在武器架上,挑了把自己从前惯用的激光手枪扔在果树下,她怕自己下次进不来,等会再捡起来带出去。
  “你看看架上。”等她转来马福全下巴朝武器架上点了下,被她拿空的位置枪又回来了。
  “这应该是自动补上的吧。”简宁边说边又去果树那边打了个转,枪没了,自动归位了。
  “不用藏,我已经给你永久授权,你随时可以进来了。”
  “啊,真的?”
  太好了,军人没有枪好比学生没了笔,有枪终归多分安全感,如果共享空间能分离成两个,而她空间里的东西一样不少,那他们就拥有两个武器库该多好?
  一人一个用起来也省事,不会麻烦。
  刚冒出这念头,她脑子里“叮”的一声,随既响起系统提示音,问她是否需要分离空间?
  她看了看马福全,他在查看武器,显然系统提示音只她一人能听见。不知道分离后她这边武器库会不会保留,她还在犹豫,又是“叮”的一声,系统提示音再起,经过授权的武器库永久都存在。
  这样的话不分离是白痴。
  分,肯定分,只是不知道如何分离?
  系统就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才想着不知如何分离,系统便提示已成功分离完毕。
  她看向马福全,马福全也转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告诉简宁他收到了系统提示,她朝他点了点头。
  简宁把他带出了自己的百草间,出来看到他的马在草地上吃草,她记得原来从老屋捉的鸡都被她扔进了百草间,怎么他的马进不去?她带他进去时他手里牵着马绳的啊?
  “我再试试。”马福全看她眼睛落在马身上,牵上马绳默念系统给的口诀,人不见了,马还在。
  “马进不去没事。”他出来后说道。
  “你那个和我那儿一样吗?”
  “只有武器库和泉水,够用了。”
  马福全告诉简宁,不久的将来他会组建古代特警队,问简宁要不要归队?
  简宁想了想,摇头。
  她现在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不会像她爸妈丢下她一样丢下四小只。
  陪伴,不是一天里短短几个时辰,而是朝夕相处,直到他们各自长大成人。
  “别忘了你是个军人!”
  “那是前世,我现在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不管在哪片土地上,只要你入过伍,扛过枪,你永远是名军人,军人的职责永远是保家卫国!”
  “若有战,召必回!”
  她的回答,落地有声,铿锵有力。
  他点头:“不愧是我带过的兵。”
  说完,他翻身上马,甩下一鞭,一人一马朝着山坳后面跑去了…… 第59章 爹娘不和   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幸事,何况还是比他乡高出几个位面的异世相遇,简宁曾经认为这比中彩票还难上数万倍,没想到却成了真。
  按理她应该很高兴,确实她也高兴,可是……为什么她会感到一丝惆怅?
  她站在半坡上,直到一人一马完全消失在她视线里,才提上桶慢慢往家走去。
  院子里,大宝带着三个妹妹在清捡着碎小的垃圾,四小灵狐长大了点,看去更加毛茸茸了,毛球和元宝忙死了,这两货会学着大宝和三妞把捡起的垃圾叼进撮箕里,忙得不亦乐乎。
  招财跟进宝两只纯白的估计是老三老四,会认主,但帮忙干活还不会,只知道屁颠颠地跟在大妞二妞后面瞎跑。
  “娘!”看到简宁进来,四小只齐齐喊了声,原本窝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灵猫看到简宁,立即跳下椅子尾巴竖得跟杆旗帜一样,迈着优雅的小步子朝简宁走了过来。
  简宁撂下桶子,它立即跳进桶里,贪婪地喝着剩下的灵泉水。
  这货就是冲着灵泉水来的,除了不会开口说话之外,无论你跟它说什么它都听得懂,每天早上还有板有眼地跟着简宁学打拳,一招一式学得忒像,如果它哪天化成人形简宁都不带意外的。
  “今天娘给你们做拉面,咱们吃拉面好不好?”简宁会做各类面食,一个月三十天,乌阿婆有十五天都是以面食为主,所以做面食她更拿手。
  从前武言旭就最爱吃她做的拉面。
  四小只只吃过面疙瘩,还是和着青菜一起煮的粗粮面疙瘩,记忆中很难吃,一个个表现得兴致缺缺的样子。
  “娘,我来揉面吧,我洗了手的。”大宝自告奋勇要替她揉面,简宁耐心教着他,男孩子学会做饭也不是什么坏事。
  面团揉好需醒发,简宁趁这时间去做肉臊子,以往她只要一进灶房做饭,丁有田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放下先来帮她烧火,这次来烧火的变成了大妞。
  “你爹呢。”简宁随口问了句。
  “爹在看书。娘,爹是要再去考试吗?爹爹能不能考中?”
  “他认真学了应该能吧……”
  要是拜了刘瞎子为师,第四次都还考不上童生,简宁觉得他可以直接以死谢罪了!
  活着简直浪费空气,还浪费她的粮食。
  “娘明天送大宝去念书,以后每晚让哥哥教你,二妞三妞再过两年也要跟着学,你们都必须学会认字,不能当个睁眼瞎。娘会陪着你们一块学,好吗?”
  “真的?我也可以念书?”
  “如果有女子学堂娘就送你去,没有也可以在家跟着哥哥学认字。”
  大妞想了想,说:“有学堂我也不去,我还是跟着哥哥学认字,这样白天可以在家帮娘干活
  简宁笑了,“有女子学堂必须得去,不求你给娘考个女秀才回来,但必须要学会认字。”
  “学认字我愿意,学会认字就能看话本子,爹爹以前最爱看话本子,每次都看得哈哈大笑。”
  “他哪来钱买话本子?哦,是你师公借给他看的对吧。”
  “是娘给爹爹买的,娘你忘了吗?”
  “啊?噢,没忘,有些是你师公借的。”
  原身哪来钱给他买话本子?简宁赶紧搜索记忆库,搜索完她有些无语了。
  从前老丁家卖烟叶卖粗食,都是原身和丁有田一块去镇上卖,她在记忆库里看到两人每次卖完货,原身都会拿一文钱给丁有田去买话本子,偶尔还会给丁有田买点零嘴。
  回来的路上,丁有田一路走一路给原身读话本子,原身挑着担不时还要往他嘴里投喂,自己却不舍得吃一口,这哪里是夫妻,根本是养了个大崽啊?
  “剁剁剁……”
  简宁剁肉比平常任何时候都用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为什么要把自己活得那么卑微!
  “娘,你是不是不高兴?”大妞突然问道。
  “没有啊,娘有不高兴吗?”
  “娘浇水回来好像就不太高兴,是因为爹爹没有帮娘去浇水,娘生爹爹的气了吗?”
  “没,没有的事,就几亩地,娘一人浇得过来。娘没生气,娘高兴着呢,咱家酒今天又订出去那么多,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大妞倒提醒简宁了,今天一下午丁有田似乎都不大搭理她,平时她去浇水他都会跟着,她做饭他也会来烧火,难道她哪里得罪他了?
  不能啊,他断绝亲情要她给一百两银票,她眼都没带眨一下立马给了,他有什么理由生她气?
  想不明白,简宁也懒得再想,爱生生去,她又不是原身,她才不会惯着他。
  炒好肉臊子,简宁去拉面,四小只围在桌前,看到她几摔几打,一团面就变成细长细长一根根的面线了,个个惊讶得不得了。等面条下锅再捞到碗里,配上肉臊子,吃到嘴里四小只皆“嗯”一声,发出异常满足的声音。
  独丁有田面无表情,不过吃完主动收拾碗筷拿去灶屋洗了。
  二妞:“爹爹都不跟娘说话。”
  三妞:“是娘不跟爹爹说话。”
  大妞:“爹爹不跟娘说话,娘也不跟爹爹说话。”
  大宝:“有区别吗?”
  简宁:“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别瞎猜,爹爹看书累了,有时累了话就少一点。你们谁去师公家看看,怎么师公还没来吃饭,要不你们四个一起去叫师公过来吃面吧。”
  四小只走后,简宁去了灶屋,进去直接对着丁有田说道:“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在家里当着孩子的面给我管理好你的情绪,不要让他们觉得我们不和,这会对他们心灵造成伤害。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无意中觉得受到伤害,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给我打哑迷。我没功夫跟你玩这套,你要再这样搞我就生气了,我会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自己惦量!”
  丁有田其实早已释怀她给霍锦成打针这事,他只是想看看他的秀姑到底还在不在意他的感受,能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感。此刻看她板着脸走来跟自己叽哩咕噜说了这一大通,他心里高兴坏了,一双凤目望向简宁不觉顾盼生辉。
  “严重是多重?娘子得让为夫掂量一下才能知道。”说罢,他两手在清水里浸了下,甩甩手,作势上前就要来抱简宁。 第60章 撞见亲嘴   这弱鸡是在调戏她吗?
  敢上手了,呵呵,她给他机会,就看他有没有这能耐。
  简宁直接气沉丹田,双腿如铅柱一般牢牢抓住地面。丁有田原本只是玩笑,但见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他胆一下肥了,还真上手来抱了。
  这段时间营养跟上来了,他感觉自己行了,以为轻轻松松能抱起。结果左抱右抱,最后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却始终无法撼动简宁分毫。
  “娘子,你是女人吗?”
  “你是男人吗?”
  简宁不知道男人你说他什么都行,唯独不能说他不是男人,说他不是男人他非得跟你犟赢不可!丁有田想起刘瞎子说的四两拨千斤,以巧取胜,一条路走不通时硬闯只能是徒费力气,得想个捷径。
  有了,他扯扯两手衣袖,冲简宁笑了起来,双目水光潋滟,看似要攒劲再试一次,却突然变招挠起简宁痒痒来。
  原身怕痒,简宁一下破了功,被他轻松打横抱起。
  “哈哈哈哈哈快放下来,别挠了哈哈哈哈……”
  他抱起了右手还在简宁背心里轻挠着,比起胳肌窝和双腰,原身背心更怕痒,他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为夫是不是男人?是不是?”
  “哈是是是……求你了,别挠了哈哈……”简宁自己也是怕痒的,她笑得花枝乱颤。
  此时,暮色笼罩着灶屋,她面上被雷劈后的枝状纹路在药膜作用下早淡化,加之黄昏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她一张笑靥落在丁有田眼里,分外娇俏可人。
  美人在怀,丁有田哪里还把持得住,耳中又听得她求饶,头一低,他情不自禁落下一吻。
  笑声戛然而止。
  简宁瞪大两眼,脑子在这一瞬间处于宕机状态,待回过神,手还没扬起,一个小身影闯了进来。
  “哇!你俩在亲嘴啊?”小身影转身往院里跑去,边跑边大声嚷嚷着:“简姨和丁叔叔在亲嘴儿快来看啊,简姨和丁叔叔在亲嘴儿……”
  马小豆不知兴奋什么,蹦着高的叫着喊着,四小只半路遇到刘瞎子,簇拥着刘瞎子走进院里恰好撞上他在大喊大叫。
  “你爹你娘不亲嘴儿吗?”大宝一脸淡定,从前他爹没事老黏着他娘,还在灯下用木炭给他娘描过眉呢,他早见怪不怪。
  大妞知道这是羞羞脸的事,但她听了很开心,她还以为爹娘不像从前那样好了,一直也搞不懂爹跟娘为啥不睡在一张床上了,可又不敢问。现在爹跟娘亲嘴了,说明他们还和从前一样好吧?
  她心里高兴,眼睛却瞪着马小豆,“不许喊,关你什么事,你爹你娘同样也亲嘴,大人都会亲嘴,有什么稀奇的!”
  “就是,人家俩夫妇亲嘴关你个小屁孩啥事?”刘瞎子笑眯眯地,抬眼见简宁从灶屋出来,他笑道:“快给老瞎子也整碗拉面,老瞎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简宁脸上火辣辣的,好在不是大白天,不然一张脸都没处放了,她一边应着一边快步去房里端了小簸箕出来,里面搁着留给刘瞎子的拉面。
  “娘,娘!”二妞三妞跟过来,追着她问:“娘跟爹真的亲嘴了吗?”
  二妞三妞虽才三岁多点,可老丁头家几十口子人,从前一大家子人住一块,小孩又多,她们和大妞一样知道亲嘴是羞羞脸的事,可也是爹跟娘要好才会亲嘴儿。
  两人跟进灶屋。
  二妞:“小豆子都瞧见爹娘亲嘴儿了,我们都没瞧见。”
  三妞:娘可不可以跟爹爹再亲一次让我们瞧瞧。”
  说完,怕简宁不答应,她又戳着元宝的小鼻子,“元宝乖,快帮我求求娘,让娘再亲爹爹一下好不好……”
  简宁狠剜一眼,低头往灶膛里添柴闷笑的丁有田,方才要不是马小豆突然蹿出来,她非揍得四小只此刻都认不出他不可!
  “小豆看错了,娘迷了眼,你们爹爹是帮娘吹了下眼睛呢。快出去玩吧,去听师公讲故事去,一会娘再给你们讲西游记,快去。”
  “娘子,撒谎骗小孩可不好。”两个丫头一脸失望地出去后,丁有田仍不知死活地挑衅道。
  简宁冲他挥挥拳头,咬着牙道:“想死我成全你!”
  面条煮好,捞出锅,简宁又洒了香麻油和胡椒粉,胡椒是百草间里种植的,采摘后自己擂成粉末的。这个时空里的调料还是较为齐全,香麻油镇上店铺都有得卖,只是一般农家很少有人买来用而已,镇上人家用的都较少。
  “这什么呀,我也想吃。”马小豆吃过饭来的,闻见香味儿又馋了,好在简宁做得多,知他只是嘴馋尝个鲜儿,故拿碗给他装了一碗,汤多面少,多了他也吃不了。
  “简姨,我要去念书了,我爹让我娘送我们都去念书,大宝去不去?”马小豆挑起一把面,看向简宁问道。
  简宁笑道:“去,明儿就送他去,要不一起吧,吃完你回去跟你爹娘说,明儿一起去。”
  马小豆对着面呼呼吹了几口,偏头道:“我们要等我爹回来再去,我爹去县里办差了,已经走了。”
  马福全一行押着人犯已经出了镇,再行数里前面就是夹堡坳了。
  夹堡坳地势极其险恶,两边都是连绵望不到头的大山,层层叠叠,当中仅有一条可供一辆马车勉强通行的羊肠小道,还是弯弯曲曲的大急弯小道。
  小道两旁要么是万丈深渊,要么是悬崖峭壁,每年总有几辆马车失事坠落,不熟悉此间道路的马车跑得稍快点拉不住了,不是连人带车坠落就是撞上峭壁,同样都是车毁人亡。
  离夹堡坳还有五里路时沿途就有官府设的木桩告示,再往前行,每隔一里路都会有告示,提示过往车辆马匹减速慢行。
  马福全骑的镇衙的一匹老马,一干人犯除了罗俊贤关押在囚车里,其余几人都戴着木枷锁用绳索串成串步行着,马福全压阵走在最后,关捕头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头。
  离夹堡坳还有二三里地时,囚车里的罗俊贤背微挺了起来,马福全凭着职业军人的敏感,察觉出不对劲,他悄悄升空了一架无人机。 第61章 打入虎穴   马福全操控着无人机往夹堡坳上空飞去,这是特警部队最先进的智能无人机,不但有热感应功能还带有红外线探测,哪怕光线不好也能看清全貌,且像素超清,能全息看到无人机里的画面,还能拍摄数百米远的地方。
  只要是活物能喘气的,就能感应并锁定。
  无人机升到夹堡坳上空后,全息感应画面立刻出现一个带感叹号的红点,这是智能无人机发生了异常。
  马福全点进去全息画面出现一堆红点,他不断放大画面,发现道路两边山林里埋伏有人,大致数了数,竟不下四十人,其中十来个人手里都拿着弓箭,看样子是为劫囚车而来。
  难道真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囚车里的人和县城作案的是一伙?马福全第一眼看到玉面蛇君,便发现他长得十分像几年前被击毙的,一个境外拐卖妇女儿童团伙的小头目。
  当他听关捕头说县城最近有多名儿童失踪后,他心里不由把镇上失踪女子和县城失踪儿童,这两起案子挂上了钩,所以一直关注着罗俊贤的一举一动,没想到还真发现他不对劲。
  收回无人机,马福全打马上前,压低声音告诉关捕头前面有歹徒埋伏,并说了自己对两起案子的怀疑。
  “马兄弟,你怎知有埋伏?难道你还有千里眼不成?”关捕头听了很是震惊,心里极为矛盾,不是他不相信马福全,主要劫囚车这事,几十年都未曾有过。
  一个采花贼而已,谁会跟官府对抗来救他?还几十个人?他一面难以置信,一面又希望是真的,因为这样说明马福全怀疑两起案子有关联是对的,还真是一伙有组织的歹徒。
  马福全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动用了高科技,他不问就算了,问就还是天赋异禀,确有千里眼,反正一会事实会证明给他看。
  “不瞒你说,马某确有千里眼,还请关兄不要声张,马某不愿招摇。”
  “你还真有千里眼?”关捕头下巴都要惊掉了,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问道:“那怎么办,咱们还没他们人多,要不先退回镇上,明儿白天再走?”
  马福全道:“马某仅仅只是怀疑两起案子是同一伙歹人,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要想知道也不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马某有个主意……”
  关捕头听完,沉吟会,随后吩咐原地休息片刻。命令一下,那些步行的捕快衙役,纷纷坐到路边草地上歇起脚来。
  隔会,队伍再次出发,刚走没几步,两个捕快拌起嘴来。一个叫王大的非说赵老三顺走了他一锭银子,理由是休息时赵老三挨着他坐在一块,叫嚣着要搜赵老三的身。
  两人吵着吵着扭打起来,关捕头策马过来,不问青红皂白一人给了一鞭,命令他俩不得再吵闹不休,有事待回到县衙再说不迟。
  王大不干,说等回到县衙银子早被他转移了,并说那锭银子是他留给家中老母度日的,跪求关捕头允许他现在就搜赵老三的身。
  关捕头怒了,“你说搜就搜,你算老几,敢违抗老子的命令!”说罢,他抡起手中鞭子,又赏了他一鞭。
  王大也是个有气性的,大喊大叫道:“你办事不公,谁不知道赵老三是你小舅哥,他昨儿赌输了钱,定是他摸去的,你不让我搜身我就是不服!”
  关捕头又是几鞭子,抽得他皮开肉绽,他嘴里仍叫骂不休。
  “算了算了,关头,这就是个浑不吝,赶路要紧,莫耽搁了大家伙的功夫,回去再跟他细算账不迟。”有捕快上来劝道。
  关捕头用鞭子指着王大道:“老子今不与你个浑人计较,回头看不扒了你的皮!”
  队伍继续前行,离夹堡坳快到一箭之地时,马福全用xl干掉了一个弓箭手,随着中弹之人惨叫声响起,埋伏在两边山林中的歹徒“嗷嗷”叫着冲下山来。
  “咻咻咻……”
  昏暗中,数十枚利箭带着破空声射了过来。
  妈的!还真有不要命敢劫囚车的!关捕头此时对马福全佩服得五体投地,关键人家这么大的本事还这么低调,真正的高手果然都是深藏不露的。
  马福全用xl接连干掉好几个弓箭手,那帮人愣怔片刻,依然还是亡命般地往前冲,很快这帮人就冲了上来,双方好一番恶战。关捕头身手不弱,更兼手下有几名狠人,再加上马福全,没人知道他使的什么暗器,但却百发百中。
  对方阵营中虽然也不乏高手,但都忌惮马福全手中的暗器,不敢靠近囚车,眼见自己兄弟相继倒在马福全暗器下,罗俊贤绝望了。
  “别管我,快撤!”他自被抓后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马福全是怎么找到他的,还被一帮衙役用板子打得半死,觉得自个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前来劫车那帮人的头领听到他喊,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看似在犹豫要不要放弃。
  就在这时,王大突然反水,哇哇叫着挥刀逼退守护囚车的几名衙役,并劈开了囚车,如此一来,那帮人精神大振,很快有几人奋勇冲了过来。
  “好兄弟,跟我们走。”罗俊贤拉上了王大,见他得救,前来劫囚车的那帮人开始且战且退。
  马福全和关捕头等奋勇厮杀,但仍被他们给逃脱了。
  简宁在马福全升空无人机时就感觉到百草间有异动,她借口上茅房出来闪进了百草间,进到武器库发现少了架无人机,后又发现少了把xl激光狙,她心里纳闷极了,难道分离后武器库仍是共享吗?
  她连问好几遍,系统整个跟死掉一样,静寂无声。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系统只说可以分离,分离后她空间里原有的东西不会少,可也没提示过不是共享。
  算了,这破系统,能分离出来,哪怕武器库共享也比不分离方便。
  她再回去接着讲西游记,因想着马福全又是无人机又是xl,担心他遇到危险,故事讲起来都心不在焉。直到百草间再次有异动,她又借口去了趟茅厕,看到无人机和xl归位才放下心来。
  “师父,我觉得孙悟空越来越不行了,随便哪个妖怪都打不过,我都快不喜欢他了。”马小麦在她第二次从茅厕回来后说道。
  刘瞎子嘿嘿两声,笑问他道:“那你有想过是什么原因没?他为何连个小妖怪都打不过了?”
  马小麦挠挠头,还能有什么原因,不厉害了呗。
  “我知道!”马小米忽道。 第62章 有钱惹祸   刘瞎子让马小米说说看,简宁也好奇他的答案,四大名著她最不爱看的其实是西游记,只不过小孩子喜欢她才讲给他们听,所以她也没想过孙悟空为什么连小妖怪都打不过。
  马小米道:“妖怪都是神仙的坐骑,都有神仙的法宝。”
  “娘。”大宝看向简宁,“神仙这么厉害,随便一个法宝孙悟空都对付不了,那他大闹天宫的时候,这些神仙都跑哪去了?”
  呃,这个问题还真把简宁给问住了,想想也是啊,大闹天宫时谁都制不住他,最后玉帝没办法才请西天如来佛祖来降服他。
  难道那些神仙对玉帝藏私,怕自己太厉害了引起玉帝忌惮?还是说不想当出头鸟?
  搞不懂,脑阔疼,想不明白的事她从来不多想,老实回答道:“娘也不清楚,可能他大闹天宫的时候,正好这些神仙都不在家吧。”
  她说完瞥见丁有田闷头在笑,心里不悦,“你要是知道你给孩子们讲讲你的高见呗。”
  丁有田笑眯眯地道:“为夫和娘子想的一样,这些神仙恰好都不在家。”
  马小麦带头哈哈大笑起来,几个孩子都跟着哈哈笑,尤其马小豆笑得最响亮。
  刘瞎子慢悠悠地道:“所以老瞎子说写这个话本子的是个妙人儿,凡神仙坐骑孙猴子都打不过,打来打去就打死了一个不是神仙坐骑的白骨精。”
  “娘,我的元宝会不会哪天也变成妖怪?”三妞忽道,小脸上满是担忧。
  “不会的,瑶瑶。”马小豆马上安抚她道:“你又不是神仙,元宝不会变妖怪的。”
  “可你娘说我是小仙女。”三妞眨巴着眼,怎么办,她好担心,她可不想元宝变成妖怪。
  “田伯娘那是夸你长得好看,并不是说你真是天上的仙女,懂吗?”简宁看她真的很担心,忙耐心跟她解释道。
  马小麦说:“仙女都会飞,能在天上飞,你会飞吗?”
  三妞摇摇头,这下彻底放心了。
  讲完两集故事,孩子们跑去院里玩游戏,丁有田跟刘瞎子去了东屋授课,简宁回自己屋端过装碎布头的簸箕扎着布偶。
  现在村里除去田氏常氏之外,好些个妇人一有闲都在扎布偶,简宁教会她们后自己倒很少扎了,她只负责提供碎布然后收购她们扎的,再转手卖给小四的三姐。
  每个布偶刨去成本她能净赚八文钱,集腋成裘,这也是笔不小的收入,连带着小四的三姐都发了笔小财。因为刘瞎子每次去镇上说书,都会带几只西游记里的布偶给她们做宣传,他还找人抄写西游记,卖掉的钱也会分一半给简宁。
  西游记如今在津县各乡镇已经小有名气,不单是白沙镇,就连县城和其他乡镇的一些商家,都会跑到小四三姐的杂货铺来进布偶。
  方氏也在家悄悄扎布偶,她是背着孟氏她们扎,换的钱都入了自己的私包。她也只有晚上才得闲功夫躲在自己屋里扎,一个布偶刚扎得一半,就听孟氏扯着嗓子在堂屋叫骂起来。
  为着那一百两银票,刘氏陆氏都打上了主意,她俩娘家人晚饭时一前一后跑来借钱。两家跟商量好似的,连借口都一样,都是小儿子娶亲急需钱。
  老丁头夫妇手里攥着银票,亲家开口了,一人要借二两银子。借吧,不知猴年马月能还上,不借又伤了亲家之间的和气,跟剜心掏肺似的借出去了四两银子。
  这俩亲家前脚刚走,孟氏就跳脚骂起两房儿媳,认定是她们嘴快打发孩子回娘家通风报信了,不然亲家哪知道她得了一百两银票?
  两人自然打死不会承认,刘氏道:“娘,我娘家离得近,村里好些人都认得我娘家人,肯定是有人眼红咱家得了一百两银子,偷偷跑去我娘家跟我娘家人说了。我是丁家大儿媳,生是丁家人,死是丁家鬼,娘家再富有我也捞不到半点好处,未必我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怎会干胳膊肘朝外拐的事呢?”
  陆氏听她这么说不乐意了,“大儿媳怎么了?大儿媳是丁家人,我们五房三房二房的就不是丁家人了?我娘家离得也不远,谁知道是哪个嚼舌根的跑去我娘家说了,这账可别算到我头上,这白花花的银子借出去,不说娘心疼,我还心疼呢!”
  “闭上你们那粪坑!”孟氏烦死了,心疼死了,她自己也是做媳妇过来的人,从前在娘家时她娘那样打她,可嫁到老丁家但凡娘家人有所求,她还不是一样想着能帮尽量帮点。
  她压根不信她俩的话,可没证据她也拿她们没辙,只能骂骂泄泄心头怒火,不然咋整?她总不能拿块石头去打天吧!
  她又继续扯嗓子骂上了。
  刘氏陆氏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担忧,她们不能再让孟氏这样叫骂下去,因为她们都清楚孟氏的套路,骂到最后不挑唆她们男人揍她们一顿是不会罢休的。
  “诶,也不知简氏那贱妇给了里正什么好处,他处处向着她和老四,今儿一大早还赶着牛车去镇上帮他们买锅呢。”没等刘氏陆氏转移孟氏的怒火,高氏就帮着祸水东引了,“对了,有人还看见他下午去了刘家村,娘,你说会不会是里正告诉大嫂娘家人的?”
  高氏之所以帮着说话也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她两个儿子送去念书了,她今儿才没好意思跟娘家通风报信,上回回娘家她娘还在她跟前念叨,说想置件冬衣,可她大嫂不同意。高氏的爹过世了,她娘跟着大哥大嫂过,她也想让她娘来借钱买冬衣,不然她才不会帮着说话。
  因为不关她的事,所以她说的话孟氏倒是信了几分,连在抽闷烟的老丁头面上都有些动容,他慢吞吞地来了句:“里正确实过于偏袒他们。”
  想起里正三番五次当众叫他二蛋他心里就窝火,他丁大有又不是没名没姓,他都五十来岁当爷爷的人了,还叫他丁二蛋真个不是人养的玩意!谁还没个小名,他里正没有吗?丁铁蛋比他丁二蛋又好听到哪去了? 第63章 孟氏挨揍   “我操他奶!”老丁头冷不丁咬牙爆出一句粗话,不但把孟氏和三房儿媳吓一跳,他自己也惊到了。
  怎么把心里想的话脱口骂出来了?当着孟氏倒没什么,可毕竟三房儿媳在,他这老公公居然当儿媳面爆了粗口,不像话。
  他自觉老脸挂不住,讪讪偏过头,吧嗒吧嗒又闷声抽上了旱烟。
  “里正那老不死的,天打雷劈的!”孟氏反应过来他是骂的里正,跟着也骂上了,“他娘过世咱家人情可不比别人送的轻,如今倒偏袒起那贱妇来,也不知那贱妇私底下给了他多少好东西,不然他能一门心思偏袒她?还巴巴把房契给拿来,我呸!”
  孟氏越想越气,“还有丁大柱那狗东西,房不房契的关他屁事?偏他跳出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就显得他能似的!要不是他多一嘴,要不是里正那老不死的拿出房契来,今儿咱兴许还能借着收回老屋这事儿,逼着贱妇和老四多拿出几两……”
  骂到这孟氏突然卡住,接着她掉过脸看向老丁头,“当家的,你咋不开口多要点?你要五十,他们给一百,倘若你张口要一百兴许咱家现在手里就有二百两……二百两啊,天杀的!五十两,你咋想的?”
  想到足足少得了一百两,被亲家借去的四两银子,在孟氏心里一下变得无足轻重起来,转而把火力对准老丁头,喋喋不休抱怨上了。
  “你能!你当时咋不张嘴?谁灌你哑药了?”老丁头为张嘴少要了,心里已经非常懊恼,恨不能扇自己一顿嘴巴子,好不容易把这口气霸蛮悄悄咽下去了,没想到这会让孟氏又挑起他心头的刺,不由也来了火。
  “你当时问过我吗?你但凡问过我一声,这会我也不来怨你……”孟氏年轻时和老丁头也是拌着嘴打打闹闹过来的,平时她若做错事,老丁头踹她一脚,给她一拳,骂她几句她都不带回嘴的,要回顶多也是心里暗骂几句。
  但眼下她自觉是老丁头做错了,这些年她又仗着自己给老丁家生了六个儿子,打婆婆过世后日益威风起来,早已经淡忘了老丁头揍她的时候了,唠叨起来没个完,那嘴跟机关枪似的一个劲的突突突,突得老丁头不耐烦了。
  “闭上你那粪坑!”他一声闷吼,眼底怒火几欲夺眶而出。
  孟氏若就此打住,也就风平浪静,但当着几房儿媳,老丁头无故凶她吼她,她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她做错事,她不犟嘴,任老丁头数落。
  可今儿她占理,还不兴她说上几句?二百两银子天上有掉啊?得在地里洒多少汗水才换得回这二百两银子?
  不能想,一想血压狂飙,直接把牙关就给顶开了!
  “死老头子你吼啥?凶啥?但凡你张嘴前跟我打个商量,讨过我的主意,莫说你张嘴五十两,你便是张嘴四十两三十两此刻我也不来怨你,我屁都不带放一个!”
  老丁头没好气地道:“我跟你商量啥?我用得着讨你主意?看把你能上天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
  孟氏被他这几句话噎得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老头子当着儿媳这是半点面子不给她啊,她好赖是这家的女主人,是给他生过六个儿子的人!说话这么扎心,家里有个啥事她连商量的资格在他眼里都不配有吗?
  “丁二蛋!你说话咋能这么扎人心窝呢?你没良心啊,我嫁到你家……”
  “你叫我啥?你再叫个试试!”
  “丁二蛋!丁二蛋!丁……”
  “我操!”老丁头脱下只鞋,如恶虎一般扑过摁倒她,抡起鞋底一顿暴抽,边抽边骂道:“抽死你个贱妇!反了天了,瞪鼻子上脸的货,不揍你你是不认得老子是谁了……”
  这要是搁别人揍孟氏,几房儿媳要是袖手旁观,过后免不了要被孟氏穿小鞋。可公公揍婆婆,她们哪敢插手?刘氏高氏陆氏心里大呼痛快,一个个在心底暗给公公呐喊助威。
  打她,打狠些,打死她!
  要是给她们每人发面小红旗,允许她们喊,她们准能把自个胳膊摇断,把嗓子喊破。
  尤其刘氏陆氏,先前她俩还担心孟氏唆使自个男人揍自己呢,万没想到这会竟是孟氏被她自个男人给揍了!
  三人推推掇掇磨磨蹭蹭走了出来,心里都万分不舍这千载难逢的热闹,都想多看几眼孟氏挨揍的熊样子,往日她们挨揍孟氏可是光明正大的在边上摇旗呐喊。
  高氏临出门还回头瞟了眼,让公公揍得满地打滚哀嚎的孟氏,心里骂了声蠢货。她娘从前对她几个嫂嫂也不好,结果她爹一过世,兄弟几个分了家,几房嫂嫂谁都不愿她老娘跟着自家过。她老娘曾经那么厉害的人,如今也沦落到看几个儿媳眼色过日子的份上。
  她心里暗哼一声,孟氏的苦头还在后面呢,还妄想指着她儿来给她挣诰命,真是蠢到家!
  孟氏挨揍无一人前来帮她,她不由悲从中来,哭嚎声更加惊天动地,养儿有个啥用?自个亲娘挨揍他们哪个敢……她猛想起老四丁有田来。
  从前她挨揍,只有丁有田敢哭着冲上来护她,抡起小拳拳往他爹身上捶,不准老丁头欺负她。
  “娘的四儿啊,老四啊,娘的四儿啊……”这回她倒是情真意地唤起了她的四儿,一声接着一声的。
  在东屋听刘瞎子援课的丁有田让她喊得连打几个大喷嚏,听得简宁暗皱眉,想想,放下布偶,起身拿了件衣衫给他送过去,又去灶屋给他和刘瞎子炖上药膳,用来做夜宵。
  简宁知道丁有田有点弱症在身,看在一起搭帮过日子的份上,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相公,这些日子她一直暗中替他调养着。她在坛子里舀了些酒糟出来盛在土钵子里,打入两枚鸡蛋,又舀了勺杨瑾瑜给的蜂蜜,再加入灵泉水放灶上文火细煨。
  酒糟具有提神解乏的功效,尤其丁有田这样体质虚弱,少气乏力的人长期服用是有很大益处的。
  丁有田出来上茅房,路过灶屋,看见她又在给自己炖药膳,想到先前自己不过打了个几个喷嚏,她便送来衣衫,他凤目不由微眯了起来,跨进灶屋道:“娘子有心了,多谢娘子时时想着为夫,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眸光潋滟,眼底似有星辰大海在闪耀,照得满室生辉。 第64章 小心下堂   爱美之心人皆有知,美男谁不爱看?
  哪怕美男不是简宁的菜,也不妨碍她乐意多看两眼,更不妨碍她反调戏他一下。
  来啊,互相调戏,互相伤害啊,谁怕谁!
  前世为执行任务简宁扮过不少角色,包括酒吧风尘女也是扮过的,无论扮演什么角色事先都有专人示范指正,所以论起调戏人她至少比丁有田专业。
  “相公,何以言谢呀,不过炖个药膳,这不是为妻的本份么?”
  她斜眸,眉一挑,风情万种,声音更是媚得滴出水来,看得丁有田心神一荡。他何曾见他娘子流露过这般撩人的姿态?
  情不自禁跨前一步,手还未上搭她肩,他忽想起师父刚刚授课讲的蛇蝎美人计,顿时脑中警铃大作。
  “娘子头发该洗洗了,都油了。”伸出的手就势上移,在她发髻轻落一指,“看,油了。”
  说罢,他又扫眼炉上土钵子,“用点心,光有心还不成,不然等为夫哪日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了,娘子容易成为糟糠妻。”
  一本正经放完厥词,他两手往身后一摆,洋洋得意地往茅房去了。
  奶奶个腿!
  老娘成天侍候你们一日三餐,烟熏火燎的,头发不油才怪!简宁瞪着他后背,如果眼睛能射出刺来,某人已变成了一只刺猬。
  悻悻然收回视线,她顺手摸了把头发,还真有点油。
  架锅,烧水,洗头洗澡,四小只也都该洗洗了。
  院里三口大锅都点火烧上了水,以前廊上挂的是灯笼,现在老屋院里及各屋都用上了节能灯。简宁也是无意发现医药库里有好多带电池的节能灯,还有声控小夜灯,大多是可以直接悬挂的,医药库里还有插座可供充电。
  这些东西的出处都落在了杨瑾瑜头上,师父的锅杨瑾瑜不得不背。
  马家仨兄弟和丁盛及丁盛的妹妹小丫,此刻都还在院子里玩耍,马小米提议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马小麦很热衷于当老母鸡,孩子们邀请简宁来当老鹰。
  简宁欣然同意,有她的参与,孩子们的热情空前高涨,尖叫欢笑声此起彼伏,连腼腆的丁盛都不时尖叫有声。
  看着孩子们的笑脸,听着他们的欢笑,简宁不由想起自己的童年,儿时的她也曾看过别的孩子们玩这游戏,但那时的她极度内向孤僻,即便有人邀请她她也不会参与,她更愿意望着天空发呆。
  那时候她常常在想,天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后来她还真等来了神仙,那就是她的恩师乌阿婆。
  直到遇到乌阿婆,她教她医术,教她武功,供她念书,她自己有本事,强大了,自信心一点点有了,性子才一天天开朗起来。
  “好了,该去洗发洗澡了,今天玩到这吧。”水差不多烧好了,简宁宣布游戏结束。
  “小弟,来,大哥二哥给你抬轿子,上来。”马小麦和马小米蹲下身子,用双手交错搭了轿子。马小豆“噢”了一声,跑上前,利落地抬脚跨坐上去,两手搂着他大哥二哥,扭头冲三妞喊道:“瑶瑶,等我长大给你抬花轿!”
  这倒霉孩子,简宁暗笑,给三妞抬轿子送嫁吗?
  简宁用滚水化开一块茶枯用于洗发,茶枯真是杨瑾瑜送的,包括蜂蜜,茶枯是压榨茶油后的果渣,是纯天然的洗发品,对头屑头油脱发掉发都有一定效果,是非常好的养发护发佳品。
  四小只洗完澡都穿上了简宁缝制的睡衣,款式是常氏帮着裁剪的,按照简宁画的现代睡衣睡裤的草图,只是妞扣变成了布盘扣。
  常氏针钱活极好,并且在这方面的领悟力也极为惊人,有时简宁想要做个什么式样,自己画不好,也说不清,只描述个大概,她便能试着用手比划出她想要的那个式样。
  如果开个裁缝铺,简宁想她会成为一个有名的服装大师。
  很多人对自己的潜能并不清楚,或是清楚却因各种原因得不到发挥,慢慢没了用武之地,久而久之变成了芸芸众生中平凡普通的一员。
  或许,大千世界,千人千面,就是这般吧。
  第二天,常氏一大早过来了,得知今天简宁他们要送大宝去镇上学堂念书,她不声不响连夜给大宝缝制了一件长衫。
  “你几时去扯的布啊?”简宁见是崭新的宝蓝色面料,针脚细细密密,跟缝纫机踩出来的一般无二,很是惊叹了一番。
  “早几日我让盛儿他爹去镇上扯的,不是单为给大宝做衣裳才去的,主要是自家都需要添置秋冬衣裳了。要不是你帮衬了我们,莫说添衣裳,生活能不能维持下去都两说。你千万别跟我客气,踏实收下才好呢。”
  “我不跟你客气,我欢喜着呢,这就让他穿上给你瞧瞧。”
  不得不说常氏眼光挺好,说是让她男人买的,她男人那也是按她说的标准买的。宝蓝色一般人驾驭不了,但大宝偏成熟稳重,他十分适合宝蓝色,穿上俨然一翩翩少年,气质绝佳,比之丁有田,大有青出于蓝而胜无蓝之势。
  “侄儿谢过丁伯娘。”发髻上系着两根与衣衫同色发带的大宝,端端正正给常氏揖了一礼,脆生生地谢道。
  “哎哟,这学堂还没去便有了读书人的那劲了,真好。”常氏打心眼里开心,觉得大宝这孩子日后定有出息,突然一下也动了让丁盛去读书的念头。
  “他叔。”常氏转头问丁有田,“这念书一年得多少银子啊?”
  丁有田道:“一年六两,加上午饭钱以及年节给夫子送礼的钱,左不过八两银子。”
  常氏飞快盘算了下,她如今单是帮简宁做酒,一年下来约有三十五六两银子,加上一家人做布偶挣的,还不算卖野味的钱,供丁盛读个几年书,要能读出来,供个十年也是没问题的。
  “那你等着,我去叫你哥,领上盛儿跟你们父子一块去。”她说罢,跟阵风似的扯脚飞快往家去了。 第65章 别叫四叔   丁盛听到娘说要送他去读书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仅他傻眼了,他爹丁平顺也呆愣住了,读书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能肖想的事吗?
  直到常氏催促父子俩道:“快点啊,你俩干啥呢?赶紧换衣服,洗把脸,动作麻溜的,老四他们还跟家等着呢!”
  父子俩这才如梦初醒,一通手忙脚乱,换个衣裳父子俩几次头撞到一块,感觉双脚都像踩在云彩里,那么不真实咧。
  老天爷啊,谢谢你老人家了!丁平顺在心里不断给老天爷磕头谢着恩,别说他家这一脉,整个丁氏家族几十年来,也就出了丁有田这么一个读书人。
  还是个童生都没考过的。
  可就这样的,人家读过几年书,就知道拉着刘瞎子合伙酿酒,这不发了大财吗?可见读书有用,怪道人家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从前丁平顺没病那些年偶去镇上卖粮食,每听到一些读书人说这话他也就听一嘴,从没肖想过自家有朝一日也能出个读书人。
  “好,读书好啊,能读书真好!”
  “那可不。”
  见他欢喜,常氏也跟着开心,她今儿也是突然兴起这么个念头,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想呢,一切都是命!那天孟氏欺上马家门,她平素很少去凑热闹,即便凑热闹也难得开口说句话。
  那天也不知怎么了,路过马家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信步就进去了。进去看到田氏那么强势的人,不过因着男人倒了,那些人便七嘴八舌数落她。想着自家病殃子男人,一时心有不忿,忍不住就开口说了几句公道话。
  没想到田氏这么承她的情,更没想到简宁和丁有田这么有本事,简宁不但治好她男人的病,每日还给她开出这么高的工钱,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她一定是前世积善行德了,这一世才让她摊上这么几个大贵人。
  她原不过顺手帮人一把,最后帮到的却是自己。
  “盛儿娘,穿这身去学堂行吗?”丁平顺看看儿子,又看看自己,父子俩身上穿的都是常氏新做的衣裳,只不过都是庄户人家的式样。
  父子俩看上去都有些局促不安。
  常氏低头揩揩涌出来的泪水,替父子扯扯衣摆,欢喜道:“怎么不行,丁贵丁权也是穿着这样去的学堂,镇上有些读书的娃儿也是这般穿的,我在镇上卖菜时没少见。”
  拉起丁盛手,常氏又道:“盛儿啊,娘也不求你能念出大名堂来,娘只想着你四叔四婶都是能人,他们既送大宝去念书,跟着他们走准没错儿。你是兄长,在学堂里多照顾点大宝弟弟,凡事多顾着他一点,知道不?咱做人得知恩图报,记住没?”
  “娘,儿子记住了。”
  “好,娘让你爹扯块布回来,晚上娘再给你做件长衫。”
  丁盛眼睛一亮,跟着又黯淡下去,“费钱,还是不做了,穿这身挺好。”
  “一件两件咱家现在都做得起,这都是托了你四叔四婶的福。”常氏说着开箱取了铜钱出来,又拿了块布交给丁盛,“娘看你四婶给大宝备了书包,晚上娘再给你做一个,今儿先用这块布包着纸笔书本,就这样吧。”
  常氏他们到了简宁这,见马家三兄弟也穿得利利整整的,原本他们是要等到马福全回来再领他们去上学的,是马小麦听见丁盛要去,跑回去跟田氏说干脆他领着两个弟弟跟丁叔一块去得了。
  简宁本打算带上大妞她们几个送大宝去学堂的,见人多了,搞得去学堂跟赶集似的,便打消了主意,改让丁有田带着他们去。
  丁有田和丁平顺领着五个孩子刚到村口,里正赶着牛车过来了,听说他们送几个娃去镇上念书,咧嘴笑了,村里一下多出五个念书的娃,直呼好,并让他们全体上车,说赶巧了,昨晚他才冲刷过车,干干净净的,让他们放心坐。
  几人刚坐上车,高氏正好送丁贵丁权到了村口,平时都是孟氏送哥俩到村口,昨儿孟氏挨了揍浑身酸痛,这会儿且起不来床呢。
  “等一下!”见有顺风车,高氏扯着哥俩飞快到了跟前,哥俩一屁股坐上车,也不跟丁有田打招呼,眼睛都盯着大宝穿的新长衫和他挎的书包。
  高氏也瞅见了大宝的书包,这是要送傻子去读书?她打量了大宝几眼,大宝目不斜视,他爹写了断绝书,他跟那边的人都没了关系,何况对高氏他没一点好印象。
  哼,傻子就是傻子,连人都不知道叫。
  高氏故意照丁贵丁权额头一人戳了一指,“叫四叔啊,咋不知道叫人?”
  “别。”丁有田道:“要叫叫丁叔,可当不起四叔。”
  丁贵呸了声,“鬼才想叫你。”
  丁权也跟着呸一声,“对,我们才不想叫你。”
  马小麦瞪眼冲他俩晃晃拳头,吓得他俩脖子一缩,不敢吱声了。
  高氏白眼马小麦,又白眼丁有田和大宝,丢下一句“真是给脸不要脸”后,帕子一甩,昂头走了。
  高氏一到家就蹿去孟氏房里,“娘,猜我刚碰到谁了?”
  孟氏早饭都是刘氏端到床前吃的,高氏进来时她正躺床上哼哼叽叽,故意哼给在堂屋抽烟的老丁头听的。见高氏闯进来眉飞色舞的,张嘴还让她猜她碰到谁,她这浑身痛着呢!
  眼一瞪,便骂道:“死猖妇!你碰到你死鬼爹了,你爹咋不把你带去!”
  高氏一下愣住,心里暗骂回去,脸上却又不得不挤出笑道:“我碰到老四了,他领着……”
  “你记性让狗吃了?这个家里有老四这号人吗?”
  高氏转话倒也快,“我碰到丁有田了,他领着大宝去念书呢,娘你说他咋想的?看见娘送贵儿权儿去念书,他莫不是眼气,把大宝也送去,想让大宝压他俩一头,跟娘较劲吗?”
  “他也配!”孟氏气得一下坐了起来,“他自己都不是那块料,我看他是钱多烧的,有那闲钱……”
  想到丁有田再有闲钱,从今往后她也别想从他手里抠出一文来,想到钱,不由又想到昨儿少要了,心口直觉堵得慌,捶着胸口又骂上了老丁头。
  坐在外面抽烟的老丁头听她又提起这茬烦死了,但昨儿的气性已过,他也不会再去揍她。他搞不懂孟氏哪来这么好的精力,打年轻时起便是这样,每次他气头上揍了她,过后几天乃至小半月都别想消停,她会反反复复叫骂,直到她觉得找补回去搞赢了才罢休。
  烦人,真个烦死了!
  老丁头磕磕烟杆,卷起烟袋,照桌上一丢,起身背着两手出去躲清静去了…… 第66章 谁更厉害   镇上学堂其实是座私塾,夫子姓莫,四十八岁了,前年还在参加科考。老夫子每三年都会考一次,从未高中,他教的学生倒是出过不少榜眼探花和举人。虽没出过状元,但仍有不少人家慕名送孩子前来就读。
  丁有田也是莫夫子的学生,莫夫子对他印象还挺深刻,主要他相貌出众,莫夫子觉得他文采也好,甚至认为是他所教过的学子里最有天赋的。可就是命运不济,和自己一样。
  莫夫子看到丁有田很是热情,见面先是替他惋惜,继而动员鼓励他继续考,并拿自己为例,立志有生之年定要高中不可,大有活到百岁考到百岁之志。
  “听夫子的,学生来年二月再考。”丁有田笑道。
  “如此便好!好此便好!等你考上童生,来年九月你我师生结伴同去征战考场,若能同时高中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快哉!快哉矣!”
  一妙龄女子端了茶水款款进来,瞟了眼丁有田,娇声唤道:“师哥,请用茶。”
  “这是……明月?小明月?转眼长这么大了,当年还是这么高点的小丫头呢。”丁有田比了下身高,又笑道,“说婆家了吧?几时出嫁?到时师哥让你嫂子给你添份嫁妆。”
  “师哥!”莫明月微红了脸,“干嘛见面就取笑人家,讨厌!”她脚一跺,转身跑了。
  莫夫子道:“这丫头心性高,还没说人家咧。”
  “我若没记错,明月得有十八岁了吧?”这么大还没说婆家,他娘子十八岁都生大宝了。
  “随她去,这几个娃都是来念书的?”莫夫子指指大宝他们几个,丁有田笑道:“正是,这是小儿丁承,这是马小麦……”
  丁有田一一替他们做着介绍,丁盛见他和夫子说话谈笑自若,再看自己爹爹,见到夫子话都说不出,畏畏缩缩的,他突然有些后悔让他爹爹来,他应该跟马家兄弟一样跟着丁有田来就好了。
  大宝丁盛与马家哥仨统一入读和字班,丁贵丁权哥俩只比他们早入学几天,也在和字班。总共四个班,天、地、人、和,先生就莫夫子一个。通常他在哪个班授课,其他三个班的学子便自修,中午饭在私塾吃,包午饭一起一个月是六百文钱,比丁有田读书时多出一百文,但按年一次xing交齐则是六两银子。
  丁有田和丁平顺给大宝丁盛都是按年交的束xiu,马家哥仨因田氏只给了丁有田二两银子,则是先按月交的,而此刻田氏为着三个娃读书心里老愁了,一年得花费十八两银子,还不带年节给夫子的礼钱。
  她搞不懂马福全为啥想起要送娃读书,以前也没听他提起过这样的打算,她和常氏一样一年能挣三十五六两银子,加上马福全一年的十两,一家人本来可以过得很好,还能给三个娃攒下娶亲的钱。
  虽然马福全说了不用她操心几个娃读书的钱,可她能不操心吗?她突然觉得生儿子是个亏本的事,转而羡慕起简宁和常氏,还是有女儿好啊,女儿跟娘贴心。不像她家仨小子,宁可捧着两手玩,打死也不会帮她扎布偶,笨手笨脚也扎不好。
  从前不挣钱日子艰难,如今能挣钱了日子还是艰难,这钱怎么总也感觉不够用,啥时不用为钱发愁该多好?
  整个上午田氏情绪都不高,到了中午直接就气爆了,马小麦居然领着马小豆回来了,哥俩说读书不好玩,不肯再去读了。田氏问那交的钱呢?马小麦回说钱弄丢了,气得田氏抄起烧火棍撵着他从村尾追到村头,村头又追到村尾,足足绕着丁家村追了三圈,还没追上。
  田氏气得发了狠话,说他敢回来看不打断他两条狗腿。马小豆跟着跑去把这话报告给了马小麦,马小麦还是挺爱惜自己两条腿的,他跑去山上看到套到了一只羚羊还有一只野兔,他把野兔扔在自家院子里,扛着羚羊去了镇上。
  马小麦直接去来福酒楼找了丁老六,把羚羊卖给了张麻子,又向丁老六打听县城怎么走?得知他要去县城找他爹,丁老六劝了半天没劝住,他撒腿跑了。
  不是往丁家村方向跑的,丁老六怕他真个去县城,嘴长在他身上,便是他没告诉马小麦,马小麦问别人也能问到。
  老六托人带话回来给简宁,带话的人还没到,杨瑾瑜先把霍锦成的女儿阿蛮送到了。
  昨儿霍锦成在镇上看到罗俊贤被抓了,担心雍王手下还有人也在白沙镇,怕他们知道自己行踪给太公和杨瑾瑜带来麻烦,跟着收拾东西去了县城。
  阿蛮今儿上午一早就到了,偏偏今儿病患多,这活祖宗一上午给杨瑾瑜整得够呛,给太公也气得半死,哭闹起来扯着嗓子嚎得半条街的人都能听得见。
  不得已,杨瑾瑜只得抽空给她整到他师父这,另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师父,实在是没法子,锦成交代了把他女儿送到师父这,我但凡能有法子我也不来麻烦师父了,还请师父勿怪。”
  “怪你你能把她给弄走吗?”
  “……不能。”
  “那不得了,怪你也没用,放这吧,回去忙你的去。”
  阿蛮可能初到乡下,看什么都新奇,尤其对灵猫和小灵狐喜爱得不得了。但灵猫压根不让她靠近,她转而逗毛球,大宝念书去了,毛球正好落单,她想抱毛球,毛球啮着刚长的小奶牙凶她,不给抱。
  “哼!”她手指过灵猫和毛球,“你们全是坏东西!”随后腰一叉,抬脚就要踹毛球。
  “你踢它,它要是把你脚趾头咬掉了我可不管。”简宁一看就知道阿蛮是个被宠坏的小朋友,好言好语是没有办法让她听话的。
  “敢咬我我爹爹会把它大卸八块!”
  “那我就会把你爹爹大卸成两个八块,你要不要试试看?”
  “你打不过我爹爹,我爹爹很厉害的。”
  “你爹的命是我救的,你说是我厉害还是你爹厉害?”
  阿蛮被她给问住了,杨瑾瑜送她来时跟她提过,简宁救了她爹爹的命,所以到底是她爹爹武功高的人厉害,还是能救他爹爹命的人厉害,这问题还真把她给难住了。
  这时,带话的人到了。
  田氏得知马小麦要去县城找马福全,倒也不着急,十四岁的半大小伙去就去吧,去了上衙门打听一下能找着他爹,没啥好担心的。
  她这里是不急,阿蛮一听急了,她一上午缠着杨瑾瑜闹,就只一个目的,要他送她去县城找爹爹。这会又缠上田氏,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田氏,扯都扯不脱,搞得田氏望着她脑阔疼。 第67章 前往县城   阿蛮虽小还只六岁多点,却已经会看人下菜碟,她敢在普仁堂任性胡为,是因为她跟杨瑾瑜熟,知道杨瑾瑜是她爹的朋友。如果简宁一上来对她非常热情,她这会早大闹天宫了。
  正因为简宁没有表现出热情,大妞几个也因她上来就指猫骂狐对她持观望态度,所以她清楚自己闹多半不管用。她在杨瑾瑜那儿闹被送到这了,要是在这儿闹还不知会被送到哪去,搞不好给她整回京城去她离爹爹更远了。
  阿蛮看得很通透,这儿没人在乎她,闹是不管用的,她就瞄准田氏开炮,各种糖衣炮弹齐上阵,小嘴叭叭的特能说。
  “姨姨,你长得真好看,比皇宫里的娘娘还好看,阿蛮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姨姨这么好看心肠又好的人,阿蛮都好久好久没看到爹爹了。好姨姨,你带我去县城找爹爹好不好?”
  “啊唷,这丫头还知道皇宫呢,说得她好像去过一样。”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去过?没准人家进出皇宫跟咱们上茅房一样易得。”
  几个领了碎布片的村妇哈哈笑了起来,皇宫对身处穷乡僻壤的乡下人而言,如天宫一样遥不可及,她要提起县衙府衙还能威慑一下人,皇宫,大家只能呵呵了。
  阿蛮的丫鬟梅香见她们笑话自家小姐,气红了脸,跺着脚道:“你们凭什么笑话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又没有撒谎,她都去过宫里好几回了!”
  “好了。”简宁道:“你家小姐都没急你急什么?你这样护她反会让她变得越发骄纵,你这是捧杀懂不懂?她们又不认得你家小姐,也没有恶意,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玩笑话而已。”
  梅香撇撇嘴,她只是生气那些人质疑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本来就去过皇宫。太子妃娘娘是她家小姐的亲姑姑,她家小姐想去皇宫难道还去不了?
  简宁倒是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霍锦成是富商,没想到是来自京城的达官贵人,搞不好还是皇亲国戚,不然阿蛮应该也没那么容易进出宫殿吧?
  阿蛮才不在乎这些人说什么,她继续磨着田氏。自霍锦成外出替太子寻觅给皇上的寿礼,整整半年没回过京城,阿蛮实在想爹爹了,“好姨姨,你一点不担心你家小哥哥碰到坏人吗?上次我爹爹都碰到坏人了,还受伤了呢……”
  田氏道:“那是你爹爹有钱,坏人才打他主意,我们穷人家的孩子,又是男娃,哪个不开眼的坏人会打他主意?把他抓去还要管他饭吃,疯了差不多。”
  “坏人只抓女娃吗?”阿蛮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看来梅香没骗她,本来她想拉着梅香她们自己去。但梅香说她俩都是女娃,万一问路遇到坏人把她们抓去卖到青楼,那地方进去就别想出来,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她爹爹了。
  怎么办?来前她还指望过简宁,简宁救了她爹爹,她以为可以求着简宁带她去,可简宁好像不大喜欢她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只能把希望放在田氏身上。
  “姨姨,你知道吗,宫里有好多小太监,他们都没有小鸡鸡,小鸡鸡都被坏人割掉了。你不怕你家小哥哥被坏人抓去割掉小鸡鸡,然后卖去宫里做太监吗?”
  田氏这下被她给唬住了,虽然她有三个儿子,可她也委实不想她任何一个儿子被抓去做太监啊!
  “做太监很可怜的,天天挨打,有时候还没饭吃。”阿蛮见她似有所动,赶紧趁打铁道。
  梅香都有点佩服自家小姐了,竟然能想到这上头去。
  不过好歹是官家小姐,这样一口一个小鸡鸡的真的好吗?
  梅香听着脸都微微发烫。
  “妹子……”田氏看向简宁,她被阿蛮说得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原本她一点不担心的,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呀,我上午去镇上打油,好像是听说最近县城里丢了好些男娃娃呢!”那几个领了碎布片的村妇,坐在简宁家廊上一边扎着布偶一边说着白话,其中一人突然想起说道,“是个衙役说的,当时还被边上另一个给骂了,不许他谣传。”
  “啊,真的假的啊?”田氏这下彻底慌了,“妹子,小麦他爹昨儿说要去县衙办差,你说会不会县城里真丢了好些男娃,缺人手才把他调过去帮忙的啊?”
  简宁也有点拿不准,她穿来有一段时间了,知道大宴国近三十多年没战事,老百姓如今大多能安居乐业想必卖孩子的就少,可只要宫里有需求就会有市场,保不齐一些坏分子就会把主意打到十几岁的男孩头上。
  “这样,田姐姐,你去拿件小麦穿过的衣服给我,我带上果果去找他,找到就带他回来。”果果是三妞是给灵猫取的名字,简宁一招手,它立刻跳到她怀里。
  “我去拿。”马小豆飞快跑去了。
  “姨姨,带上我带上我,我保证听话,求你了姨姨。”阿蛮立刻抱着简宁大腿哀求道。
  简宁:“我不一定去县城,如果半路找到他就回来了。”
  阿蛮:“那也带上我好不好?我很机灵的,我保证不给姨姨惹麻烦。”
  这丫头可真能磨人,简宁想着要是一路找不到马小麦,势必要去趟县城,到了县城把她丢给她爹也好。
  “你确定你爹爹在县城吗?你杨叔叔告诉你的?”
  “嗯。我确定。”
  “那去了你怎么找他,县城那么大。”
  “我知道,我小的时候我爹爹怕我被拍花子的拐去,爹爹跟我说过,如果被拐去了,不要哭不要闹,不管被拐到哪儿,只要能逃出来,去‘鼎’字号当铺报我爹爹的名字他就能找到我。”
  “你爹爹不错啊,防范意识还挺强。那行吧,不过我有言在先,要是半路找到他了我们就回来,能不能答应?不能就别去。”
  “能,能。”生怕她不带自己去,阿蛮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马小豆拿来了马小麦早上去学堂前脱下来的短衫,简宁拿过叮嘱大妞等丁有田从刘瞎子那回来,让他明早记得喊大宝准时起床。虽然四小只每天早上跟她练功已经习惯早起,但她晚上有可能不回来,担心他们万一睡过头就不好了,别搞到第二天上学就迟到。
  “简姨,我也想去。”
  “去你个头,滚一边去!”
  马小豆刚开口,被他娘一把拎走了。 第68章 独门暗器   阿蛮终于达成所愿,出发去镇上刚开始还蹦蹦跳跳,没走到一半路程速度慢了下来。简宁见状无奈蹲了下来,她立刻爬到她背上,还不忘吹下彩虹屁,搂着简宁脖子笑嘻嘻地道:“姨姨,你最好最好了。”
  “比你爹还好?”
  “我爹爹第一好,姨姨第二好。”
  “那你娘呢?你娘排第三了?”
  “我没娘,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我都没见过我娘亲。”
  “那你还挺可怜的。”
  “姨姨,我不可怜,我爹爹可疼我了,我爷爷奶奶还有姑姑都很疼我。”
  “哦,你爷爷是干嘛的?”简宁随口问道。
  “我爷爷是太傅,我小姑父是太子。”
  我去!来头这么大?简宁顿觉上回的灵狐皮要价太少了,早知道霍锦成家世这么豪横至少应该加个零,不,两个零。
  亏了,亏大了,奶奶个腿。
  到了镇上,简宁先去普仁堂借了辆马车,做为全能特警她是会骑马的,赶马车则是前两回来给杨瑾瑜授完课回去时跟小四学的。
  “师父,借一步说话。”杨瑾瑜把她叫去一边,看眼守在马车旁一脸紧张瞪着他的阿蛮,面带难色道:“锦成在县城有事,不方便带着阿蛮,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还是让她在我这算了。”
  简宁“哦”了声,看眼阿蛮,想想,说道:“没事,等我带着她先找到马小麦,找到了我再领她去见她爹一面,她很久没见到她爹了,等见过面我再带她回来。”
  杨瑾瑜神情一下轻松了,高兴地道:“这样也好,阿蛮应该是有半年没见到锦成了,等见到锦成,他让她跟师父回来她一准能听。”
  “简娘子。”小四跑过来,一脸开心地道:“太公命我送简娘子去县城一趟,还是我来赶车吧,有段路不太好走。”
  简宁道:“不必了,替我谢谢太公,他老人家应该是担心我不认得去县城的路,我早几年去过县城的,知道路呢。”
  小四跟简宁处熟了,又感激她救过自己外甥,太公让他送简宁一趟他听了满心欢喜,他是很愿意跑这一趟的,闻言不由有些失望。
  “姨姨,我们快走吧。”阿蛮生怕简宁不带她去了,跑上来拉着她往马车边拽去。
  “那我们走了。”简宁把她抱上马车,赶着车驶离普仁堂便找人打听了去县城的路,原身压根没去过县城,她自然也不知道路,只是不方便带小四才说自己早几年去过。
  赶着马车出了镇,简宁见路上没什么人,就是有人一般也不会注意天上,便放了架带气味追踪器的无人机。这是今天早上武器库更新后出的一款新型无人机,触屏下方有气味识别口能存储气味,嗅探器采用的飞蛾天线,蛾是昆虫中最敏感的化学传感器。
  “姨姨,那是什么呀?”她刚放出无人机阿蛮正好把头探出来瞧见了。
  她镇定自若地回道:“那是我的独门暗器千里眼。”
  “千里眼?哇,姨姨你好厉害,那你能用它看到我爹爹在哪吗?”
  “能,你先坐回去,别一会不小心掉下去了,看到你爹爹我会叫你。”
  阿蛮这下觉得简宁比她爹爹厉害一丢丢,难怪她能救她爹爹。缩回头,她转过脸看着趴在旁边坐垫上眯着眼的灵猫果果,刚想凑过去,果果一下睁大眼,眸光里没有一丝善意,显然拒绝她靠近。
  气得她抱臂瞪着它骂道:“你这个丑猫猫,长得丑死了,没有我奶养的雪球一半好看。我才不乐意跟你玩,姨姨!”她又探出头问简宁,“果果是猫吗?
  是不是猫简宁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不属猫科动物,她感觉更像鼬类。不知道什么鬼,当初明明是她救了果果还放它回归山林,但它跟着他们回家后,一直以来家里它最喜欢的人却是丁有田而不是她。晚上只要丁有田去了刘瞎子家,估摸着快回来了它就会跑去外面等着他,真是邪了门了。
  马车过了夹堡坳,又跑了差不多五六公里后,果果开始焦燥不安,跟着无人机也发出警报。简宁点开全息感应画面,放大后看见左前方山谷中有座二进的农家庄院,地图显示离她现在所在位置只有1.6公里,差不多快到县城了。
  想要救出马小麦,必须先搞清他被关在哪间屋子,简宁想了想,转身掀开帘子,见阿蛮睡着了。难怪半天没听到她说话了,这小家伙,算了,趁她睡着先把马车收进百草间,借的马车别给人整丢了。
  只是不知道马能不能进得去,上回马福全的那匹马就没进,她试了下,结果只她和阿蛮还有果果进去了,阿蛮还是悬浮状态,保持着睡眠姿式,她头部旁边还出现定时器,显示她只能待六个小时,时间一到会自动弹出。
  简宁看着阿蛮若有所思。
  随后她抱着阿蛮出来,用迷药迷昏马,再试一下,这回连马带车都进去了。
  看来她这百草间只小型生物能带进去,大点的得迷昏才行,而且还有时间限制。
  她先把一脸懵圈的果果踢出百草间,再拿上自己原来放在百草间里的一个背包,然后抱着阿蛮出来。叫醒她后,简宁放下她,问道:“你可不可以帮姨姨一个忙?”
  阿蛮揉揉眼,四下看看,“咦,马车呢?”
  “马车我藏起来了,现在我要去救马小麦,你要不要帮我?”
  阿蛮打着哈欠还没完全清醒,直到简宁问第二遍她才猛点下头,眼睛一下都亮了,“要,我要帮,怎么帮,姨姨。”
  简宁跟她细细讲了一下,问她记住没?她看样子是完全清醒了,笑道:“我记住了,放心吧姨姨,我肯定能行。”
  “好样的,姨姨相信你,等姨姨化个妆咱们就出发,救出马小麦姨姨再送你去找你爹爹。”
  简宁从背包里翻出化妆品,快速给自己化了妆,化完妆变成了一个满脸麻子皮肤黑黄黑黄的中年妇人,看得阿蛮拍手欢呼:“哎呀姨姨变成个丑婆婆了。”
  “对了,从现在开始就叫我婆婆,千万别叫错露出马脚,走吧。”她领着阿蛮朝山谷中的那座庄院走去…… 第69章 被打傻了   简宁和阿蛮下了县道,一前一后往左侧山道上走去时,她忽叫住阿蛮。真是百密一疏,才过了个把月的农家生活,竟忘了细节。
  真该死!
  “婆婆忘了给你也倒饬一下,你怕不怕脏的?”她问阿蛮。
  “不怕。”阿蛮两眼放光,满是兴奋期待。
  简宁打乱她头上一侧的小揪揪,又往她脸上身上鞋面上抹了些灰,再撕碎裙摆,几下下来,光鲜亮丽的小姑娘看上去变得有些狼狈不堪了。
  她打量会,满意地点点头。
  “婆婆教你的都记住没?”
  阿蛮用力点头,“都记住了,放心吧婆婆,我一定好好表现。”
  “好,婆婆相信阿蛮是个好孩子,走吧。”
  前面拐个弯就是那座两进的庄院了,简宁低声道:“阿蛮,看你的了。”
  阿蛮回头冲简宁笑笑,挤挤眼,随后抬脚朝前跑去,边跑边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死蹄子,给老娘站住!再跑等老娘抓到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快站住!”简宁扭着腰身骂骂咧咧的在后面撵着她,面上一脸狠厉。
  原来静谧的院落有了动静,一高一矮两个壮汉自东厢房出来,高个朝矮个的丢个眼色,示意他开门出去看看。
  阿蛮跑到门口,见门还未开,她朝院子右边跑去,嘴里继续大喊大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个死蹄子,老娘非抽了你的筋不可!”简宁追过去也继续骂道,眼看快抓到阿蛮,阿蛮忽掉头又往回跑,还慌不择路地推了她一把,那矮个的壮汉出来看到这一幕,喝道:“干什么的?”
  阿蛮惊慌失措地瞅他一眼,也不答话,一头朝敞开半扇院门的院子跑了进去。
  简宁追过来也待跟进去,被那汉子喝住:“喂喂,你这婆子,干啥?想干啥?乱闯啥咧?”
  “我抓我女儿关你什么事?给老娘闪开!”简宁凶恶地冲他一瞪眼,作势就要闯进去。
  “去你娘的!”那汉子拽住她一只胳膊往后一扯,将她一把推倒在地。与此同时,阿蛮跑进院见高个汉子站在东厢房门口,她径直跑过去就要往房里钻,还想往床底下钻,被那高个汉拎起甩在了院子里。
  “哎哟!”这下真把阿蛮摔疼了,她蹬着两腿哭骂道:“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我要让我爹爹把你们抓起来千刀万剐!呜呜……”
  “你爹爹是谁,干啥的?”高个皱眉冷声问道。
  “呜呜,我爹就是我爹,我爹爹是有钱人,我家是卖酒的,家里可有钱了,等我爹爹让人抓到你们,呜呜,我让爹爹打死你们……”
  高个汉眉眼一松,他瞟眼阿蛮,抬脚往院门口走去。
  简宁和矮个汉正在院门外撕扯,她拖着那汉子不给他走,那汉子推了几把都没能把她撂倒。
  “咦,你这婆子倒有把子蛮力。”他不耐烦了,正要一脚踹飞她,高个子出来喝住了他。
  “怎么回事?”他眼往简宁睃来。
  “这位爷,打扰了打扰了。”简宁冲他胡乱福了一礼,“小女跑进贵宅了,老身要进去抓她,这位爷不让,还推了老身一把。待老身进去抓小女出来,还请行个方便……”
  她说着话就要往里闯,高个往前挡了一步,这时阿蛮在里面喊叫起来:“她不是我娘,她是拍婆子,是恶人!”
  阿蛮喊完往后院跑去,两个汉子赶去抓她,简宁趁势也溜进去嘴里大呼小叫骂着,跟了上去。
  后院灶屋廊下,一个妇人坐在那择着菜,阿蛮闯过去一路踢翻了几个菜盘,一头扎进了灶屋。灶屋里,一个汉子正往盆里倒着开水烫鸡毛,另有一少年拿着刀在切萝卜。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马小麦,他额头嘴角都破了,鼻青脸肿的,样子看去挺惨。而那烫鸡毛的汉子也不是别人,正是捕快王大。
  高个率先追进灶屋,阿蛮绕着长长的木案板跟他兜着圈子,一边骂一边抓起案板上的青菜萝卜砸他,气得他须发怒张。
  这时,矮个和简宁也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简宁一眼看见马小麦,心里一喜,正准备掏家伙动手,阿蛮被高矮个两人围堵给抓住了。
  “给我放开她!”简宁冷声道。
  “你这拍花子的臭婆子,口气倒不小,老子看你是嫌命长了!”矮个子待要举起阿蛮砸向她,王大见状,“哎哎兄弟兄弟,使不得使不得……”他上前劝阻道:“咱们罗爷不是最喜欢雏吗,这丫头细皮嫩肉的,不如留着等罗爷回来再发落,如何?”
  “放我下来你这恶人,快放我下来……”阿蛮扭着身子大喊大叫道。
  “放下她。”高个觉得王大说的有理,王大现在可是罗爷的红人,又烧得一手好饭菜。且这丫头虽小,但长得水灵,养个几年长开了正好受用。备不住罗爷受用完还能赏给兄弟们乐呵乐呵,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这些……”简宁无耻二字还没说出口,眼角余光瞅见马小麦瞪着自己目带鄙夷之色。她猛想起自己化妆易了容,要不给马小麦一点暗示,待会动起手来他要趁混乱跑了,到时还得到处去寻他。
  遂改口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大爷,何苦为难老身,老身可不是拍花子的,这真是老身的女儿简秀姑。老身叫田桂芝,小水村人,不信几位爷去打听打听!”
  田桂芝是田氏的名字,田氏娘家叫小水村,简秀姑又是原身的名字,这些马小麦都知道。她报出这些后,马小麦才惊觉眼前这婆子的声音略有些像他师父的声音。再看眼睛也像,他心里顿时有数了,师父来救他了。
  马小麦面部的细微表情被简宁尽收眼底,马小麦既以知道自己来救他了,那还有什么客气好讲。
  然而,还没等她动手,马小麦却突然跳出来,蹿到她跟前,指着她喊道:“她不是小水村的,肯定是拍婆子,我姥才是小水村的,我从没见过这婆子,她说谎!”
  简宁眉一挑,马小麦是疯了还是被这些人打傻了? 第70章 电子屏幕   马小麦说完连冲简宁眨了几下眼,简宁瞬间秒懂,这是另有隐情啊,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她知道一点,眼下她需要配合马小麦。
  “你个小逼崽子,你娘才是拍婆子,老身跟你无冤无仇,你诬陷老身干啥?”她作势要打马小麦。
  “谁诬陷你了?你本来就不是小水村的,还有,你这么老,怎会有那么小的女儿?明显是骗人!你就是个拍婆子!”马小麦边说边悄悄给王大打了个手势。
  王大是奉关捕头之命打入这的卧底,他冲简宁说道:“你这婆子不老实,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小姑娘家境不错,岂能是你这丑婆子的女儿?要给你送衙门去,一顿板子下来保管你半条命就没了。”
  说罢,王大又对高个道:“依我说,也别给她送官了,今儿厨房忙不过来,让她留下帮忙,不然到点咱吃不上饭不要紧,可罗爷他们回来得吃啊!让罗爷他们饿肚子就不好了,兄弟你说我说的在理不?”
  “啥?让老娘给你们帮厨?”
  “让你帮厨咋了?”高个凶巴巴地冲简宁一瞪眼,“不送你见官就不错了。”他把阿蛮也往前一推,交代王大,“给她也找点活做,动作搞快点,罗爷他们说话就回来了。”
  “嗯嗯,放心,我保证把他们几个管得服服帖帖,明明白白的,误不了事,尽管放心。”王大点头哈腰道。
  简宁装做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阿蛮也大声吵闹,两人被王大赶去洗菜,简宁给阿蛮使了个眼色,阿蛮故意撅着嘴好像极不情愿,简宁揪着她耳朵骂道:“都是这你死蹄子,害得老娘被人扣在这做苦工,这下你满意了?我让你跑,让你跑?”
  阿蛮这小丫头倒是天生演戏的一块料,哎哟哎哟叫得挺像那么一回事,高个矮个心里最后一点顾虑打消了,叮嘱王大几句,甩手走了。
  他俩一走,马小麦立即指指王大,用嘴型告诉简宁是自己人,王大也朝外面指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外面就一妇人,这好办,一把麻醉手枪就能解决。
  简宁出去打个转,进来笑眯眯地道:“解决了,在打盹,没半个时辰醒不了。阿蛮,你出去守着,有人来就咳两声。”
  “好咧。”阿蛮愉快地接受任务跑了出去。
  简宁对马小麦道:“好了,先说说你的情况,你是怎么回事,让人揍成这副熊样子,真给你师父我丢脸啊!”
  马小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了下大致经过。他从镇上一路打听着往县城去,走到半路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有人在路边撒尿,赶车的在等那个撒尿的人。他上前打声招呼,本想搭个顺风车,结果没说上两句话眼前一黑,被对方用迷药给迷倒了,醒来就到了这儿。
  马小麦说到这,王大接过话道:“这小子是真虎啊,你说你搭啥顺风车,把自个搭到狼窝里来了。”
  王大告诉简宁,那两人把马小麦弄到这来后,罗俊贤说马小麦年龄超了,原本等他醒了打算放他走的。结果他醒来就骂,还动上手,他哪是那帮人的对手?打不过,他就报了他爹的名号。
  在马小麦心目中他爹马福全是超级大英雄,他以为他报了他爹的名号,那些人会吓得屁滚尿流,殊不知罗俊贤正是拜他爹所赐才被抓,夹堡坳一战还折损好些个兄弟。
  这儿原来负责做饭的厨子就是罗俊贤的堂弟,也是外面那妇人的汉子,昨儿死了。罗俊贤得知他是马捕快的儿子,准备用他和马福全做场交易,具体什么交易王大不得而知。
  “在下是奉关捕头之命打入这的,是关捕头和马兄弟定的计策,虽然在下救了罗俊贤那厮,可此人心思缜密,有点反复无常,好像并不完全信任在下。”
  “罗俊贤是谁?刚才那高个子吗?”简宁问。
  “不是,他出去接批货去了,在下估摸着他说的货应该是指失踪幼童,这座庄院里应该还关押着早前失踪的幼童,马兄弟的猜测没错,镇上失踪女子和县城失踪幼童这两起案子,都是他们这伙人干的!”
  “你是根据饭食确定有幼童关押在这的?”
  “你师父真是聪慧。”王大看眼马小麦,继而又道:“正是,厨子死了,在下正好会做饭,今儿早饭午饭都是在下做的,但有一小半的饭食不知去向。”
  他叹口气,“关头和马兄弟都还不知道,昨儿抓的人是臭名昭著的玉面蛇君罗俊贤,此人十分会用毒,那些孩子也不知被半押在哪。再者,晚上还有一批孩子会被送来,所以现在暂时还不能动手,咱们现在要想的是如何把消息送出去。”
  简宁默默洗着菜,魂魄离体飘到了武器库,她想着自己即与马福全共享武器库,试试看能不能在墙上刻字传递消息。
  进去后发现墙体根本无法刻字,都是虚拟的。
  唉,古代没有手机,传递消息还真是个头疼的事。
  [叮!请问是否需要发送消息?]简宁被脑子里突然响起的系统提示音吓一跳。
  废话,当然需要。
  [叮!好的,请默念你将要发送的消息。]
  简宁半信半疑把这儿的情况默念了一遍,接着她看到武器库墙体上出现一个宽大的电子屏幕,她方才默念的话全部转换成文字出现在对话框内。
  几乎是立刻马上,屏幕对话框内现出马福全的回复。
  [叮!收到!请发送定位。]
  简宁这才发现屏幕居然是触屏的,右下角有个加号,点开加号和微信一样,果然能发送位置。
  [叮!收到!我立刻部署,行动暗号照旧。]
  真是离了个大谱!
  这也太玄幻离奇了,魂魄回体,简宁告诉王大,“我有办法把消息送出去,现在咱们要做的是找出那些孩子的藏身之处。”
  王大道:“他们还不一定能放你走,你如何传送消息?庄院里除了刚才那两人还有几个在睡觉,身手都十分了得。若是硬闯难免打草惊蛇,将会功亏一匮,得想个两全的法子送你出去才行。”
  简宁微微一笑道:“我说了我有办法,我有只灵猫,在庄院外守着呢,只要我召唤它就能进来,可以随时把消息送到马捕快手上。”
  “那太好了,你可真是位奇女子啊!如此一来,咱们……”他话没说完,外面响起阿蛮的咳嗽声。 第71章 脑子坏了   阿蛮见那妇人皱了几下眉头,好像要醒了,忙咳了两声跑了进来。她刚进来,庄院外传来马嘶声。
  王大道:“罗爷他们回来了,动作都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他边说边往外走,走到门口那妇人正好睁开眼,前院也走来一人。
  “兄弟,辛苦了。”来人冲王大打着招呼。
  王大心里暗骂,他本想出去看看前院的情形,看看他们是否扛了些麻袋回来啥的,但这人来了后院分明是拦着他不让他出去的,便指指茅房,笑道:“做个饭辛苦啥,去撒泡尿去,半个时辰后开饭。”
  等他从茅房出来,见后院门口守了两个人,不过这下他至少能确定被关押的幼童应该都在前院。
  可前院也有很多间屋子,楼上楼下一间间找也挺费事耗时,这些狗日的还真他娘的警慎,防他跟防贼似的。
  不管了,先把消息传递出去要紧,县太爷有令,不管是死是活,七天内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好在老天把马小麦送到了这,他师父又找了来,他忽想到马小麦的师父是如何找到这来的?难道是误打误撞?
  误撞来的几率几乎不可能,哎呀,先前忘了问。他进到灶房悄悄给简宁打手势,指指马小麦,又指指灶屋,简宁一看明白了,她往案板下指了指,王大低头一瞧,咦,案板下趴着一只像猫又不大像猫的玩意儿。
  简宁做了个吸鼻子的动作,王大明白了,这玩意鼻子灵敏,嗅着马小麦气味来的。他心里一下踏实了,有这玩意儿在还愁找不出那些被关押的幼童吗?
  呵呵,王大暗笑罗俊贤这厮搬起石头砸了自个的脚!
  昨晚他救了罗俊贤,今儿一觉醒来,他或许反应过来昨晚那一幕像是一个局,故而把马小麦交由他看管,想借此考察他,哪知马小父师父找了来,还带来个能传递消息引路的玩意儿,这是老天在帮他们要收了这帮恶人呢!
  他指下灵猫果果,示意简宁可以让它去通风报信了,简宁比了个手势让他放心,她原本带果果来只是为掩人耳目,没想到还带对了,她轻轻踢了果果一脚,她已经跟它耳提面命过了,让它去侦查那些幼童关押在哪。
  果果领命而去。
  这货自那日看到简宁练功,在灵力催动下身形快成一团光影后,日日便跟在简宁身后操练,加上灵泉水的作用,如今快如鬼魅一般,王大只觉眼前晃了一下,啥也没看清它便没了影。
  当落日余晖铺满后院,有人来催饭了,饭菜正好也得了,除了帮厨那妇人之外厨房其余人等一律被留在后院,王大想去上菜被劝阻,少不得又在心里暗骂罗俊贤一番。
  [叮!有消息来了。]
  简宁在灶屋扒饭时听到系统提示音,她进到武器库瞄了眼,马福全告知他们已出发,并提到一件事,他说罗俊贤很像几年前被击毙的贩卖妇女儿童的境外小头目,担心他会不会也是穿越而来且携带有重武器,提醒简宁不要轻敌注意防范。
  这倒是个意外情况,简宁知道那个犯罪团伙的小头目,当年是她打入那个组织卧底将他们一举摧毁的,她记得那小头目也姓罗,叫罗敬轩。这个叫罗俊贤,要真是穿越而来还真不好搞了。
  天黑后,罗俊贤来了后院,隔老远就喊道:“哎呀王贤弟,底下兄弟不懂事,慢待了慢待了。
  简宁冷眼瞧着,还真酷似罗敬轩,可惜此刻她化妆易了容,不然可以凭借他看到自己的反应观察一下他是否是穿越人士。
  王大道:“我就一小捕快,拳脚功夫也不好,蒙罗大哥不弃,给在下一栖身之所,已是感激不尽!何谈慢待。”
  “王贤弟说这话便是在怪罪愚兄了,不过愚兄给你备了份大礼,权且算做赔罪。”他说罢,拍了三下手掌,下午简宁见过的那高矮个的两人,一左一右搀着个干瘦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娘!”王大急迎上前,双膝一软,欲跪倒,却又硬生生挺住了,“娘,你咋来了?”他强忍愤怒,牵过他娘一只手问道。
  “儿啊,不是你让他们接为娘上这来享福的吗?”他老母反抓住他的手道:“顺儿啊,好好的咋不在衙门干了?关捕头……”
  “关捕头待儿不公!”王大担心老母说漏嘴,截住话道:“他小舅子摸走儿给娘的半块碎银,儿要搜身,他不让,还用鞭子抽儿,儿不想跟着他干了!娘你过来看,以后儿就在这做伙夫也不错,没想到罗大哥还把娘给接来了,实在太好了。”
  “谢谢你啊罗大哥。”他扶着他娘往灶屋过来,冲着罗俊贤道。
  “些许小事比起贤弟的救命之恩,何足挂齿。”罗俊贤呵呵干笑两声,随后问王大他娘,“老太太,如何,罗某人没骗你吧,你儿子王顺真没干捕快了。”
  老太太点点头,拍拍王大手道:“儿啊,娘听你念叨几回了,说那关捕头处事不公,不干就不干了,往后好好跟着这个罗公子做事,别三心二意,啊?”
  王大眼眶湿润了,他听懂了他娘的话,他娘看出姓罗的这伙人不是好人,是叮嘱他好好跟着关捕头干别三心二意咧。
  他从未在他娘面前提过关捕头处事不公,所以他娘一开口他心里便有数了,他用力点着头:“是!娘放心,儿会跟着罗大哥好好干的。”
  罗俊贤抬手压着王大肩膀按了按,随后视线朝阿蛮看去,他眼神阴恻恻的,阿蛮真给了简宁意外惊喜,她原还担心她一害怕会扑向自己。结果她扑是扑了,却不是扑向自己,而是一头扎进王大他娘怀里。
  “姥姥。”阿蛮人小嘴甜,她一手搂着王大他娘一只胳膊,一手指向简宁,“我不是她女儿,她是个拍婆子,姥姥你送我回我家去好不好?我爹爹会给你很多很多银子的,真的,我爹爹会报答你的!”
  罗俊贤阴阴笑道:“小妹妹,叔叔送你回家好不好?”
  阿蛮眨眨眼,看着他一脸认真地道:“叔叔,你叫我小妹妹,又自称叔叔,你脑子是坏掉了吗?要记得看郎中吃苦药药哦~” 第72章 惊现石室   简宁在心里暗给阿蛮点了个大大的赞!这孩子给她的第一印象很糟糕,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式,眼睛像长在天上,好像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一样。
  事实证明,有些人不能仅凭第一印象给人下死定义,阿蛮算是给她上了一课,不得不佩服古人总结的至理名言。
  三人行必有我师。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学习不断成长的过程,哪怕对方是个孩子,学会欣赏别人,也能相互影响相互成就。
  她自问自己在阿蛮这个年龄,不一定会比她做得更好。她只叮嘱交代过她一遍,在她没说任务结束前不得暴露各自身份,看来阿蛮是牢牢记住并做到了。
  这丫头还真特别适合做特警特工呢。
  “去去去!你,还有你……”王大担心罗俊贤对阿蛮动手,忙推了她一把,又指指简宁和马小麦,“你们都去,去把碗筷收了洗了,眼里得有点活,别啥事都要喊着才动一动,可没人会养闲人。”
  “儿啊,娘不做闲人,不能让你罗大哥白养着,娘也去帮着收一下。”王大他娘说着就要同简宁和阿蛮一块去前院。
  罗俊贤打了个哈哈,笑道:“老太太,你就不必去了,你老要不愿闲着,往后帮着择择菜,扫扫院子即可。”
  他没叫住简宁和阿蛮,但喝住了马小麦,或许因手里有了老太太这个人质,他对王大倒没那么戒备了,只叮嘱他看好马小麦,“这小子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没我命令不得让他往前院瞎跑。”
  王大躬着腰,很狗腿地道:“诶,放心,我一定看严他,绝不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罗俊贤点点头,“好,我还有事,你忙着,回见。”
  简宁提着篮子和阿蛮去前院收了碗筷过来,一进后院看到那帮厨的妇人,老神在在地坐在廊上拿根剔牙棒在剔牙。
  要不是先前听她和来催饭菜的人说过话,简宁都要怀疑她是哑巴了。
  一道黑黄光影掠过,下一秒果果出现在后院茅厕边上,见简宁望向它,它两只前爪便在地上刨了几下。
  不是吧,茅厕下面有地窖?
  “哪来的野猫子?”那妇人嘀咕一声,手一扬,一枚袖箭朝着果果飞去。
  简宁急射出飞针撞向袖箭,又自篮子里抄起盘子掷向那妇人,跟着足尖一点,在盘子落地前已纵身掠了过去,稳稳当当托住了盘子,看得阿蛮下巴都要惊掉了!
  王大也是。
  他恰好打灶屋出来,惊得瞠目结舌。
  身手敏捷,快如闪电,这是个老妇人能做到的事?
  “别愣着了。”简宁喊道:“快把她绑了,堵上嘴,拖走藏起来。”
  马小麦闻声小跑而出,见状忙帮着王大一块,像拖死狗似的将那昏迷的妇人拖进了灶屋。
  “嗷~嗷~”果果的呻吟声响起,简宁转眸看过去,它左后腿插着那枚袖箭,浑身都在抽搐。
  这倒霉玩意!
  早知道她不出手了,就不能老实待着原地不动,没事瞎蹿啥。
  袖箭淬了毒,简宁将体内灵气聚于掌心,直接用灵气替它把毒从伤口处逼了出来,再撒上药粉,缠了圈纱布。
  “试试看,能不能动。”
  果果学着简宁每天练功前做下热身运动,它先撑直身体,抬抬右前爪,再撩撩右后腿,四脚挨个活动下,身子再一抖,一纵,瞬间上了房顶。
  “你就得瑟吧!”
  简宁白它眼,捡起地上篮子把碗碟送回灶屋,拿上空篮出来,往房顶瞄眼,打个手势,果果迈着优雅的步子朝前走去。
  “你别跟去了,去后罩房陪着奶奶说会话去,一会我再叫你。”简宁对阿蛮道。
  阿蛮很乖地嗯了声,“姨姨,小心哦。”
  简宁笑笑,摸摸她脑袋,提着篮子去了前院,等她收了碗筷出来,抬头四下一看,见果果猫在左侧耳房房顶上,见她看过来,它抬起一只前爪朝下指了指,接着又做了几下刨坑的动作。
  螓首轻点,简宁挽着篮子行至无人处,提气上了房,几下蹿到果果那儿,先将果果扔进百草间,让它去饱饮灵泉水,以资奖励。
  耳房里有几人把守着在推牌九,简宁敲敲门,“谁?干啥?”里面有人问道。
  “郎君让给弟兄们送点水果来。”简宁学着那妇人的声音道。
  “芬娘啊,进来。”
  简宁提着一篮苹果进去,一刀疤脸见是她,随口问道:“怎是你这婆子,声音还挺像芬娘的。”
  “芬娘让老身替她跑趟腿,她上茅房了。”简宁递过一个苹果给他道。
  屋内共五个大汉,众人见她一个老妇人,也没将她放在心上,一个个从篮子里拿着苹果,“这啥果子,没见过。”
  “老身也没见过,听芬娘说是苹果,好吃着呢,脆甜脆甜的。”简宁嘴里说着话手上一点没耽搁,话落一人赏了他们一颗麻醉弹。
  捡回苹果,前后没用上五秒简宁便找到地窖入口,就在牌桌下面,揭开木板,用节能灯照了照,下面是长长的楼梯,她挽着篮子顺阶而下,快到底时有声音传来:“谁?”
  两个大汉自暗中闪出。
  简宁故技重施,他俩伸手来篮中拿苹果时被她一枪一个放倒,右转进去,是间石室,壁上有烛台,燃着一支粗大的蜡烛。再往里走时,又出来两个汉子,被她用同样的方式放倒后,她继续往里走,过了五间石室,每间两人把守,第六间应该是最后一间了,从走过的位置来看,第六间是在后院茅厕正下方。
  简宁运气推开石门,门开后,入目是冒着袅袅雾气的温泉池,池边摆了一圈的莲花灯,四壁墙角镶嵌的铜烛台上还燃有四支大蜡烛,照得满室透亮。
  这间屋子居然空无一人,按理不应该啊?简宁用排除法快速查看一番,查到第二遍发现池边莲花灯其中一盏,第二层有片花瓣形状异于其他花瓣,没有后仰,而是微朝内弯曲。
  她试着转了下花灯,左转不动,右转不动,摇摇那片花瓣,发现竟是活动的,她抽掉花瓣,池中水如被风吹动一般,瞬间涌往池子边缘,眨眼功夫池子里一滴水都没了。
  她正惊讶,只听咯吱一声响,池子中央石板一分为二,如推拉门一般缓缓分开,现出一条长长的石梯。
  想起马福全的提醒,简宁没敢大意,她拿出一把口径5.8毫米的突击步枪,这款枪由聚合材料制成,重量轻,耐用,以气动和气冷机制确保射击时的准确与高射速,能满足各种需求,无论是突击还是近战冲锋都可。
  她端着枪一步步朝下走去…… 第73章 并肩作战   石梯尽头石壁前立着一男童,约五六岁的样子,头顶顶着铜蜡台,两手垂着,两眼珠子一动不动,看去似笑非笑。
  不会是死孩子吧?
  简宁心一沉,默默走上前,俯身看了看,愤怒顿时充斥于心。
  禽兽不如啊,这孩子活着时被注入了水银,看皮肤色泽死去不久,太尼玛没人性了!
  吹熄烛火,简宁连人带铜蜡台一并放入百草间,没有僧人超度这孩子魂魄永世无法超生。
  她往右边过道走去,过道中间,一边一个,又是五六岁的男童,头上同样顶着铜蜡台。
  疯子!这人一定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简宁将这两个男童也放入百草间后,加快脚步沿着过道七拐八弯,眼前突然一下豁然开朗,她面前出现一座亭台楼阁。亭内盛开着不知名的鲜花,栏杆上爬满藤蔓植物,最离谱的是头顶有片星空,星空中还有一轮圆月,明晃晃的。
  这什么高科技?
  她凝神静气,端着枪,一间间屋子看过去都没人。走上亭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何人敢擅闯老夫禁地?”
  循声看去,简宁这才发现园中花簇旁的草地上,坐着一看上去仙风道骨的老头儿,他右前方还躺着七八个男童,看上去都只五六岁,不知是死是活。老头左手边有一条长长的皮鞭,面前有一药鼎,咕噜噜响着,再一看,老头袍子下空荡荡的,没了双腿。
  该!
  她冷声道:“送你上西天的人!”
  老头“哦”了声,“多少年没听到有人说要送老夫上西天了,呵呵。”
  他手刚要动,简宁一把飞针射出,随即上前一脚踢飞了鞭子,冷声道:“此刻听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你这人渣,竟然用孩童来炼天龙再生丹,真是该死!”
  简宁在乌阿婆给她的医书上,看到过天龙再生丹的记载,但记录不全,只记载着其中一味主药材,简宁依稀记得必须是七七四十九个五至六岁的男童,且还有月份时辰规定。
  老头听简宁提到天龙再生丹,肌肉猛地抽了抽,声音陡然拔高:“你也知道天龙再生丹,确有其丹对不对?我真的可以再生出双腿是不是?是不是啊?”
  见他无比激动兴奋,简宁直接将他“突突”了!
  尼玛!都不确定的事就敢下毒手,为了自己能生出双腿,竟然牺牲无辜孩童来炼制丹药,畜生不如!她急步上前查看那些孩子,万幸都活着只是昏迷了,她将这些孩子全部放进百草间后,抬头看着星空。
  她以为老头是王者,没想到是个青铜,那头顶星空月亮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高科技而是幻象?
  简宁正要移步月亮下细看,右脚忽一紧,“告诉我,天龙再生丹不是真有其事?”
  老头还挣着口气不肯死去,紧紧拽着她脚问道。
  “去问阎王爷吧!”简宁又给他“突突”了几下,这下他彻底死透透了,她挣脱脚,刚一脚踢开他,眼前忽一暗,接着哗啦一声响,滚落一大串发着光的珠子。
  简宁捡起一颗看了看,再抬头,就是一间很大的石室,那些星星月亮竟是由一颗颗夜明珠幻化而成,也不知这老头用的什么邪术。她拾起所有夜明珠,又随手捡起老头皮鞭扔进百草间,再拎起老头朝过道那儿走去。
  这老头必须交由官府曝尸七天七夜,给死去的三个幼童父母一个交代,以慰孩童超度后的在天之灵。
  她拎着老头走上过道,转身发现园中鲜花藤蔓已尽数枯萎,她出去的时候,将之前中了麻醉弹的家伙一律“突突”了,这些帮凶都该死!
  简宁从耳房出来,罗俊贤同着一人迎面走来,几乎同一时间,简宁扣动板机,对面也甩出暗器。
  双方都完美避开攻击,简宁足尖一点,拎着老头蹿上房,先给马福全发射了行动暗号,打了一颗信号弹。
  信号弹刚打出,庄院内外一片骚动,有人高喊在房顶上,顿时无数利箭暗器带着破空声朝房顶射来。简宁几个打滚跳跃间眼看快到后院,一个孩子清醒后被弹出百草间朝着房顶往下滚去。
  那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庄院内的人已打起火把,箭如雨般往房顶射来,简宁甩出老头长鞭打飞箭和暗器,再卷住孩子扯了回来,还好随手捡了这条鞭子,她把老头扔到后院,一手抱着那孩子一手提枪跳了下去。
  几个拖刀的家伙涌来后院,这么急着送人头吗?简宁反手几发子弹送他们上了西天。
  庄外大门口也响起枪声,马福全和关捕头带人在攻打正门,简宁把守后院,火力全开。
  王大提着佩刀急冲冲过来,后面还跟着挥舞两把菜刀的马小麦。
  “这儿交给我,你俩把人带去后罩房。”简宁杀得性起,不断有孩子清醒后被弹出百草间,昏暗中王大也搞不清这些孩子打哪冒出来的,看到一个直接扛走一个。
  “师父,王叔一个人可以,我要和你一起。”马小麦叫道。
  “好!”简宁拿了把xl给他,示范几下他就能用了,一枪放倒一个,激动得蹦了起来,“师父,这什么呀?”
  “独门暗器。”
  别问,问就是独门暗器。
  涌入后院的人越来越多,罗俊贤想逮住马小麦和马福全谈判,简宁直接甩出几枚手雷,炸得他们哭爹喊娘,又换了把冲锋枪,想到这帮人助纣为虐拿孩童炼天龙再生丹她下手丝毫不留情,枪管喷出一条条火龙很快压制得无人再敢上前。
  她和马福全两头夹击,打得罗俊贤率残部往二楼逃窜,龟缩在窗后放毒箭。简宁与马福全合兵一块,没有只言片语,仅一个眼神,两人便迅速背靠背,两条火龙分射向二楼窗口。
  关捕头率着一帮捕快衙役将手中刀挥得密不透风,叮叮当当断箭落地声不绝于耳。
  远处县道上燃起一长串火把,宛若移动的火龙朝着庄院而来。
  一衙役发现后大喊道:“关头,快看!”
  关捕头扫了一眼,虎躯一震,“是城防兵,一定是县令大人带城防兵增援我等来了,兄弟们,冲上楼去,活捉玉面蛇君,冲啊!”
  马蹄声声,一人率先拍马赶到,不是津县县令何大人,而是手持银枪的霍锦成。 第74章 蛇君被擒   大宴国凡县郡以上都有鼎字号当铺,个别较为繁荣的小镇上也有,鼎字号名义上的大老板是霍锦成,实际真正的老板是太子殿下慕容宽灏。这些当铺除了赚钱换取活动经费之外,更重要的目的是用来收集情报和联络。
  太子的老爹慕容海是结束五国纷争,统一中原的大宴国的开国皇帝,在做皇帝之前只是庆国一个卖十八变的小商贩。
  十八变是用两根细竹签和纸扎的小玩意,拿在手里甩一甩可以变出不同的形状,一个十八变售价八文钱,而每天利市要交三文钱,有一天因太子他爹只卖出一个十八变,为了三文利市钱和城吏起了口角,失手打死了城吏,之后便扛起造反大旗踏上了通往皇帝宝座的光明大道。
  太子他爹造反期间就是用当铺做为联络站,建国后他的儿子们也都热衷于开当铺,从太子到有夺嫡之心的雍王睿王齐王,以及其他没有夺嫡之心的王爷皆在全国各地开设有当铺。因他们不是明面上的老板,皇帝老爹就算知道也拿他们没办法,只得睁只眼闭只眼。
  雍王网罗的江湖人士罗俊贤等人,一入津县便引起了鼎字号人的注意,昨儿霍锦成一到津县,这边的管事便向他汇报,津县失踪幼童或许是雍王手下这帮江湖败类所为。虽然还没有确凿证据,但他们查到这帮人在城外山庄的落脚点。
  霍锦成今儿一早便派出人严密监视城外这所庄院,要求务必做到人赃并获,只要证实幼童失踪案是这帮人所为,那他们的主子雍王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印象就会大打折扣,雍王也会因此遭受皇上责罚,这是太子喜闻乐见的。
  下午,简宁带着阿蛮一下县道,立马进入霍锦成派出的人马视线里。其中一个叫霍业的是霍锦成的家奴,是去年被他派到津县鼎字号来历练的。霍业并不知道阿蛮被送来了津县,他还挺疑惑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后见阿蛮和简宁好像在做戏,两人又一前一后混进了庄院,他心里困惑得要命,搞不清那一老一少是敌是友。
  当另一拨跟踪罗俊贤的人,一路从城里跟到城外,在与霍业他们会合交换线索时,霍业提到了简宁和阿蛮。他让回去报信的人带话给霍锦成,问问看那一老一少是不是霍锦成安排的人,并说了小姑娘看上去挺像小主子阿蛮。
  霍锦成得知后心急如焚,还以为阿蛮从杨瑾瑜那儿偷跑出来,落入了罗俊贤那帮人的手里,再加上有了确凿证据,所以他拿着太子令牌去找守正借来了城防兵。
  在马福全和简宁内外夹击跟罗俊贤他们厮杀上后,霍业就派人回去禀告了霍锦成。此刻他拍马赶到,缰绳一勒,胯下白马一声长嘶,竟四蹄腾空而起,跃过被马福全用手雷炸塌一半的院墙,如杀神一般落在院里。
  “阿蛮!”
  “爹爹?”阿蛮从马小麦身后探出头,“是爹爹!是我爹爹来了,我爹爹来了!”
  阿蛮欢呼着跑了出来。
  “回去!”简宁一声急吼。
  阿蛮掉头就往回跑,幸而她反应快,跑得也快,刚转身,一枚毒箭落在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罗俊贤,狗贼!”霍锦成手中银枪一抖,怒指向二楼,“尔等已被团团围困,识相的赶紧滚下来束手就擒!”
  已经带人冲进去的关捕头,被箭雨死死阻挡在一楼,听到他喊话后,关捕头正要准备组织人马发起新一轮进攻时,在二楼做困兽之斗的罗俊贤却突然开始了反攻,率人杀了下来。
  与此同时,县道上又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条更长的火龙出现在县道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庄院方向而来。
  达洲郡是赵王的封地,赵王是依附于雍王的皇子,大宴国的皇子都有着自己的私人军队,只不过人数控制在五百人以内,超过五百人会被视为有不臣之心。
  霍锦成料定来的是赵王府里的兵士,达洲郡虽是赵王的封地却不由赵王治理,而是由朝廷的官员治理。赵王此时率兵前来无非是想搅混这摊水趁乱放跑罗俊贤,只要罗俊贤跑了即使他们从这找出失踪幼童,过后也是死无对证。
  罗俊贤在简宁发出信号弹,马福全和关捕头带人攻打前院时就已放出信鸽,他知道,自己今天只有奋力冲杀出去才能逃出生天,因此下手十分狠辣,招招都是杀招。他使的铁扇,内设机关,藏有无数毒针,关捕头手下几名衙役被毒针射中,惨叫连连。
  “杀进去活捉罗俊贤!”霍锦成对着跟进来的城门校尉喊了一嗓子,随后跃下马,他下马时注意到马福全和简宁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霍锦成此时还不知道和马福全冲进去的妇人是简宁,只是发现他俩用的是同一种奇怪的武器,且两人交替走位配合十分默契,像是并肩作战多年的老伙伴,看得他心里打了个大问号,不知他俩用的什么鬼东西,这般厉害,怎么前番护镖没见马福全拿出来用?
  罗俊贤等人在两把冲锋枪的交织火力下,一个回合不到又躲回了楼上,他心里十分懊恼,真是阴沟里翻了船,竟折在一个妇人和一个捕快手里!那妇人还杀了他大哥风清子,江湖上从来没有过这妇人的传闻,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她与那捕快使的又是什么古怪的兵器?
  他百思不得其解。
  楼下,简宁和马福全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又在霍锦成眼皮下上演了蛇行走位,两人交替用冲锋枪压制住楼上放毒箭的人,相互掩护着冲了上去,用手雷炸开了二楼的房门。
  在现代武器碾压下,罗俊贤身边几个喽罗全被打成了筛子,最后剩他一个,被简宁和马福全一人一枪打中双腿,跪跌在地。
  霍锦成命人将他绑了,关捕头亲自动手,他手下好几名衙役被他用毒针封喉,他恨不能千刀万剐了他!
  罗俊贤被拖下楼时,赵王带着手下也赶到了。 第75章 赵王败走   赵王殿下驾到,霍锦成,津县县令何一鸣等齐上前见礼,何一鸣比霍锦成还早一步去找守正借兵,两人是一块领着城防兵来的。
  霍锦成见过礼便问道:“不知殿下所为何来?”
  赵王眸光自罗俊贤面上掠过,慢条斯理地道:“本王是专程前来捉拿罗俊贤这狂徒的,他拐走了本王府内一名歌伎,未免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本王岂能容他?来人!”
  他手一挥:“把这狂徒押走!”
  “岂慢!”霍锦成唇角微凝起一抹冷笑,“近日津县多名幼童失踪,现以查实系此贼所为,津县父母官何大人亦在此,王爷府上歌伎被拐,理应一并交由何大人带回去审理,方才妥当。”
  赵王冷哼一声:“霍锦成,莫非你是在教本王做事不成?”
  霍锦成:“不敢,在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赵王:“若本王府上歌伎被拐,本王连捉拿审问这狂徒的权力都没有,日后赵王府岂不成了人人可欺的软柿子?待本王审过之后自会将他送交何大人,带走!”
  他手下几名军士闻言,上前就欲带走罗俊贤,何一鸣给关捕头丢了个眼色,关捕头立即横刀拦阻。
  他手下捕快衙役见状也纷纷抽刀横在前面。
  “怎么,你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跟本王作对?”赵王眼如刀子般落在关捕头身上。
  关捕头面不改色道:“我等吃的是衙门里的饭,此贼是县令大人命我等限期捉拿的要犯,我等也只是在奉行公务,何谈做对不做对。”
  众人都心知肚明,人一旦任由赵王带走,只有一种结果,暴病而亡。
  县令何一鸣抱拳,冲着赵王不卑不亢地道:“下官虽是一介县令,但也是朝廷任命的一方父母官,食君之禄自当忠君之事,这帮贼子搅得津县百姓人心不安,民怨极大。下官以奏报洲府大人,这会只怕洲府大人的折子已在去往京城的路上,还望赵王三思。”
  赵王脸色难看极了,“本王只知他拐走本王的歌伎,却不知他还搅得津县百姓不安,不知他做了什么引发民怨,何大人可有确凿证据?”
  “证据在此。”王大拎着风清子,领着那帮孩童走了来,马小麦押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妇人跟在后面,王大把风清子甩在罗俊贤脚下,向关捕头复命道:“属下幸不辱使命,这八个孩童都是被这帮贼子掳来的,为的是用这些孩童炼制天龙再生丹,另有三个孩童已然遇害。”
  他话音落,马福全和简宁,将那三个顶着铜烛台的孩童用块门板抬了过来,因阿蛮和其他八个孩童在,两人将这三个孩童用衣衫盖住了。
  霍锦成和何一鸣上前揭开衣衫看了几眼后,面上均变了色,何一鸣盛怒之下再不顾忌赵王,手一挥,“带回县衙!”
  原本赵王对何一鸣说的,洲府大人的折子已在上京的路上还持怀疑态度,如今见罪证确凿,心里思量着只怕他们早盯上风清子和罗俊贤这帮人,并掌握了一定事实,今夜不过是来收网而已,故提前知会了洲府也是有的,所以也不敢再正面硬刚,只怪这帮人太蠢,他还是赶紧回去通知他三哥做好应对之策,看能否截住洲府大人的折子要紧。
  赵王心里骂着这帮人蠢,却不知这帮人之所以敢胆大妄为,实则皆因他之故,要不是他在他们面前大包大揽,说达洲郡是他的封地,既便把天捅个窟窿也平安无事这话,这帮人又怎敢如此猖獗,恣意妄为呢?
  他带着自己府上卫队甩手悻悻而去。
  罗俊贤在见到自己结拜大哥风清子死后,已然心如死灰,他本来还存有一线希望,打量简宁就算下到地窖也进不了最后一间密室,只要风清子不死,雍王就绝不会放弃他们。
  因为风清子是南洋子的同门师哥,是仅次于南洋子的谋士,雍王的母妃能一直牢牢抓住皇上的心,雍王能让皇上起了易储的念头,全是仰仗风清子替他母子做的筹划。
  风清子一死,他必将成为弃子,所以赵王拂袖而去他连喊都没喊上一声,只拿眼死死盯着简宁,实在想不明白这不起眼的妇人是何方神圣,不但能潜入第六间密室,还和马福全一样手持杀伤力巨大的武器,导致他们功亏一篑。
  “阿蛮!蛮儿!”
  “爹爹!”
  赵王带着人马一走,霍锦成立马奔向阿蛮,他一把抱起扑过来的阿蛮,“你怎会到此?那婆婆是何人?”
  阿蛮搂着他爹脖子,笑盈盈地望向简宁,“婆婆,任务结束了吗?”
  简宁听她还叫自己婆婆心里对她更为喜爱,她笑着点点头,“结束了。”
  阿蛮欢呼一声,接着道:“那我可以叫你姨姨了吗?”
  “可以。”简宁背着两手笑看向霍锦成,“你女儿不错,我真是对她刮目相看。”
  “那是,也不看是谁的女儿。”霍锦成轻哼一声,他这会已然猜出眼前的妇人是简宁,心下暗忖,这女人实在不简单,除了会行医,还能与马福全联手对敌,关键配合得天衣无缝,对敌时的沉着冷静绝非一个普通农妇能做到的。
  除了惊叹,他脑子里的问号也越来越大,他有种感觉,简宁和马福全的关系不简单。但这两人除了是一个村子的乡邻之外,还能有什么关系他实在想不出来。
  或者是丁家村的人不简单?他脑子里闪过丁有田,闪过那个会酿酒的刘瞎子,闪过他们那天怼他的画面。
  完了,他怎么有种那个村子藏龙卧虎的感觉?
  简宁见自己夸阿蛮一句,他居然大言不惭顺竿往上爬,不由“哦”了声道:“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阿蛮勇敢机智,想必不会害怕打针,也不会觉得打疼了把气撒到医者头上。”
  霍锦成脸一下黑了。
  “姨姨,打针是扎针吗?”阿蛮一脸认真地道:“阿蛮不怕扎针,阿蛮生病了也扎过针,不疼。”
  简宁笑笑,意味深长地瞟眼脸拉得更长的霍锦成,抬脚朝马福全父子俩走去。 第76章 双头蛇怪   马小麦眉飞色舞的向他爹讲述着自己这大半天的经历,从下午到现在实在是太精彩太刺激了,他晃着简宁给他的那把xl,这玩意有点像他的弹弓,但比他的弹弓牛逼多了。
  “爹,我感觉这个和你上回用的暗器有点像,要是照着地面打肯定也能打出一个大坑。我试试。”
  他说着抬起胳膊,xl却从他手中凭空消失,他耳边响起他爹的声音:“好了,还给你师父,那不是用来玩的。”
  哇噻,他爹手法这么快的吗?他都没看到他爹出手,东西就没了?
  转头看见简宁过来,手上空无一物,再看他爹手上也没有,他挠挠头,问道:“师父,那暗器我爹给你了?
  “嗯。”简宁笑着点头。
  马小麦看看他爹,再又看看简宁,这两人现在给他的感觉犹如天神一样,他都不知要佩服哪一个了?
  算了,两个他都佩服。
  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师父,两人一样厉害。
  马小麦此刻幸福感爆棚,他没想到先是师父来救他,接着他爹又带着人出现。而且他爹还拿着和他师父一样的暗器,他无法形容当他看到他爹和他师父背靠背共同御敌时的感觉,只觉老带劲老过瘾了。
  当然,最带劲最过瘾的是被两个牛逼的人,同时罩着的感觉。
  “你是回县衙还是跟我们一块回去?”简宁问马福全,又侧目看眼还在打扫战场的关捕头和几名衙役,那些中了罗俊贤毒针的捕快和衙役,她在马福全遮掩下已经替他们注射过血清,用灵泉水喂过药片了,关捕头正在询问他们几个感觉是否好点。
  “一起回吧,这边事了了,我去跟老关打个招呼咱们就回。”马福全抬脚刚要过去,被霍锦成给叫住。
  “马大哥。”霍锦成抱着阿蛮过来,很自然地把阿蛮送到简宁怀里,对着马福全做了个请的手势,把马福全喊去一旁道:“马大哥这么好的身手有没有想过干捕快屈才了,来我们鼎字号做个二掌柜,今后跟着我干如何?”
  霍锦成能调动公门中的人,还能调动城防兵,带队来的城门校尉对他比对何县令还恭敬,马福全自然知道他身份不简单,拱拱手道:“谢公子抬爱,马某只会干个捕快,但日后公子有能用上马某的地方马某一定尽力。”
  马福全听田氏絮叨过,霍锦成给他们送银子送了好些东西的事,顺带又提了一嘴,再次谢过他。
  “不值一提,应当的。”他不愿跟着自己干,霍锦成心里极为遗憾,而且马福全给他的感觉似乎和上回不大一样了,至于哪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总之是个难得的人才就对了。
  虽说人各有志,可霍锦成还是想争取一下,特别是想到他和简宁使用的……是暗器吧?要是这暗器能用到大宴国的军营,让兵士人手一支,从今往后何惧外敌入侵?
  他们大宴国不去吞并侵占别国就不错了。
  “马大哥,别急着把话说死嘛,要实在不愿助我一臂之力,我绝不勉强,只希望马大哥能好好斟酌一下。”
  “公子言重了。马某说过,只要公子用得上马某一定尽力,又岂会不愿助公子一臂之力呢。”马福全知道他能调动公门中人,把自己意思表达到了即可,他朝简宁看了一眼。
  简宁见他望过来,明白他这是不想再跟霍锦成交流下去,便冲霍锦成喊道:“喂!我们马上要走了,你是打算让阿蛮跟着你还是让我带回去?要让我带回去的话,你抓紧时间陪你女儿多说说话吧。”
  怎么当人爹的,简宁白了他一眼。
  这女人,他没名没姓的吗?还敢拿眼瞪他,他才跟她做了笔大生意,就不能给他个好脸?
  过河拆桥。
  他抬脚过去从她手上接过笑嘻嘻的阿蛮,在她小脸蛋上捏了捏,对着女儿,他面上一下有了笑模样,连说话声音都柔和了,“蛮儿乖,爹爹有事不能带着你,一会跟着你姨姨上她家好不好?她家有小哥哥和几个妹妹可以陪着蛮儿,爹爹忙完立刻去接你,行不行?”
  瞧这话说的,还你姨姨呢,简宁忍不住又想冲他翻白眼。她可是看在她好徒儿的份上才帮他带阿蛮,怎么到他这,搞得他们两家好像关系挺亲密似的,还整得跟亲戚一样了。
  简宁以为阿蛮会拒绝,毕竟小家伙闹了半天才跟她爹见上面,这么快分离哪会愿意啊。
  没想到……
  阿蛮搂着霍锦成脖子,爽快地点点头,声音还挺愉悦:“好哒,蛮儿听爹爹的,爹爹要早点来接蛮儿哦。”
  鼎字号二十几号人也都还没走,霍业牵了马过来,他没想今儿看到的还真是自家小姐,笑眯眯地对阿蛮道:“放心吧小姐,等公子忙完一准会马上去接小姐的。”
  霍锦成刚有个要把阿蛮往简宁手上送的动作,阿蛮自己主动就往简宁怀里扑过去,小嘴还挺甜,“姨姨~”
  真是欠了你们父女的!
  简宁认命地抱过她,想起霍锦成的身份背景,一下想到那张卖亏的银狐皮,五两银子,当时还觉得挺美呢,以为自己赚大发了,实则亏到了姥姥家。
  不过想到银子,她一下又想起那些夜明珠,按照前世的规矩,这些都得上交,她不由看向马福全。
  马福全在和关捕头说话,霍锦成翻身上马准备带上他的人走了,简宁也抱上阿蛮朝马福全那边走去,还没走拢边,她眉心忽跳了下,跟着又是一下。
  怎么回事?
  她凝神看去,是风清子的那根鞭子,她随手扔在了百草间,不知何故那鞭子扭动起来,像条蛇一般。鞭梢甩过来甩过去,惊得躺在草地上养神的果果一跃而起,直立着小身板,跟看怪物一样的瞪着那根鞭子。
  简宁用阿蛮挡住他人视线,侧身从百草间里抓出鞭子,那鞭子一到她手上仿佛活过来一般,顺着她手臂迅速缠上她的腰,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对着马福全将阿蛮抛了过去。
  她刚把阿蛮抛出去,鞭子一圈又一圈已快缠绕到她胸部,鼻中同时嗅到一股腥臭味,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鞭头。
  怎么冰冰凉,滑溜溜的?
  她心中骇然,手心不由一紧,定睛看去,她手里紧紧抓着的鞭头,变成了有着两个脑袋的蛇头,正张开嘴朝她吐着长长的信子。 第77章 阿蛮出手   不是乱盖的,马福全前世能做到特警队长,各方面的综合能力超强,反应自然也极快。他放下阿蛮,手中多出柄弹射匕首,他拉开拉环,按动按钮,一枚泛着寒光的双面匕首朝着简宁手上的蛇头飞去。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一切也在电光石火间结束,当霍锦成和关捕头他们发现不对劲时,蛇头已然齐刷刷地连根而断掉落在地。
  随着蛇头被斩断,缠在简宁身上化成蛇身的鞭子也软软垂下,简宁一口气还没松到底,腰上陡然又一紧,蛇身又缠绕上来,且来势比之前还汹涌,眨眼间将她缠得动弹不得,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最令她惊诧的是,那蛇居然又生出一颗新的双头,四目冰冷怨毒,张嘴又吐出了长长的信子。只是没等它喷出毒液,马福全已掏出一件军用背心迅速将它双头都给死死蒙上了。
  霍锦成和关捕头及王大等衙役都奔了过来,众人协力都没能将它从简宁身上拽扯下来,被马福全蒙住头的蛇怪似乎更恼怒了,它缠得越来越紧,简宁脸色都变了。
  马福全一手紧紧拽着套住蛇头的背心,一手摸出匕首,正要斩断蛇身,阿蛮忽叫道:“不要!”
  她跑过来,抬手轻抚着缠在简宁身上的蛇身,大家只看到她嘴巴在动,但渐渐那蛇安静下来,简宁也能喘上气了。
  大家都看着阿蛮,她两眼亮晶晶的,小嘴动会停会,动会停会,隔会,她仰面看向马福全,“伯伯,你放开秋哥吧,他不会再伤人哒,他会乖乖的。”
  “蛮儿!”霍锦成一脸惊讶,“你怎知道它叫秋哥?你一直在跟它说话吗?它能听到你说话?”
  阿蛮看着她爹,眨眨眼,神情看去迷茫而困惑,显然一切都是她下意识的举动,她自己压根没想过这些。
  果然,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
  “感觉看到它很亲切,似曾相识,自然而然的知道该怎么跟它说话,对吗?”简宁接上她的话道。
  “嗯,对哒。”阿蛮点头,“爹爹,就是姨姨说的这样。”她又扬脸对马福全道:“伯伯,放开秋哥吧,它不喜欢被蒙着头。”
  众人面面相觑。
  “放开吧。”简宁道。
  穿越本身就很玄幻,前世在她生活的那个时空,据说也是建国后动物才不允许成精,但谁能保证之前不能呢?不是还有白蛇传这样的传说吗?谁又能保证那只是一个传说而非真人真事呢?
  看来阿蛮身世不简单,保不齐霍锦成是这个时空里的许仙,想到他没准上了一条蛇,简宁不由恶趣味地瞟了他一眼。
  被她莫名瞟上一眼,霍锦成居然从她眼里看到她心里,没好气地砸过一句:“别瞎猜!”
  阿蛮的娘可不是一条蛇。
  马福全松开了蛇头,它哧溜一下蹿到阿蛮身边,蛇身盘成一圈,蛇头朝着阿蛮连点了几下,又晃了晃脑袋,似乎极为欢喜。
  “不是一条鞭子吗,怎么变成一条蛇的,还是双头蛇?”马小麦觉得太神奇了,他也听刘瞎子讲过不少云雾山上动物成精的故事,以前都是当神话故事听的,难道动物真能变成人形?
  “师父,西游记是不是真的?”他问简宁,“石头里能生出猴子,动物能变成人?”
  简宁笑道:“我只知道西游记是一个人编出来的故事,动物能不能变成人我也不知道,但就算能,也仅仅是个别的。如果动物都能成精变成人还要人干什么?别多想,啊?”
  鞭子缠上简宁才变成蛇,在场的人大多都看到了,都觉得这事匪夷所思,若不是亲眼见证,谁敢相信世上有这般离奇的事发生?
  “这鞭子哪来的?”马福全问道。
  “是那断腿老头的。”简宁说完一下沉默了,鞭子不会无故变成蛇,只有一种可能,鞭子是蛇变的,那老头能降伏蛇把它变成一条鞭子,还能用夜明珠搞出幻象,那么厉害的人会是青铜,会那么容易被她搞死吗?
  她忽然不确定起来,早知道把那老头烧成灰了,正要让阿蛮问下秋哥,看它是否知道老头什么来历,就听霍锦成道:“那老头难道是风清子?”
  “风清子是谁?”简宁问。
  霍锦成道:“我没见过,只是听人提起过,是个很厉害的谋士,和南洋子是同门师兄弟,还是南洋子的师兄。但南洋子比他更厉害,是辅佐皇上打下江山的奇人。”
  飞鸟尽,良弓藏,想必那南洋子没什么好下场,简宁对这南洋子没兴趣,她想知道的是风清子,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担忧,明明死透透的人,但就是觉得这么厉害的人,不会这么轻易被她搞死。
  “不好!”关捕头忽叫道,“马兄弟,速跟我回县衙。”
  他拉上马福全就要走。
  “怎么了?”马福全边跟他走边习惯性地对着简宁摆下头,示意她跟上。
  有衙役牵过两匹马,关捕头拽住缰绳,急火火地道:“传闻风清子和南洋子的师父是大宗师,能御风而飞,有金刚不败之躯,若那老头真是风清子,兴许也炼成了金刚不败之躯,速速去县衙。”
  马福全跃上马,朝简宁伸出手,简宁正要递过手,霍锦成道:“你不管阿蛮了?你一个女人跟去凑什么热闹,带阿蛮回去,我们跟去看看就好了。”
  简宁瞪他眼,抓住马福全的手,上了马。
  女人怎么了?有本事别让女人给你生孩子,有本事自己带阿蛮。
  “阿蛮,先跟着你爹爹,姨姨办完事再去接你。”
  “姨姨等一下!”阿蛮跑上来,“秋哥让姨姨别去,它说风清子每个月有两个时辰很弱,不然姨姨打不过他的。但他现在真的死了,要是不死秋哥身上的封印不会解除。”
  原来是这样,那老头还真是风清子啊?秋哥被他封印自然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是她走运还是风清子倒霉,原来自己才是那个青铜,居然把一个王者给反杀了! 第78章 借尸还魂   关捕头不相信一条蛇的话,毕竟他没亲耳听到,一切都是阿蛮这小丫头转述的,况且那条蛇是跟着风清子的,万一它说谎呢?
  做为捕头,他一向视手下的捕快为兄弟,那些成家立业的捕快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不亲眼看到跟着何县令回去的捕快们平安无事,他终归不放心。
  他要赶回县衙,马福全决定跟去看看。简宁想着来都来了,索性一块去看看也好。
  简宁去,阿蛮自然吵着要跟去,最后霍锦成干脆叫上他的人也一并跟去,他带着阿蛮乘一骑,简宁与马福全共乘一骑,马小麦跟着关捕头已先行去了。
  秋哥看到他们把自己给忘了,急了,它扭到霍锦成胯下白马边,蛇头对着阿蛮不停点着,像在作揖恳求她别丢下自己。
  马福全和简宁共乘的那匹马看见它,惊得马腿打滑,大声嘶叫起来,而霍锦成的那匹白马却异常冷静,只是默默瞅它一眼,霍锦成心里很得意,不愧是他花重金从关外购来的良驹,他摸摸马脑袋,又扫了眼在安抚马儿的简宁。
  简宁安抚好那匹马,喊声“走了”,一夹马肚,马福全甩下一鞭,马儿驮着他俩往前跑去了。
  一个妇道人家跟着瞎起什么哄?霍锦成不知道丁有田怎么想的,放任自家娘子在外瞎跑,还带着他女儿。
  不成体统!
  “爹爹。”阿蛮侧身看向他,“秋哥说它可以带我们去,不用骑马。”
  “哦,不是我们带它,是它带我们吗?你问下它,如何带。”
  阿蛮嘴巴动了动,随后告诉他道:“秋哥说它会飞。”
  霍锦成勾了下唇,飞就算了,别半道给他们摔下来,他倒不怕,他怕给自己女儿摔残了。
  “你让它去县道边等着,别吓着赶夜路的人,一会你跟姨姨回去她家路过时再让姨姨带上它好了。”
  “好哒。”阿蛮叮嘱完秋哥,霍锦成便看到它朝着县道那游去了。
  真是怪事,直到现在霍锦成都还是不敢相信,他女儿居然能跟一条蛇无障碍交流。
  “蛮儿,你是如何知道自己可以跟它说话的,爹也没见你发出声音啊,光看你嘴巴动了。”
  因怕马跑快了颠着阿蛮,霍锦成带着阿蛮慢悠悠地跟在几辆马车后面,马车里塞满罗俊贤手下死去的那帮人的尸体。
  阿蛮笑嘻嘻地道:“反正我就是知道,我是用肚子跟秋哥说的,声音在小肚肚里响。”
  他闺女厉害了,居然会腹语,还是无师自通,这到底随了谁?
  随他好像不大可能,他和他爹都没这天赋,想起简宁看他的眼神,他脑中浮起一个柔弱美好的女子。
  不!不可能。
  花氏怎会是条蛇?她若是条蛇,当初就不会被几个无赖地痞追得喊救命。
  他很快摒弃了这种想法。
  ……
  县衙。
  虽然已是亥时,县衙里还是围着很多百姓,大家都是听说官府抓到了拐孩子的人犯来的。
  关捕头带着马小麦一马当先头一个赶到,他还在大门外就听到里面老百姓的骂声,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带着马小麦进去,看到罗俊贤和那妇人像两条死狗一样趴在大堂上,两人都被打得皮开肉绽,百姓们都指着他俩骂,而断腿已死的风清子反被扔在一旁无人理会。
  “大人,属下有话回禀。”关捕头走上堂道。
  “讲来。”
  “此人兴许是风清子。”关捕头指着风清子道。
  “风清子?”何一鸣也是听过此人名号的,罗俊贤自被拖上堂来始终一言不发,是以他并不知晓那死去的人是风清子。
  “何以见得,是谁人所言?”他问道。
  “是霍公子说的,属下也无从得知是真是假,但若真是风清子,只怕未必真的死了。”
  他的话引起百姓一阵骚乱,有胆大的跑上去伸手在风清子鼻子下探了探,扯着嗓子道:“死了死了,呼吸都没了。”
  简宁和马福全此时也到了,跟着是护送尸体的马车,最后是霍锦成和阿蛮,霍锦成被问起是否能确定那是风清子时?他摇头,“我只是听闻雍王手下有个极厉害的谋士,是个没了双腿的人,并不确定是不是就是此人。”
  在场的除了罗俊贤和那妇人,没人见过风清子,都无从得知他的身份,但简宁可以证实,他为了生出双腿拿孩童炼制天龙再生丹,是拐孩子的主犯无疑。
  死去的三个孩童父母都在堂上,听闻自家孩子是被那死去的断腿害的,尤其三个被害孩童的母亲,呼天抢地扑过来捶打着他。
  “麻烦让开一下,我先查看一下他是否真的死了。”简宁话音落,衙门里的仵作欲待说话,被关捕头用眼神制止。
  简宁撩起风清子眼皮,仔细反复查看,瞳孔扩散,胸膛都被打穿打烂,这样还能复活的话,这个时空里的人类估计都得死光了,因为那实在太逆天了,除非他能魂穿附体,否则绝无可能复活。
  检查完毕,她直起腰,冲马福全摇摇头。
  不管是不是风清子,把孩童做成烛台都该千刀万剐,哪怕人已死,何县令仍下令吊在城门口曝尸三天三夜。
  简宁看着堂上三个悲愤欲绝的母亲,想着自己现在也有四个娃,她得为孩子们积善行德,原本来的路上她想告诉马福全来着,或许是心底一点贪恋作崇,毕竟那是夜明珠不是玻璃珠子,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会她决定交出去,想要钱她可以自己去挣,还是自己挣来的钱才花得心安踏实。
  她找关捕头要了个布袋子,悄悄把夜明珠拿了出来,然后把马福全喊去一边,交给马福全,并主动展开了自我批评。
  马福全接过布袋,苦笑道:“我现在是捕快马福全,已经不是你的队长,你不必向我检讨的。但做为朋友,做为一个老大哥,我还是要对你给予表扬,你做得对,需要钱,我们可以自己挣。”
  他掂掂布袋,又道:“我把这些玩意交给老关,让他去挣这个功劳,你没意见吧?”
  简宁摇头,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说他现在不是她的队长后,她心里空落落的,特别难受。
  马福全悄悄把布袋交给了关捕头,他是镇上的捕快,幼童案是县里的案子,这份功劳与其他领不如交由关捕头,他们那帮兄弟也辛苦了,特别是那些搬动拖运尸体的,让他们领俩赏钱也好打点酒喝喝。
  退堂后,何县令让几名衙役把马车里的尸体搬到院子角落里,明早这些尸体也都要吊去城门口让全城百姓看看,作恶者的下场。
  事情了了,简宁他们准备打道回府,关捕头带着王大等人送他们出来,没人注意到身后院墙那堆尸体里,其中一具尸体眼皮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第79章 阿蛮坑爹   风清子二十年前炼功走火入魔,为保命他毅然决然地砍断了自个双腿,他已经二十年没体会过用两条腿走路的滋味了,一直靠着秋哥御蛇而行,所以才会用幼童来炼制天龙再生丹。
  但他并不确定天龙再生丹是否真有效,他只是在古书上看到过此类记载,和简宁一样他看到的也不全面。除了他师弟世人没人听说过什么天龙再生丹,简宁是他头一个碰到的,除了他和师弟之外知道天龙再生丹的人。而另一个知道此事的人,他师弟南洋子,早在助大宴国皇帝打下江山后销声匿迹,连他师弟的家人也在一夜间尽数被屠。
  数月前,风清子接到密信,信上言道他师弟在达洲郡一带,是以他才率人来了达洲郡,并意外巧遇替太子外出收集寿礼的霍锦成,这才扯出了马福全和简宁这些人。
  因为御蛇飞行到底惊世骇俗,且只能夜间出动,白日里终归是不方便。
  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他是懂的,世上多的是隐世高人,比如他和南洋子的师父。太过招摇惊拢到百姓,必会招致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围而攻之,保不齐那些人里就会有隐世高人的徒弟。
  好汉难敌双拳,猛虎也架不住一群狼。
  故而他还修炼了移魂大法,只是一直以来他还是挺爱惜自己打娘胎带来的臭皮囊,并不愿屈居于他人躯体内苟存。
  每月初七戌时是他功力尽失的时段,因而他才会潜入密室内,原以为上面耳房有人把守,下面几间密室也有人当值,最后一间温泉莲花池开关更是机密,可谓万无一失!
  谁料机关算尽,终有人闯入,还是手持他从未见过耳闻过的暗器,命也!
  当简宁持枪对准他时,他不得不用上了移魂大法,在简宁第二次开枪打烂他的肉身时,他魂魄已附在了一个孩童身上,还随着那孩童进入到简宁的百草间。
  风清子不知道简宁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自己体内开拓一方空间,还能种植药草果树。因不知简宁底细,他没敢轻举妄动,唯恐被简宁察觉到有生魂侵入,一直老实龟缩在昏迷的孩童体内。
  直到简宁出了耳房,遭到罗俊贤等人袭击,跃上房顶后他感觉机会来了,他可不想附身在孩童身上。但自己冒失飘出又恐被简宁发觉,魂魄除了唬人并无任何实际杀伤力,万一被简宁收了他的魂魄他可就真的芭比q了。
  风清子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简宁根本看不到魂魄,因担心被她挫骨扬灰又急于出去,无计可施下他不慎弄醒了那孩童的魂魄,这才误打误撞随着那孩童肉身被弹出百草间。
  被弹出后,风清子附身在了被简宁打死的一个大汉身上,这大汉功力不弱,但在风清子眼里却不够瞧了,他还是想夺回自己残破的肉身,缝补缝补再把这大汉双腿锯下缝上去,如果成功了,岂不比费神费事炼制劳什子的天龙再生丹强一百倍?
  风清子心里有了这层打算才隐忍未动,且他是强行附身,时间仓促根本不容他精挑细选,与这具身体的契合度并不高。受这具身体限制,他原来的功力一时半会也无法施展,不然他早出手了,哪里还会耐着性子封住五识,骗过打扫战场的衙役和验尸的仵作,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刻,风清子睁开眼,他对自己现在的肉身并不满意,在马车上时他本打算换具颜值高点的肉身,但无奈没有一具看得上眼的,他把主意打到了罗俊贤头上。
  风清子的相貌本就不俗,看来看去也就半死不活的罗俊贤,算是勉强能入他的眼。
  月黑风高才是杀人夜!
  他重又阖上双目,心内暗自嘿嘿冷笑。
  兄弟,对不住了!
  衙门外,霍锦成把阿蛮交到简宁手上,抱拳道:“小女就有劳简娘子了,不胜感谢!”
  简宁暗翻白眼,客气话谁不会说?光说客气话有啥用?又不能当衣穿当饭吃。
  “感谢就不必了,我也不是白替你看孩子,又不是看一两天呢,房屋费看在你是我徒儿朋友的份上就免了,可饭钱得付吧?看娃的辛苦费也得付吧?我不问你多要,二十两吧。”
  “二十两?”
  “一百两!”
  阿蛮完全无视了他爹一副被雷劈的表情,笑嘻嘻地搂着简宁脖子道:“姨姨,我爹爹有的是银子,想要多少都有。”
  简宁笑眯眯地捏捏她小脸蛋,嘴上道:“乖,姨姨疼你。”心内暗道,那你倒是替姨姨再多要点啊,二十两她还是下了狠心咬牙开的口,竟比个娃娃还不如,人家小娃儿都知道一张嘴就是上百两呢。
  看着自个女儿亲昵地蹭着简宁额头,霍锦成一头黑线。
  坑爹啊!
  果然女生外向!
  这女人也太可恶!太贪财了!
  但下一秒霍锦成就被打脸了,何知县追出来叫住了简宁和马福全,关捕头把一袋夜明珠交上去时并没把功劳据为已有,何知县对简宁和马福全没有藏私的行为赞誉有加,并让师爷呈上赏银,一人赏了他们二两银子。
  霍锦成这才知道简宁上交了一袋夜明珠,这女人还当真与众不同,他从未见过简宁这样贪财却不昧财的人,一时看她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面对赏银,简宁是不会推却的,前世出任务也是有津贴补助可拿,况且她现在的身份是老百姓,她又实实在在出了力,该她得的她自然不会客气。
  她拿眼看着马福全,得队长拿了才轮到她,这点规矩她懂。
  马福全到底是公门中人,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几句,以前马福全外出办差也是拿了银子回去的,田氏又知道这事,赏银他自然也是要的。
  他接了赏银,简宁跟着接过,阿蛮见她得了赏银笑得眉眼弯弯,呀,原来姨姨喜欢银子啊?
  于是,阿蛮小朋友立即看向她老爹,娇声催促道:“爹爹,快拿银子给姨姨,快点拿呀~” 第80章 队长高升   .霍锦成身上银子不多,只有银票,虽说二十两变成一百两,但难得有人能带得住自个女儿,这钱,他认了。
  他摸出一百两银票,阿蛮是认得银票的,没等他主动递过来她已伸手一把拿了过去。
  “姨姨。”阿蛮小朋友怕简宁不认得银票,用小手点着银票一脸认真的地道:“这也是银子哦,可以买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可以买漂亮的衣衣。”
  说完,她献宝似的递到简宁手上。
  简宁眉开眼笑地接过揣进怀里,再又搂紧她在她小脸蛋上狠狠“啵”了一下,乐得阿蛮咯咯大笑,跟着也学她的样儿在她脸上也“啵”了一下。
  这还没完,她搂着简宁脖子又道:“姨姨,等爹爹来接我的时候我让爹爹再拿一百两给姨姨,好不好?”
  好,当然好,能不好吗?这下卖亏的银狐皮连本带利捞回来了,还得是小阿蛮啊!
  “小可爱,姨姨真是爱死你了!”简宁用前额蹭着她额头,笑道。
  一百两就爱死了?
  霍锦成先是有些无语,继而猛省悟过来,这一百两是她亲自己女儿一下又多出来的,可不是先前已经付过的饭钱和辛苦费。
  这该死的女人!
  不过是亲一下,他兜里银票又少了一百两。
  霍锦成感觉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然天知道他女儿被那女人哄得一时兴起,会不会突然开口送她黄金万两?
  那可是要破产的,不带这么坑爹啊!
  正好关捕头让人牵了两匹快马过来,霍锦成为转移阿蛮注意力,轻咳一声,对着简宁道:“骑马太颠,小孩受不住,正好你领了赏银,我让人给你们叫辆车,坐马车回去吧。”
  “不要。”简宁拒绝得干脆利落,有免费的马不骑花钱雇马车她脑子又没进水。
  “不要不要!”阿蛮也道:“秋哥可以带我们飞回去哒。”
  “啊,秋哥能飞?”马小麦本来在欣赏关捕头让人牵过来的那两匹快马,闻言扯飞脚过来,“真的假的,你个小丫头不会骗人吧?”
  “先别告诉他,让他急一会。”简宁附耳阿蛮,悄声道。
  “嗯。”阿蛮点头,小手交叠抱在胸前,鼓起腮帮子,小嘴闭得紧紧的。
  一副我就不说急死你的样子。
  霍锦成见自己女儿这么听简宁的话,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喜和是简宁能带住阿蛮,让他没了后顾之忧;忧的是阿蛮以后会不会跟简宁太亲,反不认自己这个老爹爹了?
  不过眼下他也没其他人可托付,杨瑾瑜根本带不住阿蛮。
  罢了罢了,他还是眼不见心不烦,走远一些,也省得自家女儿又瞄上他口袋。
  保银子要紧。
  他抬脚朝马福全走去,何县令一直在跟马福全叙谈,不会是想调他来县衙吧?
  霍锦成没猜错,他走过去时就听见马福全道:“恭敬不如从命,属下听候调令。”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且津县是个大县,单衙役捕快就有近百人,在县衙马福全能发挥的能量更大,身份也由捕快升为捕头,他想组建古代特警队来县衙任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没有现代交通工具,但上下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镇上离丁家村不到七公里,县城离丁家村也就二十五公里的样子,骑马来回还不会有堵车这档麻烦事,再好不过。
  霍锦成还存了想继续说服马福全的心思,见他在自己眼皮下居然三言两语与何县令达成了共识,他心里懊恼却也不得不违心恭贺道:“马大哥高升,可喜可贺,何大人真是慧眼识英才啊!在下佩服,佩服!”
  马福全道:“马某依然还是那话,无论捕头捕快马某人只会干这个,也只适合干这个,今后霍公子用得上马某之处,马某绝无二话。”
  何县令此时还不知道霍锦成是鼎字号明面上的大老板,但他去找守正借兵时事先言明了,要抓的那帮贼人是雍王府养的江湖客,守正当时还有些犹豫不决。可霍锦成去后,不过须叟,守正二话不说借了兵。
  虽然他尚不清楚霍锦成的真实身份,可这位是连赵王都敢正面硬刚的人,他一介小小县令,今儿敢在赵王面前强势的把人带回来,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是知道的,多少也是借了点霍锦成的势。
  官场上打滚的人粘上毛个个都比猴子还精,他这会也主动上前打着哈哈,对霍锦成道:“只要在本县境内,只要是不违反大宴国律法的事,霍公子尽管来找本官,本官同样绝无二话。”
  “好说,好说,日后少不得有打扰大人的时候。”霍锦成听他这般说心里略微受用了些。
  简宁和马福全他们告辞回去时,简宁带阿蛮乘一骑,马福全和马小麦共乘一骑,霍锦成还不知道简宁会骑马,见她一手抱着自个女儿一手拽着缰绳,上马动作轻盈娴熟,又被暗暗惊到了!
  他怎么发现这女人啥都会?
  他对简宁的好奇心越来越大,要不是时间不早了,他真想拉住她好好盘问一下。
  “跟你爹再见。”简宁提醒阿蛮道。
  “爹爹再见。”阿蛮急于去见秋哥,急于想知道一条蛇是如何带他们飞的,连嘱咐她爹早点来接她这话都忘了说,反一个劲催着简宁,“姨姨,快走呀,走吧,姨姨。”
  这女儿没要头了。
  算是白养了!
  目送他们离去,霍锦成脸色黑成了锅底。
  城门已落匙,是关捕头拿着县令亲批的放行条文,亲自护送他们出的城。
  快到那座庄院时阿蛮用手拢在嘴边,看起来她在大声呼喊,简宁他们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但右侧前方草丛如风吹麦浪般晃动起来,转瞬一条长虫扭啊扭的扭到了他们跟前。
  “秋哥来了,姨姨,秋哥来了,快放我下去。”阿蛮兴奋地大叫。
  “他真能飞吗?你没骗人吧?”马小麦问阿蛮。
  阿蛮看向简宁,简宁点点头,她立即道:“我也不知道啊,是秋哥自己说它可以带我们飞的,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试试?来呀!” 第81章 一盏灯火   两匹马自打秋哥出现,四蹄一直“嗒嗒”的原地打转,要不是简宁和马福全有经验,一直轻抚着马肩隆,两匹马可能早撂挑子了。
  秋哥也自觉地往草丛里稍了稍,它看上去也就碗口粗,简宁和马福全都觉得不大安全,再说它也驮不起四个人。简宁让阿蛮问它能否再变成鞭子,要能变成鞭子带回去还行,这么长条大蛇带回去她担心吓到四小只,更担心养在家里会吓到村民。
  她家现在每天人来人往的,养条大蛇在家似有不妥。
  阿蛮有些失望,小家伙心心念念想着秋哥带她飞呢,但她更担心简宁不带秋哥回去,她跟秋哥交谈一会,看向简宁,“姨姨,秋哥说它变不回去了,它自己不会变,是那个坏人给它变的。”
  “师父,没事的,你和我爹爹骑马,我带阿蛮妹妹骑蛇。”马小麦少年心性,对新奇的事物都好奇,一脸跃跃欲试的,要不是被他爹按着,早跳下马去了。
  “不行,夜里风大,阿蛮受不住的,又不是几里地的路程。”骑马简宁都是让阿蛮面向自己坐的,再说秋哥到底不是飞机,安全系数还有待考证。
  “姨姨,秋哥想跟我们回去,别丢下它好不好?”阿蛮可怜巴巴地望着简宁哀求道。
  “带回去吧,它被人驯养久了,可能一时半会不适应野外生存。”马福全看秋哥怕惊扰到马,自觉往草丛里稍了稍,觉得它还是有灵性,放归山林时间长了激发出野性,只怕会为害一方。
  “要不我带回去养着。”他又道。
  “田姐姐会害怕的,还是我带回去吧。”简宁想着马福全白天要去县衙,马小麦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不足以应付突发状况,还是自己带回去稳妥点。
  至于四小只,回去先做做工作看,实在不行,再想办法。
  他们还是选择骑马,让秋哥尾随在后。
  秋哥开始还是老老实实游走在路边草丛中,可心里憋屈啊,明明它飞起来比马儿快多了,这样慢吞吞地它可不习惯,蛇身一挺,它突然腾空而起,腾空后的秋哥瞬间变成庞然大物,身子粗了好几倍。
  “哇!”
  “哇!”
  阿蛮和马小麦同时发出惊呼。
  这货还能变粗?简宁也是啧啧惊叹,马福全倒是挺淡定,他原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自穿越后刷新了他很多观点,早见怪不怪了。
  两个孩子的惊呼让秋哥来了劲,它尾巴一甩,宛若游龙一般,往半空中蹿去,眨眼变成前方一个小黑点。
  阿蛮“哇哇”干呕起来,惊天动地的,这是晕马?
  简宁赶紧勒住马,轻拍着她背心,正考虑要不要喂她一点药,秋哥又飞回来了,落在草丛中瞬间变回碗口粗大小的长虫,探起脑袋,一脸关切地望向阿蛮,再又看向简宁。
  明明它不会开口吐人言,对上它视线,简宁却读懂了它的意思,一如灵狐和果果那样。
  万物都是有灵性的,眼睛又是心灵的窗口,不管是人与人,还是人与动物。简宁从秋哥眼里看到它不会伤害阿蛮,甚至它非常关心阿蛮,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秋哥和阿蛮有什么关系,但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怨情仇,她只要知道秋哥对阿蛮对他们都带着善意就行了,谜底总有揭晓的一天。
  简宁弃马,带着阿蛮还有马小麦上了蛇身,马福全在空间里拿了件带帽子的迷彩服给马小麦穿上防风,自他有了空间后他原来的个人背包出现在空间里。
  尽管眼下还不是深秋,今晚也没风,可飞起来风就有了,简宁也拿了她原来的迷彩服给阿蛮套上。她和马小麦一前一后把阿蛮夹在中间坐着,马小麦和阿蛮都没见过迷彩服,晚上也看不清,两人只知道他们没见过这样的衣服,阿蛮咯咯笑道:“小麦哥哥,我的这件和你的一样耶。”
  “当然一样了,你这件也是小麦哥哥的爹爹刚刚拿给姨姨的。”简宁搂紧她,秋哥腾空而起后她兴奋得哇哇大叫,哪里像晕马的人?
  简宁严重怀疑自己被这小丫头片子给骗了,看来这小家伙是想体验一把骑蛇飞行的滋味呢。
  马小麦更兴奋,这大半天的经历,足以让他在小伙伴面前吹嘘好一阵子了,他不时哟嗬哟嗬地叫着,惹得阿蛮也跟着叫。
  “背着点风,当心风灌进肚子里。”简宁真是心累,又要摁着阿蛮,又要不时扯着嗓子提醒他俩。
  不过有了飞行工具就是爽啊,不多时他们已到了丁家村村口上方,马小麦和阿蛮感觉还没飞过瘾,两人一致要求飞回去看下马福全到哪了然后再飞回来。
  简宁估计马福全还没到夹堡坳,他一人骑匹马还要带一匹马,只是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她出来小半天了,自穿越过来她还是头回和四小只分别这么久,大宝今天又是头一天去学堂念书,此刻到了村口她着急回家看看,便收了他俩的迷彩服,并驳回所求。
  “以后有的是时间,今天到此为止,你娘在家还担着心呢,你赶紧回去给你娘报个平安,好教她放心,阿蛮也要回去洗洗睡了。”
  “回去我娘会打断我两条腿,我还是先去师父家等我爹爹吧。”不知马小麦是真怕还是想跟秋哥多待一会,他跟着简宁去了老屋。
  远远的,简宁看到自家院子里亮着灯,心里不由一暖。
  前世,乌阿婆走后,房子留给了她,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去家里窗口永远黑漆漆的,何曾有人给她留过一盏灯火?
  有家人的感觉真好,她抱上阿蛮领着马小麦快步朝前走去,没走几步瞧见坡上一人快步迎了下来。
  “回来了。”丁有田伸手去接阿蛮。
  阿蛮还没见过他,却顺从地倒向他怀里,人小鬼大的阿蛮或许猜到他是简宁家的叔叔,嘴甜地喊了声:“叔叔好。”
  “嗯。”丁有田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又告诉简宁,“锅里热着水,饭菜也有,常氏田氏帮着做的。”
  这人,她走时都不知道自己今晚能不能回来,他竟给她烧好了热水,简宁猝不及防被狠狠感动到,她也轻“嗯”了声,抬目看他,他却轻挑起眉头,随后张开左臂下意识地护住简宁,轻喝道“娘子,小心!” 第82章 敢咬宰了   下面山坡上草丛分向两旁倒去,秋哥本来探着头,听到他声音赶紧蛰伏,不再动。
  它受制于风清子住在雍王府时,曾无意惊吓到雍王妃,雍王一怒之下差点命风清子活剥了它。而简宁连风清子都能杀掉,对强者它自然存有畏惧之心。
  “叔叔,是秋哥,它跟我们一起回来的。”阿蛮看着丁有田的脸色,语气里带着讨好的意味。
  简宁暗称奇,这小丫头高门大户里娇养大的,竟也知道讨好人,是环境变了,还是小孩子心性使然,不得而知。
  “娘!你回来了。”四小只都还没睡,听到动静,大宝领着三个妹妹出来了。
  田氏常氏还有梅香也都跟了出来,田氏一见马小麦,直奔他而来。
  马小麦倒也没跑,见他娘扬起手,背过身打算老老实实挨几下子。但田氏手高高举起,却轻轻落下,在他背上拂了拂,像是掸扫灰尘,嘴里还是骂道:“小兔崽子,有能耐别让你师父去找,死在外面才好呢。”
  “嘿嘿。”马小麦转过身笑道:“我爹也回来了,娘我们去村口等爹爹吧。”
  “你爹又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田氏嘴上说着,人已扯上马小麦往坡下去了,走几步后想起来又回过头大声谢过简宁。
  她只当简宁他们几个是坐马车先回来的,也没多问别的,只问马小麦是不是真跑去县衙找到了他爹。
  “不是的……”马小麦眉飞色舞,跟他娘讲起自己这小半天的遭遇。
  这头简宁谢过常氏,让她赶紧回去了,她家丁盛今儿也是头天入学,可她放下家里的事守在这陪护四小只等候自己回来,这份情她记下了。
  常氏走后,简宁跟四小只说了秋哥的事,着重说了它不会伤害人并能飞行,她和阿蛮还有马小麦都是骑着它回来的。本打算他们要实在不能接受,她就带秋哥去后山找个山洞让它住下来,结果四小只听完三妞率先发出欢呼。
  “噢,太好了,它在哪呢?娘你快让秋哥出来呀!”
  大宝也老成持重地点下头,“今天夫子说了,百善孝为先,娘说养我们就养着,儿子听娘的。还有爹的。”他看眼丁有田,又补上一句。
  大妞跟着“嗯”了声。
  只二妞面露怯意,期期艾艾道:“可,可是蛇会咬、咬人,五叔原来就被蛇咬过……”
  简宁没去纠正她叫错了,孩子还小,一时半会改不过口也正常,只告诉她道:“娘不会让它咬到任何人,它要敢咬人,娘宰了它!”
  蛰伏在草丛里的秋哥听了蛇背一凉,它发誓,它从未咬过人,也不会主动去咬人,为表心迹它主动游了上来,昂起头不停点着,像在求收留。
  阿蛮“次噢”一声,跑上去一把搂住它,三妞见状也想过去,被大宝给拉住。
  “先看看,别急。”
  这小子,防范意识还挺强。
  简宁摸摸大宝脑袋,笑道:“没事,秋哥性子好像挺温驯,放心吧,你们瞧阿蛮都不怕。”
  大宝松开手,三妞撒腿冲了过去。
  “娘。”大妞问:“阿蛮真能跟秋哥说话吗?”
  “嗯,能。”
  “为什么呀?”大妞又问。
  “能就是能,哪有那么些道理可言。”大宝老神在在地说罢,背着两手朝秋哥走去。
  他见阿蛮和三妞两个女娃娃都不怕,搂着秋哥玩得正嗨,他也不甘示弱,直接伸手朝秋哥头上摸去。
  这个头摸下,那个头摸下,他摸到哪个头,秋哥就低眉顺眼地阖上双目,还往他怀里拱了拱,十分亲昵友好,喜得大宝一把搂住它就往院里拖。
  大宝随原身本来力气就大,几十米的长蛇拖起来毫不费力,秋哥一进院就盘起了身子,四只小银狐也不害怕,元宝和毛球最先靠近秋哥,在它身上蹭来蹭去,连被二妞紧紧搂在怀里的进宝都不淡定了,挣着想要下来也上去蹭两蹭。
  “果果呢?”丁有田没看到果果,看向简宁问道。
  “它应该还先回来,跑哪去了,果果~”简宁装模做样四下找寻,接着指指丁有田身后,“瞧,在那儿呢。”
  丁有田回身,果果一下跃到他怀里,不过小半天功夫没见,它欢喜得不行,亲热的在他脸上脖子上到处蹭,丁有田忽福至心灵道:“你这孽畜,莫不是我头两年曾救过的那只小猫?”
  两年前,有天丁有田从地里回来,到家后简氏给他拉到一边,先是指指阴沉沉的天,然后告诉他大宝还没回来,她担心一会下大雨,怕大宝淋了雨会生病。
  那段时间六岁不到的大宝,每天被孟氏指派去后山捡柴禾,丁有田听说大宝还没回,安抚她两句后拿把镰刀去了后山找大宝。他在山上听到有微弱的哼叽声,以为是大宝伤着了,循声找去发现是一只被藤蔓缠着右后脚的小野猫。
  看样子被缠住很长时间了,他用镰刀割断藤蔓,又解开缠在猫足上的细蔓条,那天他急着找大宝,心思都在大宝身上,早把这事忘九宵云外了。
  果果在他话音落后在他身上蹭得更欢了,简宁道:“看来你还真救过他,我说呢,他怎会跟你那么亲,原来是这样。”
  丁有田看向简宁,笑眯眯地道:“看来哪日为夫也得救娘子一救,这样娘子才会跟为夫亲,是这样么?”
  话落,他自己先觉得永远不会有这一日,只有娘子救他的份,哪轮得到他来救他娘子?
  他以为简宁又会冲他翻白眼,但并没有。简宁只是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声:“好啊,那我等着。”
  她说完朝灶屋走去。
  梅香和抱着进宝的二妞站在一旁,两人都还不敢靠近秋哥,梅香瞧见简宁去了灶屋,赶紧冲阿蛮喊道:“小姐,快过来,跟奴婢去洗洗罢。”
  简宁洗完出来,见院里只三妞还在跟秋哥玩耍,丁有田在东屋给大宝辅导功课,简宁没回来时他一直在辅导大宝,只时不时出去打个转看她回来没。
  大妞在她屋里扎着还没完成的布偶,二妞带着进宝也在边上陪着她。
  “姝儿,放在那,娘一会来做,你去洗洗睡吧。”
  “娘,我们都洗过了,姐姐自己洗的,田婶婶给她打的水,我和瑶瑶是梅香姐姐帮我们洗的。”二妞道。
  梅香似乎挺勤快,几个孩子都睡下后她又来帮简宁扎布偶,简宁一边耐心教着她一边叮嘱她道:“多谢你替我照顾孩子,但往后你只管好你家小姐即可,这家里别的事不用你做,我是为着你好,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83章 婢女多情   梅香没想到自己帮着做点事没落到好反落个不是,早知道她什么都不做还乐得图个清闲。自己带着小姐住在这样的农家,她家公子自不会亏待这一家子,还不晓得她家公子会给这一家子多少好处呢。
  老实讲,今天在来的路上,梅香是带着优越感的,压根没把乡下人看在眼里。她是京城土生土长的丫头,只不过家里穷爹娘为给她哥娶亲,才把她卖去霍府当了丫鬟。
  初进简宁家的院子,梅香要不是看在简宁和三个丫头,都生得标标致致穿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他们府上刚买进的乡下人的土气,她早摆出京城人的气势反客为主了。
  她觉得简宁有些不识好歹,她是丫鬟不假,可她是太傅府上的二等丫鬟,如今又是孙小姐最为信赖的贴身丫鬟,这回还是孙小姐指名道姓非让她跟着来的,等回去就会晋升为一等丫鬟,走出去身份可比普通百姓高得多。
  早知道她不装勤快了,当她愿意替她家做事呢?还不是看在这家的……算了,不要她帮她就不帮好了,她放下手里的布偶,抬脚想走,简宁叫住了她。
  “你在别的地方我管不着,但在我家里一切得依我的规矩来,打这会起,我不要再听到小姐奴婢这样的称呼。如果让我再听到,那我只能把你送去普仁堂,或者送去县里鼎字号,你记住没?”
  丁家村拢共四十几户人家,没有一户乡绅豪强,自然也没人家里请得起下人。个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梅香要总把奴婢挂在嘴上,又总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阿蛮,时间长了,家里三个丫头的心态难保不会被她搞乱。
  三个丫头要么无形中觉得自己低阿蛮一等,要么会以主人的身份反过来使唤轻视梅香。
  无论哪种结果都不是简宁想看到的。
  她也知道,若一旦梅香被她退回去,那么霍府必将不会再重用这样的下人,以后她或许只能在霍府做个洒扫丫鬟了。
  严重点,签了死契的,搞不好还会被发卖。
  为着梅香好,简宁希望她最好听进自己的话,老实守好自己定的规矩。
  梅香可不想被退回去,她还等着跟小姐回京晋升一等丫鬟呢,但这个乡下妇人太厉害了,完全不像她以往接触过的乡下人。
  真是讨厌!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奴…我记住了。可是,小…阿,阿蛮要不高兴奴…我叫她名字怎么办?”她期期艾艾道。
  “阿蛮那儿我会跟她说,她是个好孩子,能听进去,必不会为难你,放心吧。”
  “那我歇哪?”
  “跟阿蛮或者姝儿睡都行。”
  简宁安排二妞三妞睡一张床,给她主仆二人腾了张床出来,她要愿意跟大妞睡也随她。
  “那我去歇息了。”
  梅香从她房里出来,路过东屋透过新换的窗棂往里瞄了眼,大宝因要早起练功还要去镇上学堂,已经被简宁命令睡下了。丁有田还在外间灯下读书,从梅香所站角度看过去,他侧颜如画,说不出的清贵雅致。
  乡下竟有这般俊美的男儿,她心不觉又怦怦跳了起来。
  黄昏时分,丁有田从刘瞎子家听完课,携同刘瞎子一块走进院里时,梅香头一眼看到身着月白锦袍的丁有田就暗自惊讶,她家公子和杨公子都是生得极好看的人,但丁有田比之他二人更加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尤其他唇瓣含笑,对着她微一点头,眸光如水好像淌进她心里,搞得她心似小鹿,乱碰乱撞。
  梅香摁着自个的小心脏,恋恋不舍地抽回视线,慢吞吞地回了西屋,中途差点被趴在廊上椅子里睡觉的果果吓一大跳。
  回到房里,她静静站了片刻,最后选择还是和大妞一起睡。躺到床上,她轻轻盖上被子,鼻中嗅到被子上散发的晒过阳光的味道,心下暗哼,那乡下妇人还挺爱干净的嘛。
  她瞪眼瞧着窗户上用竹筒做的风铃,脑子里两个小人儿在打架。
  一个在说这家的女主人很厉害,别东想西想;一个说只是想想又能怎样?长个脸不就是给人看的吗?何况……梅香越想越觉得丁有田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对她有意,冲她笑起来那双眸子像会说话一样。
  想来想去,想得她自己不好意思,害羞的用被子蒙住了头脸。
  一忽儿,她猛拽下被子坐了起来。
  奇怪,这家的男主人为何在东屋读书,不在主屋呢?
  难道他根本瞧不上那乡下妇人?
  不行,她得去看看……
  梅香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口又退了回去,她害怕自己这样跟做贼一样出去,会被那只丑猫袭击,而且院子里还盘着一条蛇呢。
  算了,明天再打探。
  由于有了新发现,她更兴奋了,躺在床上半天半天没睡意。
  夜渐渐深了……
  月黑风高,县衙院角的尸体堆里坐起一大汉,他先是伸了伸懒腰,接着抬起右腿,再又抬起左腿,然后左右腿交替抬起落下,反复几次,这才跳下尸堆。
  他姥姥的!有双腿的感觉就是好啊,唯一不爽的是那些变硬的尸体硌得他后背疼,他又活动了一下肩背,这具肉身和他匹配度不高,严重影响他功力恢复,关键这大汉形象他还不喜欢,完全没有一点他从前仙风道骨的感觉。
  不行,得马上换掉。
  他足尖一点,蹿上房顶,猫着腰往大牢那边摸去。
  大牢里,关捕头在自斟自酌,今晚当值的本该是王大,但他一向体恤下属,今儿王大老娘让罗俊贤逮了去,他命他回去好好安抚安抚老人家。
  得幸关捕头替了王大,不然王大今晚命休矣,风清子是认得关捕头的,知道他做为一个捕头拳脚功夫厉害,依着自个现在的武力值硬拼不一定拼得过。
  略一思索,他跑去前院泼油放火,点燃了那堆尸体,随后扯着嗓子大喊县衙起火了!起火了!
  由于幼童失踪案搅得人心惶惶,三班衙役捕快连着几日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今晚重案得破,人犯或死或抓,除留下几个当值的,其余人等皆回去歇息了。
  听到县衙起火了,关捕头也没多想,留下一人看守双腿尽断的罗俊贤,自己带着另外几个衙役匆匆往前院奔来,边跑边还砸巴着嘴,脑子里还在回味云山翠的滋味,自喝过云山翠别的酒入喉根本提不起劲。
  风清子成功调离关捕头后潜入牢房,三下五除二干掉了看守罗俊贤的衙役。
  “魏大牛?你他娘的没死啊?”罗俊贤原本以为自己此番在劫难逃,没想到他的手下魏大牛居然没死,还潜入牢房来救自己了,他不由仰天大笑。
  “啊哈哈哈哈……天不亡我也!” 第84章 异想天开   罗俊贤笑,风清子也嘿嘿笑,随后一声不吭地拿过钥匙开了锁,扛起他就往外跑。
  “还有芬娘,一并救了,大牛!”罗俊贤隐隐听到芬娘在女囚那边叫喊,风清子只做没听见,扛起他跃上院墙,一路朝着南山城隍庙狂奔而去。
  到了城隍庙,风清子学了几声鸟叫。
  须臾,一个小道士开门探出头,风清子道:“去把城隍爷挪开,打开密道,快。”
  城隍爷下面有个密道,只小道士和他师父风清子知道,小道士满脸惊疑,却也不多话,迎进他俩,动作利落地搬开城隍老爷,拿个火折子在前面带路。
  “大牛,你真是出息了,几时整了个这么个藏身之所,竟一直瞒着我,行啊你!”罗俊贤兀自夸道。
  下到密室,风清子将他往地上一扔,嘿嘿笑道:“贤弟,此处可还满意否?”
  罗俊贤被他扔在地上正要冒火,猛听他叫自己贤弟,抬眼看去,脸还是魏大牛的脸,只要眼里的笑……
  “大哥?你是风大哥?”
  “嘿嘿,嘿嘿嘿……”
  小道士此时亦嘿嘿笑了两声,朝风清子点下头,躬身退了下去。
  “大哥何故笑得这般瘆人?”罗俊贤背皮隐隐发麻,脑子急速盘算着,他竟不知道风清子练成了移魂大法,成日里兄弟叫得亲热,背地里竟对他藏了一手,他若早知道……
  想到自己原本也是在劫难逃,早知道又能如何?
  “罢罢罢!横竖是一死,与其死在官差手里倒不如死在大哥手里,动手吧!”
  他合上双目。
  “且慢!”
  不等风清子动手他跟着又睁开眼,他不甘心啊!他这辈子除了好女色之外,从未主动伤过他人性命,他不甘就此死去!
  “大哥!好歹兄弟一场,何苦非要害我性命?留小弟一命,日后小弟定为大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这副皮囊能为我所用,你应该感到无上荣幸才对。”
  “可小弟双腿已残,大哥何故放弃大牛一双好腿,难道大哥还想再做个断腿之人吗?”
  “嘿嘿,这个就不劳贤弟操心了。”
  “不!不不!啊……”
  片刻后,风清子扔掉蒲团,自石室拿了个药箱出来,动作娴熟地替罗俊贤医治起伤腿。
  鸡叫的时候,小道士端着早餐下来了,放下托盘,他拖起魏大牛的尸体又上去了。
  密室里,一身道袍的罗俊贤在打坐,头顶袅袅冒着白雾,面上再也看不出一丝轻浮之气。
  没错,这是换了内核的风清子,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罗俊贤的肉身竟与他高度契合,实在是意外之喜。
  他打完坐,用过早餐,小道士又下来收托盘了,见他神清气爽,满面红光,小道士喜道:“如今师父怕是天下无敌了吧?”
  风清子唇角勾出一丝弧度,随即又敛去,并轻叹了口气。
  “师父何故叹气?”小道士不解,问道。
  “这世上能人异士甚多,若不是亲眼所见为师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能在自己体内开拓出一片天地,还能用来藏人纳物,这究竟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这怕是做梦。”
  “嗯?”风清子转目看向脱口而出的小道士,似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他皱眉来回踱了几步,忽而猛一下站定,陡然道:“没错,做梦!梦里可不是另有一番天地?哈哈哈哈……”
  他仰天狂笑,笑得密室嗡嗡作响。
  笑罢,他又疯狂来回踱着步,嘴里不停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梦境就在脑子里,可不是天地万物都装得?有了有了,我只需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如何留存梦里的天地,把它变为一个别人看不见,自己却能用的空间即可!”
  他越想越兴奋,自他见识到简宁的空间后一直在思考这事,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不想让小道士无心一言给点破,他用手指着小道士嘱咐道:“从今儿起不必再送饭食,为师要闭关,直到把梦境里的天地变成空间永久留在脑子里,别人能做到的事为师一定也能!”
  说完,他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简宁在他笑声中结束了一天的晨练,她转过身,看了看练桩的四小只,四小只脚上都绑上了沙袋,沙子是她去河边淘来的,晒干后缝在了布袋里。
  她先从大宝开始,踢了踢他下盘,他双脚稳稳抓牢地面,纹丝未动。再是大妞,二妞,三妞。
  除二妞稍有晃动,大妞三妞都稳稳站住了。
  检查完四小只,她又纠正了一下马小麦的动作,这才去灶屋做早饭。
  四小只练完功,大妞她们回到房里,阿蛮和梅香才起来。三小只看到梅香在给阿蛮穿衣服都挺惊讶,二妞对着打哈欠揉眼睛的阿蛮道:“你不会自己穿衣的吗?我和瑶瑶都是自己穿,我们比你还小呢。”
  “我家小……”梅香摇摇头,“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有身份的人是不用自己做事的,自然有人替她做。”
  三妞:“什么事都可以替吗?”
  梅香:“那当然,自己什么都不用做的。”
  三妞:“吃饭拉粑粑也别人替吗?
  梅香:“你故意的吧,这么恶心,这些当然得自己做,别人哪替得了!”
  三妞:“是你自己说的,自己什么都不用做。”
  阿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还有些起床气,边打哈欠边往梅香身上倒。梅香抱住她,侧目看向三妞,“我可没说吃饭拉……”眼珠一转,她又道:“对,是我说的,我说错了。有些事可以替,有些事不可以替,比如吃饭,上茅房,睡觉啊,这些别人都没办法替。”
  说到睡觉,梅香装做猛然想起似的,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你们爹娘好像都不睡一个屋的?”
  “关你什么事!”大妞二妞三妞齐声道。
  院外,丁有田起床了,他在跟大宝说话,梅香听到他声音,装作内急,把阿蛮放床上一放,“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跑出去了。
  梅香跑去灶屋打了盆洗脸水,又拿了杨柳枝和香胰子,因不知道哪根是丁有田的洗脸巾,她干脆扯了自己的搁在盆里,然后端了出去,正好在院子廊上堵住丁有田。
  腰身一挺,她扬面摆出自认非常迷人的笑容,娇声道:“丁大哥,洗脸水给你打好了,快来洗吧。” 第85章 小豆爆料   梅香到底是高门大户家里的丫鬟,洗脸巾半边浸在盆中,半边搭在水盆边,摆在那,一眼望去,熨熨贴贴,清清爽爽。不似丁有田他们平日毛巾胡乱一把浸泡在盆中那样。
  香胰子和杨柳枝则整齐摆放在用竹筒做的洗漱筒盒中,她俏生生地立在那,含羞带娇地望着丁有田。
  人与人之间是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磁场的,当某人对你格外关注时,哪怕对方视线来自你身后,你的大脑波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
  昨儿丁有田便隐隐察觉梅香这丫头有点不对劲,他不过当她小孩儿,又怜她年纪小小就给人做了使唤丫头,到了自个家怕她拘束因而才对她多了分和善。
  如果说昨儿他还只是怀疑,此刻见她这般姿态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丫头!
  丁有田自己也是有三个女儿的人,本不忍沉下脸苛责小姑娘,怕伤了她的体面,可若放任她这般又恐她越发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正为难,大妞三个换过衣裳同着阿蛮出来了。
  梅香捂着肚子跑后,大妞见阿蛮不会穿鞋,主动帮着她把鞋穿好,四个丫头有说有笑地跑了过来。
  “咦,梅香姐姐,你就上完茅房了?”阿蛮朝梅香跑来,丁有田立即冲她招手笑道:“快来,叔叔替你洗把脸。”
  梅香正不知如何回阿蛮话,见状忙道:“可不敢劳动丁大哥,还是让……”想起简宁立的规矩,加上梅香也不愿当着丁有田的面轻贱自己,遂咬牙硬着头皮道:“我来,阿蛮,蹲下,咱们洗香香了就去吃早饭。”
  侍候人梅香是专业的,掬捧水先湿了阿蛮脸蛋,再拧帕子轻揩去她眼角的眼屎,阿蛮头扭来扭去望向背着书包过来的大宝,注意力被他分散压根没注意梅香改了称呼。
  “大宝,你又要去学堂念书啊?”阿蛮叫道。
  大宝止步,微皱起眉头,什么叫又要去学堂念书?基本天天都要去的好吗?
  “你长了手,应该自己洗脸。”
  说完,大宝朝灶屋去了,毛球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脚边,阿蛮又叫道:“你去学堂我替你看毛球呀!”
  大妞她们一人有只小银狐,阿蛮羡慕死了,昨晚大妞就跟她说了,等白天大宝去了学堂她可以跟毛球玩,所以她一早就惦记上了。
  大宝没吱声,头都没回一下。
  二妞道:“你连洗脸都不会,我哥才不会放心让你看毛球呢。”
  阿蛮不服气,“洗脸有什么难的,谁说我不会,我洗给你看。”她抓起毛巾,“呀,这不是我的洗脸巾,算了,我就拿这个洗,看我会不会洗。”
  她抓着毛巾往脸上一通乱擦,水洒了一地,衣裳领口袖口胸前顷刻湿了一大片。气得梅香瞪眼二妞,忙拖着她回房换衣裳去了。
  “娘。”大宝进了灶屋,简宁已给他备好碗筷,昨晚睡前他就告诉过简宁,夫子让他们自己带碗筷。
  昨儿丁有田忘了这茬,几个孩子都没备碗筷,都是用的夫子家的。
  “怎么就把书包背上了,还没吃早饭呢。”简宁说着要把装着碗筷的布袋往他书包里放,他一手摁住书包一手去接简宁手里的布袋,“我拿着,搁书包里会把书给压皱了。”
  “那也行,走,先去吃早饭,昨儿娘没送你,吃完早饭今儿娘送你去学堂。”
  “不用。”丁有田走来笑道:“高山老叔说了,往后村里上学的娃他每天早上赶着牛车免费送。”
  丁高山是里正的大名,简宁听他提到牛车便知道说的是里正,她边把早饭放进食盒边道:“里正老叔一天好多事,怎好麻烦他天天送,要不咱们自己买辆马车如何?”
  早饭桌上,一家人围绕马车兴致勃勃讨论开了,刘瞎子也支持他们买辆马车,有了马车无论去镇上去县里都方便多了。
  阿蛮看大妞她们三个说到马车眼睛发亮,看她们很喜欢的样子,头一偏,叉着腰,豪爽大气地说道:“我家里好多马,马车也有好多,我让我爹爹给你们一人送一辆。”
  “姨姨。”她又扭过脸看向简宁,“不用买,我让爹爹送几辆给你们。”
  梅香也一脸得意,马车算什么呀,她家公子送得起。
  简宁心里暗笑,昨儿她问霍锦成要饭钱要带娃辛苦费,霍锦成一张脸都稀烂,还好几辆马车呢,只怕她爹听了会哭晕在茅厕。
  “你倒大方,比你爹强。”丁有田也想起卖那张银狐皮时,霍锦成掏钱一脸肉疼的表情。
  他今儿穿的依旧是那件月白色的锦袍,这是杨瑾瑜正式拜简宁为师后特地在成衣店给他订制的,简宁也有一件,她本打算今儿送大宝去学堂,也特意穿上了。
  别说,两人穿上同色锦衣,坐那还真挺养眼,常氏一进院子就注意到,啧啧称赞道:“瞧你们夫妇两个,跟金童玉女似的,两人咋都生得那么好看呢?”
  丁有田笑吟吟地看向简宁,见简宁听了常氏的话耳根又微有些红了,他眼底笑意更深。
  梅香心里暗翻白眼,觉得常氏就是个马屁精。
  马家哥仨跟在常氏丁盛后面走了进来,马小麦练完功回去后换了衣裳,哥仨都背上了书包,因为他们老爹马福全下令必须去念书,最低要求是得学会认字,不能当个睁眼瞎。
  马小豆一上来就笑嘻嘻地告诉三妞,“昨晚我爹我娘也亲嘴了,哈哈,我起来上夜被我瞧见了,我爹还给我娘揉肩膀,我娘脸红得跟鸡冠子似的,哈哈哈哈……”
  “这臭小子!”常氏饶有兴致地逗着他道:“那你瞧没瞧见你爹娘钻被子?你可要留神注意着点,等你爹娘钻了被子你很快就有小弟弟小妹妹了。”
  另有来送布偶的大婶也笑问:“你爹有没有给你娘脱衣裳,有没有把你娘压在床上哼哼叽叽的呢?
  村里已婚大嫂们扎堆闲聊时最爱说些个荤话,各种荤段子也是信口就来,还常逗着两三岁的娃儿套问人家爹娘隐私,以此为乐,村民们也都见怪不怪,简宁每每听了都远远避开。
  前世她还跟着自个爸妈住在小镇上时,那些家属区大妈也是这样,且从来不顾忌边上是否有小孩儿,只管自己说得上嘴说得开心,看来无论现代古代都一个样啊!
  “行了,别逗乐了。”简宁扫眼梅香,笑着对常氏和那妇人说道:“这还有小姑娘在呢,说话收着点,别叫人家小姑娘难为情了。”
  常氏和那妇人见梅香脸确实红了,低头往碗里扒着饭,便都笑着赔礼道:“是我们疏忽了,莫怪莫怪,我们都是粗人,说话不过脑的,不说了不说了。”
  大宝看看简宁,又看看丁有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86章 无名之火   马小麦有两个弟弟,丁盛也有两个弟弟,大宝也想要弟弟,哪怕只有一个都比没有要强。他听常氏话里的意思,爹跟娘钻被子就会有小弟弟小妹妹,那样的话得爹跟娘睡一屋才行吧?
  大宝之前只是弱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傻子,也就是说他有八岁,心智却只有三四岁,但不代表他没记忆。从前他们跟着爷奶住时爹娘一间屋,他们兄妹四人一间屋,那时候爹跟娘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为什么现在要分开睡?
  关于爹跟娘分开睡这事大宝问过他爹,还是简宁刚安排他跟丁有田睡东屋的时候,那时候他语言表达能力还不行,他记得他爹的答复,说是自己晚上要读书,会影响到他娘休息。
  大宝回想了一下,觉得不是他爹说的这么一回事,他总结的结论是,娘变强了,爹没变,这样看来他爹有点危险啊,搞不好会一直跟他睡东屋,那样他想要个小弟弟的希望岂不是会落空?
  不行,他得给他爹打下气,鼓励鼓励他爹。
  临去学堂前,大宝特意对丁有田道:“爹,加油,你要让娘对你刮目相看才行,最好给娘挣个诰命,这样你才有机会。”
  大宝一脸你不加油会一直睡东屋的表情。
  丁有田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笑道:“行啊,现学现卖上了,刮目相看还是你爹我才教你的就用上了。”
  大宝:“爹尽力就好,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给娘挣诰命的。”
  丁有田在他额头弹了一指:“想多了,我娘子的诰命自有我给她挣,轮不到你小子来操这份心。”
  “走吧,你爷俩说啥呢。”简宁收拾好了出来,昨儿她没送大宝,今儿准备送他到村口,丁有田也跟了去。
  他们一家三口刚出院门,迎面撞上田氏,她看上去容光焕发,简宁想起马小豆的话,心下暗道,男人果然都狗得很!
  里正赶着牛车已停在村口,正和牵着马的马福全在说话,昨儿两匹马,一匹马福全送去了镇衙,一匹骑了回来。看见他们一家过来,马福全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喊了声:有田老弟,弟妹。
  简宁侧过脸叮嘱大宝上课好好听夫子讲课,别走神,没理睬马福全,跟没听到似的。
  直到里正驾着牛车走了,她全程看都没看马福全一眼,倒是丁有田过意不去,跟马福全寒喧了几句。
  回去时,丁有田问她,“娘子是不是对马大哥有何意见,他跟娘子打招呼娘子都没张他,他好像有点不自在。”
  “他是我什么人?我干嘛一定要张他?明明看见我跟我儿子在说话他瞎打什么招呼,谁有空搭理他。”
  丁有田看看她,继而说道:“田氏在我们最难的时候帮过我们,娘子不是一直跟田氏很要好吗?这关系一旦搞僵以后再想处好就难了。”
  “我不用你教我做人做事!”简宁说完加快步子朝前去了。
  老屋院子里,常氏在打趣田氏,田氏走来才知道马小豆个大嘴巴瞎咧咧,把他们两口子那点事都说给人听了。这要是搁从前田氏是脸不红心不跳,要知道她也是村口说荤段子的一员猛将,如今也不知咋回事儿,平日里想起马福全她心里都甜丝丝的,有时干着活都会突然发笑,这会听常氏打趣她,脸一下红了,还啐了常氏一口,骂她没羞没臊。
  “哟,你他娘的老黄瓜刷绿漆装啥嫩呀,还真是奇了,这脸还真红了呢?你家小豆子说你男人亲你一口,你脸红成了鸡冠子我还不信,你这什么情况?”
  简宁走到院外正好听到常氏这话,默默站立片刻,她扭身往红薯地那边去了。
  丁有田望着她背影挑起眉,田氏常氏都挺能干,眼下生意正红火,他隐有些担心简宁会迁怒田氏,村里再想找个田氏这样能干的妇人不容易,也不知道马福全到底哪得罪了他娘子,他准备有机会找马福全问问看。
  因还要去刘瞎子家上课,他也就没跟过去,他娘子这会心情不好跟过去也问不出什么,还容易讨顿骂。
  他抬脚进了院子。
  “丁大哥。”梅香在常氏打趣田氏时躲进了西屋,估摸着丁有田他们差不多该转回来了她又出来看了看,正好看到丁有田一人走了进来。
  “我沏了壶茶,刚晾好了一杯,我这便给丁大哥端过来。”梅香说罢扭身去了灶屋。
  常氏夸道:“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丫头,还挺会侍候人。”
  梅香才十四五岁她也没多想,只当这丫头跟着阿蛮住在丁家,知道讨好主人家呢。但田氏不同,她如今和马福全正处于蜜月期一般,先前她打西屋窗口过又撞见梅香在对镜描眉,当时还纳闷来着,不知她在乡下打扮给谁看,这会瞅见梅香看丁有田的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双眸子太不安份了,她想着得提点简宁一下才好。
  “咦,简妹妹呢,不会跟着大宝去学堂了吧?”她见只丁有田一人转来了,便问道。
  “她去地里了,就来。”丁有田说着话头也没回,径直回屋拿了书本就走,他可不敢喝梅香专为他沏的茶。
  “丁大哥!”梅香端了茶出来,只看到他一抹衣角消失在院门口,她还想追出去,被田氏给叫住。
  “你这丫头,人家不稀罕喝你沏的茶你还追个啥呀?你要闲着没事过来帮我们盯着这口灶多好。”
  因每天都有发酵好的一批棒豆,每天都要酿酒,简宁去了地里,她和常氏要盯着三口灶,两人倒也忙得过来,只不过顺嘴喊她一声,并没指着她能帮,但梅香开口却把她给气着了。
  “你倒会指派我,那又不是我份内的事,我凭啥听你的。”梅香冲她翻了个白眼。
  “嘿!我指派你了吗?我说没说帮?你愿意帮就帮,不愿帮拉倒,个小丫头片子,你还翻白眼给谁看呢?再翻个试试?”
  “算了算了,她一个半大小孩子跟她计较啥。”常氏忙扯住田氏,“哪来的气性,大早上的,看来你男人昨儿没把你侍候好啊!”
  “去你的!尽瞎说。”
  哼!梅香眼一甩,端着茶去了主屋。 第87章 三妞神复   几个孩子都在主屋,大妞在扎布偶,二妞三妞在翻花绳,阿蛮在逗着跟大妞的招财玩耍的毛球。
  梅香进来把茶盘搁在桌子上,端着原本倒给丁有田喝的那杯茶递到阿蛮嘴边,阿蛮就着她手抿了口,摇摇头,表示不要喝了。她头一仰,剩下的自个饮了。
  “我也要喝,梅香姐姐,我要喝水。”二妞喊道。
  “要喝自个倒。”梅香可不负责侍候她。
  “我给你倒。”阿蛮想起简宁叮嘱过她,小朋友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先前大妞帮她穿鞋,二妞三妞也都帮忙递了鞋的。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碎了杯子,她哪配你给她倒茶,还是我来倒吧。”梅香赶紧倒了半杯茶,斜吊着眉眼递到二妞跟前,“喝吧,见人拉屎屁眼子痒,别人干个啥你都要跟着凑热闹。”
  大妞扭头看了眼梅香,孟氏也爱用这话说她们几个,直觉爱用这话说人的都不是良善之人。只是想到梅香也不会在她们家长住,因此皱了下眉头,没说啥。
  二妞接过杯子,果然只喝了两口便要把剩下的泼掉,三妞叫道:“别倒,我来喝掉。”
  三妞把剩下的喝了,自己下床送回杯子,二妞想起来质问梅香,“为什么说我不配她给我倒茶?我娘说了,人都是平等的!”
  梅香可没听过这话,她戳下二妞额头,“我说不配就是不配,阿蛮她爷是太傅,知道太傅是干啥的不?是教太子读书的,太子以后可是咱们大宴国的皇帝!阿蛮她爹还是一等侍卫,你爹你娘是什么?”
  “我爹是丁有田,我娘是简秀姑。”三妞大声道。
  大妞笑了起来,虽然她也不知道太傅和侍卫是个啥,但她知道皇帝很厉害,她娘说的西游记里的玉帝是天上的皇帝,地上的皇帝远在一个叫京城的地方,她以前总听孟氏提起。
  孟氏心心念念想要当诰命夫人,总碎碎念叨求着家里供奉的菩萨保佑丁贵丁权早日高中皇榜,让京城里的皇帝老儿给她封个诰命。
  大妞笑,梅香也笑,她笑丁有田的名字,没想到那么俊的一个人儿有这么个土得掉渣渣的名字。
  她俩一笑,几个小的不明就里也跟着笑,阿蛮本来还想问梅香来着,她觉得梅香今儿说话怪怪的,见她们都在笑也就忘了问,不但跟着一块大笑,还笑得最响亮。
  “这些丫头啥事这么好笑?”常氏往主屋这边扫眼道。
  “那小狐狸精进去了,兴许说啥好听的话哄骗她们几个呢,呸!”田氏啐口,接着悄声告诉常氏,梅香那小妮子惦记丁有田。
  “我呸!”常氏听了也啐了口道:“这外面来的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她敢打歪主意老娘活撕了她!”
  田氏正要接腔,忽“呀”一声,惊得险些跌倒在地,她手指着杂物间方向,两腿发软,哆哆嗦嗦上牙磕着下牙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你这是怎的了?”常氏说着顺她视线望过去,也吓得一声尖叫,手中烧火棍都吓得失手掉落在地。
  秋哥从杂物间爬出来,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俩,果果蹿下椅子,冲秋哥龇牙挥着两只前爪赶着它。
  果果这货很会仗人势,先前简宁练完功就命秋哥去杂物间,白天不得待在院子里惊吓到人。
  万物都有灵性,秋哥不能待在院里,而果果可以,无形中果果便觉得自己更受主人宠爱。这会见秋哥敢擅自出来,它摆出宠猫的气势赶着秋哥,要是简宁在跟前它会毫不客气扑上去,拳打脚踢给秋哥一个厉害看看的。
  听到院里的动静,梅香率先出来,一见之下,她不屑地冲田氏又翻了个白眼,还指着她给秋哥下令,“咬她!”
  “梅香姐姐!”四小丫头也出来了,阿蛮斜目瞪着梅香,“你为什么让秋哥咬人?我不喜欢你了。”
  “哎哟,我哪能支使得动它呀,这不是闹着玩儿吗?它也不会听我的,我跟大嫂闹着玩儿呢。”梅香听阿蛮说不喜欢自己了,唬了一大跳,都怪那两个乡下妇人,大惊小怪,她暗暗又瞪了她们两个一眼。
  “田婶婶,常婶婶,别害怕,秋哥不会咬人的。”三妞边说边跟着阿蛮跑向秋哥。
  “阿蛮,你让它回杂物间去待着,我娘不让它白天在院里玩,别人看了会害怕的。”大妞说道。
  “嗯,好哒,我跟它说。”之前大妞帮阿蛮穿鞋时她就问起过秋哥,已知道简宁白天不让它出来,所以很爽快地哄着秋哥去了杂物间。
  “我们留在这陪秋哥玩会吧。”三妞看秋哥好可怜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她们几个,刚刚肯定也是听到她们笑才忍不住出来的。
  “天老爷啊!”院子里,常氏抚着自个胸口心还怦怦跳,“这咋又整条长虫回来了,奇了怪了,这些个东西偏都通人性,咋都听简妹子调摆啊?”
  昨晚田氏跟马小麦去村口等马福全,马小麦跟她说了自己的遭遇,说了他爹和简宁并肩作战的事,但没提他们是骑秋哥先回来的,怕惊到她娘,所以田氏也不知道秋哥的存在。
  “要不说她能带着咱们两家奔好日子呢,那能是一般人吗?从前我就纳闷她咋那么大的劲,没准她爹跟我二哥一样也是个镖师,会功夫呢!”
  田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要不简宁咋能跟她男人一样会拳脚功夫,还那么胆大,一个女人敢闯进坏人窝里救她儿子,她想着一会等简宁回来问问她。
  后山坳里,简宁望着昨儿马福全牵马站的那片山坡,脑子里浮现他敬礼的那一幕,昨儿乍见时的震憾又萦绕心头。
  她微眯起眼,脑海中身着古装的马福全,一忽儿又变成了身着军装的武言旭,两人交替在她脑子里浮现,渐渐又合二为一。
  其实若换掉古装马福全和武队还真挺像,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武队未婚,穿过来顶替了马福全,他如今就是田氏的男人,他并没做错什么,她有何理由生他的气? 第88章 二妞被罚   生气的理由,简宁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一直以来她不愿直面这件事。不管她承不承认,她都清楚,自己对武队的感情,早已超越下级对上级,同事与同事之间那种单纯的友谊。
  简宁以为自己早走出童年阴霾,但事实上童年父爱母爱的缺失,很多时候将会伴随人一生,并决定了她在感情上始终处于被动位置。刚穿来时如果不是三妞主动扑向她,她不会张开双臂接纳她,接纳四小只,前世要不是乌阿婆主动提出让她跟她走,她也不会跟她走。
  乌阿婆是个话极少的人,简宁从未看她开过笑脸,但她对简宁的关爱是实实在在的。她没有户口本,乌阿婆也没为难她,让她回去找她爸妈要什么的。乌阿婆有很多神通广大长期找她求医问诊的患者,她通过那些患者的关系,直接把简宁的户口从她家乡小镇转出来落到了自己名下。
  乌阿婆认她做孙女,还给她起了个小名叫乌丫。
  除了武队之外,简宁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她还有这么个小名,这是她两世为人迄今为止做得最为主动的一件事。
  在简宁想来,她告诉他自己的小名相当于某种暗示了,因为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和武队心意相通。她能感觉他心底装有很多不可言喻的事,她渴望走进他心里,却一直被动地等着他先开口。
  直到简宁牺牲前那一刻,她都不清楚武队对自己是个什么意思,有时候她觉得武队对自己和对别的同事不一样,有时候又觉得他对任何人都一样。
  但此刻,她清楚了,明白了,所以她生气,她愤怒!他明知她是穿越而来,明知她是简宁而非简秀姑,可他依然在伤愈后迫不及待和田氏滚了床单。
  终究是她错付了!
  狗男人!狗男人!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简宁情绪瞬间失控,她揪住一根红薯藤连根拔起,随后挥舞着红薯藤将整片地里的苗打得如天女散花般,七零八落,四下飘零,最后又抬足向连锦起伏的后山狂奔而去!
  她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直到累了倦了,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才一头扑倒在草地上,放声痛哭上了……
  酣畅淋漓哭过一场,她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明眸慢转,她打量着四周。山高林密,她处在群山环绕中一片绿草青青的洼地,四下开满了浅白色的小花,定睛细看,哪里是什么绿草,分明是野生的胡葱。
  由于没人采摘,大多都略微有些老了,但嫩的也有,做为特警人员她背包里多的是工具。她拿出军用工兵铲把一些嫩的连根带土铲起,移栽到百草间里,再又割了好些嫩的扔进百草间,打算带回去包顿饺子。
  辨认方位找到回家的路对简宁来说小菜一碟,她先去了趟陷阱,大宴国几十年来没有战事,丁家村又没猎户,山上野物繁殖快,尤其野兔和斑鸠,如今村民都不用去镇上卖,套到野物直接送来她这,张麻子隔天就会打发人套着马车来取货。
  她在陷阱里取了羚羊野兔,下山路过红薯地,愣了愣,待醒悟是自己的杰作后,她对自己深感无语。
  至于吗?
  为了一个男人?
  去他的武队!现在在她心目中四小只才是最重要的!
  她上前查看了一下,意外发现土地里冒出一点红色,她扒开泥土,拽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薯,这才个把月的时间居然长了这么大。
  可惜了可惜了,真是该死!
  她把一些被破坏掉的挖了出来,剩下的修整一番,又灌溉了灵泉水,好在大多还能抢救。只是这样浇水太麻烦,要是能埋管道把河水引到这,岂不省事?
  不过管道是个麻烦事,古代就算资源丰富也需要人去开采,治炼钢铁不是个简单的事,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算了,她也就是想想,大不了还是费点事耗点时间,她拎着羚羊野兔,又在百草间拿了胡葱和布袋出来,把红薯装上,回家去了。
  田氏常氏还有大妞她们几个,得知简宁中午打算包羊肉胡葱馅的饺子,都没什么反应,因为她们都没听过饺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待简宁简单描述过形状,阿蛮率先跳脚拍掌欢呼道:“噢,是扁食,我最喜欢吃扁食,姨姨最好了,我也要包,我会包,我跟孙妈妈学过,我能包的。”
  “得了吧小……”梅香瞟眼简宁,及时把“姐”字咽回肚里,“你哪会包,放锅里一煮全开了,一会还是我帮着包吧。”
  阿蛮叉腰,刚要发怒,简宁道:“想学是好事,姨姨可以教你,但你要发脾气姨姨就会罚你去面壁思过。另外,在姨姨这,你和大妞她们都是一样的,不是什么小姐,自己能做的事情都要慢慢学起来自己做,知道吗?”
  有关阿蛮不会自己穿鞋洗脸这些事,二妞在早餐桌上都已经给她爆料了。原本简宁不想多事,阿蛮家境好,家里下人一大堆,又只在她这住个把月,她犯不上操这份心。但想着阿蛮打小没有娘,小姑娘其实也还机灵乖巧,她忍不住还是想管上一管,哪怕只在她这住几天,该管她也得管。
  “娘,她喝水都要梅香姐姐喂,什么都不会做,笨死了。”
  “佳佳!”简宁瞪眼二妞,“阿蛮是姐姐,不许这样说姐姐,现在不会做不代表她一直不会。绑上沙袋去院里给我扎半个时辰的马步,扎完告诉娘错在哪了,以后要不要改,快去!”
  见她罚了二妞,梅香怕牵连自己忙表态:“以后在这我让阿蛮自己喝水,自己吃饭,这些她自己都能做,都会做的。”
  “姨姨,我才不笨,我爹爹说我是世上最机灵最聪明的。”阿蛮还是头回被人指着鼻子说她笨,有点小受伤,眸光都黯淡了。
  简宁道:“姨姨知道,不光机灵你还机智勇敢,又重信守约,我们阿蛮是个好女孩,一会姨姨让佳佳给你赔礼道歉。”
  阿蛮问:“二妞妹妹叫佳佳吗?”
  简宁笑道:“嗯,二妞叫丁佳,三妞叫丁瑶,大妞叫丁姝。”
  阿蛮拍着掌道:“哇,她们的名字好好听,我有三个妹妹,她们都比我小,都是我妹妹。”
  简宁问她:“那你大名叫什么?” 第89章 田氏提醒   阿蛮晃晃小脑袋,说道:“阿蛮啊,霍阿蛮。”
  “大名也叫这个?”
  “对啊,爹爹说是我娘给我取的。”
  “那你喜欢这名吗?”
  “我爹爹喜欢。”
  阿蛮没说自己喜不喜欢,只说她爹爹喜欢,简宁挺很意外的,她以为高门大户会很注重给孩子取名,像霍锦成还有杨瑾瑜名字都不错。
  杨瑾瑜自拜她为师后便主动跟她说了自己的家世,说了他父亲是朝廷言官,自己曾是太子伴读,还说了他的梦想是进入太医院当名太医。
  简宁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结交了两个官二代,并且这两人也都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当然她徒弟各方面在她眼里相较霍锦成都更胜一筹。
  对霍锦成这人,简宁谈不上好感与恶感,但这会对霍锦成的父母她心里倒是有点看法。她只听阿蛮提及过一次她奶的雪球,除此之外阿蛮再没提及过她爷奶。
  小孩子是最知道谁喜欢自己或不喜欢自己的,她估摸着因为阿蛮是女娃所以可能不受爷奶喜爱,否则从京城送来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连个贴身妈妈都不指派?只打发一个半大的小丫鬟跟着呢?
  看来,无论是农家还是高门大户,都是重男轻女的。
  古往今来都一样,至少前世和她一样的九零后的爷爷奶奶辈,很多都还是重男轻女。
  她记得,小时候住在一个家属区的那些爷爷奶奶,别人家的媳妇生了孩子,他们问起生个啥?别人回说生个儿子,他们会使劲说好!生个女儿则淡淡说,也好。
  简宁无法理解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穆桂英和花木兰还有杨门女将不都是女的?这也更坚定了她要把大妞她们三个培养出来的决心。
  丁有田自刘瞎子家转来,看见二妞在扎马步,上前问起,二妞道:“我说错话,娘罚我的。”
  她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腿上还绑着沙袋,院里又支着三口大锅在酿酒,眼下才进入十月,气温还较高,时间长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落。
  丁有田看在眼里,点点头,道:“错了认罚,还要好好想想,错在哪,不要认了罚过后继续犯同样的错,知不知道?”
  二妞“嗯”了声。
  丁有田抬脚朝灶屋那边走去,走到廊上,又回过头,看了看在烧火酿酒的田氏常氏,想着得赶紧请人搭个棚子才行,不然等天气凉了起风了,挨冷受冻不说,赶上雨天还耽搁事。
  他进去灶屋看到简宁在揉面,忙去洗了手来,自告奋勇接替揉面工作,又见简宁面色好转许多,显见情绪稳定了。
  “中午是要做拉面吗?”他问道。
  “不是。姨姨说做扁食。”阿蛮抢着说道。
  “扁食?”丁有田皱了下眉,从前他在镇上读书时夫子家也做过一回素菜扁食,他读书时是家里吃得最好的,故而那回的扁食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极难吃,还带点苦味。
  他一下揉面都没了劲。
  “还是做拉面吧。”他看向在剁肉馅的简宁。
  简宁道:“可以,给你单独做拉面,你想好了,别后悔。”
  “不后悔。”他答得很干脆,顷刻间浑身都是劲,娘子肯单独给他做拉面,可见他在娘子心目中的地位提升了,心里一下美滋滋的。
  简宁百草间里种有多种药草,很多药草都可做为食材中的香料,她去后院打个转来手中多了茴香八角桂皮和花椒,她用花椒桂皮和八角注入灵泉水熬过后,再把散发香气的水先后分三次揉进肉馅里,最后又用姜片胡葱白倒进油锅,油香后再倒入胡葱茴香拌的菜馅里,一大盆香喷喷的饺子馅就调好了。
  丁有田单是看着肉馅就已经有些许悔意,不过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何况他还可以退而求其次,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对简宁道:“拉面也不必单另做肉臊子了,就用这个扁食馅炒炒还能省点事。”
  “那就索性更省事一点,下回再给你做拉面成不成?今儿都吃饺子。”简宁听他这话就知道他后悔了,看在他昨晚倚门等自个的份上,她给他个面子不揭穿他。
  丁有田闻言嘴都笑得能挂油瓶了,但同时他也记住了一个教训,凡事不能轻易盖棺下定论。
  准备包饺子了,梅香挨着丁有田坐下,一口一个丁大哥主动教他包,身子不受控制的主动往他身上贴,唬得丁有田忙借故起身,“我还是去烧火酿酒,喊马家婶子来包吧,这玩意我学不会。”
  他起身去叫田氏,田氏干活手脚是真利索,一会功夫就包得像模像样了。简宁心里暗感叹,幸亏今儿丁有田提醒了她,当时她虽怼了丁有田,但心里是听进了他的话,不然她也不会在听到常氏打趣田氏后躲出去,要真当着田氏面发作了只怕这会她肠子都会悔青。
  田氏不仅能干,关键她一直拿原身拿简宁当好姐妹看待,心眼也实诚,她逮个机会,趁着梅香带阿蛮去茅厕时,悄声把梅香的那点小心思告诉了简宁。
  “你可别大意了,得盯着点这小妖精,没事就在房里描眉抹粉的,男人可没几个顶得住浪蹄子勾引的。”
  简宁很想问她,她说的男人里包不包括马福全?想想,还是忍住了。田氏或许了解马福全,却不可能了解武言旭,连她都未必了解武队,搁以前她还觉得多少了解些,现在可不敢肯定,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会跟田氏这么快滚了床单。
  面对田氏的好意提醒,她笑了笑道:“男人的心若不在你这,再防也没用。反过来,若他心里有你,不用防。且看他如何做吧。”
  简宁并不担心,她和丁有田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况且梅香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搁在前世也就是个初中女生。小姑娘情窦初开,一时迷恋帅哥,就像追星族喜欢某个男明星一样,她能理解。
  如果真让梅香嫁给丁有田,哪怕是做正妻,她也未必会愿意。毕竟她还是个黄花姑娘,姿色也不错,她能愿意嫁给一个有着四个娃的人吗?
  只怕她自己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单纯觉得丁有田生得好看,一时动了春心而已。
  不足为虑。 第90章 老丁头悔   半个时辰到了,简宁叫回二妞,问她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她答得挺好:“我不该说阿蛮姐姐笨死了,娘讲西游记的时候说过,每个人都有长处,每个人也有短处,我以后不说别人短处了。”
  “好,光知道错还不行,还得做到,娘希望你二回不要再犯错,能做到吗?”二妞毛病较多,是最让简宁操心的,跟猪八戒一样,认错比谁都会认,犯错也比谁都会犯。
  看她满头汗水,简宁也心疼,可手上沾满面粉,没法替她擦汗。准备叫过大妞替她擦时,阿蛮主动上前拿自己的帕子替她擦起来。
  二妞道:“阿蛮姐姐,谢谢你,我错了,我不该笑话你的。”
  阿蛮摇摇头,笑嘻嘻地道:“没关系,我不生气啦,我陪你去换衣服啊,我可以帮你的,梅香姐姐教我穿衣服了,我会了。”
  两个小朋友手牵手愉快地去了。
  饺子包得差不多了,简宁让大妞领着二妞去叫常氏的几个孩子过来一块吃,常氏的男人丁平顺早上搭里正的牛车去了镇上卖菜,他如今依然还在吃药,但身子已经好多了。
  乡下人勤快惯了,能坐着绝不躺着,他在家闲不住,之前常氏种的菜地他全部接管了。每天去了镇上首先去给张麻子送青菜,张麻子酒楼原先有固定送青菜的,现在全部改用了丁平顺家的。
  当然,他不单是看简宁的面子,还有普仁堂的面子。他是个八面玲珑的生意人,杨瑾瑜的老爹又在京为官,他青菜收谁的都是收,反正店里要用到,而多个人脉日后就多条路。
  丁平顺卖完剩余的菜,就在镇上等着丁盛大宝他们放学,然后同着他们一块回来。他中午饭从家里带了去,家里中午就剩大丫和两个弟弟还有最小的妹妹小丫,简宁只要做了好吃的就会打发大妞去叫他们过来一块吃。
  “我也要去。”三妞抱上元宝要跟去,她一去,阿蛮也嚷嚷着要去,最后四个小朋友有说有笑一块去了。
  老屋山坡下,老丁头又被孟氏喋喋不休烦得出门躲清净,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屋这边,瞧见大妞她们几个出来,又瞧见二妞往他这边打了眼望,他鬼使神差地冲二妞招了下手。
  二妞一开始并没看清他是谁,只是瞧见有个人站在那无意瞟了眼,见他冲自己招手才认出是老丁头。
  “哎哟,我要上茅房,你们先去吧,我就来。”二妞捂着肚子道。
  “好,你快去,我们先走了。”大妞道。
  待她们走了,二妞犹犹豫豫朝老丁头走去,先前她似乎瞧见老丁头在对她笑,在她心目中爷给她的感觉跟神一样,全家谁不敬着爷啊!何况爷从没凶过她。
  二妞一直都记得,有回丁贵丁权当着她和三妞的面在喝米汤,两兄弟故意喝得咂巴咂巴响,馋得她直吞口水。那天爷从地里收工回来看见了,瞪着丁贵丁权,骂他俩不会背着人喝,偏要端到她们跟前来显摆,命令他俩把剩下的拿给她和三妞喝。
  虽然丁贵丁权使坏,一口气喝干了她根本没尝到,可她记住了爷对她的好。
  爷又不是奶,她恨她奶,可从不恨爷。
  她走过去,看着老丁头,到底还是喊了声:“爷,你叫我?”
  老丁头听她喊自个爷,老泪一下差点没绷住,他心里悔啊!悔自个不该急着把四房分出去,分出去也不该不给他们分田。当初他也知道那样把四房分出去是亏了他们,所以没好意思叫里正叫族长过来做个见证,心里还挺担心他那四儿会死赖着不走。
  但扪心自问,四儿一家分出去要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他这个做爹的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家饿死冻死吗?
  不能!
  他只是想逼着他四儿自立,很多人不是逼出来的?当今皇上都是!
  他老丁头可不是一般没见识的山野村民,想当年他还只七八岁那会,他爹农闲时也曾在告老还乡的大户人家家里当过雇工的,他还跟着他爹去过两三回。他爹最大的心愿是要送他去念书,要不是赶上战乱,他爹从雇主家领了工钱回家的路上,原本打算供他念书的钱袋被兵卒给抢了,他也会是个读书人。
  要是念了书,他哪会是今天在地里刨食的老农民?
  老丁头至今记得全族举家逃乱的路上,他爹推着平板车仰天悲呼:“老天爷我日你个仙人!未必我老丁家就出不了一个读书郎?”
  他爹在大户人家家里当雇工,见识了有钱人过的日子,也知道了乡下人唯有通过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临死前还在念叨,他没能让自己儿子读书,叮嘱老丁头日后娶亲生了子,一定得让他孙子们念书。
  老丁头自己其实没那么多想法,他从战乱饥荒年代过来的人,最大的心愿能有口安稳饭吃到老就成。
  后来他娶了孟氏,不想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孟氏恰好是个心大的,也颇有那么点见识,娘家村里又有个在前朝官员家里当过老妈子的人,常跟孟氏念叨诰命夫人的八面威风,她自己去上香又曾亲眼目睹诰命夫人的气派,在听刘瞎子的话后就一个劲的鼓捣他送四儿去念书。
  尽管四儿不争气,不中用,可老丁头真是为了逼他一把,不然当初他不会不请里正不请族长来做个见证。为的就是留下后手,在四儿一家日子过不下去时好拉他一把,免得其他几房说空话。
  对!他就是那么想的,他就是为他四儿好,老丁头越想越激动,也越想越后悔,他怎么早没想到这理由?
  都怪孟氏那臭婆娘,成天在他跟前瞎叨叨,把他给带偏了,整日想着巴望着四儿的酒卖不出去,把酒砸手里好让他们看个开眼笑,解口心头恶气。
  谁知道,如今他四儿的酒卖得这么红火,整日来拖酒的马车一辆接一辆。不说酒了,单是村民卖棒豆卖茭草卖野味,一年下来就不知能挣多少白花花的银子,给他的那一百两算什么?
  屁都不算!
  不能想,越想老丁头越觉亏得慌,不怪死老婆子成天在家骂他,还好他今儿想到一个好理由,断亲书算个啥?
  打断骨头还连筋!
  他不信他四儿会是铁石心肠,从前他揍孟氏他四儿都会哭着帮孟氏打他,只要他放下当爹的姿态去跟四儿把话说开!说透!四儿一定会回心转意,还有救还有救,一切都还来得及。
  “爷,你叫我有事?” 第91章 开始盘账   二妞见老丁头招手叫自己过来,来了他又不说话,可他眼里有她曾经极度渴望得到的关爱,忍不住就又叫了声爷。
  她不知道她一声爷,令老丁头莫名有了勇气和信心,他看着面前的二妞,面色红润,穿着漂亮的衣裳,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半分过去惹人厌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富家小姐,可见四儿一家子如今生活得有多好,要不是他逼了四儿一把,四儿一家能有今天?
  自觉自个有功劳,老丁头腰板不由都挺直了,面上也带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听说大宝病治好了,去念书了?”
  “嗯,我娘给哥哥治好的,我娘可厉害了。”
  再厉害还不是老子当年捡她回来赏了她口饭吃,要不是老子她早不知饿死在哪了!老丁头心下想着,没良心的东西,不感念他的恩,一朝清醒过来还唆使他四儿和他离心。
  老丁头心里有气,面上还不得不维持着笑容,过去他哪里会稀罕四房的娃叫他声爷?如今听了竟然想流泪,他觉得自个真是太贱了!
  可人活世上,谁不为张嘴?谁不图个名?四房如今能大把挣钱,是村里的红人儿,连里正族长都高看一眼,上赶着巴结,他这个做爹的又凭啥不能放低姿态先示个好?
  有奶便是娘。
  不丢脸!
  他又笑眯眯地问二妞,“那你爹成天忙个啥?”
  二妞道:“爹爹跟师公读书,天天都读。”
  “啥?”老丁头一听急了,“师公是谁?谁是你爹的师公?”
  “师公就是师公,原来我们叫他刘爷爷,爹爹叫他老瞎子,后来爹爹让我们叫师公,爹爹自己叫师父。”
  老丁头差点爆粗,心里急得不行,这四儿真是烂泥啊!还是这么不务正业,原来让他念书他偏要看话本子,如今放着好好的生意不下死力去钻去经营,又去念什么狗屁的书,他是读书那块料吗?
  考了三年,白瞎了他好几年的钱,他看他是鬼摸了脑壳,要不就是有几个钱飘了,不知道自己姓啥叫个啥了。
  糊涂东西!
  定是受了刘瞎子的唆使,对,一定是刘瞎子使坏,刘瞎子当年说瓢了嘴,这是哄着他四儿想让他继续念书,指望他将来考个功名好为他刘瞎子正名呢!
  他这四儿到底还是嫩啊,没他这当爹的在背后托着他看来是不行,老丁头急得嘴上快长泡了,但凡四儿读书还有点指望,他能不舍得继续供他再念一年吗?
  一只鸡的钱都舍出去了,他还会在乎一个鸡蛋的钱不成?
  尽管心里急得要命,老丁头面上却一如继往的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任何多余表情,甚至还挤出一丝笑,他下巴朝老屋那边点了点,“回吧,爷没事,爷就是想你们几个娃了,过来看一眼。”
  “你想爷不?”他又多问了一嘴。
  二妞先是摇摇头,跟着又点头,“想!”
  “好娃。”老丁头伸手摸了摸她脑袋,“你是爷的乖娃,比大妞三妞强。回吧,爷看着你回。慢点走,别摔着了,回吧。”
  二妞感动坏了,也高兴坏了,爹跟娘一直都是夸大妞三妞比她多,还是爷好,终于有人夸她比大妞三妞强了。
  “爷你也回吧,我还要去常婶婶家,我娘今儿包了饺子,羊肉馅的,可香了,爷你一会也来吃吧,我走了。”
  二妞说完蹦蹦跳跳地跑了。
  臭丫头!赔钱货!
  才夸你两句就往你爷心上捅刀子!
  老丁头快气疯了,他不知道饺子是个啥,但他知道羊肉,他有那个脸去吃吗?明知没有他吃的份还让他去吃,他也不知道二妞是坏还是蠢。
  总之不管是坏是蠢,都是随了简氏那败家玩意,常氏家一窝穷崽子,羊肉这么金贵的东西喊着他们去吃,不给你吃个底朝天才有鬼!
  丁平顺那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家打根上就是些忘恩负义之人,和他们家打得火热迟早有吃亏的那一天。
  看来简氏那败家玩意,不把他四儿挣的那点家底败光是不会撒手啊,老丁头气乎乎地背着两手回家去了。
  为着那一百两银子,他动手揍了孟氏,这两天孟氏算后账吵得家里鸡飞狗跳。她不是说他没讨她主意吗?那好,他这便回去讨她主意,省得有个啥事她又闹个没完。
  二妞走半道上撞着大妞和大丫他们几个,常氏家原来是村里最穷的一户,现在几个娃气色较过去好了许多,常氏手巧,又给他们缝制了新衣,他们走出来再也不是过去那般穷嗖嗖的样子了。
  一帮娃儿有说有笑,阿蛮和三妞是最活跃的,就数她俩声音最大,笑声最响。三妞除了睡觉,基本和元宝形影不离,阿蛮总想要抱元宝,奈何元宝是认了主的,只要她伸手就会啮牙凶她。
  不止元宝,大妞的招财,二妞的进宝,还有小主人不在家的毛球,个个都如此,气得阿蛮回去立马冲去杂物间。
  可秋哥太大只了,她又跑去找果果,叉着腰跟果果斗了半天嘴,最后还是简宁拎着毛球去了灶屋,拿把刀恐吓它,再不对阿蛮小朋友友好一点,就剥了它的皮。毛球这才不情不愿让阿蛮抱着它。
  饺子出锅,梅香起初面上还不自觉带出一丝不屑,认定不可能比太傅府上包的好吃,结果一口下去,眼珠子都瞪圆了,好吃得差点把舌头给咬掉。
  丁有田一个饺子下肚,频频点头,这远比拉面好吃,常氏家的几个娃平时都较拘束,今儿也渐放开了些。阿蛮是吃得最欢的,她果然喜欢吃饺子,也不用梅香喂了,自己用筷子吃得挺好,简宁发觉她的接受与适应能力都超强。
  吃完饺子,简宁叫上丁有田回屋盘账。一直以来,简宁管钱,丁有田记账,前面他跟简宁说院子得加盖棚子,还要买马车,买了马车还得雇人每天接送几个娃,得盘下账,看下总共赚了多少。
  丁有田拿了算盘和一杆小秤,简宁拿了装钱的匣子,其实匣子里只装有一点碎银子,银票和一整锭的银子她都藏在了百草间,只有放在百草间才是最稳妥最让她放心的。 第92章 扩建酒坊   钱匣子的钥匙只简宁有,丁有田没问她要她也没给,反正他需要用钱只要用在正当的地方她也不是不给他,毕竟他们是这个家的男女主人,酿酒生意又是丁有田想出来的,赚的钱他自然有支配权。
  简宁背着他拿钱匣子时,已把百草间里的钱票和银子全部拿出来放进了匣子,所有赚的钱都在里面,差不多快装满一盒子。酒水订单一小部分是刘瞎子拉来的,另外一大部分是老六丁有兴拉来的。
  头半个月,老六只拉来零星几个散单,简宁本来都考虑要不要分他一分利了,结果后半个月他一下突飞猛进,势不可挡了。
  张麻子在津县也开有酒楼,因他爹娘不愿离开镇上,镇上的酒楼又是他第一家酒楼,故而被设为总部。半月前老六被调往分部跑堂,简宁原以为他在县城人生地不熟更拿不来单子了,结果恰恰相反。
  津县位于三县交界之地,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老六用竹片做了好些传单,买了一筐馒头,请了一帮街头的小叫化子每天帮他四处散发,并让那些小叫化子满街喊着西游记孙悟空的家乡云雾山的美酒,以此做为噱头。
  县城也有说书人在说西游记,都是从刘瞎子手里买去的话本子,西游记如今在津县一带还挺火,老六让小叫化子把需要订购的人直接带到来福酒楼找他,凡拉来人者除了能再领一个馒头,还另赏一文钱。
  简宁搂着钱匣子过来在丁有田边上坐了,心里还在想着她小看了老六,跟着便发现她何止小看了老六,她更是小看了丁有田!账本放在边上丁有田瞄都不瞄一眼,他嘴里念个数,手指在算盘上扒拉几下,念个数,又扒拉几下。
  她拿过账本,注意听他报数,连报一串压根不带错的,账本仿佛被他吃进了肚子里。
  天啦,这是学霸级的大佬啊?
  这才是真正的天赋异禀!而她不过是走在了时代的前沿,占了科技领先的优势,外加多了一个百草间。
  不,她不可妄自菲薄,她会武功,会医术,她也是很强的!只不过她不擅长速算速记,每个人的能力大小不同罢了。
  丁有田算着账,却没错过她每个细微的面部表情,知道她被自己震憾住,唇角不经意地微勾了起来。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强悍!
  他还没拜刘瞎子为师前,刘瞎子就教了他速记。
  一通扒拉下来,丁有田指着算盘示意简宁自己看,简宁偏头一看,上面数字是五零九,她压低声音问道:“五百零九两银子?是咱们净赚的?”
  丁有田报数的时候,简宁听他扣除了购买棒豆和田常二位的工钱,还有酿酒的损耗以及购买所有酿酒用具的花销都扣除了,那么剩下的这个数应该是他们净赚的。
  酒是刘瞎子定的价,一斤售价一百六十文,刘瞎子说这样大多数好酒的平民百姓也能喝得起,在大宴朝一两银子是一千八百文。他们收购棒豆是两文钱三斤,一斤棒豆能出六两酒,再去掉头酒尾酒的损耗,一斤五两酒是有的。
  “这简直是暴利啊!”简宁低呼,满目欢喜。
  丁有田看她一眼道:“单从酒的品质上来说,按理一斤一百六十文卖便宜了,师父他老人家是想让这酒走入寻常人家饭桌上,不然还能赚更多。”
  新丰美酒斗十千。
  一斗酒价值十千钱,简宁初听刘瞎子定价也觉便宜了,镇上劣质酒一两都要三文钱,不过薄利多销,她挺知足的。
  简宁让丁有田拿秤称了一下碎银子,又数了数匣子里的银票,一些订银不算,扎布偶的碎银收入也抛开,还余有三百九七十两多点。
  “差不多,那边给了一百两,大宝念书花去几两,昨儿收粮食又花了点,这个数是对的。”
  丁有田点点头,放下秤,欲言又止地道:“我今儿听师父说茭草一斤只能出三两酒,我们按棒豆的价格收的,订出去的售价也没变,师父说茭草酿的酒更容易醉人,度数越高出酒量越少,要不把售价提一提,一斤提到二百八十文如何?”
  “行,但已经订的不变,做生意得讲诚信,反正也不亏,就说之前的价是回馈他们,后面再订得按二百八十文的价格。”简宁说着拿了二百两银票,又捡了几锭银子,一并给到丁有田手上,“拿去给你师父,还是按四分利给他,还有买锅买用具的钱,他是你师父,跟着我们吃是应当的,往后我们给他养老都是应当应份的。”
  “娘子真是深明大义,我丁有田何德何能,能娶到娘子这样的贤妻。”丁有田笑吟吟地上前一步,简宁手里钱匣子往他胸口上一抵,“站那说话,别乱动。”
  “我是把钱放回去。”丁有田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开钱匣子,把方才简宁给的银票和银锭子放了进去,“师父说了,他孤家寡人一个,要这许多银子也没用,放家里还怕遭贼惦记,说让我们替他收着,他要用时再管我们要便是。”
  “那也成,正好我想再添三口灶,咱们把院子往外面推一点,扩建一下。另外在后院再挖个地窖存放酒,前院还要搭棚子,还有马车也是当务之急需要添置的。多的是要使钱的地方,这么一算,这几百两银子剩不下多少了。”
  “那也没法子,该当花的省不了,搭棚子挖地窖这些我一会去找三叔里正他们,只是添灶要雇哪些人娘子可想好了?”
  “你问下里正和三叔,让他们两家商量着出三个人,另外让三叔赶马车怎么样?”小四有回赶马车送简宁回来,路上碰上丁三爷,当时是简宁在赶车,她停车捎上了丁三爷,没想到丁三爷是个赶车的老把式,路上还曾指点她来着。
  丁有田笑道:“行,一切听凭娘子做主。”
  “哟,老六来了。”
  院子里田氏常氏在跟老六丁有兴打招呼,丁有兴点下头,问了声:“丁大哥和秀儿嫂在不?”
  断亲书里丁有田这一房和那边所有人都断绝了关系,故而老六当着人都称呼他们为丁大哥和秀儿嫂。
  田氏指指主屋,“在里面呢,去吧。”
  老六朝主屋走去,进门掏出订单和银票,喊了声:“四哥,嫂子。”
  “你来得正好,我跟你哥刚盘完账”简宁让丁有田把他的一分利秤给他,约五十一两银子。
  简宁以为他会把银子拿回去给孟氏收着,不想他却道:“嫂子替我收着吧,这份收入我爹娘不知道,我打算日后自己开家酒楼。”
  老六也是有点主见的,他在张麻子那跑堂知道生意做好了能赚大钱,早有自己开酒楼的心思,只是苦于没本钱,如今他帮简宁他们拉生意能赚到钱,心里早寻思好等攒够钱自己当老板。 第93章 粮食告急   不错不错,简宁没想到老六还有这份心气,本来她也有心想提点老六一下,把这些钱拿回去上交都成了公中的,万一日后娶亲连生几个女儿,这些钱可都打了水漂。
  他们四房就是前车之鉴。
  她所想的也正是老六想的,他道:“四哥四嫂的例子摆在这,我四哥之前就不说了,可四嫂自打进我们家,没过上一天清闲日子,爹娘做得太过,不止你们寒心,我也寒心,我不能不为自己打算起来。”
  丁有田眉一挑:“什么叫四哥之前就不说了?你四哥我没为那个家出力啊?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嫂子是你哥我命定的娘子,所以她才会到那个家来,你哥跟你嫂子夫妇一体,她为那个家做出的功劳也有你哥我一半,懂否?”
  “你能要点脸不?”简宁问他。
  “脸要多了岂不变得厚颜无耻?”丁有田如今也摸准了简宁的性子,料定她不会当着老六的面给自己难堪,故而又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道:“有些脸不要也罢。”
  简宁没想到他竟敢当着老六的面撩骚,她凶狠地剜了他一眼,以示警告,但落在老六眼里,非但没觉着她眼神凶巴巴,反觉出别样的风情。
  四哥四嫂这般恩爱,他看了心里挺欢喜,从前四嫂给他的印象永远低垂着眼睫,永远在忙忙碌碌,听到他娘扯嗓子便惊得手脚无处安放。
  “真好。”他忽笑道。
  “什么东西真好?”丁有田问他。
  老六道:“我才刚说了东西吗?四嫂又不是东西,我是觉着四嫂如今这样真好。”
  什么叫她不是东西?简宁发觉自己这是躺着也中枪啊,无语……
  “差点忘了正事。”老六在自个额头拍了一掌,接着道:“前儿你们让我收粗粮,我抽空去了好几个村子,拢共收了不到五百斤,好些人家都要留着度日的,镇上县里头粮仓里卖的价高出一倍不止,我来讨你们个主意,是买还是不买?”
  “暂不急着买。”简宁手指在颧骨上点了点,沉吟道:“得想办法提高粮食产量才行,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那儿一亩地能产上千斤粮食。”
  “这如何可能?”丁有田和老六异口同声道。
  “是真的,好像是用了一个什么办法,具体我不大记得了,我得想一想,原来亩产三四百斤的能增产到上千斤。”
  简宁知道杂交水稻能增产,可不知道具体如何实施,丁家村好多人家里的棒豆茭草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人家也都是自己留着吃的,粮食产量低还真是问题。
  忽而她眉一挑,她想起一件事,前世部队驻扎在边防地区时,她闲时跟老乡学编玩偶,有个老乡家有个读小学的孩子,那孩子有天问她一道应用题,孩子的妈妈找了本书让她当草稿纸。后来那书孩子的妈妈说不要了,她记得是一本农业类的书籍,上面好像记载有杂交水稻,当时被她顺手放进了背包,应该还在她背包里。
  简宁装作思考,站那一动不动,魂魄离体迅速飘到百草间打开背包一看,果然那书还安静躺在背包里。她翻了翻,一下找到棒豆杂交的方法。
  “给我点时间,我应该能想起来,多少还有些印象。”简宁魂魄回体后笑道。
  丁有田和老六对视一眼,简宁说得煞有其事,丁有田心下不由抱了期望,他望向简宁道:“娘子的家乡真是神奇,日后要能陪着娘子回去走上一遭才好。”
  简宁心里暗想着,他要真去了她前世所在的那个时代,只怕会被满街跑的汽车给吓死。
  老六道:“我去看下大妞她们,略坐会得赶回去了。”
  “不急。”简宁道:“我今儿包了饺子,就是扁食,还有好多肉馅,我去给你再包一碗,吃了再走不迟。”
  简宁给老六包了二十多个,剩下的留给大宝马小麦他们,老六一个饺子下肚,大呼道:“等明儿我开酒楼,嫂子把这手艺传我吧。”
  “没问题,我会的还多着呢。”
  丁有田瞟眼简宁,问道:“娘子离家也就六七岁吧,哪里会记得这许多的东西?”
  简宁一怔,继而道:“你能不看账本把账记得一清二楚,连哪日我们买了什么东西,哪怕只花了一文钱都记得,我就不能记得小时候吃过做过的事了?”
  丁有田被她驳得哑口无言。
  老六还要赶回津县,吃完饺子,卸了粮食,简宁拿了三百文钱塞到他手上。他推辞着不要,简宁定要他拿着,“这是嫂子给你的,你踏实拿着,不会从你放在我这的钱里头扣的,安心拿着。”
  “小六谢谢嫂子了,那我回了。”
  “嗯,路上小心,张老板虽然是我这的客户,但他到底也是你的老板,还是不要太张扬,免得别人有话说。”
  “没事儿,那些小叫化子带人来,有些人还顺便在我们酒楼里点餐呢。”
  “人心难测,别的伙计看了该眼热了,你自己提防着点,待人和善些,但也不用太过忍气吞声,凡事还有嫂子给你做主。”
  “我知道,谢谢嫂子,我回了。”
  老六自小是原身带大的,跟原身的感情比他亲娘孟氏还深厚些,听了简宁的话心里暖哄哄的。想着嫂子过去就疼他,只是过去嫂子对他是无言的关爱,如今嫂子能言会道,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特别熨帖。四哥真是个有福之人,他得跟四哥说说,要惜福,万不可亏待了嫂嫂。
  他把心里想的话给丁有田说了,丁有田心里正冤着呢,他发觉他娘子只对他一人特殊,只排斥他一个人,想必还是嫌他不中用,看来大宝说得对,他还得加油让娘子对他刮目相看才行啊!
  老六走后,简宁装做刚刚想起来,他告诉丁有田,可用分期播种的方法调节棒豆开花期,使母本的雌穗和父本的雄穗花期一致,再隔离,采粉,授粉等。
  丁有田听了眼睛一亮,“这不是杂交吗?” 第94章 商议增产   论种田,丁有田绝非庄稼好把式,但不代表他不懂庄稼。简宁说到采粉授粉他就能想到杂交。他说得一脸淡定,简宁听得是老脸一热,总觉得这两字打他嘴里说出来意有所指。
  转眸见他神色坦然,便知是自己想多了,心下亦跟着坦然,她道:“好像我是记得他们说什么杂交水稻,凡粮食都能通过人工辅助来增产,我只想起棒豆是用这样的方法,别的没什么印象了。”
  丁有田略略想想,觉得她说的或许可行,丢下一句,“我去找三叔和里正他们,看他们如何想。”
  说完,他抬足匆匆去了。
  民以食为天,丁三爷和里正一听能增产,这是大好事啊!他们年少时都是打战乱饥荒年代过来的,深知粮食的重要性。
  若真能增产,一亩地能收获上千斤粮食,以后他们哪里还用担心会再饿肚子,而且是对子孙后代有利的大好事,两人积极讨论起分期播种调节开花期的可能性有多大来。
  丁有田心情也少有的激动,他想的是粮食若果真能达到增产,功在当下,利在千秋。往小里说,村民手中有了余粮,他们家酿酒再不用担心缺少粮食;往大里说,大宴国周边大大小小有不下十来个国家,还有不少游牧蛮夷部落,单是通过卖粮大宴国就能率先富强起来。
  他也是庄户人出身,兴致盎然地参与其中和他俩热议起此事,里正和丁三爷都是庄稼老把式,两人一致觉得此法没准能行。
  “不错啊老四,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人,想法就是多。”里正老叔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
  丁有田笑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家娘子说的,她家乡那边都是这样提高粮食产量的。说是所有农作物都能通过人工来增产,只是她离开家乡时尚还年幼,只记得棒豆是这样,别的不知道。”
  丁三爷“哦”一声,继而道:“都是地里的活,咱们干了大半辈子了,别人能琢磨出的,咱们多琢磨琢磨也就是了,活人还能让泡尿给憋死不成。”
  里正点头,又想起问丁有田,“你是特为这事来的?”
  丁有田摇头,“另还有事,如今手上单子压得多,好几家都催着要货,我和娘子商量了一下,决定再增设三口灶,想着让你们两家出三个人。还打算把院子扩建一下,后院再挖个地窖存放酒,前院也要搭棚子,还请两位老叔帮侄子张罗一下人手。”
  里正和丁三爷听了心下都是一喜,里正当即道:“人手好办,眼下农闲村里多的是人,交给我们两个老家伙了,保准给你办得明明白白,也不用你出工钱,乡里乡亲的,管两顿饭,赏口酒喝就成。至于帮工,我家老大媳妇翠姑还算能干,手脚虽比不上田氏常氏二位,但人勤快,不懒,让她去如何?”
  “行,翠姑姐干活我是知道的。”丁有田点头,又看向丁三爷。
  丁三爷家的老大丁阳说了个媳妇,是田氏娘家小水村的,田氏娘早把她闺女跟着她女婿的救命恩人酿酒,一天八十文收入的事说给自己几个老姐妹听了,于是丁三爷也就知道了田氏她们一天有八十文收入这事。
  八十文,一月下来一两多银子啊,他一拍大腿,“高山哥,老四家雇工一天开的八十文工钱,还管顿饭,你家真只出一人?你家要只出一人,那我家可出两人了。我就两个小子,让他俩都去,要是敢偷懒,老子打断他们的腿!”
  里正道:“这是长久的活计,你俩儿子都去帮工,年后不种地了?可不敢耽搁老四家的事儿,别年后去种地撂挑子不管了。”
  丁三爷道:“那不能够,地我一人能种,酿酒坛坛罐罐多,妇人家到底力气小,也得要两个男人帮着搬家伙不是。”
  丁有田听他提到八十文皱了下眉头,他家可不是出的八十文,不过工钱向来是根据个人能力开的,他家老六一开始在张麻子那的工钱比别的伙计就少一半,也是后面慢慢加上去的。何况眼下他们得买高价粮酿酒,新雇的人工钱得酌情减点,后面再添加不迟。
  于是他也没说别的,只对丁三爷道:“三叔,我家准备买辆马车,我娘子还打算请你帮着赶马车,接送几个娃儿上学下学呢。”
  “那也没事。”丁三爷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激动得面部肌肉都抽搐了,有银子还怕买不着粮食?他道:“地我租给别人种,自己收点租也就是了。”
  对,租给丁二蛋一家去种,他家不是儿子多吗?累死那一家狗日的!往后他一家靠着手艺讨生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活让那老狗领着他儿子们干去!
  里正此刻更关心的是粮食增长的事,他老婆子腿脚不好,其他两房儿媳也不能干,他家出一人能挣点银子帮衬一下家里他已经很满足了。庄户人到底还是要以侍弄庄稼为主,都去干别的挣钱了谁来种庄稼?
  没有庄稼吃个屁!
  里正还是挺有大局观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去帮你张罗人手,明儿早上就能动工。这事赶早不赶晚,早干完了早踏实,省得赶上雨天还得停工误了你们的事儿。”
  丁三爷道:“我父子三人,现成就有三个了,再张罗十个差不多了,挖地窖是个体力活,人少了可不成。咱们分头去张罗,我去找我大哥,让族里出些壮劳力,这一天天托老四一家的福大伙都吃上肉了,轮到出力的时候也该出把子力了。”
  两人分头张罗去了,丁有田回到家跟简宁说起雇人和工钱的事,他的意见粮食增产没研制出来前,他们得买高价粮,工钱可以适当减点。
  简宁也是这个意思,田氏常氏是第一批员工,两人又属实能干,更何况田氏是最早向他们一家伸出援手的,眼下酿酒原材料告急,工钱自然也得酌情增减。
  她做事向来不藏着掖着,她也知道田氏是怕她娘找她多要钱,故而才说八十文一天这事,当丁阳丁健和翠姑听到消息赶过来时,简宁把他们叫到一块简短开了个会。 第95章 学堂闹事   简宁开门见山先说了自己的要求,和田氏常氏一样,干一天活拿一天工钱,无故迟到早退第一次扣五文钱,第二次扣十五文钱。
  至于工钱她也讲得明明白白,如今粮食短缺,成本增加,原来她给田氏常氏开的一百八十文一天,依旧不变,但他们三个后来的,丁阳丁健每天暂定一百二十文,翠姑一百文;若他们三人当中谁能力突出她会加工钱,并不是一成不变。
  又说,日后生意越做越好的话,酒坊再扩建,做为跟着她做老了的人工钱还会涨。总之一句话,她希望大家把酿酒当成自己家的事,劲往一处使,赚了钱她不会亏待大家。
  简宁其实并不在乎多开几十文少开几十文这点子事,只是有竞争才会有动力,田氏常氏知道自己工钱拿得比他们三人高,干活会更上心;而他们三人知道自个工钱比她俩低,也会比着她俩卯足劲的干活。
  田氏常氏除了自家男人之外,从未对外说过自己的工钱是多少,别人问起也是含糊带过,两人都想着财不外露,也担心别人管自个借钱,是以村里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她们拿的多少工钱。
  丁阳丁健原本以为是八十文一天,他们外出帮工有时一天也能拿到这个数,但简宁这儿是长久的活计,他俩对八十文一天都非常满意了,听到一百二十文,且干得好还能再涨。两人心里都憋了劲,不信他俩还干不过田氏常氏两个妇道人家,对简宁当下开出的工钱已是十分满意。
  只翠姑心有不悦,回家跟她男人说起,田氏常氏每日一百八十文,连丁阳丁健都是一百二十文一天,唯独给她开一百文一天,觉得简宁办事不公,也不给她公爹面子,好歹她公爹还是里正呢。
  翠姑男人听了也颇有微词,里正知道后骂了他俩,“眼皮子浅的东西,正经活还没干上一天呢,眼睛先盯着别人拿多少钱了,你跟别人能比吗?那田氏早先租种别人家的地,庄稼活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常氏自个开荒种菜,成天背去镇上卖,风里来雨里去的,愣是把个家给撑起来了,她俩干活那股子狠劲你哪个比得过?”
  里正气乎乎地瞪眼翠姑,又道:“人家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你去的,你要看不上那一百文你趁早别去,多的是人抢着去!”
  翠姑一听,吓一跳,天上可没一百文钱掉下来,即便有,也不定轮得到她去捡。更何况田氏常氏能干她是知道的,尤其田氏,她男人是捕快,从没功夫下地干活,家里也无半亩地。田氏嫁过来租种别人家的地,大着肚子都还在犁地,这些都是她早些年亲眼目睹的,她可比不了。
  “我也就是说说,可没说不愿去,再者我也没上外头说去,不过跟自个家里人念叨一下,这么好的事我哪能不愿去。”
  里正道:“要去就好好干,明儿跟她俩一起干上活,要是你样样不比她们差,她们干多少你干多少,也能比得过丁阳丁健,你再来跟我说话。到时我自会去跟老四媳妇理论,凭啥单给你开最少的工钱?现在把你那嘴给我闭紧,少瞎咧咧!
  翠姑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里正不再搭理她,满脑门子都在琢磨粮食增产一事,他找村里几个庄稼老把式问了,有说可行,有说不可行的。可不可行总得试试才知道,喜极三元(西红柿)可不就是打过枝后结的果实才多,里正决定再去找丁三爷说道说道,实在不行自个闷着头先搞搞也成。
  学堂里。
  和字班乱成一锅粥,大宝把丁贵摁在地上,马小豆和马小米摁着丁权,马小麦在边上狂给大宝和自个两个弟弟加油打气,不时还踹丁贵丁权一脚。
  事情起因是丁贵实在不爽大宝比自己穿得好,他都没穿长衫大宝凭啥穿?他正好又坐在大宝后面,后面一排就坐着他和丁盛还有马小麦,马小麦趴在桌子上打瞌睡,至于丁盛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便悄悄拿毛笔在大宝背上画了几道杠。
  丁盛瞧见丁贵的举动,很是矛盾,大宝丁贵都是他的堂弟,他娘让他顾着大宝一点,他爹又叮嘱他在学堂里少张闲事,别惹祸上身。他一时犹豫不决,丁贵见他没声张胆子更大了,又提笔画了几下,不想被坐在大宝旁边的卢大俊回头瞧见喊了起来。
  卢大俊是小四的外甥,也是新近入学不久的,大宝有回跟着简宁去三娘店里送布偶两人见过面。简宁救过大俊,他自然是向着大宝的,大宝从前心智未开任由丁贵欺负,如今可没那么好性,他回身给了丁贵一拳。
  两人扭打起来,大宝本来力气就大,几下将丁贵打倒在地。丁权想帮忙,马小麦惊醒后喝令马小豆和马小米将他拦截住。陈夫子闻迅从天字班赶过来,不问缘由,先各打三十大板,命打架扰乱课堂秩序的五人统统去廊上面壁思过。
  陈夫子转回天字班讲完课返回来后,问起事情经过,丁贵谎称是丁盛撞了一下,他手中笔才会碰到大宝衣衫。丁盛没想到他会攀扯自己,气得脸都红了,两人争执起来,夫子问起后排的马小麦,马小麦倒实在,老实承认自己睡着了,没瞧见。
  最后马小麦被罚面壁思过,至于参与打架的五人被罚把自个姓氏抄写一百遍,不写完放学不准回家。
  丁字繁简一体,笔画少,易写,马字笔画多点,这可把马小豆马小米给愁坏了,好在大宝仗义,这哥俩是替自己出头,写完自己的,他又替他俩写,总算赶在放学前写完。
  丁平顺在私塾外候着他们,远远看见他们几人出来,迎上前一眼发现自个儿子情绪不对,又见大宝和马小豆马小米的衣衫都破了,他悄悄扯住丁盛问咋回事儿?
  丁盛小声把事情经过讲了遍,说到丁贵攀咬自己,他咬牙切齿,眼底闪过一抹狠厉,“等着吧,别落我手里,终有一日我会找补回来。”
  丁平顺忙道:“可不敢惹事,他们奶不是好惹的,还有他们大伯五叔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咱们家刚好起来,犯不着跟他们生那闲气,往后躲着他们点便是。”
  丁盛侧目看他爹一眼,垂下头没再说话。 第96章 有缘无份   马家哥仨在通往丁家村的路口停了下来,决定在这儿等他们老爹,昨儿马福全从县里骑了两匹马回来,一匹是他从镇衙骑去的马,一匹是县令大人特地给他配的公务马,方便他去县里当差后往返用的,还是关捕头特地去马厩里给他挑的一匹好马。
  昨晚马小麦问过他爹,知道是县太爷给他爹配的专属坐骑,故而带着马小豆马小米在路口候着马福全,一会好搭便马一块回家。
  大宝跟着丁平顺父子先行走了,丁平顺从怀里摸出一包麦芽糖,给了丁盛一块,另一块给大宝,大宝摆手:“多谢伯伯,我不喜吃糖。”
  小娃儿哪有不喜欢吃糖的,丁平顺只当他客气,因没买多少,马家哥仨在他还舍不得拿出来呢,他还欲往大宝手里塞时,丁盛道:“他家啥好吃的没有,他不稀罕别硬塞了。”
  大宝听他这么说,也没解释,他一件新长衫被丁贵弄污了,打架又扯破了,心情不好,不想吃而已。
  丁贵哥俩的心情也不好,尤其丁贵,从前他哪里在大宝手上吃过亏啊,今儿居然打不过大宝,眼角都被大宝打青一块,衣服也同样被扯破了,回家肯定要挨骂。
  想到回家指不定要挨骂,哥俩都挺郁闷,又觉读书没有他们想像中的好玩,以前村里只他两兄弟来镇上读书他们觉得还挺荣耀,现在连丁盛都来读书了,还跟大宝一样穿着长衫,他们觉得读书已经不能让他们拥有无上荣耀了,两人都有点想打退堂鼓。
  马小麦瞧见他俩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喝了声道:“哼哈二将在不在!”
  马小米:“在!”
  马小豆:“在!”
  马小麦点点头,手一挥:“给我上!”
  因为丁权,马小麦被罚面壁思过,他决定给这哥俩一个教训,马小豆一马当先,嗷嗷叫着朝丁贵丁权冲了过去。
  “有本事一对一!”丁贵揪住马小豆叫嚣道。
  “谁跟你一对一!”马小米是三兄弟当中性子最好的一个,但他一向唯马小麦马首是瞻,又见丁贵敢揪着马小豆,他对他鼻子就是一拳,跟着把他扑倒。
  马小豆也压了上去。
  丁权想帮又不敢帮,他知道他哥俩打不过他们哥仨,干脆撒丫子跑了,边跑边喊道:“你们给我等着!”
  “怕你啊!”马小麦捡了块石头砸他,砸在他脚后跟上,砸得他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个狗啃屎。
  “给我揍他!”马小麦知道丁贵不扛自己揍,倒也没动手,只指挥两个弟弟揍他。
  丁贵本就被大宝揍得鼻青脸肿,这下又被马小米和马小豆联手揍得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马福全赶到喝住马小米他俩,他会被揍成一个猪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马福全问道。
  丁贵本想向他投诉马小麦他们,又想起那年他奶领着他找上马家,反被马福全轰跑一事,便打消了念头。
  擦把嘴角上的血,他丢下一句:“我回去告诉我爹,你们给我等着。”
  马福全把马小豆马小米抱上马背,又问了遍:“为什么打架?”马小麦边往马背上爬边道:“他欺负大宝,用毛笔在大宝背上乱画。”
  “那也不能靠打架解决问题,送你们念书是让你们来学文化的,不是让你们跑来打架的,听到没?”马福全道。
  马小豆:“爹爹,我会写马字了。”
  马小米:“我也会。”
  马福全脚一蹬,跃上马背,侧过身,反手在马小麦头上揉了揉,问道:“那你呢。”
  “我认得马字,对了,还有丁字。”马小麦嘻嘻一笑,搂着他腰道:“爹爹,我能不能不读书,我一坐在课堂上就想睡觉。”
  马福全道:“别废话,不读书,不识字,长大能干什么?你今儿不学会两个字?就是睡你也给我在课堂上睡到十八岁。”
  说完,他甩下一鞭,马儿驮着他父子四人往前跑去,打丁贵身边过时,马小麦“哟嗬”一声,气得丁贵捡块石头想砸他们,又没敢,捡起又恨恨扔掉了。
  没跑多远又撵上丁权,丁权听到马蹄声回头看了眼,见马福全骑马带着他们哥仨,又气又羡慕。坐在最前面的马小豆得意洋洋地冲他叫道:“哟嗬哟嗬,你哥在后面,被我们打哭了,你乖乖在这等他吧!”
  马福全有点头疼,这三个便宜儿子太皮了,前世他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压根没有和孩子相处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管束孩子。
  但这一世,他想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算了,慢慢来吧。
  “大宝!是大宝他们,大宝~”快到丁家村时,马小豆看见大宝丁盛他们,挥手大叫道。
  “吁!”马福全缰绳一勒,马缓缓慢了下来。
  “爹爹,今儿早上小豆把你和娘亲嘴的事说给三妞她们听了。”马小米看见大宝,想起早上的事,便扭头告诉马福全。
  “这臭小子。”怪不得呢,马福全脑中浮现早上简宁眉眼冷淡的样子。
  “马伯伯。”大宝鲜少见到马福全,因此对着他揖了一礼,恭敬地叫了声。
  丁盛眸光一暗,他只想着大宝见了他爹没揖礼,却忽略了大宝喊他爹伯伯,喊马福全马伯伯。
  “马伯。”丁盛想着自己如今是读书人,得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学着大宝,也揖了一礼,喊道。
  马福全“嗯”一声,点点头,又跟丁平顺打了声招呼,想着离村不远了他干脆下马步行,牵着缰绳让他们三个坐在马上。
  “大宝,你要不要坐下马?”
  马小麦问大宝,大宝侧目看向马福全,马福全笑道:“想坐我抱你上去。”
  他把大宝抱上马,大宝又拱手揖了一礼:“多谢马伯伯。”
  马福全见他一副少年老成持重的样子,暗替简宁感到欣慰,这一世,简宁有了家,儿女双全,他心中如释重负。
  其实,他何曾不知道简宁的心意,只是他是有家世的人。两人先后穿越过来,又都各自有家,偏偏田氏还和他妻子生得一模一样,无论前世今生他们注定有缘无份,命中注定他们只能是一对志同道合的战友。
  他相信简宁迟早会归队,她骨子里流淌着军人的血液,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第97章 一起蹭饭   丁家村村口,四个衣着鲜亮的小女娃在猜丁壳比赛,两两一组,阿蛮和三妞一组,大妞和二妞一组。每猜一次,谁赢了,谁就可以往前跨一步。
  游戏是简宁教大妞她们玩的,她们三个又教会了阿蛮,目前三妞遥遥领先,她每猜赢一次乐得尖声大叫,元宝也扬面冲她露出萌萌哒的笑,在她脚边蹿来蹿去,蹦得比她还欢快。
  四个小女娃子脚边都跟着一只小银狐,毛球也不那么排斥阿蛮了,每每阿蛮赢了往前跨一步,它也跟着往前蹿一下。还跟个小狗儿一样,原地打转追着自个尾巴咬,像在替阿蛮欢喜不过的样子,喜得阿蛮不时大叫:“毛球~~我的乖毛球~~”
  阿蛮的这份快乐并没能维系太久,她们是奉简宁之命来等大宝丁盛和马家兄弟的。上午的肉馅还很多,简宁打发她们来接他们几个去吃饺子的。
  马福全刚把大宝从马上抱下来,毛球就跟枚炮弹似的弹进他怀里,蹭着他胸口“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像在求安抚。
  如今四只小银狐都学着村里狗的叫声,听上去还真跟狗儿叫得差不多,村里人都以为是四只小狗崽子,但马福全拎起毛球看了看,认得是只小银狐。
  他把冲自个龇牙咧嘴的毛球还给大宝,又看了看其他三只小银狐,笑道:“这是你们娘给你们抓回来的?”
  “是的,马伯伯。”三妞抱着元宝扬面看着马福全,“马伯伯,我可以骑马马吗?”
  “可以啊,来,你们两个小子先下来。”马福全抱下马小豆和马小米,再又抱起三妞,“马伯伯抱你上去。”
  他抱起三妞,一下想起自己的女儿,小春天。
  武娟给他们的女儿取了个小名叫春天,他每每看着女儿照片,心中也曾泛起过回家看看的念头,可总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自小在武家长大,一直视武娟武萍为亲姐姐亲妹妹一般,养父突然提出让他娶武娟为妻,还说不娶就是忘恩负义。
  他不能做个忘恩负义之人遭人唾弃,只能娶了武娟,心里却一直为此别扭,为此纠结。他也知道不是武娟的错,也并非真的忙到没有回家的时间,他只是说服不了自己,离家越久越没有勇气回家面对妻子。
  但中弹跌落山崖那一刻,想到妻女他后悔了,也明白了,世间所有的执念,都是画地为牢,既苦了自己,也苦了身边的亲人。
  “瑶瑶,我替你抱着元宝,不然你会从马背上掉下来的。”马小豆伸手要三妞把元宝递给自己。
  “我不要,那我不坐马马了。”三妞一手搂着元宝一手搂着马福全的脖子,“马伯伯,我不坐马马了,元宝他不喜欢别人抱它。”
  “好,那就不做,伯伯抱着你,也上你家吃饺子去,欢不欢迎?”他笑呵呵地道。
  他话音落,三妞还没来得及开口,马家哥仨先欢呼上了,“噢噢噢,爹爹跟我们一起去,太好了,太好了……”
  马小麦左腿往前跨了一步,扬起右手臂,大声喊道:“冲啊!吃扁食去了!冲啊!”
  马小米向来最听马小麦的号令,他一跑,马小豆跟着跑,然后是马小麦,哥仨这一跑,原本还想骑马的大妞二妞也跟着跑了,一直指着大宝怀里的毛球大骂的阿蛮见状,叫着“等等我,等等我”也跟着追了上去。
  “老哥。”马福全见丁平顺背着背篓准备往他自家方向去,便喊道:“一起去吧,都乡里乡亲的,咱哥俩也难得聚在一块吃顿饭。”
  三妞也甜甜笑着喊道:“伯伯,跟我们一起去吧,我娘做的扁食可好吃了,大丫姐姐他们中午都在我家吃过了。一起去吧,伯伯。”
  “去吧,爹。”丁盛也拽拽他爹衣摆,一脸期待地看着他爹。
  大宝慢条斯理地道:“我娘特地让她们几个在这等我们,都一起去吧,我爹娘见了肯定欢喜。”
  一个二个都在邀请他,盛情难却,丁平顺没再推辞,跟着他们一并去了。
  “哟,马老弟,这哪阵风把你给吹到这来了?”刘瞎子正好在院子里,他下午和丁有田去了趟镇上,把另外三套酿酒的设备都拖了回来,丁三爷父子也都在。
  一下午的功夫,他父子三人把三口新灶也盘好了。
  马福全在家养伤期间,刘瞎子上门看过他一次,赶上他在睡觉,刘瞎子连口水都没喝,略站会就走了。这下看到他来,很是高兴。田氏更是欢喜,又见他抱着三妞进来,眉眼带笑的,心下想着,他们已有三个小子,自家男人莫不是想要个女娃子了?
  这么一想,她神情不觉扭捏起来,眼底也似乎染上了春色。常氏见了暗称奇,这还真老黄瓜刷上绿漆了,老夫老妻的,作啥呀。
  她本欲打趣田氏几句,见到自家男人同着丁盛大宝随后跟了进来,稍愣一下,忙迎上前,笑吟吟地道:“今儿可是奇了,连你都串上门了,正好我们同着简妹子包了许多的扁食,我也学会了,赶明儿咱家也包一顿,回请他们一家子。”
  丁平顺听她这么一说,心安不少。原本被马福全和三妞大宝架起来,他心里多少还有些不自在,又担心常氏会责备他不请自来,刚在院门外他帮马福全拴好马还想打转身来着,是丁盛硬拽了他一把,他才被迫跟了进来。
  马福全放下三妞,对着刘瞎子抱拳拱拱手道:“我听小麦他娘说了,上回老哥去看过我,多谢多谢,今儿咱们不醉不归,好好痛饮一番,敢不敢?”
  他知道从前的马福全都是管田氏叫小麦他娘,他又一向严谨,当着人便也这般叫了,还笑眯眯地瞟了田氏一眼。
  田氏心里明白,他这一眼的含义,她家男人看重她,怕自个在外改了称呼她会介怀。事实上她心里欢喜着呢,他要当着人叫她娘子,她一张脸还真不知往哪放。
  她回了他一个,我懂的笑脸。
  “有何不敢?”刘瞎子听他这般说,腰身一板,你哪回喝赢过我老瞎子了?”
  马福全手指点了点,“今儿非喝趴你不可!” 第98章 口头警告   刘瞎子哈哈一笑,论喝酒,马福全跟他勉强算是旗鼓相当,但想喝赢他谈何容易?迄今为止,除去他师父之外,喝酒这一块还从未有人赢过他。
  马福全也不行,每次只叫得凶,最后喝趴的总是他,却从没服气过。
  丁有田见马福全又叫嚣着要挑战他师父,便让三妞去告诉简宁,师公和马伯伯要喝酒,让简宁多整几个下酒菜。
  三妞应着跑去了灶屋。
  灶屋里,简宁正在淘米,虽然又包了近两百个饺子够吃了,但丁有田上午念叨了句,说饺子虽好吃,吃完感觉还得吃几口饭压压才舒服。加上丁三爷父子也在,既便丁有田没打发三妞来说,她也在准备煮饭炒几样菜了。
  “告诉你爹爹,娘在准备了,另外让马伯伯把他们家的饭桌搬来用一下。”
  “已经去了。”田氏笑呵呵地走了来,“他们要下六博呢,打发小麦回家去取六博,我让他父子一块去了,顺便把饭桌搬过来。”
  “还得是我姐呀,样样都替我先想到了。”简宁笑道。
  “我们能不替主家想着吗?常氏也打发她男人回家割些青菜来,我娘每回只要看见咱村的人,总托人给我捎口信让我眼里有点活,别事事等着主家开口吩咐才动一动,生怕我丢了你这里的好差事呢。”
  “能请到你们两位姐姐帮我做事是我的福气,只要你们不弃我而去,我是断不会舍下你们另请他人的。”
  “我可记住你今儿的话了。”常氏也走了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别他日有了好的,忘了今儿的话,把我二人给撵了。”
  自简宁给他们几个开过会,把各自工钱落到明处后,田氏常氏心里便都一个想法,简妹子是个狠人,要搁别人,工钱有高有低只会藏着掖着,哪会当众说得明明白白。
  两人都清楚,简宁连里正都不怕得罪,敢给翠姑开最低的工钱,自己干活若不上心,她是不会留情面,毫不犹豫开除自己的。
  院子里,丁三爷父子在拉风箱烧火酿着酒,刘瞎子在边上指导着他们,田氏常氏这才抽出空来帮着简宁备晚饭。常氏想起先前马福全抱着三妞乐呵的样子,笑着打趣田氏,“你家男人怕不是想再要个女娃子吧?一会盯着你男人点,别让他喝醉了,喝醉了晚上可啥也干不了了。”
  “你就嚼蛆吧,也不怕烂了舌头。”田氏红了脸,佯怒啐了她一口。
  简宁见她嘴里骂着常氏,一双眸子却生动起来,含羞带娇的,显见常氏的话她听了很受用。简宁其实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了现实,这个世界没有武队,只有马福全,还是有家室的马福全。
  若马福全抛妻弃子,那才是真正渣得不能再渣的渣男!
  道理虽然明白,可这会心里依然难过,要是人人都能管得住自己的心,想必没人愿意让自己成天活在难过中。
  简宁没办法装做若无其事和她们说笑,她只能装做对她们说的不感兴趣,她拿了块腊肉下来扔在锅里,又提过灶上铁壶往锅里倒了些热水,再从墙上取下一把竹筅用力刷着腊肉,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忙碌的样子。
  “对了,简妹子。”常氏忽然眉一挑,压低声音道:“先前梅香那丫头说,你和丁老四是分房睡的,有这事吗?”
  “听她瞎说,没有的事。”
  为着四小只的名誉,简宁也不能承认她和丁有田只是名义的夫妻,她觉得梅香过份了,她以一个丫鬟的身份住在这,她并没欺负她,使唤她,还好吃好喝招待她,只让她侍候好阿蛮即可。
  看来她是对她太好了,以至她都把自己活成这个家的大小姐了,还搬弄起她和丁有田的是非来。
  真是老虎不发威,她当是她病猫。
  简宁决定找梅香谈谈,她可以不管她爱慕丁有田,毕竟这个时代允许男人三妻三妾,未婚女子有权喜欢有妇之夫,那是她的自由,她管不着,也不会管。
  当然,丁有田若想纳妾讨二房什么的,她是不会同意的,她不可能让他搞出一堆庶子将来和四小只争财产这些破事来。
  如果丁有田日后有了两情相悦之人,只要对方人品好能善待四小只,她可以成全他们拍屁股走人。
  但那人不会是梅香,她打算去警告一下梅香,若想在她这待到阿蛮走那一天,就给她管好自己的嘴。
  简宁从灶房出来,看见丁有田和刘瞎子都围在三口灶那儿,谈笑风生的,孩子们也都在院里玩耍,却不见梅香。她转去西屋,在窗外看见梅香在对镜梳妆,这还真是把自个当成大小姐了。
  “梅香……”简宁没跟她拐弯子,直截了当给了口头警告,最后道:“我无意为难你,在这个家里你依然可以只用管好你家小姐的事,但你要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给你找些事做,你也不得不做,除非你现在就去普仁堂,或者去县里找你家公子去。你自己惦量清楚。”
  她说完冷冷盯着梅香,梅香不敢和她对视,嘴上应着知道了,心里却暗嘀咕,她又没说谎,本来你俩就是分房睡的嘛。
  马福全和马小麦回家搬来桌子,拿来了六博,也就是象棋,只不过没有象、士、帅、炮,只有将、马、车、卒,而且将可以到处走动,不用窝在老巢里。
  丁有田早先就会下六博,不过是个臭棋篓子,原来的马福全压根不带跟他玩的,但他拜刘瞎子为师后刘瞎子每天也教他对弈,他棋艺已是突飞猛进,此刻不由技痒,连声喊着马福全杀上一盘。
  现在的马福全本身也是象棋高手,他原以为可以轻松拿捏丁有田,结果半个时辰过去简宁她们要摆饭了,马福全看棋盘双方呈胶着之势,谁也没占上风,便宣布和局。
  “名师出高徒啊,今非昔比,不错不错。”他笑呵呵地夸丁有田,丁有田却拱拱手道:“承让了。”
  马福全一脸愕然,“什么承让?你赢了?” 第99章 败给有田   刘瞎子捻着一撮稀疏的胡子,斜目瞟向马福全,“败象已显,回天无力,你今连我徒儿都干不过了,可叹!可叹啊!”
  他又扫眼丁有田,毫不掩饰对他的肯定和赞赏。
  “怎么可能?”虽说六博和马福全会的象棋有点出入,车只能直行不能后退,但总的来说也是两方博弈,白天他在镇衙看何捕头他们对弈,先观看过一局才挽袖上阵的,连擅长六博的书吏都败给了他,他怎会输给丁有田?
  “来来来。”他看简宁上过饺子打屋里出来,便冲她招招手,“你来看看,是和棋还是我输了?”
  六博不同于围棋,在大宴国属平民都喜爱的大众游戏,很多庄户人闲时用树枝和小石子,再在地上画个棋盘就能对弈。小孩子也常玩,是老少皆宜的一款游戏。
  丁有田和马福全年少时偶尔也凑在一堆玩,有回他被马福全杀得节节败退,原身简秀姑那天正好背着老六从河边洗衣转来,路过时看见丁有田在和人下棋,老六也用小手指着他四哥要过去玩,她便背着老六过去站在丁有田边上。
  秀姑当时看了会,突然弯下腰,拿起丁有田用草编成车形状的棋子,往右边移动别住了马福全的马腿,自那后丁有田他们才知道秀姑会下六博,但秀姑自己却一脸茫然。
  有段时间,丁有田常带着秀姑,借口去打猪草去拾柴禾,骗过他娘孟氏后领着她偷偷溜去大杀四方,征战村里的小伙伴。秀姑说不清自己为啥会下六博,也不会教他下,可她就是知道该怎么布局,如何落子,还常替他赢别人,连马福全都不是对手,输给了他们好几块豆饼。
  那时候,丁有田下棋输了找秀姑替他出头,被人欺负打架输了也回家搬秀姑帮他报仇,村里一帮孩子常笑话他俩,说秀姑是他的小媳妇儿,秀姑对他也是有求必应。
  直到有一回,天快落黑了,他带着秀姑在外和人下六博忘了时辰,孟氏发现鸡还没关进窝,秀姑也不见人影,骂骂咧咧地出来找了一圈,最后在村尾找到他们。
  他娘孟氏那天一手夹着哇哇大哭的老六,一手揪着秀姑头发将她一路拖回了家,丁有田赤脚在后面跟着追着,一路认错求着他娘饶了秀姑,到家又赖地打滚不让他娘再打秀姑,从那之后秀姑再没跟他一块出去和人下过六博。
  但秀姑会下六博,当时村里很多丁有田的小伙伴都知道,马福全自然也知道,他还曾是秀姑的手下败将。所以这会他叫简宁过来帮他掌眼丁有田并不意外,他只是替马福全捏了把汗,担心简宁不理睬他,当众给他难堪。
  简宁并没有,无论象棋还是六博她都精通,因为她师父乌阿婆都擅长,她过来瞄了瞄棋盘,这时候的六博还没有楚河汉界之分,两边分别是九条直线和五条横线,象征着九五至尊。
  “输了。”说完,她又补了句,“收了先吃饭吧。”
  她语气淡淡的,不亲不疏,丁有田放下心来,加之今儿小试牛刀赢了马福全很是开心,打发马小麦和大宝他们分头去叫里正和族长来作陪后,他也帮着张罗摆饭上饺子去了。
  “吃了饭继续啊,三局两胜,别赢了一局当过年。”现在的马福全和过去的马福全有个通病,输了棋是定要扯着对方再接着干的,田氏也知道他这个毛病,见自家男人这回输给了丁有田,她笑道:“吃过饭再收拾他,从前他可没赢过你一回,定是你大意了。”
  简宁也知道马福全输了棋不会轻易放手,原来在特警队时他常和部队司务长余大海,绰号余大炮的下棋,输了不到夜里十二点不会偃旗息火,赶上节假日司务长没回家两人还常常干通宵。
  她估计今晚他会拉着丁有田下到很晚,提前取出几盏节能灯挂在了廊上和灶屋及饭厅里,反正这些东西都有出处,全部落在了她的好徒儿杨瑾瑜头上。
  “呀,这什么灯笼,照得跟白日里似的,这么亮?”丁三爷父子还是头回见,不约而同问道。
  马福全抢先回道:“马灯,一些郡县里的大户人家都用这个。”
  丁三爷父子听了,心下都感叹,丁有田一家这是成了大户人家的节奏啊,跟着这样的主家干活往后自己一家日子也绝不会差,父子三人心里都舒坦极了。
  待坐上桌,尝过简宁包的扁食,又品了云山翠后,父子三人心里越发舒坦了。丁三爷当着一桌人的面就吩咐两个儿子,“往后在这个家里眼里有点活,多干点死不了人,瞅人家田氏常氏啥活都帮着干,你俩也给我勤快着点,别只干份内那点子事。一会吃过饭,把院里那鸡窝重新给垒一下。”
  鸡窝是丁有田垒的,还是搬过来的第二天随手修整了一下,他那天去给刘瞎子送话本子顺便找他要来几块砖,又找了些石块,仅把坍塌的地方垫了砖,塞了石块。有回半夜下雨,淋得两只鸡直叫唤,害简宁半夜爬起把两只鸡捉去了杂物间。
  当初分的这两只鸡都只两斤多点,一公一母,是分家那天老大丁有旺捉来送到他们原先住的偏院里的,简宁还指着它们下蛋孵化小鸡崽呢,一直想着要重新修整鸡窝却一直给忘了。
  这会听丁三爷提起,她笑吟吟道:“瞧我这记性,总把这事给忘了,多谢三叔想着,一会少不得辛苦两位兄弟了。”
  她又看向丁阳丁健道。
  两人均表示这点活捎带把手的事,一点不辛苦,这顿扁食和美酒吃得兄弟俩异常满足。
  丁三爷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搁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这都是托老四夫妇的福啊,丁二蛋那老狗真是没福气,放着这样好的儿子儿媳不知道宠着,还亲手把他们给推了出来。
  丁二蛋啊丁二蛋,你还真是个眼皮子浅没有福气的狗东西啊!
  丁三爷心里正念叨着老丁头,老丁头和孟氏就领着几房儿子儿媳并几个孙子,闯进了院子。 第100章 人间极品   老丁头上午躲清静出来溜弯,二妞一声“爷”让他生出重续亲情的念头,他回去讨孟氏主意。孟氏听了,有那么一瞬间,觉着老丁头是真不要脸!
  心内狠狠鄙视了他一番。
  断亲书都盖戳了,银子也拿了,斩断的亲情还能捡起来再缝补上?还带这么玩的?
  个死老头子!
  能捡起缝补上自然好,对他们家有百利而无一害。孟氏鄙视完,忙问他说动丁有田的筹码是啥?有没有把握?
  老丁头见她两眼放光,言语间对自己又有了倚重,不自觉便挺直腰杆,拿出一家之主的口吻,冷哼一声,说啥筹码?他是丁有田的爹,孟氏是丁有田的娘,没有他俩哪来的丁有田?他还能从树上结出来,从庄稼地里长出来不成?
  又说他们生养他,辛苦养大他,况且分出去又不是啥都没给他!老屋虽没地契,可那也是他爹他娘当年占下的!分了粮食给他,老屋也给了他,区区一百两想买断生养之恩?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他话锋一转,四房现在有出息,能挣大钱,他们做爹娘的犯不上跟自个儿子置气,吵来吵去有什么意思?白给外人看了笑话去!况且是个人就会犯错,他们做爹娘的也不例外,以往他们做得不对的地方改就是了,难道还不许他们改正错误了?
  孟氏脑子少有的灵光了一回,深刻领悟了老丁头那番话的中心指导思想,他们生养丁有田一场,他是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儿子,又不是用东西南北风把他吹大的,生养之恩那是钱能买断的?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完全可以用此做为后手,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使这招。如今他们四儿能挣钱,他们做爹娘的得认回这个儿子,不过是认个错罢了,这有个啥,她老孟氏的脸面可没有银子值钱。
  老俩口打定主意,为表诚心,给足四儿排面,决定晚上全家集体出动,上门去给四儿认错。
  他们前脚商定妥当,后脚丁贵丁权放学归来,两人哭哭啼啼把今儿在学堂里发生的事哭诉了一遍。
  丁贵丁权可是孟氏的爱孙,她还指着他俩给她挣诰命呢,她一口一个小逼崽子的骂着大宝,骂完解了气,又安抚丁贵丁权,长衫算什么?等爷奶认回四房一家,以后凡大宝的好东西她都会拿过来给他哥俩,他们家套到的野味她也会先紧着他哥俩享用。
  丁贵丁权没想到回家非但没挨骂,奶还安抚他们,以后还要把大宝的新衣服都拿给他们穿,还有好吃好喝的都是他们的,哥俩激动之下再次拍着胸脯向孟氏表态,他们以后一定给她考个状元,挣个诰命回来!
  孟氏听了这话提气,暗想着大宝从前就傻,就算治好了,读书多半也会随老四,上啥学?不过是跟他爹一样白瞎银子罢了。
  她想着待认回老四,得跟老四掏心窝子的说道说道,不如省下送大宝上学的银子好好培养丁贵丁权,日后他哥俩高中状元,他们老丁家全家都能跟着沾光,对老四家的生意也会有帮助,她还能做主让丁贵丁权以状元郎的身份,给老四家的酒命名为状元及第酒。
  孟氏这会一进院子,一眼看到在院子里用餐的马福全他们饭桌上摆的酒壶,这可是日后的状元及第酒啊!
  听听,状元及第酒,听着都带劲,她面上不由浮现笑意。
  老丁头也笑眯眯的,见里正板了脸要站起来,他忙抬起两手摆摆,“先吃先吃,你们吃你们的,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放心。你们只管安心吃你们的,我们绝不打扰,我们一旁等着,不着急。”
  丁有田见他和孟氏一脸和气,一时猜不透他们葫芦里卖的啥药,猜不透他也懒得猜,反正断亲书衙门里都备了案,里正和族长这俩见证人都在,他们一会要敢闹事,里正和族长自不会坐视不管,不如且等等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啥?
  外面院子这桌都是男人,马家哥仨和丁盛也在外面这桌,四方饭桌上加垫了一块大板子,正中摆放着两个大盆子,里面装着用凉白开滤过一遍的饺子。丁贵丁权进来便闻到了饺子馅散发的香气,两人皱皱鼻子使劲吸着。
  今儿晚上他们吃的杂面糊糊,就着酸酱菜,肚子里没一点油水,哥俩眼睛盯着饭桌上两盆快见底的饺子,馋得直吞口水。
  老丁头说了不打扰他们吃饭,还真就不打扰,他领着几个儿子走去一旁参观着酿酒的六口灶台,孟氏带着几房儿媳也跟了过去。院子四角都挂有节能灯,照得亮堂堂的,这啥宝贝物件啊?他们或围着节能灯或围着灶台,品头论足,指指点点,除去二房的方氏,其余几房个个都咧嘴笑着。
  方氏唇角噙着一抹冷笑,她近日对老二是越发失望,早上老二竟让她上交做布偶挣的钱,说是家里供两个娃上学不容易,让她别藏私,气得她在跟他拌嘴时头回说出了和离这话。
  两个上学的娃又不是他们二房的娃,她凭啥将油灯下熬着眼睛辛苦挣来的钱拿去贴他们念书?
  她斜目瞟向老二,感应到她视线,老二也扭过头看向她,面上带着憨厚的笑,他心里想着,爹娘一会认回老四,他就跟老四要盏这亮堂堂的东西送给方氏。
  他可不想和离,兄弟几个都没人和离,他要和离了往后还怎么做人?不说在外没法做人,在家在兄弟面前也抬不起头来。
  “你干啥?”
  丁盛突然喝了一声,方才,他刚舀了几个饺子到碗里,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从他碗里捞走了两个饺子。
  丁贵迅速分了一个给丁权,另一个“啊呜”一口塞进自己嘴里,一个饺子下肚,他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呜呜,太好吃了!奶平常给他吃的啥呀?
  “哥,我还想吃,我还要。”丁权也哭了,他是馋哭的,一个饺子还不够他塞牙缝。
  丁贵伸手从碗里抢食之举,震惊了里正和族长,两人心下都想着,这什么娃呀?真是丢丁家村人的脸! 第101章 私闯民宅   小孩子哪有不馋嘴的,孟氏对此不以为然,反在心里骂丁盛个穷逼崽子,不过两个扁食,叫啥?喊啥?还不是靠着抱她四儿大腿全家才有口饱饭吃!
  孟氏气哼哼地想着,等认回四儿头一个就开掉常氏,这家人以后想登她四儿家的门槛做梦去吧!
  她凶狠地瞪了高氏一眼,用眼神制止了她想把丁贵丁权拉过来的举动。她倒要看看,两个娃在那哭哭啼啼的,那一桌人谁还好意思吃得下去,又有谁会主动向他们家示好,把扁食端给她两个爱孙。
  “哥……”丁权哭兮兮地扯住丁贵衣袖,丁贵想要再抢,可丁盛已有了防备,先前他是出其不意才得手,而且这会里正和族长都黑了脸,丁阳丁健见他蠢蠢欲动想靠过来,也怒目瞪了他一眼。
  还有马家哥仨,个个面带不善。
  他自知这会要再过去抢,肯定会挨揍,不然他真想连盆一块抢走。
  丁权见他没动,一下又哇哇大哭上了,边哭边喊道:“呜呜,哥,我要吃扁食,我要吃扁食嘛……”
  在座之人没一人搭理他哥俩,丁有田更是稳得一批,从前这哥俩没少欺负自家孩子,三妞还因为他们曾被打聋一只耳朵,况且丁有田来年准备应试科举,他是不会再和那边扯上任何关系。
  一旦沾上关系,将来他入仕,迟早满门抄斩。
  断得干干净净绝了他们的念头,方才能保全他们,也能保全自己一家。是以,丁有田该吃吃该喝喝,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哥俩一个。
  而刘瞎子向来对老丁头一家敬而远之,每回孟氏撞见他都会照地上猛吐口水,念念不忘送丁有田读书白瞎的几两银子,总要追着他骂上几句才甘心。
  有时丁贵丁权跟在她身边,也会捡起石子砸他,这小哥俩的德性只配吃屎,哪里配吃扁食。
  他师徒二人都没张他哥俩,丁三爷父子做为他们的雇工,主家没发话他们自然不会吭声。再者,前回丁三爷不过替丁有田说句公道话,反被老丁头当众怼了,一点面子都没给他。另外他也担心,他若拿扁食给他们哥俩,保不齐孟氏和老丁头会跳出来骂他,看不起谁呢?当他们家吃不起扁食吗?
  两头得罪人的事他丁三爷绝不会干!
  至于马福全,先不说前回孟氏趁他有伤在身,带人上他家明抢这事,单说丁贵刚才动手抢的举动已经令他很反感。
  给几个饺子事小,把这俩孩子惯坏了事大,会让他们以为想要的东西,只要动手抢,只要放声大哭,别人就会双手奉上。
  此风不可长!
  剩下里正和族长,他俩都是极注重脸面的人,老话说饿死不吃嗟来之食,丁贵当着他们的面都敢动手生抢,足可见老丁头家教不严,他们心里厌恶嫌弃这家人还来不及,哪里还会主动拿吃的给他哥俩。
  别人都没表示,丁平顺父子更不会动了,这时,跟着简宁她们在房里用餐的大宝出来了,他手里端着碗,拿着筷子,脚边还跟着毛球。
  丁权哭声立止,还面带疑惑朝他走了两步,但大宝压根没看他,他蹲下身,把碗里的几个饺子拨在地上,毛球甩着尾巴立即开吃,啊呜啊呜吃得嘎嘎香。
  呜呜,狗都比他们吃得好,这下丁权直接嚎啕大哭上了,孟氏气得脸都变了色,老丁头暗给她丢脸色,提醒她忍住。
  小不忍则乱大谋!
  孟氏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她可忍不住,她要忍着不说非气爆不可!她三步并做两步抢上前,扯过丁权,嘴里骂骂咧咧道:“你饿死鬼投胎啊?八百年没吃过好吃的是咋的?家里短你那口吃的了?非丢人现眼上赶着要吃那口上路食不成?”
  “咳咳!”里正被她那句上路食噎得咳了两声,脸都涨红了,这话他可不爱听,“二蛋家的,你说啥呢?来来,你把话给我说明白,啥叫上路食?”
  “这不是骂孩子,顺嘴骂的话吗?”老丁头见势不妙,忙上前打圆场,“哪家做大人的气极了骂孩子不骂这话?从前我爹娘没少用这话骂我,就是你丁高山的爹娘,也骂过你这话,就是一句骂孩子的话,当不得真。你大人大量,别跟她一妇道人家见识,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别计较,啊?”
  老丁头抱拳拱手,赔着一脸笑道。
  族长筷子一撂,桌子一拍,怒斥道:“丁二蛋!你打量我们全是傻子不成?关起门来你在自个家打骂孩子,挺尸也好,吃上路食也好,你骂出花来看谁会跟你多那个心?你真是白活了一把年纪!”
  里正这会吃得差不多,也没了喝酒的兴致,他起身看向老丁头:“不用我提醒你吧,断亲书我可都交到衙门归档了,你今儿带着一家老小闯到这属什么行为知道不?”
  他一脸义正辞言,搞得老丁头有点懵,下意识辩解道:“就算断了亲也是乡里乡亲的街坊,上门走动走动算个啥,还能犯法不成?”
  “你们这属私闯民宅,只要告官,一告一个准。”马福全白天在镇衙,闲着没事翻看了这边的律法条例,不管哪个时代私闯民宅都属犯罪。
  “啥?”老丁头忍不住掏了掏了耳朵,他在这座老宅生活了大半辈子,如今进这院居然成了私闯民宅,他属实想不通,也没法想通。
  “老四啊!”老丁头不想再跟里正他们废话,他直接戗到丁有田跟前,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别人不知道爹的一片苦心,都怨爹心狠,可爹为了啥?爹真是为了逼你自立才不得不狠下心推你一把啊!爹可以对天发誓,你一家真山穷水尽吃不上饭了,爹不会眼睁睁看着坐视不理,不然爹当日为啥不请里正请族长做个见证?为的就是封住你兄弟们的嘴,到时好伸手拉你们一把啊!”
  说着,老丁头做势揩了揩挤不出泪的眼角,又道:“当初你几个兄弟总在爹跟前念叨,其实也不怪他们,你立不起来,对他们属实是负担,将心比心,他们有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
  老大丁有旺也适时站了出来,“老四,大哥要向你道声对不住!爹确实是被我们几个说得没办法了,才狠心把你一家分出去。你要怪就怪大哥,千万莫错怨了咱爹,他心里可一直最疼你,真的!”
  所有人都看向丁有田,简宁在里面也坐不住了,老丁头一家的无耻已经刷新了她的认知,她站在廊上,抱臂看着丁有田,看他如何回应。 第102章 牢底坐穿   丁有田此刻的眼神,和他一家被赶出来那天,他临出门前回望他爹那一眼,从他爹眼里看到的眼神一个样,只有无尽的厌弃。
  “丁老伯。”他慢悠悠开了口,“今儿我就不追究你带人私闯民宅了,但不代表下回不追究。我家不欢迎你们,二回你们要再不请自来,可别怪我没事先打招呼。”
  他衣袖一甩:“请回吧,好走不送!”
  丁三爷见他这般说松了口气,他和老丁头是光着屁股一块嚼着草根长大的小伙伴,老丁头啥德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太不要脸了!为了侵占儿子财产这是啥话都敢往外喷啊!他生怕丁有田会上老丁头的当,被他一番假话给打动。
  好在丁有田头脑还清楚,不错不错,他在心里暗给他竖了大拇指。
  田氏常氏也在心里骂老丁头和孟氏死不要脸,这家人的花样多得也是令她俩瞠目结舌,断亲书手印摁了,银子也拿了,还厚着脸皮跑来想认回儿子,那还要断亲书干啥?还送去官府备啥底?
  “呸!”常氏剜了老丁头一眼,照地上啐了口。
  老丁头可不管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眼下认回四儿才是最要紧的事,只要他认回四儿,这些人往后不都得求着他,看他的脸色求他赏他们口饭吃。
  他可是能屈能伸的!
  “四儿啊,你看你咋还不相信爹说的,你可是咱村头一个走去镇上念书的娃,爹心里要没有你这个儿子能送你去念书吗?你好好想想,要没有爹逼你这一把,你今天能立起门户?当然,爹跟你娘也有错,还有你几个兄弟,今儿爹不是带着你娘还有你的兄弟们,特地上门来给你赔不是了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娘一把年纪都亲自登门给你认错了,你还要咋样?”
  老丁头想着只怕是其他几个儿子还没有表态,忙喝斥老二老三老五过来给他认个错,老五此时看着那六口灶台心里高兴着呢,老四如今家大业大,爹娘认回老四往后这些都是公中的,公中的他也有一份。
  认个错算啥,又掉不了一块肉,他兴冲冲地过来了,开口还叫上了四哥。自打丁有田不惜以死胁迫爹娘娶了简氏后,他这些年从未叫过他一声四哥,他自认很给丁有田面子了。但丁有田自顾和马福全喝酒,恍若未闻一般,瞟都没瞟他一眼。
  老二也上前道:“老四,爹说得没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咱们做儿子的哪还能真的记恨爹娘一辈子呢!”
  丁有田对他这二哥感到很无语……
  方氏有回来领碎布说过,他娘子那天去找孟氏要钱给大宝治病,当时方氏准备帮他娘子说话来着,是他二哥悄悄扯了方氏一把,把她给扯走了。
  当时简宁也在边上,她对着丁有田点了下头,方氏的确有个想帮原身说话的动作来着,老二或许是赶着去丈人家,或许是怕方氏多嘴惹恼孟氏,总之他把方氏给扯走了。
  丁有田之所以和他二哥较为亲厚,是因为其他兄弟干完农活扛上锄头就走了,只有他二哥每次会留下来帮他一起干完,同着他一块回家。
  老二对他的这份情他记在心里了,他二哥别的都好,唯独愚孝这点他不敢苟同,日后待他们几个都分了家自立门户后他会还回去,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只能一视同仁,给他来个不理不睬。
  “丁有田!你别给脸不要脸!”老五一下没绷住率先发难了,他手朝丁有田一指:“你以为自己长能耐了是吧,有几个臭钱连爹娘都不放在眼里了,要不是秀姑清醒了调配出秘水,凭你也能让你一家人吃上肉?要不是她给你带来好运,你就等着吃屎吧你!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的!算个什么东西你,自个兄弟的媳妇你都抢,要不是你死活闹着非秀姑不娶,今儿她就是我媳妇,这里的一切也都是我丁有利的,有你啥事?你还跟我摆上架子,爱搭不理的,你算个屁!”
  孟氏听他说罢,手照大腿上连拍几下,又抬足狠狠跺了几脚,她悔啊悔死了!都怪老丁头,最后是他改了主意把那贱人许给了老四,她指着老丁头劈头盖脸大骂上了。
  那边,陆氏也尖叫着冲上来撕扯老五,朝他面上就是一爪子,疼得老五嘶的一声,反手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摸把脸,火辣辣地疼,陆氏爬起又一头撞向他,这下给他气得,揪着她摁地上一通狂揍。
  古代没有家暴一说,不过男人打女人,马福全看不下去。他刚要动,简宁冲他摇摇头,他又看了下田氏,田氏也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陆氏快要气炸了,自家男人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说出那番话来,这是没把她当人看啊,她尖声怒骂着,哭喊着,她的儿女也扯着嗓子哭嚎上了。
  一时鸡飞狗跳。
  把戏看够了,简宁正要上前将他们全部打将出去,马福全出手了。他一把揪住老五,老五提拳挥向他,他没躲,不过卸去了他一半的掌风,受了他一拳。然后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同时“咔嚓”两声卸了他两条胳膊,又喝令马小麦拿绳索来将他绑了。
  田氏叫着扑了过来,马福全右颧骨挨了老五一下,无论现代古代,袭警都有罪,他悄声告诉田氏,“无妨,我是故意受他一掌,这样才能抓他去衙门关他几天。”
  老五被简宁和马小麦捆了个结结实实,疼得满地打滚,简宁一只脚踩在他断臂上,足下微一用力,他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简宁拍拍他脸,“你敢打衙门里的捕快,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让你牢底坐穿!这辈子你就老死在大牢里吧!”
  啊?老五一时忘了手臂上的疼痛,扭头冲老丁头孟氏大喊道:“爹!娘!我不要坐牢啊!快想办法救救我,我不要坐牢不要坐牢啊!”
  老丁头和孟氏在老五被马福全撂倒在地已停止对骂,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一个想法,不至于吧?他们五儿就打了马福全一下就要把牢底坐穿?
  那马福全还打了他们五儿呢! 第103章 家门不幸   孟氏认定简宁在吓唬他们,马福全不过一个捕快,打了也就打了,又不是打了官老爷,还能有罪?
  她才不信。
  不过老五也真让孟氏生气,来前再三叮嘱过他们几个,此番他们是来求和,是来说好话认回四儿的。让老五一闹,把她跟着带偏了,不知道老头子还有招没招,她不由看向老丁头。
  老丁头鼻子快气歪了,一盘好棋全让老五和孟氏给搅了,他想着只要孟氏和几个儿子态度跟他一样诚恳,就算今晚四儿不动摇,心里多少也会思量思量,往后他们再多走动走动,一来二去这亲也就认回来了。
  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眼见闹到这一步,从前对他高看一眼的里正和族长,此刻看着自己这一大家子人都跟看臭狗屎一样,老丁头突然就泄气没了认回老四的心劲儿。
  他凶狠地瞪眼孟氏,心内暗骂一句,败家娘们!随后怒斥老大,“还愣着干啥?没用的玩意,你五弟被人欺负了你就眼睁睁看着不成?给老子动手!”
  这亲是认不回了,老丁头也不想认了,但老五是家里的壮劳力,不能白让马福全个臭捕快给打了。他和孟氏一样,可不认为打个捕快还能有什么罪。
  他发了话,老大手一挥,喊声“上”,率先嗷嗷叫着扑向马福全。
  老二稍犹豫一下,老三已经扑了上去,他也跟着扑了上去。
  马福全轻松将他们三个全部撂倒在地,马小麦咆哮着想冲上去,被他娘给扯住。
  “逞啥能,你爹能对付,给我消停待着。”田氏从前见过马福全一打三打四,对付老丁头家几个庄稼把式,她相信他能行。
  族长在丁有旺扑上去时扫了丁三爷一眼,丁三爷会意,下巴冲自个俩儿子一点,丁阳丁健身形刚动,马福全已经把他们三个全撂倒了。兄弟俩看他这般威武,显见是用不上自己帮了,也就站着没动了。
  丁有旺见自个三兄弟一齐上都没干过马福全,一时恼羞成怒,爬起时顺手抄起先前马福全坐的凳子,怒吼一声,欲砸向马福全。
  简宁一见,飞起一脚将凳子踢向孟氏,跟着一个后空翻,再又一脚放倒丁有旺,跟着倒提起他抡向老二老三,再次将他们打趴在地。
  马福全怕伤着他们,下手太轻,对付老丁头家这帮极品,还是她专业。打就打狠点,省得他们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挑衅,搞得她烦死了。
  简宁三下五除二将他们一个个胳膊全卸了,阿蛮跳脚拍着手,大叫道:“姨姨你好厉害,一打三耶~”
  她本来被梅香拘在房里,见四小只都出来了她哪里还待得住,梅香只好带着她出来观战。不观还好,一观之下,被简宁横扫三个壮汉吓得合不拢嘴,腿肚子都在打颤。
  “姨姨,我让秋哥出来吓他们好不好?”阿蛮又叫道。
  “不要!”大宝担心秋哥出来惊到里正伯伯他们,再者,院门口此时已涌来一些看热闹的村民,“我娘和马伯伯随便一人都能对付他们。”
  老丁头和孟氏见自己四个儿子都在地上哀嚎打滚,孟氏又被板凳砸到脚,疼得她跌坐在地,抚腿哭骂着。老丁头眼珠子也一下红了,他冲简宁骂声贱人,撸起衣袖欲教训她。
  “住手!”丁有田厉喝一声,下意识地刚要上前拦住他,离老丁头所站位置更近的里正已经快步挡在了前面。
  “丁二蛋!还敢说你们不是来闹事的吗?再不带着你一家滚出去,信不信我把你全家赶出丁家村!”
  里正一向待人较为和善,鲜少有怒目发威的时候,此刻瞪着老丁头,气得须发怒张。
  “往后再敢登老四家的门槛,我便召开全族大会,将你丁二蛋这一支,革除族谱,你自己掂量着,好自为之罢!”族长也气哼哼地发了话。
  老丁头没想到自己一家吃了天大的亏,里正和族长都不向着自己一家,一个要将他全家赶出丁家村,一个要将他全家革除族谱,一时气血翻涌,牙齿咬得“咯吱”响。
  “赶出去!逐出族谱!”几个围观的村民纷纷喊道。
  老丁头一脸灰败,他一家是如何沦落到人人共愤的地步的?他竟不知道他们一家如今这般不得人心,他视线不由转向还在哀嚎怒骂不休的孟氏。
  老话说妻贤夫祸少。
  都是这贱妇不贤,惹得家宅不宁,老丁头铁青着脸扑向孟氏,不由分说将她一通狠捶,下手毫不留情面,揍得孟氏怒骂连连,“丁二蛋你个天杀的哟,你打老娘做甚,有本事你揍那贱人……”
  老丁家的几房媳妇眼瞅着孟氏又挨上揍,个个表情丰富极了,丁贵丁权想过去帮他们奶,被高氏给揪住。
  “要打回去打去,别在我家院里打,都给我滚出去。”简宁说着啪啪几下接好老大他们三个的胳膊,拎起他们直接甩了出去。
  老丁头抬眼见她朝自己走来,心里想着要是让简宁给揍了或甩出去,既便不被赶出村革除族谱,往后在村里也没脸见人了。
  一不做二不休,他两眼一翻,从孟氏身上滚落下来,歪着嘴斜目抖手抖脚抽起风来……
  “老头子你咋了?”他此举没吓到别人,倒把孟氏吓坏了,也不计较他刚才下死手揍自个了,她看着抽风的老丁头,碰又不敢碰,吓得惊慌失措,只知道扯着嗓子哭。
  “爷!”二妞突然跑了过来,哭喊着:“爷你怎么了?娘,你救救爷吧,救救爷吧!”她转而扯住简宁裙摆,跪地求起简宁来。
  “你给我起来!给我记住,他不是你爷!你要再叫他爷,今儿就跟他们一块回去,你愿意跟他们回去吗?”
  二妞愣愣看着简宁,摇了摇头。
  大宝几个跑了过来,全都气乎乎地瞪着二妞,丁有田上前扯起二妞,“记住你娘的话,往后你再叫乱叫,爹跟娘都不要你了。”
  二妞呜呜哭了起来,可她还是不明白,爷都说了,不会看着他们一家饿死,她是相信他爷的。
  爷好可怜,爹跟娘都不管爷,她边哭边瞅着浑身乱抖的老丁头,哭声越发大了。
  简宁也不想老丁头在自家出事,她上前看了看,老丁头心虚,眼睛不自觉躲着她,简宁一下了然于胸,她抱臂嘴角噙了笑,“这病发作得急,要想保命,只能把两个脚掌剁下来,去拿把斧头来。”
  她看向丁有田,丁有田一下会意,治病哪有用斧头剁脚掌的?他朗声道:“好,我去拿。” 第104章 救治画师   孟氏闻听简宁之言唬得魂飞天外,两个脚掌齐根剁了岂不成了废人?往后瘫在床上屎尿都得靠人来接,老大他们几个年后要下地干活,现今也要外出帮工找钱,说来说去最终还不得靠她一人?
  不行,她一把年纪了她可侍候不了他!
  想起才刚老丁头还凶神恶煞狠揍过自己,孟氏一下打定了主意,她手一抬,冲丁有田喝道:“慢着!”
  老丁头让简宁一吓,本想翻身爬起,听她一喝,又继续装上了,他倒想看看孟氏出什么花招。
  “老头子啊,莫怨我心狠,要怨怨你自个,要不是你瞎出主意,这会你能躺在这?与其往后半死不活让人侍候着,不如一了百了……”孟氏啼哭两声,甩把鼻涕眼泪,又道:“你放心去,逢年过节我会让老大他们带着……”
  她话没说完,老丁头装不下去了,气得爬起抡圆胳膊照她面上扇了一掌,她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老丁头一脚踹倒。
  孟氏反应过来,扯起嗓子刚要嚎,院门外一阵骚动,霍锦成和杨瑾瑜率先走了进来,他俩身后还跟着一帮人,其中两人还抬着一副担架,这帮人后面还跟着何捕头和两名捕快。
  “爹爹!”阿蛮看见她爹,跟个小鸟一样飞扑过来,他接住阿蛮,抱起她问道:“这儿怎么回事?你还好吗?”
  “我好啊,姨姨家来了好多坏人,被姨姨打出去了,这还有两个。”阿蛮手朝老丁头和孟氏一指。
  霍锦成一身的锦衣华服,他顺着阿蛮手指的方向看向老丁头和孟氏,吓得他二人都垂了头。
  “丁兄。”霍锦成转目去看丁有田,“若丁兄不介意在下多事,在下便替丁兄料理了他们如何?”
  丁有田淡淡道:“多谢,赶出去也就是了。”
  霍锦成冲自己带来的那帮人摆下头,他们立即如狼似虎般扑向老丁头和孟氏,跟拖死狗一样将他二人拖起扔了出去。
  刘氏高氏等见状,赶紧带着各自孩子齐齐朝院门外溜去。
  天啊,老四咋结交上了这等人物啊?孟氏爬起,脑中晃过一身锦服的霍锦成,实在想不明白她家老四咋和这样的人打上交道的。
  “狼心狗肺的东西!”老丁头爬起,看见孟氏气不打一处来,一脚将她踹得滚下坡去,又回首望着自个家从前的老屋院门。
  他知道,从今往后,这个院子他再也进不去,他家四儿也是他惹不起的人了……
  院内,简宁在查看躺在担架上受伤的人,是个细皮嫩肉生得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看着顶多二十出头,右手掌被利器削断,仅剩一点皮肉连着。
  “他自己已经用了上好的金创药止血。”杨瑾瑜道。
  “简娘子!”霍锦成放下阿蛮,单腿跪地抱拳道:“在下恳求简娘子妙手回春,无论如何保住小施手掌,不管多少酬金,在下定然照付,分文不少。”
  简宁瞪他眼,吩咐将人赶紧抬进她住的主屋,除了杨瑾瑜余者一律请了出去。
  马福全自觉把守在外。
  何捕头见状,也和那两名捕快一并把守在门外。
  “马老弟,恭喜了。”何捕头从怀里掏出县衙来的公文,下午马福全前脚走,后脚调他去县衙的公文就到了。
  镇衙的想往县衙调,县衙的想往洲郡府调,这等好事落在马福全头上,何捕头是既羡慕又真心替他高兴。
  他拍拍马福全肩膀,“兄弟,往后可别忘了咱们镇衙这帮兄弟啊,有机会也拉兄弟们一把,让兄弟们也荣光荣光。”
  马福全道:“好说,或许要不了多久咱们又能一块共事,静候佳音吧。”马福全想要成立古代特警队,他看何县令也是想要有番作为的人,既便何县令不同意成立特警队还有霍锦成。
  霍锦成应该是能跟县令大人说上话的人,他不由朝霍锦成看去,霍锦成此刻焦灼不安地搓着手在院里走来走去,小施是太子派来送画像的画师,也是太子身边最受宠最得力的小太监。
  南洋子的画像遭到雍王府派出的人抢劫,小施情急下毁了画像,如今只有保住小施的手掌,才能重新画出南洋子的画像。在来简宁这之前,他已经找了县里几个最有名气的郎中,无一例外,他们个个摇头,表示自己学艺不精,无法保证小施能重握画笔,纷纷让他另寻高明。
  不得已,他率人将小施先送至普仁堂,心里想着要是太公救不了再把人送去简宁那儿。太公看了摇头,让他赶紧送往简宁这来,莫要再耽搁了。
  简宁只咐咐把人抬进去,也没说能不能治好,他心里没底,阿蛮叫他几声他都没注意。
  “爹爹,姨姨包了扁食,好好吃的,爹爹要不要吃吃看?”阿蛮抱着他腿晃了晃道。
  “爹爹用过饭,不饿,不吃。蛮儿乖,别吵爹爹,跟妹妹她们玩去,让爹爹静一会,等下爹爹再找你。”
  “霍公子。”马福全喊了声,“放心吧,有田媳妇肯定能接上他的手掌,放心就是。”
  马福全知道简宁百草间有医药库,里面有些医疗器械,接断掌这样的手续难不倒简宁,从前有特警腿被炸断,也是仅剩皮肉,经简宁接上修养几月照样下地走路。
  他对简宁有信心。
  霍锦成想的可不仅仅是接上,接上还得能用,不然成个摆设拿不了笔管啥用?
  房内,简宁已在缝合小施断掌,每个细小的血管都要一一比对,错不得分毫。杨瑾瑜一手拿个节能灯替她照着亮,一声都没敢吭,生怕打扰到她。
  “瞧我这记性。”何捕头拍下额头,凑近马福全,低声道:“听送公文来的衙役说,昨儿夜里县衙起火,后清点少了具尸体,罗俊贤那厮也被人劫走了,连今儿一早悬挂在城门的风清子的尸体,都让一帮人掠去了。县太爷封锁了消息,如今知道这事的不多,你去后只怕有得忙了。”
  何捕头听马福全说让自己静候佳音,一兴奋把这事给忘了,这会想起赶紧告诉他道。
  “还有这事?”马福全一听,眉头拧了起来。 第105章 扶助农业   两军对垒,参战人数众多,打扫战场难免会有遗漏,有个把人侥幸存活下来也是有的。可昨晚风清子和罗俊贤那边总共四十来号人,按理不可能有人存活。
  怎么回事?
  难道活过来的又是一个穿越者?
  马福全很快摒弃了这种想法,穿越者死而复生,重获第二次生命,劫狱冒险的几率不大,只能是存活者。
  风清子的尸体被抢走,活过来的自然不是他。
  能是谁呢?
  他在脑中回忆着身手特别厉害的人……
  看他好像在思索的样子,何捕头和另两名捕快视线也就转开了,这一转开才发现院子里各处挂的节能灯。心里都很奇怪那是什么油灯,居然将院子照得这么亮堂。
  何捕头他们三人是先去了马福全家,吃了闭门羹才打听到马福全在丁家老屋,他们转来丁家老屋在坡下遇上霍锦成他们,这才撞到一块。进院子后注意力又被老丁头一家分散,这时不仅他们注意到节能灯,霍锦成带来的那帮人也注意到了,并指给霍锦成看。
  霍锦成也是头回看到这么亮这么怪异的东西,说是油灯或蜡烛吧,看不到火苗,说不是吧,又能照亮。
  丁有田见他盯着节能灯面露困惑,心下也生出几分困惑,因为简宁告诉他节能灯是杨瑾瑜送的,他有回问过杨瑾瑜,杨瑾瑜说是霍锦成给他的,他觉着好便送了几个给他师父。
  可这会他看霍锦成的表情像是头回见到节能灯,把他整不会了,不知道怎么个情况。正要上前问霍锦成,马福全过来了,他把霍锦成请去了一旁说话。
  院子里一帮人都在议论节能灯,马福全自然也注意到,他知道霍锦成和何捕头他们不好糊弄,这些人都是去过洲郡那边的,他要再说那边的大户人家都用这个就会穿帮,所以他把侧重点放到了发电制作灯泡上。只要他能发电制作出灯炮,这些人也就不会再追问节能灯的出处。
  “霍公子。”他小声说道:“要是霍公子想制做马灯并不难,马某从前跟人学过,这个倒可以为公子效力。”
  哦?霍锦成果然很感兴趣。如今皇上宠幸雍王母妃,爱屋及乌,连带雍王在皇上跟前也很得脸,大有越过太子的势头。若奏报太子,经太子点头拨下经费制出此灯,这可是造福百姓的事,不但能提升太子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也能加重太子在皇上心目中的份量。
  “此……马灯,不知需要些什么材料来制,看着可不容易。”他眼里含有期待,一时倒把画师的事暂且抛在了脑后。
  马福全因为个人兴趣,学过机械电子工程,灯泡是利用电的热效应原理,电流通过有电阻的导线时会产生热量,热量多时会使导线变红而发光,这种导线就是灯丝了。
  古代虽然没有铁丝铜丝,但是有金丝,很多官员用金丝绣官服,而且金丝导电性能更好,把金丝连在一起形成闭合回路,涂上清漆,没有清漆用布条把金线包裹起来也行,之后把金丝多缠绕几道,缠绕的圈数越多,发电产生的电流电压越大。
  不过他没跟霍锦成说这么多,说了霍锦成也不懂,他简单说道:“只需要霍公子备齐三样东西,磁石,金丝,大风车,有这三样剩下的交给马某,马某就能制做出马灯。”
  这三样对霍锦成都不是难事,他一口答应,因着这事他心情愉悦不少,一时有了酒兴,他朝丁有田他们那桌做了个请的手势,“过去喝两杯,在下要好好敬下马大哥,不仅身手了得还有这般本事,实实令在下佩服。”
  他同着马福全过来,酒桌上,里正和族长还有丁三爷在商议分期播种增产一事,他一听粮食还能增产,一下又来了劲。
  “恕在下打断各位一下,几位老叔说的是粮食增产的事吗?”他客气地问道。
  里正听他主动问起,忙道:“是,但不是我们想到的,是有田跟他媳妇想到的,说是凡是粮食都能通过人工增产,一亩地能增产上千斤粮食呢!”
  霍锦成眼睛一下亮了,民以食为天,粮食若能实现大幅度增产,这可是比发电制出马灯还要大得多的功绩,也是更受百姓爱戴称颂的事,他立即表态:“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身为大宴国子民,这等利国利民之事在下必须鼎力支持,你们尽管放手大胆在各自家中田地上研种,若研种失败一应损耗全由在下赔付,在下断不会少你们分文,凡用了几亩地栽种,登记在册,在下事先支付你们赔银;若研种成功,除了上缴的官粮之外其余收成全归你们自己,事先赔付的银两也算做赏银,在下只是略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里正族长面面相觑,他们之前讨论的正是这个事儿,商议着是开荒来试种还是各家出点地来试种。开荒村里好地基本没剩下啥了,用自家地栽种吧,万一失败,颗粒无收,不但官粮交不上全家还得饿肚子。
  霍锦成的提议,好比打瞌睡有人送来枕头,里正族长齐齐起身端杯敬他,两人还不忘拉上丁有田。这可是丁有田家的贵客,这事也是由丁有田和他媳妇最先提议的,此刻,在他俩心目中丁有田和简宁都是丁家村的福星,是福星给他们村带来了贵人。
  丁有田也很高兴,他师父在边上,自然也要叫上他师父,但刘瞎子好像又喝迷登了,他扯扯刘瞎子衣袖,他竟然一下跌坐到地上了,嘴里还嚷嚷着:“倒酒,给老瞎子满上,满上……”
  几人都笑起来,特别是马福全,“老瞎子,我说今晚喝趴你,这还没喝多少呢你就趴下了?还能不能行?要不行咱们改天再拼?”
  “没,没趴……拼,当然,要拼了!”他歪歪斜斜地爬起,一屁股坐下,没坐稳,这回连人带椅倒在了地上。
  丁有田和马福全忙放下酒碗去扶他,霍锦成淡扫了他一眼,之前他就觉得丁家村这么个不起眼的村子,似乎能人辈出,当然,除了醉熏熏的刘瞎子之外。 第106章 心生怀疑   主屋内,简宁终于缝合上最后一针,好久没有这么费过眼睛,包扎好伤口,她给小施挂上点滴,又拿出几包药片交给杨瑾瑜,说了用量用法,叮嘱他点滴打完再开门,然后一头倒在床上。
  杨瑾瑜两只胳膊也酸得不是自己的了,他长舒口气,活动活动了一下胳膊,坐在担架旁守着小施。
  今儿他从头到尾目睹了简宁做手术的全过程,心下除了惊叹还是惊叹,他师父的缝合技术异常熟练,看去沉着而冷静,以前怕不是缝合过上千起这样的手术,否则绝不可能做到这样。
  他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居然能拜这样的能人为师,他心中对师祖那位隐世高人也更为钦佩了。
  看来他还得努力,要想达到师父目前的水平不知还要多少年,不过他想应该也用不了十年八年,师父看上去这么年轻,只要他勤奋苦学苦练,他相信有个四五年应该差不多能单独完成缝合手术了吧?
  点滴打完,杨瑾瑜抽完针,按简宁每次的吩咐藏好一应用具,然后打开房门,让霍锦成叫人把担架抬出去。
  里正和族长他们个个好奇得要命,他们可都没听说过断手还能再接上的,等在这为的就是亲眼见证一下,等小施被抬出来后,他们盯着他手腕上的纱布,手还真接上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小施还没醒,简宁也没出来,他们只能问杨瑾瑜,但杨瑾瑜两个胳膊酸疼,“我师父累坏了,说要休息一会,我也是。”
  他没跟丁有田客气,让他给自己安排间屋子先躺一会,休息一下。
  丁有田让大宝带他去了东屋,自己抬脚进了主屋看简宁,见她闭目躺在那,面色苍白,显见是累坏了,看得他心疼不已。
  自打简宁穿越过来,丁有田偶也有过疑惑,只是他从不愿去深想。先前霍锦成盯着节能灯面露困惑,使得他不得不正视他娘子的变化,不过现在他不打算再去问任何人。
  他师父刘瞎子说过,碰上想不通想不明白的事,先闷在心里,慢慢去看,去想,总会有看明白想通的那一天。
  此刻,他看着简宁,眼前的妇人明明和他娘子一模一样,可她会的似乎超出了他娘子的能力范围。他娘子从前到他家顶破天七岁多点,七岁多的女娃清醒过来会拳脚功夫倒说得过去,原来他娘子就力大。会点医术认得草药,记得粮食增产等事都勉强说得过去。
  可缝合断腕,又有着节能灯这样古怪的东西,不能不让他多思多想了,难道他娘子真是山精树怪附了体?
  以丁有田一个古人的智慧,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穿越这样离奇的事,他能想到的只有山精树怪附体。
  算了,既便娘子真是山精树怪附体,那也是个善良的山精树怪,他也认了。
  默默替简宁掖好被角,他轻手轻脚出屋带上了房门。
  见他出来,大宝领着大妞她们迎上前,“爹爹,我们能进去看下娘吗?”
  丁有田在大宝头上抚了抚,“等会吧,你们娘累了,让她好好休息会,对了,你杨叔叔怎样了?”
  大宝面上有点失望,他们好担心娘呢,好想进去看看。不过爹说娘需要好好休息会,他还是决定等下再去看。
  “杨叔叔没睡,他只是躺在床上,在和阿蛮的爹爹说话。”他告诉他爹道。
  “爹去看下。”丁有田在东屋门口碰上阿蛮,阿蛮正要过去主屋看简宁,见到他,阿蛮喊了声,“叔叔,姨姨醒了没?杨叔叔说姨姨睡着了。”
  “还没醒,要过会,去和大妞她们玩吧。”丁有田人还没进去,霍锦成已经听到他声音迎了出来。
  “丁兄,你娘子还没醒吗?你估计还得多久?”他问丁有田,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小施的手还能不能用,杨瑾瑜这他问不出来,因为简宁没说他也不知道。
  丁有田因着他来,老丁头他们才走,所以先前对他还挺客气,可这会他娘子都累得虚脱倒床了,他不关心他娘子身体上来倒先关心他娘子醒没醒,这就让他有点不爽了,话说出口也就不那么中听了。
  “我娘子累倒了都拜霍兄所赐,至于她几时醒在下没必要告诉你吧?”
  他目光从霍锦成面上扫过,径直朝房里走去。
  霍锦成跟了上去,“你娘子医术高超,在下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县里的郎中无一人能治。除去你娘子,天下怕是没人会缝合断掌,不然在下也不愿来打扰你们,在下一定会重金酬谢的,还望丁兄宽恕一二。”
  “放开我!放开我!”
  老五在院子里叫喊起来,他在老丁头装抽风,听到简宁说要剁掉他爹双脚脚掌才能保命后吓晕了过去,当然他不是因为担心老丁头才晕,他是怕简宁也会剁掉他的双手或双脚。
  他一直蜷缩在暗处,大伙都把他给遗忘了,他一叫才想起他还在。
  何捕头他们看过小施手掌,准备回去镇衙了,马福全正在送他们,听到老五喊叫,他让何捕头他们等等。
  上回孟氏带几个儿子上他家抢野猪肉,属老五叫得最凶,马福全又恨他动手打女人,以殴打官差罪名将他交给了何捕头他们,他如今升调去县衙里,何捕头和他关系一了又亲厚,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何况按照大宴国律法,殴打官差轻则关押十天,重则关押一个月,何捕头为让他多吃点苦头,胳膊故意没给他接,还吓唬他道:“捕快你都敢打,你小子这条命算是活到头了,关你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老五没想到他就打了马福全一拳真要抓他去坐牢,吓得哭爹喊娘,后又大声求起丁有田,不惜喊上四哥,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瞎喊什么,谁是你四哥?你再乱叫,我让我爹关押你一辈子!对了,我听说到了衙门里首先还要打一百杀威棒,你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要是被打死了,就不用坐牢了。哈哈”
  马小麦笑道。
  何捕头命跟来的两个捕快提上他走了。 第107章 欲建医馆   里正和族长以及丁三爷都是习惯早睡早起的人,不过这晚他们都没走。之前简宁救活马福全,治好丁平顺,包括医好大宝,在他们和村里人看来多少都带有运气成分在内。
  其实说白了,是几千年的传统观念作祟,他们骨子里抗拒承认一个女郎中这样的事实。哪怕简宁调制的秘水真能让他们套到猎物,开酒坊扎布偶实打实的为他们带来收益,他们也把一半功劳记在了丁有田头上。
  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离不开丁有田的帮助。
  加上简宁自己不愿招摇,别人问起都捎上杨瑾瑜,或搬出隐世高人曾教过她一点医术,是以一些村民还认为她是得了普仁堂杨郎中祖孙的帮助,自己并没多大能力。
  但断掌再接这可是来不得半点虚假的硬技术,里正和族长活了半辈子还是头回见证,人的手掌掉了可以跟缝补衣裳一样地缝上去,他们一定要亲眼看看一会小施醒了手指能不能动。
  要是小施一会醒来手指能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愿意放下成见,接受并承认简宁这个女神医。
  两个小老头心里不约而同盘算起一个主意,想让简宁在村里办个医馆,一直以来村民生病大多都是硬扛着,实在扛不过了再去镇上就医。平时一点三病两痛,也大多采用老祖宗留下的土方子,治好治不好都是命!
  过去村里一些老人孩子,生了病得不到及时医治,或死或夭折。大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要不是简宁穿过来他那条小命没准早交代了。
  简宁其实并没睡,她只是眼睛酸涩,长时间站立让她有些虚脱,魂魄离体进入百草间用灵泉水调养去了。丁有田进入房间,在她床头默默看她好一会,她都能感受到,并察觉到他对自己起了疑心。
  今晚她也是事急从权,救人要紧,来不及多想。不过她并不担心,大不了推到杨瑾瑜头上,实在不行,或者……她索性跟丁有田坦白,他要能接受,往后他们就是一对名义上的夫妻,她可以一直帮着他养娃。
  若他不能接受……
  简宁想着他要不能接受,自己还可以重操旧业,去做个女捕快。
  脑子里闪过这念头,她心里一阵绞痛。
  她要是一走了之,四个娃怎么办?养了这么久,他们早不知不觉融入她的血液中。
  一旦离开,竟如剜心剔骨般,生疼生疼。
  她舍不下四小只,其他三个还好,独二妞,如果不能好好引导,长大没准会成为第二个孟氏那样的人。
  想来想去,简宁决定不管如何,先静观其变,丁有田那能搪塞尽量搪塞过去,拖到四小只长大一点,性恪养成了再说。
  院子里,田氏常氏烧好水,把明天酿茭草酒要用的茭草(高梁)泡上了。丁阳丁健明天才上工,也主动过去帮忙干上了。
  和棒豆不一样,茭草得用温度较高的热水浸泡,否则很难将茭草蒸熟蒸透,若不能蒸至开花状,酒曲很难透过茭草皮将淀粉转化为酒。
  这些刘瞎子一早告诉过她们,两人都记住了,幸亏她们记住了,不然简宁在休息,刘瞎子今晚不知何故竟然真的喝醉了,还醉得人事不省,丁有田指挥马福全已将他背去大妞她们那屋休息。
  泡好茭草,田氏常氏领着丁阳丁健又在酿昨儿泡好的棒豆,下午垒新灶推院墙,尘土飞扬,暂停过一阵,还有几锅棒豆酒要酿,常氏打发丁平顺领着丁盛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几个娃呢。
  阿蛮跟着大妞她们和马小麦哥仨在玩游戏,居然没缠着他爹霍锦成,霍锦成在东屋听着外面不时传来她的笑声,心里是既欣慰又有点不是滋味。
  杨瑾瑜这会老享受了,霍锦成带来的那帮人里有两个在帮他揉捏胳膊,舒服得他合上眼都快睡着了。隔会,他睁开眼,瞧见霍锦成守在小施边上愁眉苦脸的,他笑道:“你是没看见我师父缝合时那份沉稳熟练,要是手掌接上不能用,师父应该也不会费那事去帮他接的,放心吧。”
  霍锦成瞄他一眼,“你说了不算,没听到你师傅亲口说,我这心放不下来。”
  “你敢小看我,我可是我师父唯一的高徒,大宴国未来的妙手神医。”他又对两个给他揉捏胳膊的人道:“你们能给未来的神医揉胳膊,这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份,别觉着委屈,不是谁都有这份荣幸能替神医揉捏的。”
  霍锦成摇头,“真是近墨者黑,什么人带什么徒弟,你这脸皮厚得快赶上你师父了。”
  “那也比你强,一边瞧不上我师父,一边又总是求到她头上,连你这条命都是我师父救的,要不是我师父剪开你……”
  见霍锦成拿眼瞪自己,杨瑾瑜笑着打住,没再往下说。
  “不是她厉害,是这个村人杰地灵,你知道吧,马捕快居然能制作马灯……”
  他把马福全能发电制灯,里正他们能通过分期播种提高粮食产量,这两件事跟杨瑾瑜粗粗说了一下。
  他不说还好,一说,杨瑾瑜想起自己还没跟他打过招呼,便示意他附耳过来,悄声跟他叮嘱起节能灯一事。
  丁有田走来,见两个大男人在交头接耳,看上去很是亲昵,这画面实在辣眼睛。又见躺在担架上的小施生得细皮嫩肉,再一想,霍锦成十分紧张此人,便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一言不发,探究地看向他俩。
  霍锦成和杨瑾瑜从他眼里读懂了两个字:断袖。
  两人都变了脸,不约而同齐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丁有田摸摸鼻子,“我想哪样,我什么都没想,也没说啊?”
  说完,丁有田也没给他俩解释的机会,扫眼还未醒的小施,唇角含笑昂首走了出去。
  他是应里正族长之请进来看下小施醒没醒的,出去摇头表示还没醒,里正说:“还早,再等等。”
  族长也说再等等,里正瞅眼丁有田,“要是那人醒后手指能动,你媳妇这医术可就真的了不得,要不在咱村里办个医馆吧,房屋由村里来建,明儿你们正好要挖地窖,人都帮你喊齐了,顺便一起把坐诊的医馆也给你们搭建好,就在这院外划块地如何?” 第108章 不可小觑   霍锦成追着丁有田出来,听里正提到挖地窖,他心里忽一动,随后径直走向里正:“我父亲有年突发奇想,在家中后院挖地窖,下面又挖火坑,给土地升温,那年还真让他种出了喜极三元(西红柿)。只是结的果子小,也没结多少。”
  里正眉一扬,和族长对视一眼,问道:“公子说的是六月栽种的六月柿吧?”
  霍锦成点头:“对,我们习惯叫喜极三元,有些地方叫六月柿。”
  丁三爷看向里正和族长:“给土地升温是个办法,就是费老大劲挖个地窖来种粮食没那必要,种点自己想吃的反季节的瓜果青菜还行。”
  霍锦成笑笑:“我的意思不妨先挖个地窖,试试分期播种能不能行,要能行,开春后再大面积种植,岂不是更好。”
  马福全听他说的类似于大棚种植,看来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可小觑的,他正要开口,就听丁有田拍着掌道:妙啊!我觉得霍兄这提议可行,只是不必那么麻烦,我瞧霍兄这通身的气派,缺什么独不可能缺银子,何不打造一座琉璃屋来试种棒豆,下面再挖火道点火升温岂不更省事。”
  大宴国已经有烧制琉璃的技术,宫里就有很多琉璃灯,民间也有琉璃花灯,一些大户人家家里多半也挂有琉璃灯。
  马福全头个赞成,丁有田说的也是他方才想说的,棒豆需要日照,等到冬日里阳光也是有的,打造琉璃屋来试种比挖地窖种植更易成功。
  霍锦成倒没意见,反正真正出银子的不是他,一会他就给太子写密信,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凡是利国利民的事,太子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敢问公子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家里做何营生?”里正问道。
  霍锦成稍稍迟疑一下,道:“家父是私塾里的夫子,至于在下……就是个生意人。”
  里正“哦”一声:“那也定是做大生意的人。”
  族长和丁三爷都点点头,不是做大生意的说话哪能这么财大气粗。
  丁有田摸着下巴,阿蛮从京城里来的,她和梅香都提到过皇宫,已有村民当笑话讲给丁有田听过,所以他一下猜到霍锦成的父亲只怕是太傅。没想到这家伙来头这么大,居然是太傅家的公子哥,这家伙不在京城里养尊处优跑这穷乡僻壤之地来做甚?
  他又想到刘瞎子答应教他权谋术时曾要他立誓,学成一辈子不献与帝王家,当时他还没有入仕的念头,还暗笑他上哪认识王孙贵族去。
  那么现在,霍锦成算不算?
  他想霍锦成跟帝王家一定是沾边的,还有那个小施不知道什么来头,能让霍锦成那么紧张他。
  最奇怪的是他师父刘瞎子,从来不醉酒的人,早不醉晚不醉,偏偏今晚大醉,还嚎啕大哭过一阵。
  这一切太不正常了。
  眼下他也只有闷在心里,且看且听,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简宁开门出来了,霍锦成一个箭步朝她迎了上去,“简娘子,不知……”
  他话未说完,简宁手一伸:“我可不是活菩萨,手掌不白接的,拿来。”
  他眼角抽了抽:“银子好说,我得先知道小施的手还能不能用吧?”
  简宁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很闲?给他接上当摆设呢?好好休养两月,之后每天坚持做复健,百天后基本没事了。”
  “当真”
  里正和族长及丁三爷都站了起来,三个人眼里都放着光,难以置信地盯着简宁,齐声问道。
  简宁点头:“他还年轻,又及时用了上好的金创药,百天后不说恢复如常,基本是无碍了,主要还得看个人的身体素质,也有可能一两个月便恢复。”
  霍锦成大大松了口气。
  “爹爹!”阿蛮跑来,拽着他袍子,扯了扯,“快给姨姨拿银票,姨姨要买马车,还有……”她转身指着马小麦大宝他们几个,“给小麦哥哥,小米哥哥,小豆……”
  阿蛮不知道自己和马小豆谁大谁小,她手朝他们几个划了一圈,“给他们都送辆马车,还有给叔叔……”
  没等她手指向丁有田,霍锦成一把捂住她嘴,提起往肋下一夹,抬脚进了东屋。
  杨瑾瑜笑得打跌,暗冲双脚乱蹬的阿蛮竖大拇指,霍锦成放下阿蛮,手仍捂在她嘴上,一脸认真地告诉她:“蛮儿,你不会想成为街上乞讨的小叫化子吧?要是爹爹没银子了,就养不起你,你会变成小叫化子,天天都会饿肚子,也没漂亮的衣裳穿了,你要变成那样吗?”
  阿蛮摇头。
  霍锦成松开手,她说声“不要”后又一把捂住自己嘴,不过须叟,她拿开手,“我不会变小叫化子,我可以给姨姨当女儿,给大妞她们当姐姐,姨姨家的扁食好好吃,爹爹你还没吃呢,要不要吃吃看?”
  “好吧。”霍锦成确实饿了,他晚饭还没顾上吃的,“去问姨姨还有没有,有的话给爹爹煮一大碗。”
  “还有我。”杨瑾瑜道。
  “好哒。”阿蛮跑到门口又返回,看看她爹和杨瑾瑜,不确定地问了句:“会不会给姨姨家吃穷?”
  问完,她一把捂住自己嘴,眼睛盯着她爹。
  霍锦成一头黑线:“不会,你姨姨有的是钱,比爹爹和你杨叔都有钱,永远都吃不穷,快去,让她多煮点。”
  阿蛮跑出去后,霍锦成问杨瑾瑜,“你说我要不要考虑把阿蛮送回去?放在这里我真担心以后她还能不能是我女儿。”
  “在你担心这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我师徒的诊金给付了?你可亲口说了重金酬谢,不好食言自打嘴巴的,快拿来,我和师父都累倒了,也有我一份。”
  霍锦成伸手入怀,摸出一百两银票甩过去,“不少了,够她买两辆马车了,至于你,你若敢伸手,我可不保证我这张嘴能保守秘密,那马灯我还头回见呢。”
  说罢,他往床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那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怕丁兄知道?谁送她的?”
  杨瑾瑜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你跟个妇人似的这么八卦,请问你家太傅大人知道吗? 第109章 动弹不得   霍锦成好歹是个七尺高的男儿,被他戏之为妇人他倒也没生气,他只是好奇什么人给简宁送的节能灯,还送了这么多,不仅院子里各屋都挂得有。
  这玩意看上去没琉璃灯精致,胜在里面不是烛火,也不知是个啥,而且比琉璃灯亮堂。他想不明白简宁为什么要隐瞒,还要让他来背这口锅。
  既然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替她背了锅,他当然有权利知道究竟谁送给简宁的,他可不认为简宁自己打哪买来的,要是买的大可以直言,何必藏着掖着呢?
  “你就不好奇是谁送你师父的吗?也不好奇这玩意打哪买的?”
  “不好奇。”杨瑾瑜摇头,医术之外的他都不关心,该他知道的师父不会瞒着他,师父不说自有不说的理由,他身为徒弟尊师重道是他的本份,有毛病吗?
  他觉得没毛病。
  小施醒了。
  杨瑾瑜跳下床跑去叫来简宁,简宁正准备和面,两手都是小麦粉,她过来时里正和族长他们都围在了小施边上。
  “你动动手指,看能不能动?”
  “对啊,你动一下。”
  里正和族长都让他动下手指,霍锦成让他且慢,他记得简宁说过头两个月要好好休养,能不能动还得问下简宁才是。
  “手指头试着动一下是可以的,但手腕不要动,更不要用力。”简宁叮嘱道。
  几双眼睛都盯着小施,他右手食指缓缓的,一点一点翘了起来,这下可把霍锦成和里正他们高兴坏了,差点没把屋子给抬起来。
  里正和族长还有丁三爷齐齐对简宁竖起大拇指,只差没当场叫她神医了,里正向她提出办村医馆的事。身为医者,简宁也希望自己平生所学能得到施展,不过人性这一块她也很清楚,不事先有个交代,以后难保个别村民不在背后攻击她。
  “我可以答应坐诊,也可以免费教大家认识一些药材,我幼时拜过一位隐世高人为师,学过几年医术,但缝合术不是我一人的功劳,还有我徒弟的。其实我俩是互相学习,缝合术是我俩共同探讨出来的,另外还有他祖父,镇上普仁堂的杨郎中,他也指点过我们很多。”
  丁三爷道:“那也相当厉害了,还是幼时学过的,要是跟着你师父多学几年那可真是大神医了!”
  马福全接过话道:“我当年离家去东阳县拜师学艺时,我师父曾说过,天赋异禀的人,一招一式看眼就会,永远都不会忘。但天赋异禀的人世间极少,有田媳妇大概就是我师父说的那种人,一学就会,换个平常人只怕十年八年都学不会,也学不了那么多。”
  杨瑾瑜听他这般说,心下暗暗攒劲。学医这一块,他是不是天赋异禀他不知道,但简宁和太公都夸他有慧根。他打算以后先拿家里的养生开刀,都说勤能补拙,他还不信了,只要他勤学苦练三年还不能单独完成缝合术。
  他心里想着要拿养生开刀时,果果正好从外面溜进来闯进他视线,它也是个好热闹的,哪热闹爱往哪钻。先前里正族长他们来后要不是简宁吩咐它守着秋哥,别让秋哥出来吓到人,它早蹿出来了。
  这会让杨瑾瑜扫一眼,它莫名觉得脊背发寒,龇牙冲杨瑾瑜凶下,夹着尾巴又溜去找丁有田去了。
  丁有田在平常摆饭的房里主动接替简宁揉着面,里正和族长两家来人打着灯笼接他们来了,他俩又过来跟他打声招呼,约好明儿一早带人过来动工挖地窖,随后告辞而去。
  里正和族长他们在半路上碰见陆氏,陆氏挽着个包袱,怀里抱着她两岁多的小女儿,里正问她这时候上哪去?她也不答话,径直匆匆去了。
  陆氏抱着女儿是往娘家去,先前孟氏被老丁头一脚踹下坡,腰摔伤了,一条腿也动弹不得,是被老大背回去的,一路上不停喊着痛。
  到屋后,老丁头骂骂咧咧,非但不肯拿银子送孟氏去镇上看郎中,也不许她喊痛,更不许她发出半点声音。
  孟氏因为理亏,老老实实忍着痛一声不吭。
  大家开始都没想起老五,后是陆氏的儿子想起他爹还在老屋。
  老丁头打发老大过去看看,老大悄悄过来探听动静,恰好听到何捕头说,老五敢打捕快他那条命算是活到头了,关他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后又听马小麦说要打一百杀威棒,打完能不能活着还不知道,他当场腿就软了。
  丁有旺亲眼看到老五被何捕头他们带走后,才连滚带爬跑回去报信,孟氏触了老丁头的逆鳞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老五是死是活,声都不带吭一声儿,只敢在心里骂。
  此时,要说老孟氏最恨谁,不是老丁头,是简宁。
  她恨不能抽她筋,剥她皮,啃她的肉才解恨!
  更令她崩溃的是她腰无法动弹,下不了床,也无法站立,内急只能喊几个儿媳妇。老大媳妇刘氏首当其冲,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两腿哭道:“我的个老天啊,娘动不了,我哪来力气给娘把屎把尿,除了简氏家里哪个女人搞得动娘啊!”
  最后孟氏把尿尿在了床上,气得老丁头脱下鞋狠抽了她十几下,抽完还不许她哭,说是她敢哭他就敢让几个儿子把她扔去后山喂狼。
  孟氏短时间内好不了,屎尿都得在床上解决,老二媳妇方氏可不想侍候她,头一个挽着包袱回了娘家。
  陆氏看她回了娘家,心里暗一寻思,老五心里还惦记着简氏,明天全村都会知道,她在这也没脸待下去了。再一个,就算老五挺过一百杀威棒,多半也会落下病根,搞不好还会残。再关个十年八年放出来,那人还有啥用?她守在这还得给老孟氏端屎把尿。
  她才不干。
  匆忙收拾好东西,抱上两岁多的女儿,叮嘱老大,等她走后再去告诉爷奶,她要跟老五和离。
  儿子老丁头不会让她带走,让她带,她带回去她娘家也容不下。大女儿四岁多了,能照顾自己,至于小女儿,她不忍抛下她在老丁头家活受罪,只能带了回去。
  里正他们经过老丁头家,听到刘氏高氏都在放声大哭,她俩情况一样,娘家兄弟都分家了,回去嫂嫂们容不下,想到孟氏瘫在床上要靠她俩,两人只觉眼前发黑,没有活路了。 第110章 价值四百   老丁头被满屋的尿骚味烦死了,他可不觉得自己待孟氏过份,比之孟氏的狠毒他觉得自己还不及她十分之一!
  他命令老大几个把孟氏挪去柴屋,又让老大媳妇刘氏给他把床上褥子换了,老大迟疑会道:“偏院老……”他及时把老四的“四”给咽了回去,改口道:“偏院还有间空屋,要不暂且挪去那屋吧。”
  老丁头怒了,“老子还没死呢,你就等不及做起老子的主了?往后这家你说了算呗?”
  老大缩缩脖子,不敢再说别的,忙招呼老二老三先去柴屋清理一下,兄弟三个用两条长板凳搭块门板,再铺上干稻草给孟氏弄了张床,然后将孟氏挪了过来。
  孟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天会沦落到这一步,抓着老大手一个劲的流泪,哭得老大心里难过死了。可他不敢忤逆老丁头,只能叫过刘氏,又让老三叫来高氏,让她俩给孟氏换下尿湿的脏裤子。
  刘氏高氏烦死了,当着各自男人面也不敢发作,但脸上可没好颜色,手脚也没个轻重,气得孟氏张嘴就骂。
  说到底,她现在还是她们两个的婆婆,又一向欺负她们欺负惯了,伸手便下死力照她俩身上掐着,边掐边咬牙骂道:“等老娘好了,看不剥你们的皮!”
  刘氏高氏吃痛,当着老大老三不敢发作,可也不愿再靠近她,胡乱给她套上裤子,扯都没扯上来,便将被子盖上抬脚走了。
  孟氏气得大骂,骂着骂着又骂到简宁头上,若不是简宁她何至落到这一步,何至惹得老丁头如此恨她!
  老大几个不想听她骂人,赶去老丁头那边商量老五的事去了,孟氏又扯嗓子喊着丁贵丁权她最爱的两个孙子,可高氏哪里准他二人去柴屋看她?非但不许他二人去,还狠狠啐口,巴不得老孟氏自生自灭,快点死在柴屋好摆脱她这个大麻烦。
  孟氏在柴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一遍遍咒骂着简宁。
  此时,丁家老屋却一片祥和,简宁带着梅香在包饺子,她边包边给马小麦和四小只他们讲着西游记,丁有田在边上记录。
  院子里,霍锦成带来的那帮人在廊上排排坐,竖起耳朵听着简宁在讲西游记;马福全和杨瑾瑜在下六博,田氏和丁阳丁健还在酿酒,常氏则在灶屋给刘瞎子煮醒酒汤。
  霍锦成在东屋陪着小施说话,说了会,小施乏了,他叮嘱他好好睡会,起身准备去院里看马福全他们下棋。打丁有田书桌边过时,心里一动,随后去了简宁他们那屋。
  “丁兄,可否借你笔墨纸砚一用,在下想给家父去封书信。”
  丁有田头也未抬:“用便是。”
  简宁斜目扫他一眼:“先把诊金付了。”
  “没错,重金酬谢,你自己说的。”丁有田这才转目看向他。
  “我说你俩,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别开口闭口把银子挂在嘴上成么?你们村盖琉璃屋试种粮食,制马灯,不都得我掏银子?大头我都认了,还少得了你们那点。”
  他话音落,阿蛮道:“姨姨,我爹爹没银子了,爹爹还说我要当小叫花子了。”
  大宝看眼阿蛮:“那你还吹牛,还说让你爹爹给我们送马车。”
  三妞扯扯阿蛮:“你不会当小叫花子的,我可以少吃点,分你一半。”
  大妞点头:“我们少吃点,分你一半,你别怕。”
  二妞迟疑会,也道:“我,我也可以分你一点。”
  “还有我们。”马小麦举手喊道。
  “对!”马小米马小豆哥俩也跟着举起手。
  阿蛮看看他们几个,忽然“哇”一声哭了,唬得霍锦成忙上前抱起她,“爹爹跟蛮儿说笑的,爹爹怎会没银子呢,爹爹有的是,不信你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心里老内疚了,没想到自己无心一言会让阿蛮真的担心上了,忙把一叠银票递到她手上。
  “爹爹不会让蛮儿当小叫化子的,爹爹有的是银子。”
  阿蛮一下破涕为笑,紧紧拽着一叠银票从她爹身上挣着下来,跑到大宝跟前,晃着银票大声道:“大宝你看,我没吹牛,我爹爹有的是银子,我可以送你们一人一辆马车的。诺,这张给你,这给……”
  她兴高采烈给大家分发着银票,简宁笑嘻嘻地朝霍锦成望去,他一张脸快烂完了。
  该!谁让你没事骗小孩子。
  简宁笑归笑,笑完拿帕子擦擦手,将阿蛮分发出去的银票都收了回来,“阿蛮乖,银子要靠自己挣,拿去还给你爹爹,不然你爹爹一会会哭晕在茅厕,姨姨可没功夫去打捞他。快还给你爹爹,让他把诊金给姨姨就行了。”
  “那要给多少?”阿蛮偏头问道。
  简宁捏捏她小鼻子:“给多少那要看你爹爹的良心了,先拿去给你爹爹,小孩子不能拿这么多钱在手上的。”
  阿蛮跑过去把银票交还她爹,霍锦成揣进怀里:“诊金我已经给瑾瑜了,怎么他没交到你们手上么?”
  丁有田“哦”一声:“付了多少?”
  霍锦成扭头看眼在下棋的杨瑾瑜,微一哂道:“五百两,够得上重金了吧?”
  他说完,去东屋给太子写密信去了。
  等他写完,唤来一个机灵的随从,打发他连夜送往京里交到太子殿下手上。
  随从领命去后,他正要去看看饺子好了没,杨瑾瑜冲了进来,他一把揪住他衣襟把他拖到门外,把之前他给的一百两银票拍到他脸上,大声质问他:“来来,你说说看,这是五百两吗?还是说你霍大公子有权利把一百两改定为五百两,我竟不知道你霍大公子几时当上了户部尚书,有这等权利了!”
  简宁和丁有田都过来了,霍锦成不慌不忙推开杨瑾瑜,正正衣冠,异常淡定地道:“一百两是给简娘子的诊金,另外四百两么……”
  他视线转向廊上挂着的节能灯:“这些马灯极难制,在下也是花重金购来的,当初瑾瑜死活缠着在下,非要去了十几盏。没想到今儿会在简娘子家看到,实实令在下惊讶,瑾瑜竟舍得把这些马灯送与他师父,这马灯一盏八十两白银,不知简娘子觉得这些灯可值四百两?” 第111章 想当后娘   真尼玛无耻!
  杨瑾瑜捂脸,心下很是佩服霍锦成,能把无耻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他方才棋下到一半去上茅厕,路过简宁他们那屋,想起诊金还在自己身上,便掏出给了简宁。
  简宁随口问了句,不是五百两吗?
  杨瑾瑜这才怒火中烧找上霍锦成,这不是赤裸裸地挑唆他和他师父的关系吗?偏霍锦成还作死,不但没有悔意,反堂而皇之拿那些灯来威胁他。
  无耻啊无耻!他恨恨瞪眼霍锦成,冲他挥了挥拳头。霍锦成斜目瞟了瞟他的小拳拳,连他一根手指头都别想撼动。
  简宁觉着一百两诊金绰绰有余了,她只是被杨瑾瑜硬喊过来的,听霍锦成拿节能灯说事,她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懒得跟他计较,转身接着包饺子去了。
  丁有田倒是很高兴,他上前拍了拍霍锦成肩膀,暗为自己先前对简宁心生怀疑感到愧疚。
  霍锦成看他掉头跟在简宁身后去了,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些马灯谁送简宁的,但简宁包着不让丁有田知道,他便认定这里面有鬼名堂。
  饺子包好,霍锦成的那帮随从,人人有份。
  丁有田自觉去灶屋烧火,让常氏赶紧回家休息,明儿一天还有得忙呢。
  常氏把煮好的醒酒汤端来给简宁,简宁接过,转头喊梅香把簸箕里的饺子端去灶屋煮了。是她家主子和她主子带来的人要吃,自然该她去煮。
  梅香答应着端上簸箕去了灶屋,她家公子在,她自然也想着好好表现表现,否则她才不会帮着去煮。
  她一脚跨进灶屋,没想到丁有田会坐在灶膛前生着火,先前她虽然被简宁的凶残震憾到,但这会她偷瞄着丁有田,炉火映照下,他一张侧颜俊逸绝伦,看得她心似小鹿,怦怦乱跳。
  梅香家虽是京城的,可只是平头百姓之家,她被卖到霍府为奴,霍家嫡子庶子加起来倒有十来个,做丫头最好的出路无非是被主子看中抬为姨娘。但打她进到霍府,她压根没有机会近身侍候各位公子,不然她也不会把目光转到孙小姐阿蛮身上。
  而且,高门大户里的妾室不好当,上头还有主母压着,一个不小心犯了错,主母想发卖便发卖了,跟个物件儿似的,贱如草芥。
  别看梅香年岁不大,心性却不小,她讨得阿蛮喜欢后,见霍锦成的机会倒是多了几分,霍锦成又是霍府的嫡长公子,只不过冷得像块冰。在霍府也没人敢谈及阿蛮的娘亲,梅香只知道阿蛮的娘是个异族女子,和她家大公子是私定终身生下的阿蛮。
  平时梅香正眼都不敢瞧下霍锦成,哪敢打他的主意?她最好的出路是服侍好阿蛮,升为一等丫鬟后才有可能被指给府里有头脸的小厮,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命运就是这般了。
  不过现在她可不这么认为了,丁有田长在了她的审美上,笑起来温润如玉,说话又和善,虽然有几个娃,年龄也比她大了十岁不止,又还是乡下的。可人家有家业啊?三个女娃以后嫁出去,或是和她一样卖去大户人家家里为奴,非但不会成为她的负担,还能给她赚到一笔银子。最主要,丁有田还识文断字,没准以后还能高中皇榜,这可比嫁个小厮强上数倍。
  这么一盘算,梅香把简宁忘到了脑后,水烧开了,她往锅里下饺子时故意抬高手腕,沸水溅起,她惊呼一声,身子一歪,朝丁有田倒去。
  “小心!”丁有田亦惊呼道,沸水溅起时他本能地往后仰了一下,梅香这一倒,恰好倒在他怀里,并将他扑倒在地。
  他伸手去推梅香,梅香却就势紧紧搂着他,田氏恰好进来,见状暴喝一声:“干啥呢?你这小贱人看我打不死你!”
  田氏怒不可遏,一把抓过灶上锅铲,丁有田忙推开梅香爬了起来,伸手冲田氏喊道:“田姐听我说,不是你以为的……”
  梅香害怕田氏,躲在了丁有田身后,还拽着他袍子,轻声哭泣,简宁走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怎么回事?”她看向丁有田。
  “娘子,听为夫跟你说,事情不是田姐姐看到的……”
  “我看到的哪样?”田氏气冲冲地打断他,“两个人都搂在一块了,这会还护着这小妖精,你呀你呀,大兄弟,你真让人失望!”
  丁有田越急越说不清,他脚一跺,去掰梅香的手,边掰边道:“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别一味啼哭啊,快跟我娘子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说啥?马家婶子都看到了,你还让我说啥……”
  “啊?你,你怎可以,这般胡说?”
  梅香偷眼瞟简宁,见她一言不发站在那,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心里反没有那么慌了。事情反正已经成这样了,丁有田有嘴也说不清,她打定主意搅混这滩水,捂脸嘤嘤哭上了。
  四小只和阿蛮还有马家哥仨闻声闯了进来,阿蛮问:“梅香姐姐,你干嘛哭啊?谁欺负你了?”
  大宝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有人欺负她了?”
  马小米喊道:“大宝,她想给你们当后娘!我娘骂她小妖精,我都听见了,肯定是她勾引你爹爹了。”
  “去去去!谁让你们进来的?胡说什么?”田氏照马小米背上就是一掌,“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合,都出去玩去。”
  田氏将他们几个赶了出去。
  二妞叫道:“我们才不要后娘,丑八怪!我爹爹才不会喜欢你!”
  “对,长得像猪八戒。”马小豆也喊道:“瑶瑶和她娘亲都是仙女,你那么丑还敢给瑶瑶当后娘,你做梦去吧!”
  霍锦成和杨瑾瑜还有马福全也走了来,梅香看眼她家公子,“哇”一声大哭上了,接着捂脸跑去了后院。
  “没事,你们去下你们的棋,扁食一会就好。”简宁上前往锅里下着饺子,又喊丁有田:“添柴啊,愣着干啥?”
  田氏也忙给马福全使眼色,拉着他一块往外走,又招呼霍锦成和杨瑾瑜,“没事没事,去下你们的棋,扁食好了会叫你们,我去看看出酒了没。”
  他们都出去后,灶屋只剩下简宁和丁有田,简宁手中锅铲指向丁有田,朝后院丢了个眼色,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还不快去看下你的小心肝,别一会跳粪坑了。” 第112章 打个商量   丁有田举起右掌:“娘子,为夫可以对天发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要是为夫有任何冒犯梅香姑娘……”
  “你慌什么?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我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我能想什么?”简宁打断他,眼一翻,“再说了,发誓要是管用的话还要衙门干什么?干了坏事直接对天发个誓就好了,切!”
  丁有田把事情经过跟她讲了一遍:“……然后田姐姐进来看到她倒在我身上,就是这么个事情,为夫要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你是觉着我被雷劈过没劈死,认为你也有这么好的运气是吧?”简宁面上冷了下来,“丁有田,咱们打个商量吧。”
  丁有田心一沉,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你说。”
  简宁很认真地道:“你要对那丫头有意,我成全你们,咱俩和离,你带她走,我还可以给你们二百两银票,孩子以后我一个人养。你可以每月回来看他们一次,不,两次,行不行?”
  合着就多他一个?
  “不行。养育孩子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你不用负责的,真的,我不会怪你。要不你再好好想想,别急着拒绝,给自己一个机会,成不?”
  “娘子,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娘子坚持和离,为夫一定会如实告诉大宝他们,是娘子不要为夫了,把为夫赶走的。娘子,你确定还要和离吗?”
  “丁有田!”简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要不要脸?梅香才多大?你都可以当人家叔叔了,还跟她搂搂抱抱,我呸!真不要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不对她眉来眼去,无缘无故她一小姑娘能缠上你?怎么不见她去缠她家公子,不去缠我徒儿,偏来纠缠你?哼!我好意给你留面子成全你们,不知好歹是不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简宁张牙舞爪瞪着他,手中锅铲差点没忍住,想一锅铲砸烂他的狗头,看他还敢不敢招蜂引蝶。
  丁有田一脸淡定:“敬酒要吃,罚酒该吃也得吃。”
  “你!你到底想怎样?”
  “娘子想怎样?”
  “你耳朵塞驴毛了?我想怎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要跟你和离!和离!”
  “请问娘子和离的理由,为夫也好跟大宝他们有个交代。”
  “你……你不守夫道,勾引无知少女,不要脸!”
  丁有田“哦”一声,唇角慢慢弯了起来,“敢问娘子莫不是在吃醋么?”
  “什么?”
  简宁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我吃你个大头醋,就那么个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我能吃她的醋?”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怎么可能吃醋?她只是感觉胸口被梅香和丁有田堵了口气,不上不下,噎得她难受。
  敢情电视剧都是骗人的,不是说古代女子都是奉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她给刘瞎子送去醒酒汤,转来灶屋进门时可看得清清楚楚,梅香两手紧紧搂着丁有田,丁有田也紧紧抓着她的手。
  搁现代,梅香也就是一未成年的初中女生,怎么敢这么大胆,惦记四个孩子的爹?肯定是丁有田这混蛋跟她玩暧昧,给了她某种暗示,否则她怎么敢?
  真是个狗东西!
  她才不会吃梅香的醋,她压根没把梅香放在眼里,她只是看不惯丁有田,没错,她就是单纯看不惯丁有田不知检点,仗着皮相好,欺骗无知少女。
  饺子在锅里翻滚,丁有田见简宁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唇角不觉弯得更高,他舀了小半瓢冷水倒进去,看眼简宁,忍笑试探道:“娘子即知她是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想必也不再疑心为夫会对她有何非份之想了吧?”
  “娘子貌若天仙,只要不是瞎子……”
  “瞎子惹你了?”
  他话说一半,刘瞎子一脚跨了进来,不高兴的拉长脸瞪着他。
  “师父,你说你早不早晚不晚偏这会一脚踏进来,捡起半截话就兴师问罪。徒儿见过捡东西的,可没见过捡骂的,再说徒儿骂谁也不敢背后骂师父啊!”
  “嗯,不是骂我老瞎子,那是骂你媳妇了?”
  “师父!”
  丁有田唬得手中烧火棍差点掉在地上,他忙摆摆手,“我更不敢骂我娘子,师父莫要乱讲,借我一个胆儿也不敢。”
  “嗯?更不敢骂你媳妇?就是说你更怕你媳妇,不把老瞎子放在眼里了?”
  “哎呀!”
  丁有田丢了烧火棍,起身对着刘瞎子长揖了三下,求放过。
  刘瞎子脸拉得更长了,“你手中还少了三柱香,要多三柱香,我老瞎子就该吃供品了。”
  “扑哧!”简宁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罢了,惹不起躲得起,丁有田冲刘瞎子拱拱手,夺门而逃。
  他一走,刘瞎子朝简宁挤挤眼:“开心了吧?我老瞎子替你教训了劣徒,锅里扁食有没有老瞎子的份?”
  简宁抿唇一笑:“当然有,没谁的都不可能没您的,您这会酒醒了一会还喝不?”
  “我老瞎子怎么可能喝醉,马福全那小子放了狠话要喝趴我,他身子骨才痊愈,老瞎子给他留面子,装醉避开他而已。”
  ……
  饺子煮好了,霍锦成一个饺子下肚,阿蛮一脸期待地问道:“姨姨家的扁食是不是特别好吃?”
  “爹爹饿了,这时候吃什么都好吃。”霍锦成说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一口气干掉三十四个才撂筷子。
  他那帮随从一个个狼吞虎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纷纷竖起大拇指,杨瑾瑜更是不必说,他觉得他师父包的扁食可以开店了,保管宾客如云。
  小施醒来也吃了十来个,简宁没给他放辣椒,他坚持自己用左手拿勺吃的,吃得满头大汗。简宁知道麻药过后他手腕会异常疼痛,她让杨瑾瑜把之前她给他的药拿出来,里面有一包是止痛药。
  小施问她:“吃止痛药会不会影响伤口恢复?”
  简宁摇头:“你这个不会,反而疼痛刺激不利于伤口愈合,但也不要多吃,头三天每天特别痛的时候吃一片半片就好。”
  霍锦成临走前悄悄问简宁,“梅香那丫头怎么回事?”
  “没事,可能煮扁食的时候被开水溅了一下,等会我给她看看。”简宁不信她还治不了梅香,留下她,顺便也看看丁有田还敢不敢浪,他要敢浪让她逮到,正好借故将他扫地出门。 第113章 下定决心   小施除去右掌,腿上也有伤,来前已有郎中替他医治包扎过。被抬出门前,他深深地看了简宁一眼,似乎想将她的容颜刻在脑海里。
  他虽年轻,绘画天赋却极高,原本以为自己右手彻底废了,没想到一个乡野妇人能有这般神奇的医术,心中对简宁充满着无限的感激。
  临出门前,他又回望了一下简陋宽敞的农家院子,在他被抬出去后刘瞎子转目望向院门,皱了皱眉头,眼底似掠过一抹,不可言喻的痛楚之色,转瞬即逝。
  “蛮儿,爹爹走了!”霍锦成朝阿蛮喊了声,阿蛮叉着腰不知在和大宝争论什么,听到他喊自己,扭头冲她爹摆下手,说声知道了,没有再理会他。
  霍锦成摇摇头,想想,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你回来一直霸占着毛球,不给我抱,不让它跟我玩,你就是个小气鬼!”阿蛮说着气呼乎地跺下脚,“你还不给我分饭吃,大妞她们都给我分,就你没说给我分。哼,我讨厌你!除非你把毛球给我抱一下,我就原谅你!”
  大宝:“我有说过要你原谅?”
  “蛮儿,不许无礼。”霍锦成过来抱起阿蛮,“大宝是兄长,蛮儿不可以对兄长无礼,爹爹走了,过两三日会再来看蛮儿,到时爹爹给蛮儿买只小狗儿来好不好?”
  “真的?”阿蛮照她爹脸上“吧唧”亲了口,又指着大宝脚边的毛球,“我要跟毛球一样的黑色的小狗儿,不,要比毛球好看的,毛球丑死了,我才不稀罕跟它玩。”
  “爹爹最疼蛮儿了。”
  她照霍锦成脸“吧唧”又狠亲了一口。
  霍锦成胸口一暖,想着女儿心里还是有他这个老父亲,还没来及表示啥,阿蛮踢打着两腿道:“放我下来,我要去找秋哥玩,放我下来爹爹。”
  阿蛮挣脱下来,一溜烟跑了。
  好吧,他自作多情了。
  霍锦成目光落到大宝面上,见他正看着自己,他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蛮儿要是不乖,等叔叔来你告诉叔叔,叔叔会训斥她的,放心吧,啊?”
  大宝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一如先前他给丁有田同情的眼神一样。
  阿蛮能听她爹爹的才怪,大宝心里想着,但还是点了点头,嘴上却道:“我不会告状,也不会和阿蛮吵嘴,她比我小。”
  “好,像个当兄长的。”霍锦成勉强笑道,他被大宝方才同情的眼神扎得心里老大不自在,没想到他堂堂一品带刀侍卫,竟让一个小孩子给同情了。
  他转目四下扫了眼,没见梅香,先前也没见她帮着上吃食,倘或真的烫伤严重简宁必会跟他说,可见那丫头服侍阿蛮不上心,他心里对梅香存了不好的印象。
  跟简宁和丁有田打过招呼,他匆匆走了。
  “妹子。”田氏在他走后,忙拉过简宁,将她扯到一旁:“你心也忒大了点,怎的不打发了那小妖精,让霍公子把她一并带走,还留她在家里干啥?”
  简宁笑着拍拍她手:“我知道田姐姐是真心为我好,替我着急,放心吧,金簪子掉在井里头,该是谁的便是谁的,别人拿不走,也强求不得。”
  说到强求不得,她不由想到队长,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涩。
  不过她已经想开了,她自幼不得父母关爱,即便马福全要带她走,她也放不下四小只。她不会做出她父母那样的事,弃四小只于不顾。
  丁阳丁健捡完场,过来告辞,简宁让他们等等,她回屋取来一串铜板,数了一百八十文给田氏,待要给丁阳丁健一人二十文,他俩说啥也不要。
  丁三爷已经先走了,哥俩摆摆手,都表示,明儿才正式上工,今儿不过是搭把手,帮着垒灶又都管了饭,还蹭了顿好酒喝,再拿钱的话回去定被自家老爷子打断狗腿。
  他俩执意不收,简宁也没强求,日后做得好再以分红的形式补给他们是一样的。
  “我们也先回去了。”田氏叫过马小麦哥仨,又叮嘱和丁有田在下六博的马福全,明儿还要去县衙赴任,早点回去。
  “知道,我一会就回去了。”马福全看下天色,视线转向简宁,“给她娘几个拿盏灯吧,路上别绊着。”
  “不用不用,要啥灯呀,这点路闭着眼都能走回去。”田氏忙叫住简宁,同着马小麦三个有说有笑地去了。
  简宁看眼马福全,他两眼已盯着棋盘,全神贯注下着棋。刘瞎子在边上边咪酒边观战,因着他之前醉倒了,马福全也不拉着他拼酒了。
  “娘。”大宝走过来,“秋哥在房里闷了一天了,现在可以放它出来透下气不?”
  “可以,你今晚不温书了吗?”
  “要的,我领秋哥出去抓老鼠吃,等它吃饱回来就温书。”
  “它应该吃饱了,果果出去给它抓了老鼠回来,娘也扔了吃的给它,不用带出去了。”
  自打有了果果,家里老鼠慢慢都看不到踪影了,几个灵宠里果果是越来越得简宁青睐。
  只不过果果始终跟丁有田更亲,此刻正趴在他脚边,舒适地眯着眼呢。
  简宁去了西屋找梅香,在窗外看见她托腮坐在桌前,桌上还搁着她带来的梳妆匣。她痴痴看着镜中的自己,看入神了,这是以为自个有多美呢?
  其实梅香心里委屈死了,她本以为她跑出去,丁有田会追出来,结果她在后院等了好久,望眼欲穿也没见他出来。
  这会她心里想着,丁有田多半是怕简宁那个母夜叉,喜欢肯定是不会喜欢的,要真喜欢两人能分房睡?她去简宁住的屋子和东屋仔细侦查过,完全确定了两人是分房而居的。
  丁大哥太可怜了,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还被压制得死死的。
  也是哦,那女人凶巴巴的,连男人都打得过,就丁大哥那斯斯文文的样子,哪里禁得住那女人几下拳脚。
  不行,她一定要把丁大哥抢过来,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就该以夫为纲,怎么能反过来压在丁大哥头上,真是讨厌。
  换了她就不会,她会事事以丁大哥为先,什么都听丁大哥的。她爹说过,女人不能惯,一惯就会上房揭瓦,依她看,丁大哥因为打不过那女人,所以事事惯着她。
  这可不行,她得找丁大哥好好说说,那样的女人要不得,趁早休了为妙。
  梅香拿起眉笔,细细描起眉来…… 第114章 一起拉钩   这是对丁有田还没死心?
  简宁莫名有点气,惦记谁不好,干嘛非得惦记她四个娃的爹?难道古代也流行萝莉爱大叔的戏码?
  那也不对啊,通常大叔应该是个大富豪才对,丁有田连乡下土财主都算不上,这梅香脑子是进水了吗?
  与其惦记丁有田还不如惦记霍锦成,他不但是鳏夫背景又豪横,惦记他至少还占了个近水楼台的优势,只要梅香真心待阿蛮,何愁搞不定霍锦成?
  哪怕做个小妾,也比傍上丁有田的日子要过得香吧?
  简宁没好气地敲敲窗,走去房门口:“时间不早了,给阿蛮洗洗带她睡了。”
  “大晚上的描什么眉。”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丢下这一句,转身给大妞她们几个打洗脸水去了。
  梅香被她冷不丁冒出来吓一跳,也让她后面那句话臊得满面通红,见简宁走了,她捂着胸口暗吐了口气,又抓过帕子仔细擦了擦脸,才起身去寻阿蛮。
  几个孩子这会都在院子里围在秋哥边上,刘瞎子也颇感兴趣地盯着秋哥,丁有田趁马福全琢磨落子的空隙,跟他讲了秋哥的来历。
  刘瞎子捋须笑道:“若老瞎子所料不差,此蛇能听懂人言,假以时日能进化为虺,最后还可进化为双头蛟。”
  “莫非来自蛮夷那边的勾蓝瑶寨?”丁有田年少时听刘瞎子讲起过勾蓝瑶寨的传奇故事,当地人擅长驯蛇。
  马福全听到勾蓝瑶寨,抬目看了他师徒二人一眼,他们特警队曾千里迢迢追去勾蓝瑶寨抓捕过罪犯,在湖南永州市江永县。当地民风过去确实彪悍。
  秋哥听丁有田提到勾蓝瑶寨,快速爬行过来,昂起双头看向他。
  “你这孽畜,你若想回去自去便是,看着我做甚?”丁有田心下暗思,秋哥不是会飞吗?勾蓝瑶寨虽不在大宴国境内,但距丁家村也算不上远,骑快马尚且只需两天功夫,飞去的话怕只要半天即可。
  秋哥眼神流露出一丝伤感,甩甩头,又爬了回去。
  “阿蛮,过来,跟我去洗洗,该睡了。”梅香走来站在廊上冲阿蛮招手,她现在喊阿蛮喊得十分顺口了。
  看到她,二妞头一个怒目瞪着她,大妞三妞也斜目看向她。简宁端了盆水出来,冲她们喊道:“都过来洗脸洗手,早点睡。”
  梅香牵着阿蛮往灶屋走去,二妞朝她啐了口:“丑八怪!”
  阿蛮扭过头:“丑八怪说谁?”
  她本意是问二妞,说谁丑八怪。结果二妞误以为她骂自己丑八怪,“你才丑八怪,你俩都是丑八怪!”
  “佳佳!”简宁本来蹲下身去了,闻言又起身,把二妞拉到廊上,“跟谁学的这么牙尖嘴利,阿蛮和梅香都是客人,不能对客人这么不礼貌。要是娘带你去别人家做客,那家的小姐姐小妹妹也这样骂你,你会高兴吗?”
  二妞摇头,却一脸不服的小声道:“可是,可是她想当我后娘,她勾引爹爹。”
  简宁沉下脸:“越说越难听了,这是小孩子该说的话?一会去娘房里,娘再好好好跟你说说,先过来洗脸。”
  阿蛮气鼓鼓的,见简宁训斥了她,也就不再说什么,跟着梅香去了灶屋。
  “梅香姐姐,什么是勾引,你真的想给二妞她们当后娘吗?”
  梅香朝外面瞄眼,示意她别出声,打好洗脸水,她领着阿蛮去了后院,这才小声道:“别听她瞎说,她就是嫉妒我们是京城里来的,又比她生得好看,特别是小姐,你比她们三个都生得好看。她们的娘还不许奴婢叫你小姐,说在她家就得守她家的规矩,你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
  梅香撇撇嘴:“还不是因为她们是乡下人,身份低贱,她们的身份别说跟小姐比了,就是比奴婢都比不过。若是奴婢天天叫你小姐,她们听了会不舒服,会觉得小姐身份高贵,显得她们身份低贱呗,不然还能为什么。”
  “可姨姨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哎哟小姐,她哪会跟你说真话,奴婢是服侍小姐的人,能不事事想着小姐,向着小姐吗?别人可不会像奴婢这样事事都为小姐着想。小姐好了,奴婢才能好,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阿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梅香给她洗过手脸,又另换盆打了洗脚水,仔细替她搓揉干净两只脚丫后,她把阿蛮两脚搁在自己大腿上,拿过干帕子给她揩干脚丫上的水,她又俯身嗅嗅阿蛮脚丫。
  “嗯,洗香香了。”
  阿蛮被她逗得咯咯笑:“梅香姐姐,脚丫子不臭么?”
  “奴婢觉着呀,小姐放屁都是香的,谁敢说小姐脚丫子臭,奴婢头一个不能答应。”
  “那我放个屁给你闻闻呀。”阿蛮笑得更欢畅了。
  梅香心虚地朝灶房里瞄了瞄,压低声音道:“今晚奴婢跟小姐说的话,小姐放心里便好,千万不可说给别人知晓,记住了吗?”
  她给阿蛮抱回西屋,大妞她们还在前院洗脚,等她自己洗漱完回到房里,见大妞三妞也回屋了,两人都坐在阿蛮床上,阿蛮正和她们翻着花绳,开心不过。
  唉,梅香暗叹口气,她家公子至少有八百个心眼子,怎么她家小姐这么没心没肺,掉过脸就跟她们玩到一堆了。
  小姐这性子随她家公子是不可能的,只能是随了她那个异族娘亲。
  不过小姐没心眼才好,更易哄骗,不是吗?
  拿捏住小姐,梅香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她又打开梳妆匣,拆散了头发,拿把梳子对镜慢慢梳理起长发来。
  阿蛮她们翻会花绳,二妞回来了,眼睛红红的,显见哭过,进门便跟阿蛮道歉:“阿蛮姐姐,我不应该跟你吵嘴,你能原谅我不?”
  “能,我可以原谅你,我也没跟你吵嘴,只是问你丑八怪骂的是谁,你前面就骂过一遍说梅香姐姐是丑八怪,可梅香姐姐一点都不丑,你以后别骂她是丑八怪可不可以?”
  二妞扭头看眼梅香,梅香也正盯着镜中的自己,此刻虽然虽施脂粉,镜中少女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她简直都要爱上自己了。
  哼,居然说她丑八怪,分明就是嫉妒她生得好看。
  二妞还是不愿跟梅香认错,她转过头,对阿蛮点点头,“嗯,我不说了。”
  “来,拉钩钩,拉钩钩了才算。”阿蛮伸出小手指。 第115章 武功秘芨   二妞也伸出小指勾住她的,两人摇晃着手臂,哈哈笑起来,阿蛮又冲大妞三妞叫道:“还有你们两个,我们都来拉钩钩。”
  几个小朋友拉着钩钩笑成一团。
  梅香回头,见状轻嗤一声,也没理会她们,转过身托腮盯着镜子,慢慢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简宁在二妞回房后拿过装碎布的篾篓,本想扎布偶打发下时间,忽想起要是一会还有人来领碎片被秋哥吓到不好,于是又起身出来把秋哥喊去了后院。
  “你自愿跟到我家来的,这阵子只好委屈你避着点人,等地窖挖好,以后你就守在地窖里,没外人在的时候可以上来透下气,玩耍一会。”
  秋哥昂起蛇身,双头朝下点了点。
  前院里,丁有田和马福全还在下六博,两人都盯着棋盘在沉思,刘瞎子坐边上喝着酒,桌上还摆了碟酸泡菜,他喝着小酒,嚼着酸泡菜,不时摇头晃脑,看去很是惬意受用。
  简宁从后院过来,视线落到他们几个身上,心口忽一凛。
  她感觉很久很久以前似曾见过这一幕,也是这样的农家院子,这样静谧的夜晚,他们三个坐在灯下,好像一模一样的场景她多年前就曾见到过。
  前世她也经常有这种感觉,每次都是心口忽一凛,然后就会觉得某件事多少年前曾经经历过。
  以前她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这会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也许人出生前,像看电影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看了一遍,所以才会偶尔有这种感觉吧?
  “娘子。”丁有田抬眸,看见她站在那出神,便问道:“你站那想什么,想入神了。”
  “没什么,只是在想明儿要采买的东西,明儿早上跟着牛车一块去趟镇上吧,你们别下太晚,早点歇着。”
  “就下这一局。”马福全道。
  简宁回屋没多久,他们棋局散了,马福全又输给了丁有田,“好家伙,你现在长进不少,改日再下。我还不信了,下不过你这手下败将。”
  丁有田笑笑:“胜败乃兵家常事,马大哥不必过于放在心上,我随时欢迎你来挑战。”
  “好,棋盘放你这,等哪日得了闲,我再好好跟你杀几盘。”他起身,眉一扬,又道:“对了,老五最多关他十天就放出来了,不用担心。”
  丁有田笑而不语。
  马福全走后,刘瞎子朝自己家方向指了指,丁有田点头,收好棋盘,叮嘱大宝早点休息,别看书看到太晚,又去简宁房里跟她打了声招呼,这才随着刘瞎子往他家去了。
  果果想跟着他去,刘瞎子回头眼一瞪,它立马站定没敢动了。
  到了刘瞎子家,刘瞎子烧了一锅滚水,放了很多药草在浴桶里,待水温冷却一些后,他拿出一个木匣,打开捡了一枚黑黝黝的丸子递给丁有田,命他服下丸子再去桶里泡上半个时辰方可起身。
  丁有田也没多问,拿起丸子看了看,在今晚之前他已经连续服了大半月另一种红色的丸子,服了这枚黑色丸子后,自去桶里泡着,没一会只觉通体舒泰,泡完出来,感觉整个人异常精神,身子骨似乎都轻盈不少。
  “师父,你给我吃的什么灵丹妙药,之前的都没感觉,怎么今晚不一样,现在只觉浑身松快。”他笑嘻嘻地说完,手一伸,“再给几粒。”
  刘瞎子眼一瞪:“药也是浑吃的?你要想筋脉尽断,自去匣子里取了吃去便是。”
  说罢,他甩了本册子给丁有田,“拿回去好生仔细看看,明儿再告诉我看到些什么。若是什么都看不到,明儿把册子还我,以后也不用看了。”
  丁有田翻开,见是本画册,粗粗翻了下,里面画的都是些道士,或坐或站,各种姿势都有。有些手里还拿把剑或者树枝。
  “画的都是道士啊,也没有文字,这什么册子?”
  “回去静下心再看,要是明儿你还只能看到这些,为师也没办法了。”
  丁有田拿上册子回去了,远远看到果果趴在院门口等着他,看到他回来,果果撒着欢的迎上来。
  他搂着果果回了家,院里廊上灯亮着,主屋和东屋都熄了灯,他拿上灯去了灶屋,翻开册子,静下心,盯着看来看去什么也没看出来。
  一个时辰后,他打了个哈欠,起身打算回屋,他把节能灯挂回廊上时,册子从他袖中掉落,他也未察觉,自回屋睡去了。
  简宁一觉醒来,从房里出来,在廊上看到丁有田掉落的册子,她捡了起来,以为是昨夜霍锦成那些随从掉在这的,心里想着会不会是武功秘芨?
  既然掉在她家,说明跟她有缘,她一个没忍住,信手翻开看了看。连翻几页,见都是些道士,连文字都没有。
  什么鬼东西,她耐着性子又定睛看了会,感觉看了个寂寞。正要合上,眼前晃了下,好像她方才盯着看的那个道士手动了下。
  怎么回事?她凝眸细看……动了,真的动了,那道士像是在练功,简宁体内那股灵气也随之涌动。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到了一处空旷所在,跟在那道士身后一招一式比划了起来。
  “娘!”
  大宝起来,轻手轻脚出屋,见她站在廊下出神,上前扯扯她衣袖,轻喊了一声。
  简宁回过神,忙收起册子,“起来了,娘先去把热水烧上,你先练着,娘马上来。”
  大妞三个也起床了,她们如今都形成了生物钟,到点即醒,四小只自觉绑上沙袋去站桩。
  简宁生火烧上水出来,回想着先前那道士的一招一式,竟然沥沥在目,她不自觉演练起来。
  马小麦来后,一言不发跟在她后面比划着,以往简宁练的招式他都能勉强跟上,今儿却怎么也不对,看起来很简单的招式,他比划来比划去就是不对。
  不单是他,果果也跟不上,同样一脸懵逼。
  马小麦挠挠头,只得暂且放弃,想着等下再问简宁好了。他开始打之前简宁教他的,打完一遍,简宁还在练,她越练越发觉精妙无穷,体内灵气无形中似乎都变得充沛了。 第116章 有辱斯文   简宁练完,马小麦问她今天练的啥功夫,他完全跟不上。简宁让他问得一愣,细想,好像她练的不是武功,因为根本没用到一丝内力,而是用的灵气。
  她心里有种感觉好像能隔空打物,她试着用方才所练的招式,将体内灵气全部汇聚到两根手指上。她让马小麦看好了,然后并起两指对准昨天被丁三爷父子扒掉的一堆土砖,心随念动,灵气瞬间化做一道光,击向那堆土砖。
  “轰!”尘土飞扬,那堆土砖顷刻化为泥渣。
  马小麦和四小只见状齐声低呼,简宁自己也被震惊到,她居然可以运用灵气隔空打物,杀伤力似乎超过了激光狙。
  “师父,为什么那些土砖会碎掉?刚是你出手了吗?”马小麦一头雾水地问道。
  “你没看见一束白光?”简宁自己是看见了的。
  马小麦摇头。
  简宁又问四小只,他们也摇头。
  难道那束光只自己能看见?简宁忽想起吴凤仙的降妖杵,当时明明在她头顶上,不知何故晃了晃,随后掉落下来砸在了吴凤仙的头上。
  她将那日在场之人过滤一遍,最有可能暗中出手帮她的只有刘瞎子,原本那日她就曾怀疑过,她朝东屋看了眼,想着一会问下丁有田,如果那本册子是刘瞎子给他的,上回帮她的是刘瞎子没跑了。
  “我练的不是武功,是什么具体我还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再教你,你先接着昨日教你的练。”简宁说完,又叮嘱四小只好好练功,这才朝灶屋走去。
  “咯咯哒~咯咯哒~”昨儿丁阳丁健加固后的鸡窝里,响起母鸡欢畅叫声。
  四小只眼睛齐齐看了过去,果果率先扑向鸡窝,马小麦紧随其后。两只鸡如今已不惧怕果果,看到它来母鸡仍趴在窝里欢叫着。
  “走开,我看下。”马小麦把果果扒开,手伸进鸡窝,在母鸡肚子下摸了摸,摸出三颗鸡蛋。
  “哇塞!”他举起鸡蛋朝四小只晃了晃,“你们家的母鸡下蛋了,我拿给师父去。”
  他撒腿朝灶屋跑去,四小只没站够时间还不能动,眼睛都跟随他一路望向灶屋。
  “师父,你们家的母鸡下蛋了,下了三个!”马小麦兴冲冲的把三颗鸡蛋递给简宁。
  “呀,真的下蛋了。”虽然个不大,但简宁却当宝贝一样捧在掌心,看了又看。
  她把三个鸡蛋做了标记,又拿了几个买的全部带壳煮了,并告诉马小麦,“今儿这三个家里鸡下的蛋,你和大宝分一个,另外两个四个妹妹分,这三个我做了标记的,要是一会我走开了,你分给他们,记着别拿错了。”
  “保证记住,坚决完成任务。”他两腿一并,“啪”一下,抬手给简宁敬了个军礼。
  只是样子有点滑稽,不像小战士,倒像个小特务。
  简宁笑笑,故意问:“哪学的,这什么呀?”
  马小麦咧嘴笑道:“我爹爹早上教我的,说是和作揖一个意思。师父,我爹爹早上又开始练功了,我看他练了下,和他以前练的不太一样。”
  “你爹爹会的师父都会,都能教你,师父会的你爹爹不一定会,比如方才师父练的你爹爹就不会。师父比你爹爹厉害一丢丢,你不用想着换师父。”
  “我没想过换,一日为师终生为师。”马小麦是真没想过换师父,在这跟着简宁练他还能当助教,有四小只陪同一块练武让他感觉更有意思,也更有积极性。
  他出去接着练功去了。
  马小麦刚走没一会,丁有田进来了,他起床睁开眼,本想着再拿昨儿那本册子看看,结果满屋找遍也没找着。
  虽然他记得很清楚,昨儿没忘在灶屋,不过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过来找找。
  “你在找什么?”简宁见他一进来两眼到处睃,心里知道他多半是在找那本册子,嘴上还是问了句。
  “昨儿师父给我一本册子,早起没看到了,晚上还得还给师父的,不知落在哪了,真是奇怪。”
  果然是刘瞎子。
  简宁从怀里摸出那本册子,“落在廊上了。”
  “我说呢,我记得明明没落在灶屋。”他打开翻了翻,“不知道这什么破玩意,一个字都没有,除了道士还是道士,师父还让我看了告诉他,能看到什么。”
  “你先深呼吸一口,然后抛开脑中一切杂念,盯着道士看,不要眨眼,能看多久看多久,试试看能看出什么来。”
  简宁给他做了下深呼吸的示范,他照着做了,静下心,定定看着册子上的道士,两眼一眨不眨,直到快流泪了才闭目仰起头。
  “没看出什么吗?”简宁问。
  他摇摇头,“娘子看过了?可是看出了什么?”
  “我以为是阿蛮爹爹的那帮随从掉的,打开看了一会,那些道士能动的,看着像是武功招式,但又不是。没经过你师父允许我打开看了,你说你师父会不会生气?”
  “不至于,娘子真能看到那些道士会动?为何为夫看不到?”丁有田不信邪,又试着深呼吸一下,再定睛看到眼睛酸涩,然而那些道士像跟他做对一样,纹丝未动。
  “算了,看来得有慧根,我跟师父说下,娘子能看到道士动,让师父把册子借给娘子……”他话没完,忽打住,凝神想想,接着道:“师父原来说过,这世上有些修仙的人,修练到一定程度靠着一把剑便能飞起来,跟娘子说的西游记里的仙人一样。那孙猴子能驾着筋斗云在天上飞,修仙的人也可以踩着剑在天上飞,为夫从前还当师父……”
  他话没说完再次打住,看眼简宁,晃晃手上册子,又道:“娘子还是不要借这册子看了,想必娘子是有慧根的,要是真修成仙人飞走了,为夫和大宝他们怎么办?还是不看的好,这册子就是个害人的东西。”
  “我也没说要借来看,我可不想当仙人,不过……”
  “不过什么?”丁有田一下紧张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能御剑飞行,也蛮过瘾的。”
  “过瘾?”
  “就是痛快!你想想,要能在天上飞,跟秋哥一样,想去哪就去哪,闲着没事飞去京城打个转估计都要不了多久,岂不省事。”
  “痛快个屁!”丁有田不觉爆了粗口,“娘子可见过有人大白天在天上飞的?保不齐让人当成妖怪一箭射杀了,不然为夫也不能说这册子是害人的东西。”
  “相公,你好歹也算是读书人,有辱斯文啊!” 第117章 被揩油了   爆粗口这事,对分家以前的丁有田而言属家常便饭,什么荤的腥的都是信手拈来,再正常不过。
  他看不到册子上的道士在动,学不了御剑飞行,但他舌剑厉害,曾经在镇上专卖活禽的西街口,他以一己之力完胜五六个大娘,那五六个大娘联手愣是没能干过他。
  论撒泼打滚,他深得孟氏精髓,比几个大娘更专业,什么香的臭的都敢往外喷,把几个大娘惊得目瞪口呆。
  被分家时,孟氏把他说得一文不值,其实不过是他的缺点在孟氏和老丁头眼里被无限放大,大到完全盖过了他的优点。
  孟氏和老丁头心知肚明,论嘴皮子功夫,老六还是丁有田带出来的。那时候,家里卖余粮卖活禽等,别人挑去镇上要花一天功夫才卖完,他只需要半天,还能比别人多卖点钱。
  可有一样,他没力气,别人一人能干的事他得两人,恨得孟氏咬牙切齿,每每打发他去镇上卖东西还得给他搭上秀姑,多费一个劳动力,耽搁多少事儿。
  简宁因烦他开口闭口把为夫挂在嘴上,闲时还特地搜索过秀姑和他日常相处的过往,发现平时无论大事小事,他总是挡在前面护着秀姑。每每他说为夫时,秀姑眼里的惊慌会慢慢隐退,一双眸子会重现单纯懵懂,似乎天塌下来都有丁有田这个为夫替她扛着。
  一来二去丁有田便养成习惯,但事实上,他也就是耍耍嘴皮子,一旦碰上只讲武斗不讲文斗的人,他手一挥,便招呼秀姑上,自己则在边上为秀姑摇旗呐喊,加油打气。
  简宁不得不承认,他和秀姑还真是一对异常奇葩又互补的夫妻。从前两人一块去镇上卖货,往西街口一坐,虽自着粗衣布服,但却是一对俊男靓女。丁有田又能吆喝,心算又快,秀姑不言不语,可她能看懂丁有田给她的任何暗示,只要丁有田那里生意谈成,她这里已把客人的货备好递了过去,手脚异常利索。
  他们生意红火自然惹得其他人不快,文斗,秀姑从不参与,只静静坐在一旁。但若碰上想武斗的,丁有田只要往边上一闪,秀姑二话不说,抄起扁担便上,都不用丁有田招呼。
  丁有田舌战能完胜五六个大娘,秀姑一根扁担舞得呼呼生风,也曾打得几个壮汉满地找牙。
  除去不敢跟孟氏和老丁头硬刚,其余人想对丁有田动手,秀姑会像护眼珠子一样护着他。哪怕遇上硬茬,她也不带怂的,每回都是丁有田见势不妙,扯上她飞跑。
  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互相欣赏相互依赖着走过来的,所以秀姑被雷劈死那日,丁有田悲痛欲绝之下才会哭到晕死过去!
  简宁穿越过来,秀姑失而复得,还因祸得福开了心智,使得丁有田如获至宝,自然担心她修仙一去不返。他有个同窗,家里是镇上的,因痴迷修仙,留下一封家书,背上包袱去了舜皇山寻访仙人,至今未归,生死不明。
  此刻,丁有田听简宁唤他相公,出言讥讽他,凤目微眯,唇角勾出一丝促狭的笑意,趁着简宁揭开锅盖捞出水煮蛋的功夫,他一掌轻拍在简宁屁股上。
  “为夫不过说了个屁字便有辱斯文了?难道娘子从不放屁?”
  简宁被他冷不丁揩了油,脸顷刻红成了六月柿,羞怒之下,她顺手抄起锅铲就欲修理丁有田,不想大宝练完功走了进来。
  “娘!”大宝脚下一滞,似受到惊吓。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扫眼他爹丁有田,语气带出不满:“爹爹,你又干了什么离谱的事惹娘生气了?”
  “呃,你爹爹他……他笨死了!你师公给了他一本册子,他翻来覆去看不明白。”简宁讪讪放下锅铲道。
  “哦。”大宝又扫眼他爹,手朝他爹一伸:“我看看,什么册子。”
  “你是我生的,是我儿子,你爹爹我都看不明白你小子就能行了?”说归说,丁有田还是把册子拿给了大宝,并把简宁告诉他的方法也告诉了大宝。
  结果,大宝只盯着看了一小会,眼睛便亮了,不过他只能看到道士微动了一下下。
  合上册子,大宝递还丁有田,并淡淡说了句:“我是娘生的。”
  “不愧是我儿子。”简宁笑得眉眼弯弯。
  丁有田不信邪了,大宝都能看到偏他看不到,他又拿给大妞她们三个看,除去二妞,大妞三妞都和大宝一样,能看到道士微微在动。
  难道只有二妞是他亲生的?
  丁有田斜目看向简宁,四目相对,简宁读懂他的意思,垮了脸,一个转身,将枚飞针射进他臀部。
  猝不及防之下,疼得他怪叫一声,捂着半拉屁股乱蹦乱跳。
  “丁叔,你屁股长疮了吗?”马小麦见状问道。
  “对。”简宁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丁有田一下,笑眯眯地道:“你丁叔长了恶疮,离他远点,小心被传染。”
  马小麦是个心眼实诚的孩子,听简宁说会传染,本打算上前关心丁有田一下,闻言立即后退半步。
  连带着想扑过来的果果都后退了几步,一脸懵圈地看着丁有田。
  “你爹才生了恶疮!”丁有田心有余悸地揉揉屁股,他还没搞清状况,以为自个臀部被马蜂蛰了,方才明明很疼,莫名又没感觉了。
  什么马蜂这般厉害,竟能透过长衫叮进他屁股,他也是服了!
  早餐端上桌,那三个鸡蛋马小麦挑出来,剥了壳后,用刀整整齐齐一分为二。又另拿了三个鸡蛋,剥了壳,同样一分为二,分装在两个碗里。
  “你猜,哪个碗里的鸡蛋是我师父家养的鸡下的?”他让阿蛮先猜。
  阿蛮正跟大宝生气,她爬起来后先是去看了秋哥,然后一直跟在大宝边上,等着交接毛球。毛球不肯跟她亲近,她认定是大宝使坏,小嘴撅得老高,抱臂气鼓鼓的一声不吭。
  家里的两只鸡,喝的是灵泉水,四小只又每天给它们捉虫子吃,那只母鸡下的蛋个虽不大,但蛋黄却金黄金黄,大宝一看便知,他故意指着另一个碗里的,“这个。”
  “这个!”阿蛮根本分不清,但大宝指东她指西,反正不和大宝一样就对了。 第118章 暗中相助   马小麦宣布阿蛮猜对,阿蛮欢呼一声,心情一下雨过天晴。
  大宝一脸淡定,昨儿简宁把二妞叫去房里给她讲道理,他在东屋都听到了。阿蛮小朋友是他们家的客人,他又是个男孩子,是她们几个的兄长,理应做个表率。
  让着阿蛮一点,哄她开心一下,娘也可以少操点心,何乐而不为。
  他默默拿过半个自家母鸡下的鸡蛋,从容不迫地吃起来,丁有田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子的心眼子看来是随了自己,他慢慢眯了眼,眸中满是兴味十足的笑意。
  吃过早饭,简宁想着家里需要安排一下,还是晚点再去镇上,她送大宝去村口等牛车,丁有田也跟了来。
  他们刚到村口,里正赶着牛车到了,牛车上还坐着几个去镇上卖野味及家中活禽的村民,看到他们一家三口都热情打着招呼。
  主要是夸大宝。
  无论什么赞美之词大宝照单全收,不骄不躁,有模有样,拱手作揖一一谢答。
  高氏领着丁贵丁权也匆匆来了,村里七个去镇上念书的娃,里正早上都会统一送。
  里正告诉丁有田和简宁,人都安排好了,一会族长会把人领过去。
  两人谢过里正,一家三口都笑嘻嘻的,丁贵丁权哥俩脸色却不大好,孟氏被丢到柴屋离他们住的屋子近,昨儿夜里孟氏叫骂了大半夜,吵得哥俩没睡好。一大早他俩想去看奶,高氏没让,哥俩心里都有点不痛快。
  毕竟,奶是真心疼他俩。
  看到简宁和丁有田,丁贵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冲他娘高氏发起飚来:“你现在心里痛快了,奶摔伤了,下不了床,还被爷赶去柴屋住。爷不拿钱给奶请郎中抓药,你也不管奶,以后我和弟弟长大我们同样不管你!”
  高氏一掌拍在他头上:“送你念书都念到牛屁眼里去了,搞不清谁是你娘谁真正对你好是吧?”
  “老三家的,牛得罪你了?骂孩子便骂孩子,捎上我家牛干啥。”里正不高兴了,沉下脸道。
  高氏对里正有怨气,怨他昨儿没向着他们家说话,闻言也不辩解,帕子一甩,昂头走了。
  待里正赶着牛车带着大宝他们也走后,丁有田迟疑会,张嘴问简宁要一两银子。他没说要银子干什么,简宁也没问,回到家马上取了二两银子给他。
  昨儿丁有田对老丁头一家的态度简宁还是挺满意的,孟氏虽然活该,但不管怎么说,简秀姑是吃他们家饭长大的,二两银子仁至义尽了。
  “别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能让她知道是你在背后帮她,托马大哥把银子捎给老六,让老六回来一趟,送她去镇上普仁堂,太公看跌打损伤还是有一手的。”
  丁有田什么都没说,接过银子,给简宁长揖了一礼,转身匆匆赶去路口等马福全去了。
  不管怎么说,孟氏终归是他娘,断亲书只是于法上限制他们再来吵闹,但血缘不是一纸断亲书能斩断的。
  院子里,翠姑早早到了,在和大妞几个说着话,阿蛮在边上逗着毛球,毛球对她爱搭不理的。看见简宁出来,视线扫了过来,小家伙忙摇尾舔舔阿蛮鞋子,喜得阿蛮一把抱起它,乖毛球叫个不停。
  翠姑瞧见简宁,笑嘻嘻地迎上前,简宁跟她打过招呼自去忙活了。饭堂里的碗筷还未收拾,翠姑坐在廊上和大妞她们几个又聊上了,跟那等着被安排干活。
  这就是翠姑和田氏常氏的区别,她二人刚来做活时,没等简宁安排自己就知道先找别的活干。
  不过简宁给田氏常氏开的工钱要比翠姑高,翠姑拿多少工钱干多少活无可厚非,理是这么个理,可她心里还是觉着不舒服。说到底,她不是十全十美的完人,人性的缺点她也会有,她能做的是调整好自己心态,只要翠姑做好份内的事她是不会为难她的。
  简宁收拾好灶屋的活路,丁三爷父子同着田氏常氏一块来了,丁三爷告诉简宁:“族里安排人去抬石头去了,我大哥说就在你家老屋边上搭间医馆,建医馆的人不用管饭食,你只管挖地窖的人一顿午饭就可以了。”
  “抬石头是用来夯医馆地基吗?”简宁随口问了句。
  丁三爷笑眯眯地竖起大拇指:“对,这你也懂,了不起。”
  前世特警部队驻扎在边防地区时,简宁看过当地居民用打过孔的石头串上绳子,众人合力拽紧绳子抬起石头往上抛,石头落下重重砸向地面,反复数次,方可夯实地基。
  “我看见过。”她笑道。
  “对,丁二蛋起新宅时,那年你还没和老四成亲。”丁三爷想起当年的简秀姑,不由心生感概,谁能想到从前那个不敢正眼瞧人的女娃子,竟然是个女神医啊!
  “三叔,一会人来了,安排好家里的事,你跟我们一起去趟镇上吧。今儿要把马车买回来,你去帮我们掌掌眼,我们年轻不懂挑马,还得你出面才行。”
  “成,你们既雇了我赶马车,去买马车就是我份内的事,晚上我便赶上车去接大宝他们下学,准保把人稳稳当当给你送回来。”
  “不单是大宝,还有马家兄弟和丁盛,他们五人以后每日上下学都劳烦三叔一并接送了。从今儿算起,每月我给三叔开八十文工钱可使得?只早晚接送,别的时间你可以做自己的事,另管顿午饭。”
  丁三爷一拍大腿:“这天上掉馅拼的好事儿,太使得了,便是不管午饭都成。平日里你们或去镇上或去县里头,招呼一声,我随叫随到,不用你们另加工钱。”
  “谢谢三叔。饭是一定要管的,不多你这一张嘴。”
  田氏常氏一来,已经把活给丁阳丁健还有翠姑,安排得明明白白。六个人,一人管口灶,丁阳丁健昨晚帮着酿过酒,差不多都上手了,田氏给翠姑安排在自己边上的灶,这样好随时帮她盯着点,也能随时指点她。
  丁有田回来后跟简宁商量,还是把秋哥的事跟丁阳他们几个交个底,以免家里人多了,万一挖地窖惊到秋哥它跑了出来,到时吓到大伙就不好了。
  简宁想想有道理,田氏常氏已经知道秋哥的存在,丁阳他们还不知道。她带他们三个去杂物间看了秋哥,又叮嘱果果在家看好秋哥和四小银狐,并交代田氏常氏若他们中午没赶回来,让她二人酌情看着办饭菜招待大伙。
  “别想着替我省,干的是重体力活,灶屋里腌制了许多的野猪肉,别舍不得拿出来,饭也别掺粗粮,得让大家伙吃饱吃好,拜托二位姐姐了。” 第119章 马市挑马   田氏常氏听简宁这么说都笑了,村里不管谁家盖房还是有点别的大活路,里正或族长招呼一声,大家伙都会来帮忙。至于管饭,哪家不是整一筐豆饼配点菜糊糊,份量足够就齐活了。
  只有简宁,每回都是整饭菜,还荤素搭配,饭还得是细粮。亏得她会挣钱,不然家底都会赔掉!
  两人笑着告诉简宁,不必那么费事,按村里老规矩办谁也没话说。再一个,现在村民肚里大多都不缺油水,丁家村四面群山环绕,不愁没有野物上套,想吃肉让他们晚上回家吃去。
  简宁知道一筐豆饼和青菜糊糊能省点钱,可她又不是管不起一顿饭,良心上她还是不愿苛待了帮忙的村民。
  准备出发去镇上了,阿蛮纠结起来,她好不容等到大宝上学去了,还没和毛球玩够。她想留在家里,可大妞她们都去镇上玩,搞得她也想去。
  阿蛮正在犹豫要不要跟去镇上,刘瞎子来了,他一副说书人行头的装扮。看见他来,简宁忙去给他端来热在锅里的早饭,丁有田打过招呼后反躲去了一旁。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把册子还给刘瞎子,主观上他不想简宁学什么修仙,怕她学后乱了心性。西游记里有几个仙家是成家立业的?别修着修着把人给修得四大皆空了。
  但简宁有修仙的慧根,大宝大妞还有三妞只怕也有,且简宁本人对修仙有较强的意愿,他又觉得应该成全她。
  “老四。”族长领着十来号帮着挖地窖的人来了,他按下心事,领着人去了后院。
  这一耽搁,阿蛮跟毛球又多玩了一会,等简宁他们去镇上便也开开心心跟着去了。
  阿蛮去,梅香自然也跟去,何况丁有田也去,她心里更是十二万分高兴,早早都梳妆打扮好了。
  一行人到了村口,里正居然坐在牛车上抽着旱烟在等他们。送大宝他们去学堂的路上,他想起简宁昨儿说过今天要去镇上的,问起大宝才知道,他们要安排家里的事,晚点再去,所以他在此候着他们,专程又为送他们去镇上跑了一趟。
  到了镇上,刘瞎子先下了车,里正随后直接将简宁他们送去了镇东头的骡马交易市场。
  简宁来过镇上几次,这边的巷子她也来过,只不过逛到一半就打转了,前面半条巷子都是卖粮食和各类农具的,后面半条巷子才是骡马市场。
  每家铺子前都有人在招揽生意,看了几家丁三爷都摇头,这几家都是骡子多马少,还都是弱马。别说丁三爷,丁有田不懂马的都没瞧上。
  “几位客官这边请……”一伙计见简宁他们朝自家店铺过来,忙堆起满脸笑迎上前,“客官可是要买马,本店有从漠北来的良驹,一周前到的,客官若想买马可算是来着了。”
  伙计见丁有田气度不凡,殷勤跟在他边上,将他们引去了后院。
  店老板也跟了过来。
  后院还真拴着七八匹高头大马,几个丫头看了都挺开心,很快各自选定自己喜欢的马,纷纷叫喊着让简宁买自己挑中的马。丁三爷一一认真看过,从马的头部到肩背再到四肢到四蹄,均摇头不大满意。
  店老板和伙计脸色都不那么好看了,嫌丁三爷多事,又看他一副庄稼佬的装扮,心里越发瞧不上,那伙计说话直觉就不客气了。
  “恕我直言,你这老儿,你要不懂挑马别跟这装模做样,就我们店里这些马你要看不上眼,别说全镇,就是全县你也挑不到中意的马了!”
  店老板点头,认同自个伙计所言。
  丁三爷也不生气,背着两手又去看别的马,看了一会,停在了一匹马跟前。
  那马看去无精打采,毛发也不光亮,眼睛都半眯着。
  伙计见状冷嗤一声,摆出一副:看吧,他说的吧,那老儿不懂装懂。不过伙计也知道,丁三爷是简宁和丁有田请来掌眼的,心下虽不耐烦,脚下还是跟了过去。
  “哎呀,你老有眼力,这匹马也不错的,只是来的路上受了点风寒,买回去将养几日也就好了。”
  伙计道。
  丁三爷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马,看完他斜目看向伙计,慢吞吞地道:“将养几日真能好?要是能好……”
  伙计一下来了神,这马来的当天就病恹恹的,请兽医看过后说是感染了风寒,治了几天也没见好,再拖下去越养越瘦,最后怕是会砸在手里。
  “这可是新到的马里头最好的一匹马,你老还是些儿眼力的,先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了,买回去精细喂养的,要不了几日准保生龙活虎。”
  “你看看这马眼,多大啊,眼睛大的马那都是良驹来着。你老要瞧得上,我们老板早有言在先,看在这马感染风寒的份上,可稍稍让些利,你们可算是捞着大便宜了。”
  伙计不遗余力地推销着。
  店老板给伙计丢了个眼色,意思他们要是买的话还可酌情再少,随后自去招揽别的客人去了。
  简宁和丁有田见丁三爷真对那马感兴趣,两人对视一眼,也双双跟了过去。
  丁三爷年少时也是个有梦想有追求的人,因不愿一辈子窝在穷乡僻野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他十六岁便离乡外出闯荡。先是在一官老爷府上当了几年马童,后又学着赶了几年车。随着年岁增长开始思念家乡,在外折腾一番,看了外面的世界,心安定了,觉得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这才回村娶妻生子消停下来。
  眼前的马是匹好马,但肯定不是感染风寒,他也拿不准生了啥病,暗给简宁丢了个眼色。
  简宁不是兽医,但特警队也是养有军犬的,有时外出执行任务需要用到军犬,经常在野外潜伏好几天,她担心军犬患急诊得不到及时医治,所以闲时常和兽医请教,自己也买了些兽医类的书籍研读,一般的病她也是能看能治的。
  她先检查了一下马的口鼻耳朵,又在马肚子下仔细摸了遍,几种常见的病症都被排查,想起马通人性,丁三爷既然看中此马说明是匹良驹,不如试试看能否和这马用意念沟通,让马自己给她点提示。 第120章 交易成功   简宁轻抚着马的颈部肩部,然后看向马儿半眯的眼睛,意念交流的前提是必须四目相对。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抚摸令马感到舒适,原本半眯的马眼居然眯成一条缝了。
  尼玛,马都不看她还怎么意念交流?
  没辙了,简宁无奈地拍拍那马:“伙计,你到底哪有毛病,给个提示行不行?”
  “只是受了点风寒,不是啥大毛病。”一旁的伙计赔着笑脸道。
  简宁没理他。
  “马儿,你睁大眼,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哪不舒服我能治好你的。”
  伙计看简宁的眼神都变了,心下暗道,这小娘子莫不是个傻的?马要能吐人言主动说出自个哪不舒服,还要兽医干啥?
  简宁抚着马的颈部,这马颈部很长,和肩部衔接良好,她记得从前教她骑马的教练曾说过,马在跳跃的时候需要通过颈部来保持身体平衡。反之,如果颈部过短,与肩部衔接处过深,就会给马前肢增加重量,很难让马保持良好的后驱驱动力。
  按理是匹好马,丁三爷没走眼,可惜了了,她不可能买匹病因不明的马儿回去。
  “臭马马,快告诉姨姨你哪儿疼,姨姨能给你治的,快点说!”阿蛮忽指着那马下令道。
  大妞二妞三妞也指着马七嘴八舌叫喊起来,看得伙计暗翻白眼,这家人怕不是集体有病,他都有点后悔迎他们进来,白瞎功夫了。
  “这马漠北来的,可能和咱们不通语言。”简宁最后抚抚马颈,准备要放弃了。
  这时二妞忽绕到马屁股后头,左看右看,伙计不耐烦地喝道:“快走开,仔细它尥蹶子踢伤你。”
  丁有田忙拉开了二妞,二妞看向简宁喊道:“娘,马会不会是屁屁痒,肚子里长了长长的虫子?”
  二妞还住在爷奶家时,有阵子她总是屁屁痒,每天也是病恹恹无精打采的,后来杨郎中下乡义诊,里正让村里的小孩子都去村口领汤药,她喝了后拉了好多虫子出来。
  有天她感觉屁屁还在痒,伸手去挠,不想从屁屁里扯出一条长长的虫子,吓得她甩出老远,这事她一直记着呢。
  简宁听了二妞的话皱起了眉头,这马都成年了,不会是马蛔虫病,难道是长了痔疮?
  动物因不会直立行走,通常是不会长痔疮的,但马要是长时间只能吃干草,饮水不足会导致粪便干燥,排出来的阻力变大,久而久之,长痔疮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她心下寻思的时候手一直在轻抚着马的颈部,那马让她摸得眼都快合上了,看去昏昏欲睡。
  伙计担心马会倒下,这马连续几天都不大进食,不然也不会肉眼可见的瘦下来。他本来都想放弃这单生意了,见简宁对这匹马好像恋恋不舍,见状也忍不住想最后再争取一下。
  只要简宁把马买下,出门后倒下便跟他们无关了,他扯过拴马的绳子,怕简宁再轻抚几下那马真会倒下。
  病马一旦倒下很难再站起来。
  “小娘子要中意这匹马价格好说,这不是小马驹,长蛔虫是不可能的,只是这马儿才刚吃得太饱,让小娘子这一通摸都有些犯困了。”
  令伙计意想不到的是,他话音一落,那马四蹄往前一跪,居然趴下了。
  但马眼却在趴下的这一瞬间睁开,并看向简宁,带有一丝求助之意。
  “这马不能要,趴下了。”丁三爷摇摇头道。
  伙计特么气得想破口大骂了,这马早不倒晚不倒,关健时候来这么一下,真是晦气!
  简宁转眸看阿蛮,阿蛮是个小机灵鬼,她一下抱住简宁大腿,语带撒娇地道:“姨姨,这马好可怜,买下它好不好?姨姨,买下她吧。”
  这马颜色和元宝有点像,棕红色的,三妞喜欢它和元宝一个颜色,也抱住简宁另一条腿:“娘,咱们买下它吧。”
  伙计看看简宁,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这马买来三十两白银,要不是受了风寒,没有六十两买不去。小娘子若诚心想要,十八两给你了。十八两你只有赚没有赔的,买回去好好将养着,要不了多久准保毛光水滑。”
  丁三爷见那马虽然趴下了,精神倒没萎靡,马眼还一直看着简宁。想着简宁医术精妙,要能治好这马,算是捡了个大便宜,便趁机压价。
  “你这马都趴下了,哪里还值十八两银子,买回去还得使钱请兽医瞧瞧,顶多十两银子。”
  丁有田想着简宁要是不打算要早走了,于是故意道:“去别家看看吧,要是买回去死了岂不冤枉。”
  简宁摸摸阿蛮和三妞脑袋,笑道:“只要孩子们喜欢,多几个钱少几个钱也不值当什么,这样吧,不说十八两,也不说十两,总不好让店家亏太多,十五两可使得?”
  店老板此时进来了,一眼看到那马趴下了,心中先是一惊,听简宁提到十五两又是一喜。这马压根不是他从漠北进来的那批马,而是他在半路上从一汉子手里买下的,只花了区区八百文钱。
  “十六两,这可是漠北良驹,我这马多,生意也忙,没那么多心力去调养它。十六两就成交了。”
  “它要能站起来我给你十六两,要是站不起来,白送我也不要了。”简宁说罢,让阿蛮和三妞松开手,她也不去扯马绳强行拉它起来,只轻抚着它肩背,喝道:“起来,我带你回家!”
  店老板和伙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快到手的银子飞了,两人盯着那马,只望它能争点气自己站起来。
  大妞她们几个也兴致勃勃看着那马,阿蛮和二妞三妞还跳脚大喊着:“马儿马儿快起来,快起来呀!”
  不知那马是能听懂人言还是受了惊吓,众目睽睽下,它打个响鼻,随后慢慢站了起来。
  几个丫头一见之下,都拍手欢呼起来,店老板也暗舒了口气,最后以十六两银子成交。另外配备车辕子等,一起是三十八两银子,简宁算了下,如果马按正常售价五六十两,一辆马车差不多要八十多两银子,相当于买部国产车的价格了。
  交付了一半银子,店家让他们一个时辰后来取马车,反正马银已收了,马就算再度倒下起不来了也跟他无关。 第121章 娘是神医   从马店出来,丁三爷告诉简宁,那匹马身材匀称,四肢粗壮,腰部摸着也柔软,且四蹄大小一样,像摞起来的酒曲块,极有可能是匹千里马。
  “哦,那要治好了岂不是赚大了?”丁有田面上一喜,看向简宁道:“娘子可有把握治好它?”
  简宁听说有可能是千里马心里也非常欢喜,先前那马趴下看着她时,那一瞬间,意念相通,她读懂了马的求助。
  她捏捏二妞脸蛋,笑道:“佳佳说的没错,马屁屁痒,它生了痔疮,不是什么大毛病。”
  “娘,什么是痔疮?”二妞扬面问道。
  “这个嘛……”简宁又捏捏二妞的小鼻子,“就好像鼻孔里长了团多余的小肉肉,堵住鼻孔出气了,让它很不舒服。时间长了小肉肉还会长成大肉肉,它就会更难受。”
  她这么一说,二妞明不明白不知道,但丁有田和丁三爷却秒懂了,敢情是马屁眼里长了多余的肉疙瘩。
  丁三爷差点想张嘴问她,你也没看咋就知道?可简宁是个小媳妇,他一做长辈的问这话有点不适合。
  他没问,丁有田替他问了。
  “娘子又没看那马的屁股,如何断定?”
  梅香心想简宁肯定是瞎猜的,为让丁有田厌恶简宁,她趁机落井下石:“十六两都够普通人家一年多的嚼用了,买匹病马回去,要是治不好,这银子可就打了水漂。”
  “你这丫头,你怎知道治不好?就不兴说点中听的?”丁三爷不满地瞪她一眼道。
  简宁笑笑,喊了声三妞:“瑶瑶,告诉你爹爹,娘为何能断定。”
  三妞稍一愣怔,继而喊道:“因为我娘是神医!”
  “对,姨姨是神医!”阿蛮跟着喊道。
  大妞和二妞也喊道:“还是很厉害的神医!”
  丁有田摸摸鼻子,他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谦虚的?又见几个娃高喊神医惹来路人侧目,他轻咳两声道:“别喊,别叫,就是神医咱们也不能骄傲,尤其不能自满,这世上能人多得很,知不知道。”
  果然,梅香得意地撇撇嘴,她就知道丁大哥根本看不上简宁,就算是神医,就算会接个断掌又怎样?
  丁大哥都说了,世个能人多得很,有什么可骄傲可自满的!她忍不住偷眼去瞟简宁,不想简宁正斜眸朝她看来,吓得她小心肝一颤,忙扬目假装看向别处。
  前面到了卖粮食的店铺,简宁问了好几家的价,都一样,棒豆居然卖到三文钱一斤。
  黑!真黑啊!丁三爷他们往年把棒豆背到镇上卖,这些商家收购他们的棒豆,三斤才给到一文钱。掉过腚,卖出去,一斤就卖到三文钱。
  再往前走,转个弯,是小四三姐的店铺。简宁因见三娘在店内同着一个姑娘在说话,故而没进去打扰,不想三娘一抬眼,看见了她,偏头高喊了一声:“简娘子!”
  “三娘。”简宁笑盈盈抬脚入内,和三娘说话的姑娘转过身,目光落到她身后的丁有田面上,那姑娘浅浅一笑,冲他福了一礼,“见过师哥。”
  看眼简宁,她又冲简宁福了一礼:“这位想必是嫂嫂,明月见过嫂嫂。”
  “这是莫夫子的女儿,莫明月。大宝就在她家学堂里念书。”丁有田微一笑,给简宁做了介绍。
  听说是大宝夫子的女儿,简宁面上笑意更深了,又见莫明月打扮得清新淡雅,心下更加喜欢。
  “明月?这名真好听,夫子到底是有学问的人,明月妹妹真是人如其名,不仅生得明眸皓齿,还知书达礼,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一番话简宁说得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虽说看在大宝夫子的面上,或多或少带了点恭维的意思在内,可也是真话。
  明月给她的第一印象确实挺好。
  三娘只知道简宁家的哥儿和她家大俊同在莫夫子那念书,却不知道她相公是个读书人,还是莫夫子的学生,她拍下手,对简宁笑道:“这可真是巧了,你今儿要不来,我还打算托明月妹妹告诉你家哥儿,让你明儿来镇上找我一趟呢。”
  “哦,什么事?”简宁问。
  三娘指指隔壁的铺子:“冯大娘和秦老伯要搬走了,店铺要打掉,你不说想在镇上买家商住两用的宅子,让我帮你留意着吗。”
  简宁是有这打算,她不知道自己和丁有田能否搭帮着过一辈子,所以必须有套自己的宅子,最好是商住两用的,这样万一有个什么变故也不至于没个落脚处。
  隔壁是裁缝铺,生意一直不错,简宁问三娘:“好好儿的他们为何要卖掉?可知道要价多少?”
  三娘先伸出一根指头,再又摊开手掌,“一百五十两,他们俩可是有福的人,儿子做了官了,要接他们二老去享福了。”
  “对了。”三娘看眼丁有田,又笑眯眯地道:“他们家的哥儿和你家相公应该一般大,早几年被点了榜眼,兴许你相公还能认识,叫秦什么来着,秦……”
  明月抿唇一笑:“秦薏帆,两位师哥是同一年入学的。”
  丁有田眉一扬,秦薏帆他知道,当年两人关系还不错,在所有学子里算是跟他走得最近的。
  “大姐可知他在哪个州郡任职?”他问三娘。
  “白牙郡,挨着咱们达州郡,好像是在竹岭县,如今是县太爷了。”三娘说罢,脸转向简宁,“他们家的宅子多的是人抢着要,都说是风水宝地,可老俩口卖谁不卖谁也是有讲究的,首先得人品好,面相看着也要好,要是瞧不上眼,他们还不卖,你说稀奇不。”
  隔壁老俩口简宁见过,冯大娘是个很随和的人,秦裁缝沉默寡言,惜字如金,脾气的确有些怪异,只怕是他提出的要求。
  三娘见她蹙着眉头,拉过她手笑道:“你要有意,我陪你们过去问问看,就你们夫妇这条件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家相公生得这般俊俏,又是他家哥儿的同窗,老秦头一准乐意,要不我说巧了呢。”
  眼下,简下手上倒是不缺这一百五十两,昨儿给小施接手掌赚了一百两,不算之前霍锦成付的看护阿蛮的费用,单是她扎布偶赚的也攒下了几十两。最令她动心的是隔壁宅子出了榜眼,风水好,买下来让大宝也沾沾好运,再说他们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乡下。
  “行,过去看看。” 第122章 看不起谁   丁三爷没跟去隔壁裁缝铺,他借口抽袋烟躲去了一旁。秦家卖个房子都要相看买主,可见是讲究的人。他虽是乡下老汉却也是个有傲骨的,不想因为自己入不了秦家人的眼,从而搅黄了简宁和老四买屋的大事。
  他蹲在路旁默默抽着烟,看着秦家两层楼的门面屋,想着简宁和老四如今一百五十两的房屋都能随便相看了,心中更坚定了让丁阳丁健好好跟着他俩干的决心。
  靠种田,饿不死,可也富不了。
  乡下人一辈子辛苦劳作,想在镇上花一百多两买套屋,几代人省吃俭用都别想攒够钱。
  能不饿肚子,一日三餐能敞开肚皮吃就不错了。
  哪敢宵想在镇上买屋这等美事。
  老话说行行出状元,这话还真不假。远的不说,单说丁有田,虽不会读书,不能像秦家哥儿一样考中榜眼,当个官儿。可人家脑子灵泛,有眼力,当初死活闹着要娶简秀姑,不惜和老五翻脸,全村人当时谁不背后笑话他?
  丁三爷那会都拿他当反面教材教育自家两个儿子,说他不好好念书,也不肯下力干活,为个傻妞还和自个兄弟反目,惹得全村人看笑话。
  想到这,他暗叹口气。这人啊,有三节草,还真是谁也不知道哪节好。当初笑话丁有田的人,如今都被啪啪打脸,包括他自己。
  谁能想到简秀姑遭雷劈后因祸得福还开了心智,一朝清醒过来这般厉害,可见丁有田是个有眼力的,定是一早看出秀姑有大能耐。
  有眼力,能识人,这也是本事,还是大本事!
  除去秀姑,还有那刘瞎子,过去村里哪个瞧得上刘瞎子?正经放着田不种,成日靠着一张嘴混饭吃,在乡下人眼里那都是好吃懒做之辈,是遭人唾弃的!
  从前丁有田总追在刘瞎子屁股后头跑,村里人没少说过那娃没出息,都料定丁二蛋和孟氏送他念书是白瞎了银子。后来书果实没念出来,村里人也开了眼。
  可有出息不全在念书上,丁三爷觉着丁有田这娃还是相当了不起,别人都没想到拉着刘瞎子酿酒来赚钱,偏偏他想到了,还搞起势了。
  事实证明,还是他们这些泥腿子没眼光。不过丁三爷觉得自个比丁二蛋那老狗强了那么一丢丢,年少时外出闯荡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开了眼界,知道要想富靠种田是不行的,顶多有口安稳饭吃。
  徐徐喷出口烟,丁三爷想起老丁头,不觉嘿嘿笑出声来。
  丁二蛋啊丁二蛋,你还真是个没福的,要是把老四一家分出来好好待他们,不把路走绝,今日老四夫妇若真买下裁缝铺,他们还能不把你接到镇上来风光风光?
  裁缝铺里,老秦头还在裁剪衣裳,之前接的活走前得给人家赶出来。三娘和莫明月领着简宁他们进屋后,他只抬目瞅了眼,便又垂目专注于手上的活路。
  “大爷,大娘。”
  大妞二妞三妞齐声喊道。
  冯大娘笑眯眯地应了声,老秦头眼皮抬了下,算是给出回应。
  阿蛮拉着梅香手,没吭声。简宁看看她,想起阿蛮初到她那儿,也是不知道打招呼叫人的。
  但这不代表阿蛮不是个好孩子,她只是没娘教她,又或许是她爷奶不待见她,所以她心里排斥老者吧。
  “秦老伯,冯大娘,这是我朋友简娘子,这是她相公,他们想相看你们家的屋子,我领他们过来瞧瞧。”三娘笑嘻嘻地道。
  听到简娘子,老秦头抬头朝简宁看过来,前回杨瑾瑜拜简宁为师,杨太公也是打算请他作陪的。因他儿子中了榜眼,算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只是那回他夫妇二人走人家去了,回来后杨太公专门还上门跟他提起过这事。
  对简宁他有所耳闻,当然是从杨太公嘴里得知,连杨太公都敬佩的人,还让自个孙子拜其为师,他自然好奇。
  丁有田见他看过来,拱手笑道:“秦伯父,秦伯母,打扰了。”
  “打扰了。”简宁亦笑道。
  “噢。”三娘跟着道:“简娘子的相公是你家哥儿的同窗,还有这位。”她拉过明月的手,“这是莫夫子的女儿,明月姑娘。”
  明月款款上前一步,给他夫妇二人各福了一礼。
  老秦头点点头,他知道莫夫子有个女儿,但没见过,他儿子在莫夫子那念书时明月还小。他视线落在了丁有田面上,丁有田又拱手揖了一礼:“秦老伯,晚辈丁有田,和薏帆兄同在‘华庭书院’共读过四年,听闻薏帆兄今做了竹岭县的县太爷,可喜可贺。”
  丁有田的名字老秦头听自个儿子提起过,知道他跟自个儿子要好,也知道他连童生都没考过,他儿子当年还替他惋惜过来着。
  老秦头淡淡“唔”了声,童生都没过的人他可没兴趣搭理他,只是又多瞅了简宁一眼。
  简宁却转开目光,拉下了脸。
  老秦头对丁有田的态度莫名令她很生气,瞧不起谁呢?亏得他儿子只是做了个县太爷,要是做了知府眼睛还不得长到天上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拂袖而去了!
  丁有田注意到自家娘子不开心了,还是为着自己跟别人生气,心里反美滋滋的,他压根不在乎老秦头对他的态度。他连续三年没考过童生,不说别人,单是孟氏的百般辱骂已令他对此刀枪不入,早练就一颗无坚不催之心。
  终有一日,他会让自家娘子以他为荣。
  眼下么,倒没必要争一时长短。
  “哎哟,瞧我,光顾着和明月姑娘说话,倒忘了你们是来看房的,真是失礼,莫怪莫怪。”冯大娘原本拉着明月在说话,见自家老头对儿子昔日同窗如此冷淡,心下过意不去,暗骂声死老头,上前带着商量的口吻道:“我领他们去后院还有楼上看看?”
  “可。”老秦头吐出一字。
  “跟我来,都来,咱们先去后院瞧瞧。”冯大娘一手一个,牵着二妞和三妞,热情招呼着大家伙都跟她去后院。 第123章 由你做主   三娘拽着简宁跟了上去,做生意的人都擅于察言观色,她自然看出简宁不高兴,凑在她耳畔悄声说道:“别理那老倔头,咱是买他家房,又不是买他这人来使唤,跟他置气不值当。”
  简宁斜肩撞她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明月跟在后面,偷偷看了简宁一眼,在她十二岁那年曾见过简秀姑,她跟她娘去西街菜市口买菜,那天丁有田和秀姑也在菜市口,不过他俩是在卖菜。她娘认得丁有田过去是自家书院的学生,便领着她走了过去。
  她永远记得那天,丁师哥眯着狭长的凤目,亲切地叫她小明月,说她长高了,还夸她越长越好看了。丁师哥对着她笑的时候,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笑容更是如春风般和煦,看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那天她还悄悄打量过坐在菜摊后面的秀姑,正揣测她是丁师哥的什么人,就听丁师哥告诉她娘,他成亲了,娘子叫简秀姑,还拉过秀姑让他喊她娘师母。
  印象中,丁师哥的娘子好像和正常人不大一样,当时还躲在丁师哥背后连看都不敢看她母女二人一眼,和眼前落落大方看上去又干练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要不是三娘叫她简娘子,明月都要怀疑丁师哥是不是娶了继弦。
  “师哥,你们是打算搬来镇上住吗?”明月轻声问着丁有田。
  “看我娘子如何安排,不过暂时应该不会。”在今天以前丁有田从不知道他娘子有在镇上买房的想法,现在知道了他心里是极为赞同的,并迅速规划好了,家里生意丢不开,房子买下来可以先租出去,这地段的房屋一年下来至少能租个二十几两银子,有个三四年就回本了。
  “嫂嫂,我从前见过的。”
  “啊,噢,对,你见过,在菜市口。”
  其实明月想说的是,从前她见过的和现在的不一样了,事实上她并不记得简秀姑长什么模样了,只是从气质上判断像是不同的两个人。
  梅香牵着阿蛮走在最后面,明月和丁有田说话时的神情落在她眼里,她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暗骂明月不要脸,狐狸精,人家丁大哥可是有妇之夫,想勾引丁大哥还不够格!
  很多人在批判别人时都是会自动规避自己的行为,梅香就是如此,她忘了自己也惦记丁有田,还想着一会她可要提醒简宁,别让明月钻了空子。
  秦家后院拾掇得很干净,中间四四方方一天井,天井右侧靠台阶处打有一口深井,左侧台阶上面是一排菜地,种有绿油油的萝卜菜。菜地边上是茅厕,从门缝下能看到里面洒有石灰粉,用于防虫防腐的。
  “去厨房看看。”冯大娘挺喜欢二妞三妞这对双胞胎,一直牵着她俩的手。
  秦家厨房也很大,进去中间一条长长的案板,还有两个专门用于洗菜的木盆。厨房边上是摆饭的房间,同样很宽敞,一张小饭桌,几张小板凳,另有一个五斗柜,简宁估计他们是当橱柜用的,里面多半摆放着碗碟。
  后院除去厨房和吃饭的房间,另还有三个较大的杂物间,里面要么堆放着各色布料要么挂满了做好的衣物。
  “有些人衣裳做好了还没来取的。”冯大娘见简宁打量着那些衣物便笑道。
  “我再带你们去楼上看看?”她问这话时先看向简宁,随后又看向丁有田,征询着他俩的意见。
  三娘拍拍简宁肩膀,“我店里没人守,我就不陪你们上去看了,有明月陪着你们是一样的,我在自家店里等你们,一会再去我那坐坐。”
  “好,你快去吧。”
  简宁笑着颌首,她和丁有田看了下面院子心里都挺满意,冯大娘又领着他们往楼上去,大妞她们还从没见过家里有两层楼的房子,三人都非常好奇,单看她们脸上洋溢的笑容,简宁便知自家三个崽女很中意这儿。
  上面共有四间卧房,还有一个临街的过道,窗外支着几根竹竿,冯大娘介绍道:“这儿可以晾晒衣物被褥,不过被褥我都是直接搬去天井里晒。”
  她又领他们一一看了四个房间:“这间是我和老头子住的屋,这间是我儿子住的,这间是我儿子的书屋,另外这间是我两个女儿未出嫁时住的。”
  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两人均感到无可挑剔,现在就看别人愿不愿意卖给他们了。
  “秦伯母。”简宁他们还没开口,明月朱唇一启,先行问道:“若是我师哥他们欲买下,价格可有商量的余地?”
  她问的也是简宁想问的,不由含笑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冯大娘笑道:“不怕你们笑话,这事老身做不得主,得我家老头子点头。不过依老身看问题不大,他要有半分不愿卖你们,便不会让老身领你们来看。”
  她对简宁一家是相当满意,说罢,视线落到梅香身上,又问简宁:“这是你妹子还是……”
  阿蛮道:“不是,这是梅香姐姐,我是阿蛮,霍阿蛮。”
  “大娘。”大妞笑道:“梅香姐姐和阿蛮姐姐是我们家的客人。”
  二妞:“我们还有一个哥哥,在镇上念书。”
  三妞:“我哥哥叫丁承,也叫大宝。”
  冯大娘点头:“好,好,你家六口人,够住了,那我们下去讨老倔头的主意。”
  下楼时,简宁有意慢了半拍,她一慢,丁有田便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趁机丢了个眼色给他。
  四目相对,只一眼,简宁明白他懂了自己的意思,或许是共同养娃朝夕相处形成的默契,很多时候仅仅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彼此想要表达的意思。她告诉他,要是老秦头不愿意,不勉强。虽然她很中意这儿,三个崽女也喜欢,可买房眼下并不是当务之急,别人若不愿卖他们,何苦强人所难。
  出乎简宁意料的是,冯大娘问老秦头意见时,他头也没抬,只说了句:“你看着办。”
  “死老头子,你让我看着办我就卖给他们。”冯大娘拽拽二妞三妞的手,“不但卖给他们,看在这俩娃儿的爹是我儿同窗的份上,我做主了,一百二十两,可使得?” 第124章 母危速归   老秦头眼皮一翻,视线在二妞三妞面上来回扫着,冯大娘悄悄捏了捏她俩的手,两娃会意,甜甜一笑:“大爷,爷爷。”
  他视线本已收回去,听到有人唤他爷爷跟着又看向她俩,原本叫他大爷的二妞迟疑会,又试探地喊道:“爷爷。”
  老秦头面上一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前喊他爷爷的三妞又改口道:“大爷。”
  “重叫!”他垮下脸道。
  三妞愣了愣,回头看简宁,简宁用唇形告诉她:“叫爷爷!”
  “爷爷。”三妞重喊一次。
  “一百两。”老秦头嘴里蹦出一句。
  “个死老头子,想当爷爷想疯了你!”冯大娘笑眯眯地剜了老秦头一眼,转过身又告诉简宁和丁有田,“成了,一百两,这两娃金口啊,一声爷爷二十五两,合起来就减了五十两,只要一百两了。”
  丁有田当即代表全家人拱手谢过,简宁也由衷祝福道:“你们一定会儿孙满堂的。”
  老秦头闻言,丢了手中剪刀,叹了口气。
  冯大娘面上也没了笑容。
  “怎么回事?”简宁问道。
  老秦头下巴朝冯大娘点了下,示意她来说。
  “唉!”冯大娘也叹了口气,看眼丁有田,又看了下二妞三妞她们,摇摇头道:“你们夫妇都四个娃了,我儿子膝下还空空如也,成婚都七个年头了,死活不纳妾,我那儿媳妇也不知咋回事,名医看了不少,都说她身子没毛病,这没毛病咋老怀不上呢?真真是愁死个人!”
  老秦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宁,“能医否?”
  他这般问,简宁就知道他听说过自己,这不孕不育是男女双方都要检查的,而古时候的人是不可能接受不育症的。她怕自己说秦薏帆也要一起检查才能确定能否医治这话,老秦头多半会把自己一家给轰出去。
  斟酌会,简宁道:“我得先见过你儿子儿媳,才能确定能不能治。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但凡有一线可能我定会尽全力让你们二老抱上大孙子。”
  “好!”老秦头道:“我立马找人修书……这不现成的人吗?”他看向丁有田,做了个楼上请的手势,“来来,贤侄跟我上楼,我儿房里笔墨纸砚都有,烦劳替老朽修书一封,让他二人尽快择日回来一趟。”
  “老伯客气了,理应效劳。”
  丁有田请他先行,尔后提起长衫,紧随其后往楼上走去。
  “不,就写几个字。”老秦头在丁有田研好墨,提起笔后,语气坚决果断的下令道:“母病危,速归!”
  “确定?”
  “写!”
  丁有田提笔刷刷几下,写完,拿掉镇纸,吹吹墨,恭敬递到他手上。
  他拿着左看右看,眉头都快拧成结了:“你这写的是字还是鬼画符?”
  “晚辈按你吩咐写的,薏帆兄看了便知,接到此信他若不回,房屋售价我加倍付你。”
  “这么快写好了。”简宁见他二人没多大功夫就下来了,迎上前问了句。
  “识字否?”老秦头看来是不相信丁有田。
  简宁点下头:“认得不多。”
  “念。”他把信甩给简宁,简宁打开一看,居然用的草书字体,恰好乌阿婆喜欢写草书,没想到丁有田写的草书字体竟和乌阿婆写的有几分神似,她脱口念了出来:“母病危,速归!”
  “啥?”冯大娘一拍大腿,“个死老头子,你咋不说父病危?”
  “他能信?”
  “说我能信说你就不能信了?
  老秦头傲娇地冷哼一声,夺过简宁手上信件,拢进袖中,说了声“等着”之后,两手往后一背,出去了。
  “死老头子!看咱俩谁能活过谁!”
  这老头,简宁也是服了。还有丁有田也是,一个敢说,一个还真敢写。她剜眼丁有田,扬了扬拳头,意思:要是有朝一日他敢这么咒自己,看她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丁有田一脸无辜,老头儿一定要那么写,他不过是个代笔人,他有办法?
  “师哥,原来嫂嫂这么厉害,不仅是个女医,还识文断字,且能识得草书,我爹都未必认得几个,当真是了不起。”明月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一个乡下妇人怎会如此厉害?
  整个“华庭书院”只有丁、秦二位师哥喜欢草书,她不知道的是,秦薏帆的草书是丁有田教的,丁有田则是打小跟着刘瞎子学的。
  丁有田拜了刘瞎子为师后才知道,其实刘瞎子一早就打算收他为徒,以前不收,是觉着他心性未定,没到时候。虽然没收他为徒,实际上却一直在教他,他能写得一手好字,全得益于刘瞎子的严格要求和悉心栽培。
  至于他娘子,原本就认得几个字,如明月所想,他又经常教她。每每他伏案练字,他娘子就坐在边上做针钱活,那时候他练草书刚开始是被刘瞎子逼迫的。刘瞎子还哄骗他,学会草书技多不压身,以后万一没饭吃了,还可以当成画符冒充江湖术士,混俩钱也强过饿死。
  后来他自己渐渐喜欢上草书,还常把得意之作拿给他娘子看,并教她读自己写的字,还告诉她是什么意思,也不管她能否听得懂。
  所以,他娘子认得几个草书并不稀奇。
  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
  简宁也道:“明月妹妹,没你说的那么玄乎,我不过是幼时跟人学过几年医术,厉害的不是我,是我师父。”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对大妞道:“去叫三叔公进来,别让他久等了。”
  简宁让大妞把丁三爷叫进来,他们既要买房,少不得要等老秦头寄了信回来,再去趟衙门,能今天搞定的事就今天搞定,绝不拖到明天。
  丁三爷被三娘叫去了她店里,他过来时三娘挺着大肚子也一并来了,得知一百两拿下了裁缝铺,她很是替简宁高兴:“这下好了,大俊昨儿回来说起大宝,哥俩可要好了,以后成了邻居更要好了。”
  “对了,昨儿学堂里的事大宝回去跟你说了没?”学堂打架的事三娘也是今儿才听明月告诉她的,大俊回来只字未提。
  “学堂里什么事?他跟人打架了?”简宁昨儿看到大宝面上有青紫,他说是不小心摔了跤,是摔的还是打架打的,简宁一看便知,只是大宝不愿说,她尊重他,相信他,给他上了药也就没追着多问。
  明月见她也不知道,便把昨儿打架的事又讲给她听,她因大宝是丁有田的儿子,她爹说起时特地多问了几句,所以知道事件的来龙去脉。
  “我儿子打赢了还是输了?”简宁急火火地问道。 第125章 少女情怀   明月被简宁给问住了,显然她没料到简宁的侧重点会在输赢上,不是应该问为何打架,她爹爹又是如何处理的吗?
  看来,是她高看了简宁,到底是乡下妇人,见识还是浅薄了点,甚至有点,粗鄙?
  她不由看向丁有田,却见他唇畔似噙有一点笑意,丁有田已经猜到大宝定是和丁贵干架了,而且干赢了。
  昨晚他注意到丁贵脸上好几处淤青,嘴角还破了,比大宝严重多了,大宝青了那么一点根本不算啥。
  而简宁此时心里想的,和明月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昨晚她也没去留意丁贵丁权哥俩,她这会急的不是大宝被人打了,而是大宝把别人给打了。
  大宝力大,马小麦又会拳脚功夫,乡下孩子在镇上读书爱抱团,比镇上孩子更团结。
  这点她是知道并深有体会的。
  要是大宝他们把人打了,他们做父母的不闻不问一点表示都没有,那就不好了。
  前世她在家乡小镇上念完了一年级,镇上很多孩子的爸妈北上广打工做生意去了,一些条件好点的家庭嫌弃镇上师资力量薄弱,要么把孩子送去县里念书,要么送去市里省里就读,镇周边乡下的孩子则大量涌往镇上读书。
  这么一搞,几乎每个班里的乡下孩子占了一半甚至一多半比例,镇上念书的孩子大多则为留守儿童,或是家里条件一般父母没有任何门路的。
  简宁听学校老师说过,从前镇上一个班里顶多三两个乡下孩子,一个个话都不敢讲,老实得很。现在倒过来了,乡下孩子一多反成天抱团欺负镇上留守儿童,常三五成群在放学路上拦截镇上留守儿童,强行翻口袋翻书包抢钱什么的。
  不给就揍你!
  简宁也遇到过几回,那时候她上学放学都是独来独往,性格又孤僻,几个乡下女孩还是高年级的,在路上拦着她问她要钱去网吧上网。
  偶尔简宁身上也是会有五毛或一块把钱的,是爸妈甩给她的午饭钱,让她中午不必回家,自己在外买个馒头啥的。五毛钱,也就够买一个馒头,还被抢走了,她累计共被抢走三块钱。
  三块钱,对那时的她而言已经是笔巨款了,她还为此饿肚子,她爸妈不知怎么知道了,联手将她一顿暴打,骂她是没用的东西,废物一个。
  父母的恶言她并不在乎,早听腻了,但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再有乡下孩子拦住她抢钱时,她亮出了削铅笔的小刀,扬言谁上前她就划谁的脸。
  再后来,她被父母带去省城遗弃了。
  校园欺凌不是小事,无论是大宝他们把别人打了,还是别人把大宝他们打了,如果他们做父母的不重视这事,不去解决这事,对孩子的成长都会带来一定影响。
  “原来大宝被人打了,真没用。”阿蛮在简宁话音落后来了这么一句。
  昨儿她跟在大宝后面争抢毛球时,就看到大宝额头青了一小块,她问过大宝,大宝没吭声,她还以为他是在哪儿蹭的呢,没想到是让人给打了。
  她心里居然觉得挺开心,谁让他一回来毛球就不跟她玩的,哼,活该。
  阿蛮小盆友心里想着,等晚上见了大宝,她还要当面笑话他,可她忘了大宝的三个妹妹还在边上,大妞倒没说啥,只是不高兴地瞟了她一眼。
  二妞直接向她开炮:“你才没用,你衣服鞋子都不会穿,什么都要梅香姐姐帮你做,你是最没用的!”
  “就是。你最没用,还敢说我哥。”三妞也气鼓鼓地瞪着她道。
  “佳佳,瑶瑶,你们两个……”简宁话没说完,阿蛮脚一跺,指指她俩:“我不和你们玩了,我找杨叔去。”
  她气呼呼地跑出去了。
  “小姐!”梅香情急下脱口叫着小姐,抬脚追了上去。
  简宁也跟着去追,三娘见状,打了自个嘴一下:“哎呀,都怨我多嘴,好好儿的提这事干嘛。”
  “大姐,莫自责,怨不得你。要说怨,这事还是我跟你说的,要怨也当怨我多嘴才是。”明月一脸歉疚地看向丁有田,“师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事,小孩子,一会就好了。”丁有田说罢,看向二妞,“你忘了你娘昨儿跟你说的话了,怎么老是改不了,一会等你娘来了,主动认个错。还有你,丁瑶,也是一样。”
  “哎哟,多好的两个娃儿,说自家娃儿干啥。”冯大娘可喜欢二妞三妞了,忙拉着她二人手道:“大娘家里也没啥零嘴,走,大娘领你们买去。”
  她扯上她俩,想起梅香唤阿蛮小姐,皱下眉头,又道:“那女娃子是你们家啥亲戚?看着像富家千金,脾气挺大,不是好相与的。”
  丁有田上前一步:“秦伯母,多谢了,在家吃过早饭来的,这会她们也吃不下,再说一会店里来人取衣物,你和伯父都不在可不成。心意领了,二回再说吧。”
  “谢谢大娘,我们不吃。”
  二妞三妞齐声说。
  “不走远,就在门边上几步路……”冯大娘话没说完店里来人了,他们要搬走的消息都放出去了,早先订制了衣裳的人听到信自然会赶来,要是哪不合身还得及时修改呢。
  三娘也回去自家店里招待客人了,她把大妞她们三个都带去了自家店里玩,裁缝铺前面店堂里只剩下丁有田丁三爷和莫明月了。
  明月神情变得微妙起来,她自十二岁那年见过丁有田,脑海里时不时便会浮现他一双含笑的眸子,
  少女情怀总是诗,偶尔想想,不代表什么,不过是出自本心的幻想,一点痴念罢了。
  风一吹,也就散了。
  但不曾想到,丁有田领着大宝几个又来她家学堂了,而且现在的丁有田,看去活脱脱像是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相较过去整个人都有了质的飞跃。
  这几日,明月茶饭不思,丁有田的影子总在她眼前晃悠,搅得她心神不宁。前儿她无意听到大俊和大宝说话,才知道大俊的娘和大宝的娘认识,两家还有生意上的往来。
  明月正好也认识三娘,常在三娘店里买些针头线脑等物,三娘知道她是夫子的女儿,自家又有学龄前的幼子,自然有意结交,两人关系一直处得很亲密,近来她更是三天两头往三娘这跑,没想到今儿还真让她撞上了丁有田一家。
  “师哥,年后你真打算再去应试么?”明月按捺住心跳,微红了脸问道。
  啥?老四还想着要考童生? 第126章 户主非她   丁三爷听了心上一震,他把自个缩在角落里,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尽量不去引人注目。
  刚开始他想不明白,丁有田这娃咋又兴起考童生的念头,要能考过早过了,何必白瞎功夫再去折腾。转念想到,从小到大,那娃看似不着调,办的事却没一件含糊的。
  当年娶秀姑,事实证明秀姑如今不简单,人家可没娶错;追着村里人人都不看好的刘瞎子跑,结果大家也看到了。刘瞎子可不单只会靠嘴招摇撞骗,人家实打实的会酿酒,也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
  是了,他猛然醒悟,丁有田为何要考童生了,只有先考了童生才能考秀才。中了秀才,可以免官税免徭役,日后若是大宴国和周边其他国家起了烽烟,大宝是不必服军役的。
  这娃真是能啊,丁三爷服气,就是担心他考不上,不由忧心忡忡朝丁有田看去。这一看,发现明月不对劲,那丫头咋含羞带娇的?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还是夫子家的姑娘,也不知回避男子,就在这瞎攀谈个啥?
  他心下不喜,刚要重重咳两声,提示一下他俩,丁有田已意识到明月还是待嫁的大姑娘,自己这般和她面对面的交谈有损姑娘家的清誉。
  借口去看看大妞她们,他让丁三爷在这稍坐片刻,尔后抬脚径直往三娘店铺去了。
  明月脸一红,知道他在避自己,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心里有了想走的念头,脚却生了根。
  下回,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师哥呢,裁缝铺虽成了丁师哥的家,但也不知他们何时搬过来。
  心一横,她竟又跟去了三娘店铺。
  再说阿蛮,她拢共只去过普仁堂两回,一回是刚从京城来的时候,一回是简宁带她去借马车,她居然没跑错地方。
  镇上不比乡下,街上人来人往,不时还有推着独轮车的小商贩,简宁怕追急了她跑快起来撞到人会跌倒,只在后头跟着喊着,让她慢些看着点路。
  阿蛮跑进普仁堂,掌柜是认得她的,看见她气鼓鼓地闯进来,头一下大了,忙告诉她:“霍小姐,少东家跟你爹爹去了县里,帮你爹爹照顾伤患去了,你怎又来了?和谁来的?”
  杨太公在里间给病人看病,看完正好送客出来,瞧见她,脸一下也垮了。
  “哼!”
  阿蛮脚一跺,冲杨太公重重哼一声,扭身跑了出来。
  她一出来,被梅香和简宁堵住了。
  简宁看她出来,猜到杨瑾瑜多半跟去县里照顾小施去了,她盯着阿蛮:“你要真想走,一会我送你去你爹爹那儿,你可想好了。”
  梅香才不想去,她赶紧告诉阿蛮:“你爹爹忙得很,哪有时间陪着你,而且你爹爹那儿没有小孩子跟你玩,也没有毛球和秋哥,你不会真想去吧?”
  阿蛮垂了头,嘟哝道:“也没有果果……”
  其实阿蛮生气的不单是二妞三妞说她,而是看到冯大娘总是牵着她俩,让她很难过。
  她奶从没牵过她的手,更没抱过她,爷也是一样,他们每回看到她只会生气。
  当然,她也生气,同样也不理睬他们。
  “那你还要不要去?”简宁问她。
  阿蛮摇头:“姨姨,我们回去吧,我想毛球,想秋哥,还有果果了。”
  “你要想回姨姨那得先保证,下回不许一生气就跑,要是没人注意到,你跑出去被拍花子的捂住口鼻抱走了怎么办?姨姨怎么跟你爹爹交代?”
  阿蛮抬头看简宁,见她面带愠色,长长的眼睫眨巴眨巴几下,老实认错:“姨姨,我再不瞎跑了,跑丢了再也见不到爹爹,也见不到毛球和秋哥果果了。”
  杨太公出来,看见简宁,捋须笑道:“简娘子,进来坐,快进来。”
  昨儿太公看了小施接好的手掌,心下对简宁的医术已经不是用佩服能形容的,极力邀请她入内叙谈一番。
  掌柜的,还有普仁堂坐诊的几位郎中都出来了,一个个都往里请着她。
  “不了,太公。”简宁亦笑道:“改日再来打扰,今儿不得空闲,实在抱歉。”
  她冲几位郎中也点点头,表示歉意,随后牵上阿蛮,梅香见状,赶紧牵上阿蛮另一只手。阿蛮一下开心了,她也有人一边一个牵着她,晃着两只手臂,她咯咯笑起来。
  简宁带着她回到裁缝铺,冯大娘送走客人在和丁三爷说话,看见阿蛮,冯大娘指着她道:“你这女娃子,一生气便往外跑,这习惯可不好,得改。”
  阿蛮盯着她道:“不要你管。”
  说罢,她甩开简宁和梅香的手,跑去三娘铺子找大妞她们玩去了,她听到她们在隔壁铺子说话,早把自己才说的不跟她们玩了这话抛到爪哇国去了。
  梅香也跟去了三娘的铺子。
  简宁告诉冯大娘,阿蛮这孩子不错的,只是打小没了娘,难免任性一点,方才冲撞了她,让她别见怪。
  冯大娘听她这么说,表示理解,她为人本就随和,哪里会跟个小孩子计较,她家老秦头才是真正不好相与的。冯大娘也不傻,她家老头子说是看在两个娃喊爷的份上,主动减了五十两的房屋售价,个中缘由根本不在这上头,她心知肚明。
  死老头子定是打哪听说了简娘子的能耐,否则断不会有如此大的手笔,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
  冯大娘不由期待起来,不说抱上大孙子,哪怕有个孙女儿也好哇,最好一胎生两个,有对二妞三妞这样的女娃子也不错的。
  老秦头打驿馆送了信件转来,先同简宁和丁有田商定了腾房屋的大致日期,才带着他们去镇衙。镇君和何捕头看到简宁来都挺欢喜,她替小施接好手掌一事,经由何捕头与那两名捕快早在镇衙传开,房屋转让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只是在落户时简宁发现失策了,她最早萌生买屋的念头为的是自己能有个退路,但丁有田是她名义上的相公只她自己清楚,别人可不清楚,户主理所当然落的是丁有田的名字。
  简宁很快想通了,她本是异世一缕亡魂,万一哪天又莫名穿走了也是没准的事,落丁有田的名字也好,反正他跟那边的断亲书都在镇衙备了底,只要他不另娶,房屋迟早也是大宝的。
  老秦头看到镇君和书吏都对简宁客客气气,又听说她替人接好了断掉的手掌,接上手指还能动,老怀大为畅快。
  真乃奇女子也!
  看来他抱孙有望抱孙有望啊! 第127章 阿蛮改口   从镇衙出来,明月自觉再跟着他们有点说不过去,正苦恼呢,不想简宁提出去学堂看看,她大喜过望,还没来得及开口,丁有田摇摇头,先说上了。
  “不必了,这会夫子在授课,大宝也在念书,娘子想知道的事为夫一会告诉你。”
  他说得胸有成竹,简宁误以为大宝私下跟他爹说了学堂里打架的事,心里还有些吃味。臭小子,还是跟他爹亲啊,都没跟她讲实话。
  “师哥,我出来有一阵子了,得家去了,恭喜师哥买了新宅,日后再来拜访。”明月说罢,羞答答的又瞟眼丁有田,仅向简宁轻点下头,便转身而去。
  这几个意思?
  简宁皱了下眉头,只跟师哥告辞,向师哥道贺,她这嫂嫂是摆设?是空气不成?又或者,这个时代的规矩就是这样,只需要跟一家之主打声招呼即可?
  这姑娘还真是喜怒无常啊,好好的,莫名对她冷淡了,简宁想了想,好像是在她问大宝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后,明月就不大搭理她了。
  看来明月以为她只关心输赢,担心自己儿子吃亏,她不过是情急下脱口问的,细想想,问的也确实有点问题,容易引人误会。
  既然是自己的问题,她也就释怀了,待丁有田告诉她,昨儿大宝应该是和丁贵干架了,她才知道自己方才还错疑了大宝,以为是他主动跟丁有田说的。
  老秦头还要赶回去做衣裳,拱拱手,也告辞而去。
  “马车应该差不多装好了,去取了车,买了粮食,早些儿回去吧。”丁有田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提议先去把车给取了。
  他们去后,马车果然已经装好了,简宁看过后,还算满意,车轮是用槐木做的,丁三爷介绍槐木耐用结实,抗腐蚀承载能力都挺强。车幔布用的青布,很普通,不打眼;车厢也够宽敞,坐垫裹着厚厚的暗红细格绒布,简宁用手按了按,不但软和还有较强的回弹性,老板还命人在车顶四个角,各挂了一盏小巧精致的红灯笼,看上去很是喜庆。
  “噢,这是我们家的马车,我们家有马车了,真好看!”大妞二妞三妞拍着手掌兴高采烈。
  “噢,姨姨家有马车了。”阿蛮不甘示弱,也跟着拍掌欢呼。
  车行老板以为自己赚了大便宜,接过简宁递来的另一半银子,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殊不知丁三爷把马车赶走后,简宁立马查看了一下,果然马长了痔疮,好大一坨,回去得马上动手术割除才行。
  简宁先去米行买了两百斤大米,一千斤棒豆,让老板装好车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走。在等米行伙计装车的空隙,她把灵泉水逼到几个手指上,看似在抚摸马,实则悄悄把药和灵泉水趁机喂进马嘴里了。
  不知道那马是知道自个有主人了,想表现一下,还是灵泉水和止疼止痒的药起了作用,准备出发时它看上去精神多了。
  简宁和梅香带着四个孩子坐在车厢里,丁三爷赶车,丁有田坐在丁三爷边上,送粮的马车跟在后面,简宁坐在车里忍不住掏出官府盖了大红印章的购房文书来看,以后在古代她也是有房的人了,虽然户主不是她,名字还是简秀姑,但架不住她心里还是高兴啊!
  “娘,有我们的名字吗?”大妞问。
  “当然有。”简宁指给她们看:“丁承,这是大宝的名字,丁姝,丁佳,丁瑶。”她念一个,先点下名字,再在她们各自额头上点一下:“以后娘抽时间教你们认字。”
  “姨姨,我的名字呢,哪个是我的?”阿蛮着急了,没听到自个名字,她一下站了起来。
  “快坐下吧。”梅香扑哧一笑,忙扯了她拘在自己身边坐好,“你又不是他们家的人,怎么会有你的名字,你的名字自然是和你爹爹一起。”
  “啊,可我们现在住在姨姨家啊,为什么不能有我和梅香姐姐的名字。”
  阿蛮这话梅香爱听,她的名字嘛,她想迟早会有的,哼!
  丁有田在外说道:“小阿蛮,你给我儿子做媳妇吧,做了我们家的媳妇,你的名字就会在我们家房本儿上了。”
  “真的?哇,太好了耶,那我给大宝做媳妇,叔叔,你现在就把我的名字添上去好不好?”
  丁有田逗她:“你得先叫我爹爹才能给你添上去,还有,你姨姨以后也不能叫姨姨了,得叫娘才行。”
  “爹爹!娘!”阿蛮小盆友毫不扭捏,丝毫不带犹豫的,还颠着小身板欢呼道:“噢,我有娘了,我也有娘了,娘!”
  她挣开梅香,一下扑到简宁怀里。
  丁有田听她叫自己爹爹,几乎能想像到霍锦成一张脸臭成啥样,不觉开怀大笑。
  丁三爷也跟着乐呵。
  “不许你乱叫,这是我娘,不是你娘。”二妞不高兴了,伸手要推开阿蛮。
  三妞也想推,手伸出去,看眼简宁,立马又缩了回去。
  “丁佳,丁瑶。”简宁想起自己还没说她俩呢,板下脸道:“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以后不许取笑别人的短处,要是别人取笑你们的短外,你们是不是也会觉得伤心难过?”
  三妞认真想了想,继而摇着两手,“可是我们没有短处啊?”
  简宁抚额,叹口气,看来三妞压根不懂什么是短处,她只能拿丁有田当反面教材了。
  “怎么没有,你们的爹爹连着三年都没考过童生,要是别人笑话你们爹爹笨死了,你们听了会不会难过?”
  “娘子!过了啊!”丁有田大声抗议,哪有在娃面前这么败坏他这个当爹的形象的。
  “好吧,不说你,说我行了吧。”简宁转而道:“娘被雷劈后,脸上是不是留下过印记,佳佳当天还说娘变得好丑,脸黑黑的,好吓人,瑶瑶,你还记得不?”
  三妞点头,眼睛一下红了,想起那天二妞那样说娘她听了很生气,一下明白了。
  “阿蛮姐姐,我错了,我再不说你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阿蛮搂着简宁,反问三妞:“那我可以叫姨姨娘吗?可以我就原谅你,我们还是好朋友。”
  阿蛮没娘,简宁挺心疼这孩子的,也没说她什么,只轻抚了一下她的头。
  大妞笑道:“喊了娘你就要给我哥做媳妇。”
  阿蛮理直气壮:“我本来就说了给大宝做媳妇啊!”
  三妞笑了,“那你叫吧,是你娘,也还是我娘,我们都可以叫娘。”
  “娘!”阿蛮毫不含糊,脆生生地叫道。
  “哎!”简宁应得也不含糊,让孩子留下一份有过娘的美好记忆也不错,她确实也挺喜欢阿蛮。
  除去二妞,大家都笑起来,只二妞不开心,阿蛮不但跟大宝抢毛球,现在还跟她们抢娘。
  真讨厌! 第128章 改成茶楼   二妞的反应简宁看在眼里,暗叹了口气。
  四个娃,二妞是唯一令她头疼毛病又多的一个。认错快,犯错同样也快,看似胆小,实际胆肥得很,只是她本能的懂得趋避利害。
  算了,好赖都是自己的娃,慢慢教吧,性格养成前能掰过来多少是多少。只能是这样了,不然总不能塞回去回炉再造吧!
  到家了,丁三爷跳下马车,连拍了马头好几下,乐呵呵地看向简宁道:“真是匹好马,还在病中呢,载着四大四小爬了老长的坡,气都不带喘的。不错不错,真是好马!”
  那马似乎知道丁三爷在夸它,羞涩地垂了头,亲昵的在丁三爷身上蹭了蹭。
  乐得丁三爷哈哈大笑。
  进了院,简宁一下惊住了,这什么情况,秋哥居然在拉风箱帮着酿酒?忙得一肚子劲。
  果果四仰八叉地躺在廊上,跟个大爷似的,它边上是四只小银狐,和它一样的姿势一溜儿躺平了。
  大妞她们三个一进院子,除去毛球,其他三只都飞快跃起奔向各自小主人。
  阿蛮则飞跑去了秋哥边上,目光已完全被秋哥吸引,根本无暇关注毛球是否理她。
  丁三爷把马车赶进来了,那马确实是匹好马,见了秋哥居然若无其事,丝毫不带怂它的。倒是送粮来的两个伙计吓坏了,马也嘶叫着不肯进院,丁三爷让他们把粮食卸在大门外,剩下的不用他们管了。
  “秋哥这怎么回事啊?你们挺能耐的,还能使唤动一条大蛇干活了。”简宁走过去问道。
  丁有田也跟了过来。
  “这事呀,都是那果果的功劳,我们可没那本事。”田氏笑嘻嘻地道,接着跟简宁和丁有田摆了摆事情经过。
  一共六口灶,简宁不在,田氏和常氏轮着管两口灶,两手同时开弓,拉动两口风箱。果果见了,跑上来帮忙,有模有样地拉了几下就跑了。
  隔会,它又跑回来用嘴咬着田氏的衣袖不停拽着她,田氏赶了几次都没能赶走它。丁健说果果可能想拉她上哪看看,让她不妨跟过去看下它到底想干啥。
  正好柴禾添得差不多了,火也正旺,田氏便起身跟着去了,丁健也跟了过去。果果把他们带到了杂物间,然后做了个拉风箱的动作,秋哥蛇头也跟拉大锯似的,来回拉了几下。
  田氏两手一拍,问丁健,莫不是果果想让秋哥帮他们去拉风箱?丁健说要不起下一锅灶时放秋哥出来试试看。
  结果,就是简宁回来后看到的情形,秋哥拉得还真不含糊,一张嘴咬累了换另一张嘴,双头也是有好处的。
  “大伙儿可稀罕秋哥了。”翠姑笑吟吟地道:“只要不放出去吓着村里的小孩子,以后在这院里不用关起来了。”
  还真是,后院挖地窖的村民,挑着挖出来的土,成担成担倒在前院推倒的院墙边上,用于之后垒院墙用。村民挑着担来来回回没有说害怕秋哥的,还有跟秋哥打招呼夸它能干的,夸得它更卖力了,
  人心是最易带动,也最难带动的,田氏告诉大伙秋哥不会攻击人,还能帮着干活,又领着大伙亲眼看到它在帮着干活,大家一下也就接受了它。
  丁有田点点头,来了句:“以后秋哥算是带口粮了。”
  “你的意思以后我得给它开工钱,顿顿大肉供着它呗。”简宁嗤了一声,笑道:“我不收它房钱白给它住着就不错了。噢,对了,说到这个,咱们今儿回来急了点,是不是得先找个牙行,这样等秦老伯他们搬走也好跟着租出去,不至于白空在那。”
  “之前为夫也想过这样,后来想想,还是不租算了,等他们搬走改成茶楼如何?让我师父跟咱们自家铺子说书成不?粗略算算,每年下来能挣不少银子,远比租出去合算数倍。”
  这家伙还真是狗得很啊,怎么她没想到这点?
  简宁一肚子的故事,百草间里还有本“聊斋”和“三国”,茶楼开起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娘子以为如何?”
  “行,当然好,中午还可以让大宝他们回去吃饭,我和田姐姐常姐姐她们轮着去给他们做午饭,学堂里的饭菜能有什么营养,孩子们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呢。”
  田氏常氏知道他们在镇上买了房,以后中午自家娃儿还可以不用到学堂用餐,两人高兴得差点把简宁给抬起来。
  吃过午饭,简宁把马牵去了后山坳,说是去溜马,实际上给马做了痔疮摘除手术。到了傍晚,丁三爷套上马车准备去接大宝他们时,马儿的精神越发好了,下午还进了不少干草料。
  “三叔,去茶楼给刘叔也一并接回来。”简宁叮嘱丁三爷道。
  田氏悄声问简宁,“捎上丁贵丁权不?”
  “空车都不捎。”简宁回答得很干脆,原本大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和小孩无关,可那俩小子打小坏得冒烟,要怨就怨他们奶和他们的娘好了,打小没教他们与人为善,最终只能自食恶果。
  如果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这是打了全天下好人的脸!
  丁三爷扎好腰带,坐上马车,长鞭一甩,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意气风发的高光时刻。看得丁阳丁健哥俩莫名感动,眼眶都红了。
  “瞧你那熊样!”丁阳见丁健眼红红,虚踹了他一脚,“听哥的,往后跟着四哥四嫂下死力干活,你要敢偷懒看哥不扒了你的皮!”
  村子里,老丁头心里烦,等饭吃前照例又背着两手出门溜会弯,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马蹄声。扭头一看,丁三爷驾着一辆崭新还挂有灯笼的马车过来了。
  “二蛋,上哪去,用捎你不?”丁三爷看见他,故意喝住马,大声问道。
  老丁头见他神采奕奕驾着马车过来,心里原本嫉妒得要死,暗骂他不知给镇上谁家做了马夫,轻狂得不知自个骨头几斤几两重了,正要啐一口走开,却听他开口邀请自个上车,心里突如其来的那个感动哟,把老丁头激动得都快流泪了。
  还得是他大牛兄弟啊,心里还是有他这个老哥哥,还是敬重他的。
  老丁头悄悄甩把泪,递了只手给丁三爷,丁三爷也作势伸手要来拉他,却又突然缩回去,反手在自个额头轻拍了一掌。 第129章 狗屁公子   “哎呀,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你们今不是父子关系了,我也不便捎你了。这马车是有田侄子和秀姑买的,专为送大宝他们上学下学用的,请了我日日接送他们,托我有田侄子的福啊,往后我同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都不用下地干活喽~”
  “啥?这马车是那畜牲买的?”老丁头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
  “可不敢这么说,就算不是父子关系了,那也是族里的后辈,留点口德吧。”
  老丁头抬起一只脚,滚字还没骂出口,马车猛然动了,丁三爷早防着他,他踹出去的脚收势不住,用力又过猛,一下扑倒在地,被马儿后蹄扬起的漫天灰尘给湮灭。
  “哈哈,对不住了,二蛋哥~”
  老丁头还没爬起,耳边飘来丁三爷嘲弄的话语,气得他血压直线飙升,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
  “狗日的丁大牛,看翻车翻不死你个畜牲!”他瞪着远去的马车,恶狠狠地咒骂道。
  马车后顶上两盏鲜红的灯笼,燃成了老丁头眼底的两簌火苗,他弯也不溜了,黑着脸回了家,还在院里就听到孟氏的叫骂。
  老丁头目光阴沉地打量着自家的两处院落,这个家从前多兴旺啊,如今老二媳妇闹着要分家,上午方氏娘家人托人捎来口信,不分家就等着和离。老五媳妇也放了话要和离,他五儿还关在大牢里受苦受难呢,这个家搞得乌烟瘴气,都是让孟氏成天里叫骂给骂霉了!
  他目光落在院角的柴禾垛上,三步并做两步奔过去,抽出一根干树枝直奔柴屋,一脚跨进去,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孟氏看到他提着树枝进来,满脸阴霾,如欲噬人一般,她已经憋了一天一夜,屎尿拉在身上无人管,好不容易憋到老丁头出门溜弯,放开嗓子还没骂过瘾呢,谁想老丁头这么快打了转身,吓得她高喊着老大老二快来救命!
  老大老二外出帮工找钱去了且没回呢,无人救得了她,倒是她自个救了自个。老丁头本就被丁三爷气得脑仁发胀,再让满屋臭气一熏,又见她短短一天功夫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突然恶心到了。
  他竟和这么个东西过了大半辈子!
  老丁头嫌弃地扔下树枝,突然没了揍她的兴致,心里暗戳戳的想着,等老大老二回来让他们把孟氏扔回她娘家去,可不敢再让这妇人败坏他家的气运!
  出了柴屋,老丁头只觉口鼻胸中满是那股子恶臭味,要不是被丁三爷气着了他也不能来寻孟氏晦气,忍不住又在心里破口大骂丁三爷。
  明明是他四儿买的马车,却让丁三爷驾着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他这个亲爹反而连边都蹭不上。
  狗日的丁大牛!不得好死!
  丁三爷在老丁头的咒骂声中驾着车进了镇,还没到学堂,远远瞧见,背着布褡裢的刘瞎子和丁平顺在学堂外说着话。
  “老哥,可巧撞上了,不然我还得去寻你。”丁三爷驾着马车过来,“吁”的一声,勒住了马车。
  “三叔公,这谁家的马车?”丁平顺和老丁头一样,只当丁三爷又重操旧业替人赶上马车了。
  “老四家才置下的,你身子才好,往后别风口里等着了,娃们以后有我接送,你尽可放心。”丁三爷乐呵呵地道。
  刘瞎子围着马,前后左右打量会,抬眼问他:“这马你帮他们挑的?”他也知道丁三爷年轻时做过马倌,赶过几年马车,点点头,不等丁三爷出声又竖起大拇指:“没白喂几年马。”
  “老哥也懂相马?”丁三爷有些意外,没想到刘瞎子还有这本事,“老哥觉着这马值多少银子?”
  刘瞎子伸出一根手指。
  “一两?”
  丁三爷脸刚要垮,只听他道:“价值千金。”
  “这么说这马买着了?”丁三爷知道是匹好马,也知道千里马一食能尽粟一石,可先前这马吃得并不多,他不知道马长痔疮也会影响食欲,只道马是好马可未必是千里马。
  这会听刘瞎子说价值千金,不是千里马又是啥?
  “老哥可相看准了,难道真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真替主家捡了天大个便宜。
  “你心里不有数吗,何必多问。”刘瞎子边往马车上爬边又问他:“多少银子买下的?”
  “十六两。”丁三爷拉了他一把,又往马车里扫眼,看向垂着双肩低眉耷眼的丁平顺道:“里面坐不下了,一会你坐我边上,一块回吧。”
  “还是我老瞎子坐外边儿,他那身子骨禁不住风吹。”刘瞎子掀开布帘又坐了出来。
  丁平顺想说不必了,嘴张张,又咽了回去。
  学堂里还没散学,丁三爷和刘瞎子唠着嗑,唠着唠着就把丁有田在镇上买了新宅,还要把新宅改成茶馆给他说书这事说了。
  “这么说,往后我老瞎子在镇上也有落脚点了?嘿嘿,这个徒儿没白收,算他有良心,还能想着老瞎子。”
  “何止有落脚点,还有人给你做饭呢。”丁三爷告诉他,往后几个孩子都不必在学堂里吃午饭了,简宁她们会轮着来镇上给他和几个孩子做饭。
  丁平顺心里正酸着,想着都是一样的人,丁有田夫妇不仅置了马车还在镇上置了房屋。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胸口酸气还在冒呢,猛听到丁三爷说简宁她们中午会轮着来做饭,这么说他妻子常氏也会来?常氏来了,那屋他自然也去得,等同于他在镇上也有了落脚点,心中不觉又欢喜起来。
  快散学了,学堂门口人陆续多起来,有镇上一些有头脸的人家家里的下人赶着马车来接小主人回家的,也有普通平民家里望孙成龙手上拎着吃食等小孙孙下学的爷奶。
  华庭书院虽是私塾,因出过举人进士和榜眼,后期得到镇上乡绅资助重修了,已形同于镇上的半个官学,莫夫子近期也有意再招揽几位落弟秀才来任教,整体规模还是不错的。
  叮叮当当铃声响起,学堂大门缓缓开了,陆续有学童出来,丁三爷挤在最前面,看见大宝他们几个出来,学着那些下人冲他挥手喊道:“公子,这儿,这儿呢!”
  狗屁的公子!
  丁贵丁权也瞧见了丁三爷,丁贵暗啐一口,大宝跟他们一样都是乡巴佬,怎么就成了公子了? 第130章 整不明白   马家哥仨看见马车兴奋死了,得知往后丁三爷每天都会赶着马车接送他们,马小麦一声令下,哥仨将大宝抬上了马车。
  “刘爷爷,你坐里面吧,我和丁爷爷坐外面。”马小麦想学赶马车,又央求丁三爷,“丁爷爷,教我赶马车吧,回头我让我娘给你做双鞋,如何?”
  丁三爷乐道:“你小子公然想抢我饭碗啊,行,你要真想学,爷爷我教你。”
  “放心,我不会抢爷的饭碗,等我学会了,你老要想歇一天我还能替你呢。”马小麦跳上马车,喜滋滋地道。
  丁贵丁权哥俩想着里正的牛车他们也是能坐的,当下也没多想,抬脚就要往车上爬。丁三爷给马小麦丢了个眼色,马小麦立刻推开他哥俩,喝道:“去,这是我师父家的马车,有你们坐的份啊,滚一边去,别叫小爷动手。”
  居然没他俩坐的份,丁权一下气哭了。
  丁贵恶狠狠地瞪眼马小麦,掉头对丁权道:“哭个屁!他们家能买得起什么好马车,咱们回去让爷给咱们也买一辆,买辆比他们家更好更大的!”
  马小豆在里面掀起小窗子,冲丁贵丁权做了个鬼脸,“你们家连个车轱辘都买不起,还买马车,吹牛吧你!”
  “丁贵,快看,牛在天上飞,八成是让你吹上去的吧?”马小麦一脸不屑地看着他道。
  “我看看,在哪?”马小豆真以为天上有牛在飞,忙把脑袋探了出来,“在哪在哪……”
  “傻瓜。”马小米脑袋也探了出来,指着天上道:“那不是,满天都是,都是让丁贵吹上去的!哈哈哈……”
  马小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捂着肚子仰面大笑,马小麦也跟着笑,丁三爷摇摇头,马家这三个崽子真能闹腾,他让马小豆和马小米进去坐好。
  扬臂甩下一鞭,马儿迈开四蹄朝前跑去。
  “哥,三叔公真的不捎咱俩,呜呜……”
  “屁的三叔公,他就是马屁精,回去告诉爷去,让爷收拾他!”
  丁贵哥俩回到家,立马把这事告诉了老丁头,老丁头一听,气坏了!拉着他哥俩去了族长家。
  四儿如今他惹不起,可这事族长得管管,都是一个村的,一个族里的,凭啥连外姓马家的崽子都可以捎上,却不捎同族同根的丁贵丁权哥俩。
  他吵吵巴火的让族长给他主持公道,族长牙根一咬,手朝他额头一指:“你呀你呀,这把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里正每天赶着牛车送村民去镇上,分文不取,那是因为他是里正,要没点好处给到大伙,有个啥事大家伙能买他账?”
  “免费捎你,那是人情,不捎你,那是本份。你哪来的脸理直气壮要人家非得捎你家两个娃不可?要不你来做这个族长,我让贤。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耐,命令人家非得捎你家娃不可!”
  老丁头讨了个没趣,灰头土脸地领着丁贵丁权回去了,心里怎么也想不通,从前族长和里正见到他都客客气气,是啥时弄到这般田地的?
  是了,打把四房分出去后,四房越过越红火,倒是他们家一天不如一天。
  老天爷啊,这是咋个回事啊?
  原以为把坏苗摘掉了,庄稼会越长越好,咋掉过个儿来了,庄稼没见长好,摘掉的坏苗倒蓬勃生长越来越旺盛了。
  老丁头死活整不明白是个啥道理!
  ……
  落日余晖下,马福全打马跑来,身后还坐着老六丁有兴。进村后,路过自家,老六没下马,而是去了后山。
  “马大哥,明儿一早我还是坐你的马去县里成不?”下马后,老六问道。
  “当然行了,明儿我在这等你。”
  “得勒,谢马大哥,那我先去了。”
  老六去了老屋,先把十几张订单和定银给了简宁,又道:“我去借辆板车,把娘送去镇上普仁堂,夜里来这边和大宝歇一晚,明儿一早再搭乘马大哥的马一块回县里去。”
  听说他夜里歇在这儿,丁有田眼睛一亮,偷眼瞥简宁,见她没吱声,忙应道:“使得,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饭马上得,吃了再去不迟。”
  “回头再吃吧,我先把娘送去镇上。”毕竟是自个老娘,老六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辞别他俩匆匆往家去了。
  老六还在院外就听到刘氏在叫骂,刘氏被老大给揍了,老大早上出去帮工前吩咐过刘氏,让她喊着高氏一块给孟氏把脏裤子换了。刘氏嘴里应着压根没打算管孟氏,加上高氏也不乐意管,老大回来一进柴屋也是差点被熏死。
  他让刘氏和自己女儿丁有珠去给孟氏料理干净,丁有珠还是个姑娘家,她自然不愿去,刘氏也不愿她去。叫不动高氏,她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去了柴房。
  孟氏一向拿捏她拿捏惯了,见她一脸不情不愿,气不打一处来。整整一天了,刘氏才露面,饭也只送来一顿,还是打发珠儿那赔钱货送来的。
  想起珠儿用帕子捂住鼻子,把饭菜扔在床上就跑,跑到门外还干呕好一阵,气得孟氏这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死猖妇!”刘氏刚靠近,她冷不丁就去掐她,不想刘氏吃痛,反手甩了她一耳光,又摁着她照她面上狂扇了几巴掌。
  她能来照料她就不错了,死老太婆还敢掐她,刘氏心中怒火一下被点燃,还要再打时,老大在外听到动静闯了进来。
  要是从前,刘氏挨了打,打也白打。可今儿不一样了,同是媳妇,高氏不来,她被老大压着来了,还被孟氏掐一下,老大还动手打她。她一下也豁出去了,主动把脑袋伸过去让老大有本事打死她,打不死她就和离!
  二房五房都在闹分家闹和离,现在连刘氏都闹上了,老丁家丢不起这个人,老丁头一顿喝斥,老大不敢再动刘氏。这下刘氏抖起来了,自觉拿捏住了老丁头,披头散发叉着腰站在院里一通恶骂,多年来的怨气怒气如泄闸的洪水,滔滔不绝地往外喷个不停。
  高氏一旁看着心里大为解气,孟氏倒了,她以为日子能好过点,结果老丁头更抠门。早饭中饭都是青菜糊糊,到了晚上,只让做两碗干的给外出帮工的老大老三,他自己和其他人都还是让做青菜糊糊,这谁受得了?
  她巴不得刘氏闹狠点骂凶点,乐得看热闹。
  “哟,老六咋得闲回来了?”看到老六进来,高氏笑吟吟地迎了上去,两眼朝他手上打量了一下。
  往日老六回来,总要带点零嘴给丁贵丁权,今儿手上却空空如也,她不由止步。
  脸一垮,扭身走了。 第131章 咱矜持点   “六啊,小六!娘的六儿啊……”孟氏在屋里听到高氏叫老六,扯着嗓子喊上了。
  她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了大半辈子,临了没想到被儿媳摁着掌掴了几巴掌。眼看大儿替她出了气,让老丁头一吼,大儿哑了炮,刘氏又起高腔骂上了,气得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孟氏在心里大骂老大是个窝囊废,相形之下,别的儿子在她心目中就变得中用起来,老六这时候回来多半是听说她瘫了,专程回来看她的,激动得她眼泪双流,捶着床板大声叫着老六。
  老六还在柴屋外就闻到一股子恶臭味,想想,他喊住了还在叫骂的刘氏,又去叫来高氏,给了她二人一人三十文钱,让她俩给孟氏拾掇干净,然后去了老丁头那屋。
  老丁头在和老大老二说话,他让他俩把孟氏扔回她娘家兄弟那儿去,老大老二没敢发话,但也没动。
  老六在屋外听到这话很是心寒,他推门闯了进去:“爹,你要把娘送去我大舅家得有个理由吧?我娘犯了七出哪一条你要休妻?”
  老丁头眼一瞪:“你是在质问老子么?还犯了哪一出,你娘她犯的可不止一出!头一出,犯了口舌,再者,患了恶疾,这两出随便哪一出都够老子休她的!”
  老六暗冷笑,他娘犯口舌又不是一天两天,他爹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他爹纵容他娘,他四嫂从前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罪,现在才来说他娘犯了口舌不嫌太晚么?
  “爹,你把娘送去大舅家那就是让她等死,往后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们几个做儿子的?儿子以后还要不要娶亲成家了?儿子不敢质问爹,但有一点,儿子得告诉爹,今日爹让儿子们怎么做,往后儿子们还这么做!”
  老六的意思,往后老丁头要不能动了,他们也不管。气得老丁头抡圆手臂,待要一掌呼过去,脑中浮现孟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半道又硬生生把巴掌撤回去了。
  他可不想老了无人管,跟孟氏一样臭在柴屋里。
  脚一跺:“罢罢罢!你们爱送不送,老子不管了!反正老子不会拿一个子儿送她去看郎中!”
  老六也没指着他能拿钱出来,他叫上老大老二,哥仨把孟氏从柴屋抬出来放到了平板车上。孟氏得知老六借了银子要送自己去普仁堂,拽着老六的手,儿啊儿的喊个不停,又拿眼去剜刘氏,她不恨老丁头反把刘氏给恨上了!
  刘氏此时心里也是唬了一跳,开始后怕起来,方才得了钱她和高氏才去帮孟氏,可心里依然有气。她忍着恶臭,边收拾边掐着孟氏。
  完了完了,她可没想到老六会送孟氏去看郎中,万一医好了往后还有她的好果子吃啊?
  “奶,奶!”
  丁贵丁权哥俩过来了,看到他俩,孟氏把眼闭上了。
  这两个没良心的,她算是白疼他俩了。
  刘氏见状,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忙上前道:“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奶平常多疼你俩啊,放学回来也不说先来看看你们奶,就为了丁有田家的马车不捎上你俩跑去爷跟前哭诉,哭诉管用吗?你爷能治得了他们?”
  啥?老四买了马车?
  孟氏眼一下睁开了,她可没忘她落到这步田地都是拜老四夫妇所赐,去普仁堂的路上她一路骂着丁有田和简宁。骂得老六听不下去了。
  “娘,你消停会吧,爹让我们几个送你去大舅家,说你犯了口舌,你要还是只管这么骂,下回儿子们可就不一定拦得住爹了!”
  不骂就不骂,孟氏可不想一把年纪了被休,但她那张嘴骂惯了,闭嘴前要不让她分辩一两句,她心里犹如万虫啃噬一般难受。
  “那两个挨千刀的如今和咱们都断了关系,娘又没骂自个家里人,犯的啥口舌。”
  是断了关系,可断了关系,送你去看郎中的钱还是四哥四嫂拿的呢。老六心里替四哥四嫂不值,暗庆幸自己把银子存放在四嫂那是明智之举,这样拎不清的老娘真是令人头疼万分。
  暮色渐暗了下来,老屋灯一盏盏亮起,马家哥仨吃过饭同着他们老爹马福全一块来了丁家老屋。
  父子四人刚进院子就听到阿蛮在和大宝吵架,先前大宝放学一回来,阿蛮就追着扑向大宝的毛球迎上前,叉着腰得意地告诉大宝,往后她是大宝的媳妇了,毛球归他们共同所有。
  大宝想着她是客人,让着她,没去驳斥她的话,自顾回房温习功课去了,还让毛球跟她去玩,别打扰自己学习。
  毛球一天没看到大宝了,宁可趴他脚边陪着他也不愿再跟阿蛮玩。阿蛮就一直守在东屋在大宝耳边聒噪。
  大宝忍了。
  可忍是有限度的,吃过饭,他打算回屋再去练会字,阿蛮又拦着他,非得让他命令毛球和自己玩,这下把大宝给激怒了。
  “又不是我不让他和你玩,他不和你玩我有什么法子?”
  “我不管,我是你小媳妇,你就得让它跟我玩!你得想办法。”
  “哇,你要给大宝做小媳妇啊?”马小豆冲过去大叫道:“不如我们来玩成亲的游戏吧,大宝当新郎,你当新娘子,我来发糖,大宝你家有糖没?快拿糖出来,快去拿啊!”
  “幼稚。”大宝没兴趣玩这游戏,抬脚想要回屋,他一动,毛球跟着动,阿蛮不乐意了。
  “不许走!”她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拦住大宝,又指下毛球,“你要走把毛球给我留下。”
  “阿蛮,你真是大宝的小媳妇啊?”马小豆一脸好奇地问她。
  阿蛮头一偏:“当然。”
  大宝皱眉:“她不是,我才不要她做我媳妇。”
  阿蛮腰一叉,刚要发脾气,看见简宁从灶屋出来,她喊声娘,扑过去抱住简宁撒起娇来。
  “娘,大宝不要我做他小媳妇,他一回来毛球也不跟我玩了,我讨厌他,他不要让我做他小媳妇我就不能喊你娘了,我不要我不要!”
  “乖,他不要咱做媳妇咱还不给他做呢,以后他求着咱咱都不给他做。听话,去跟秋哥玩会,一会娘给你们讲故事听。”
  “不嘛不嘛,我就要给他当小媳妇,就要就要……”
  简宁有点头疼,她很想告诉阿蛮,咱好歹是个女孩子,得学会矜持让男孩子主动追咱才对啊!
  她抱起阿蛮,一抬眼,和马福全视线撞个正着。 第132章 你爹是谁   马福全嘴角噙有一抹笑意,对上简宁视线他笑呵呵地道:“这小姑娘挺豪放的,不错。”
  不错?简宁眸光一暗,马福全似乎很欣赏阿蛮这性格,都说女追男只隔层纸,难道从前她的矜持,她的被动等待,令她前世错过了一生的幸福不成?
  “简姨。”马小豆上前扯扯简宁衣袖,“阿蛮怎么喊你娘啊?”马小米叫道:“笨蛋,她是大宝的小媳妇,自然要喊娘了。”
  大宝领着毛球已经走到东屋门口,闻言又回过头:“她不是。”
  “娘!”阿蛮搂着简宁脖子,抖了两下腿。简宁哄着她道:“乖,一会娘给你去把毛球抓出来。”马小豆挠挠头,仰面看向简宁:“那三妞是我小媳妇,我是不是也要喊你娘?”
  “你小子,做梦想媳妇呢,尽想美事!”马福全乐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都不敢相信古代的小朋友一个两个这么奔放。
  “马大哥。”丁有田从后院过来,看上去精气神特别好,他冲马福全笑道:“这会我可没功夫陪你下棋,一会我娘子说西游记我得帮着抄录。”
  “没事,我找老瞎子下也是一样。”
  “你连我徒儿都下不过,跟老瞎子下你是那个?”刘瞎子从饭堂出来,一脸傲骄地斜目瞟向马福全道。
  马福全抬手,笑指他:“听着,老瞎子,下不过你输了我认。但你听好了,我马福全认输但不怕输,明白吗?”
  刘瞎子负手望向夜空:“你不怕输,老瞎子连输的机会都不给你,不陪你玩。怎样,生气不?”
  他头一低,又看向马福全道。
  “你这不讲武德啊,怎么,你徒弟赢我一把你师徒俩当过年了啊?怕输给我面子上过不去?”马福全微微一笑,“那也行,只要你俩承认怕输,不下就不下吧。”
  刘瞎子轻嗤一声:“激将法不管用,老瞎子没兴致跟你下。”
  “刘叔。”他没兴致跟马福全下,简宁倒来了兴致跟他下,“要不一会咱俩下一局如何?”
  “娘子……”有那么一瞬间,丁有田想挖个地鏠钻进去了,没想到他娘子居然敢挑战他师父,不过转瞬想到,娘子若是输惨了只怕心情会很糟糕,那样今晚他有可能连个睡觉的地儿都没了,于是改口道:“莫怕,为夫和你携手,总不让你输得太过难堪便是。”
  “说什么呢?你这是长你师父志气灭我的威风吗?”简宁白他一眼,抱着阿蛮去了东屋。
  “让你多嘴!”刘瞎子作势虚踹了丁有田一脚。
  简宁讲完两集西游记,马福全催着丁有田摆上棋盘,刘瞎子是六博高手,但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他不相信凭他们三人之力拿不下刘瞎子!
  丁有田拿来棋盘在院里摆上后,刘瞎子没让子,通常他跟马福全和丁有田下六博都会让两子的。丁有田正要说没让子呢,刘瞎子朝他投来一瞥。他一下想起刘瞎子跟他说过,不可小视孩童和妇人。
  是了,他娘子非鲁莽之人,若无把握怎敢挑战他师父,倒是他关心则乱忽略了这点。
  莫名他心里安定下来。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双方落子,几步棋走下来,马小麦和马小米看了,也就是看个静态的棋盘和子儿。但场上博弈的双方心里都是一惊,两人像是置身于黄沙漫天战鼓齐鸣的大型撕杀战场,刘瞎子是越下越心惊,当下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每一步棋都走得十分谨慎,两人落子是越来越慢。
  原先想着帮着支招的丁有田和马福全,已完全没了用武之地,两人都发觉简宁和刘瞎子的棋路十分相似,这也是令刘瞎子心惊的地方。他的棋艺是他师父亲授,加上他自己后来的一些领悟,他师兄都未必清楚他的一些棋路,简宁却似乎对他的棋路一清二楚,总是提前破解了。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若说还有谁能熟知他的棋路,除去他已经仙逝的师父之外怕是再无第二人!
  终于,刘瞎子放下未落的棋子,压住心中惊骇,道了声:“和了。”
  丁有田似从万马奔腾中回过神,他摸摸鼻子,望着棋盘忍不住摇摇头道:“没和吧,应该是师父棋差半着,我娘子似占了一点上风。”
  “我说和了就和了!”刘瞎子忽怒了,一把掀了棋盘,起身怒视丁有田,“多嘴!”
  说罢,他拂袖而去。
  “这小老头,怎的这般输不起。”丁有田才不管他师父高不高兴呢,反正娘子赢了他开心,他捡起掉落在地的棋子,又随口问着马福全:“马大哥,你今儿去县衙感觉如何,比镇衙事务要繁琐多了吧。”
  “那是自然。”说到这个,马福全不由对简宁道:“有桩怪事,前儿夜里县衙走水了,少了具尸体,后有人劫狱,救走了那姓罗的。昨儿上午风清子的尸首,挂在城门上也让人给抢走了。”
  简宁眉一挑,还未来得及说话,走到院门口的刘瞎子脚下一滞,略顿会,又打了回转。
  他一屁股坐下,看向简宁:“你跟谁学的棋?”简宁愣了下,随既道:“幼时跟我爹爹学的。”
  “你爹爹姓甚?”刘瞎子话问出口,便知问了废话。
  “姓简啊,叫简言旭。”简宁眸光不经意地掠过马福全,把他前世的名字搬了来,听得马福全嘴角微翘。
  简宁自然不会告诉刘瞎子自己跟乌阿婆学的,只能是跟原身简秀姑的爹学的。秀姑并未恢复记忆,她接收的只有秀姑七岁多后的记忆,是以她也不知道秀姑的爹爹姓啥叫啥。
  连简秀姑这个名字都是老丁头瞎取的,原身真正的名字原身自己都忘了,她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她心里还想着马福全说的事,转目看向他道:“难道有人起死回生?按理不应该啊,关捕头是个有经验的,我看他们都仔细检查过了的。”
  “起死回生奇怪吗?”刘瞎子冷冷一笑,目光扫过简宁,她心里一惊,有种强烈的感觉,刘瞎子洞悉她的来历,知她非简秀姑,以前她还只是怀疑,这会却强烈感觉刘瞎子一定知道。
  刘瞎子目光扫过她后看向了马福全:“老瞎子听别的说书人说过,这世上有奇人会移魂大法,所以起死回生不足为奇。”
  “什么是移魂大法?”丁有田问道。 第133章 揭露真相   “顾名思义会不会?书都念哪去了,这也用我来教不成?”刘瞎子瞪眼丁有田,又道:“那册子昨儿看过后有何发现,说来听听。”
  丁有田还没想好册子要不要还给刘瞎子,前儿简宁带着阿蛮去找马小麦,回来后讲起秋哥的来历,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下当日的事。他知道马福全和霍锦成那日也都去了,但方才听简宁提到起死回生,按字面意思理解他自然懂的,他不是没听简宁讲过西游记。孙悟空动不动分身,魂魄离体,可那不是虚构的故事吗?
  要是那风什么子的真能魂魄离体,之后再附身他人身上复活,他担心那人会找上简宁麻烦,想着要不要让简宁练下册子上的仙术。可册子是刘瞎子的,未经刘瞎子同意私自让简宁去习练似有不妥,他一时有些纠结。
  丁有田不由看了眼简宁,这一看,他心里忽一动,胸口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拳。
  “你想什么,问你话呢。”刘瞎子又喝道。
  “噢,昨儿,回来后有事耽搁了,还没顾上看,一会我再看,明晚再说吧。”
  刘瞎子看看他,再看看简宁,一下会错意。丁有田回去后都那个时辰了,除了夫妻那点事还能有个啥?他心里不悦,嘴上倒没说他什么,只是告诉简宁,打明儿起不用做他的饭,他要去参加一个说书人的交流会,要去往好几个地方,可能要外出好些天。
  简宁应声好,老秦头家的房子也要过一阵才能腾出来,等刘瞎子回来没准镇上房子正好空了。
  “把话本书给我按期抄录好,不可有一日偷懒懈怠。”他回去前又特地叮嘱丁有田。
  “师父安心去吧,勿要挂念。”丁有田一脸肃穆,语气还带有几分伤痛。
  “孽徒!”刘瞎子脸一沉,再次拂袖而去。
  他说错什么?丁有田茫然看向简宁和马福全,两人表情都一样,仿佛都在说:你完蛋了,看你怎么办。
  哎呀!他猛醒过神,师父肯定想差了,算了,等师父回来再解释,这会追上去只会更令师父气恼。
  马福全还想叫丁有田杀上一局,丁有田却没有那个心思,借口刘瞎子交给他的功课还没做完,改日再下不迟。
  “马大哥,县衙里少了具尸体可是真的?难道这世上真有人能炼成移魂大法?”
  丁有田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秀姑出事那天的情景,虽然从前他有想过,即便秀姑真是山精树怪附体他也认了,可心里从未相信过真有什么山精树怪之说,自然也没想过真正的秀姑已离他而去。
  但刘瞎子说的移魂大法若真实存在,他不得不去想现在的秀姑已非从前的秀姑,这样一来之前所有他刻意回避不愿去深想的疑惑都能得到解答,包括现在的秀姑一直不愿跟他同房。
  丁有田跟秀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不敢去想,秀姑真在那日离他而去了。
  他追问移魂大法,简宁和马福全不由对视一眼,随后简宁抢在马福全开口前说道:“你师父见多识广,他说的自然可信,我倒想起小时候亲身经历过的事,你要想知道的话,一会我说给你听。”
  丁有田和马福全都听懂了简宁的意思,马福全有几分担心,丁有田能否接受穿越这样离奇的事?他暗用眼神向简宁示意,别草率。
  简宁心意已定,早说晚说都要说。何况今晚老六要跟大宝挤一晚,她再没理由把丁有田拒之门外,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能接受最好,她可以一直帮他养娃。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再说,她和丁有田好歹相处了这么久,他既使不能接受,那也是不能接受秀姑已不在人世的事实,毕竟他俩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
  她一个眼神,马福全就知道她打定了主意,当下也不多说别的,领着马小麦他们告辞了。
  简宁先喊着大妞她们几个去洗漱,梅香也领着阿蛮洗漱了,等大妞她们歇下后,简宁又叮嘱大宝也早点洗洗歇着,这才叫上丁有田跟她回屋。
  进屋后,简宁拿过篾篓,示意丁有田坐下。丁有田没坐,他在等简宁给他一个真相。
  简宁暗叹口气:“说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秀姑她……是不是不在了!”
  “是。”
  “也不是。”简宁跟着又道:“怎么说呢,她的肉身还在,这具肉身还是她的,她七岁后的记忆也在,只是魂魄不在了。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丁有田眼皮跳了跳,尽管他心里已经猜到,从简宁嘴里说出他仍感到不可言喻的痛楚。
  沉默良久,他又问道:“那你又是谁?”
  简宁垂下眼睑,扔下手中布偶,随后抬眸看向他道:“我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亡魂,你也可以理解为来自几千年以后的世界。在我们那个时空几千年前没有大宴国这个朝代,我也不明白为何我在那个时空死了,却在这个时空,在简秀姑身上复活了。”
  “你在……你原本就是一名郎中?”
  “对,我是一个军医。我们那过去也管医生叫郎中,叫大夫,后来改叫医生。而军医是,就是军营里专给人看病的郎中。”
  她没说马福全的事,毕竟马福全要不要告诉田氏,他同样是来自异世的一缕亡魂,是他和田氏之间的事,她无权替他做主。
  丁有田没再说什么,默默开门出去了,简宁跟出去看了下,果果跟在他后面一块走的。
  他走后没多久老六来了,他问起丁有田,简宁告诉他去了刘瞎子那儿。他也没再多问,只告诉简宁,孟氏没什么大碍,休养十天半月便能慢慢恢复。
  另外,他大舅二舅带着几个表弟来了,是他接到马福全带的口信后托人给他舅家捎了话,让他们晚上务必来一趟。
  这会,他大舅二舅带着一帮人正在家里闹腾呢,他借口要连夜赶回县里离了那家,眼不见为净。
  简宁打发他在大宝那屋歇下了,她在房里扎着布偶等丁有田,撑到后半夜丁有田都未回,她轻手轻脚出屋想去找找看。刚走出院子,意外看到天上有道白光在缓缓移动,定睛细看,白光之上似站立有人。
  御剑飞行? 第134章 一座新坟   简宁没想到古代还真有人能练成御剑飞行术,从前看古装剧都是当神话片看的,她想着那人会不会是刘瞎子?因离得远根本无法看清。她是特警,视力极好,也仅凭着一点飘飞的衣袂看出白光之上有人,连男女都无法看清,自然无法断定是不是刘瞎子。
  她在附近找了一圈,不见丁有田,想着果果跟着他,要有个什么事果果会回来找她,于是回屋自去睡了。
  简宁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好像只一小会,又好像有很长时间,因心里记挂着丁有田还未回,一点细微的脚步声就惊醒了。
  她从床上爬起,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开门出去,看见丁有田失魂落魄地站在院里。
  还有果果,趴在他脚边。
  简宁把他拉回了房,他跟个提线木偶似的,一言不发,身上到处是泥点子。
  回屋后,简宁把他拖到床边,脱去他外衣,让他倒在床上躺下了。
  他两眼发直,问他话也不答。
  简宁暗叹口气,出去打来盆水,见他闭上了双目,眼角还有泪水滑落。
  她默默替他洗了把脸,又擦了擦手,再替他掖好被子,端上盆去了灶屋。
  远处公鸡打鸣,天边露出鱼肚白时,简宁已练完一套拳法。等马小麦来后,四小只起床时她已在做早饭了。
  老六起床,看见大宝他们腿上绑着沙袋在站桩,很是惊讶,他去灶屋问简宁:“四嫂,是你教大宝他们练的功夫吗?”
  秀姑会点拳脚功夫,老六也是知道的。
  “是,我记得一点,马小麦也教他们呢,不全是跟我学。”
  “我四哥夜里几时回的,不会每晚都学到很晚吧。”老六自觉地坐在灶炉前烧着火,他知道他四哥早想拜刘瞎子为师,一直说刘瞎子很有学问,但到底他四哥跟刘瞎子学啥,他并不清楚。
  “没有,你睡下没多久他就回了,只是回来后又看了会书才歇下。一会你走不用跟他打招呼,他且得睡好一会才醒呢。”
  老六用过早饭去了昨儿下马的地方等马福全,他和马福全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丁贵丁权也背着书包到了村口等里正的牛车。
  今儿高氏没来送他哥俩,这会正在灶屋同着刘氏一块张罗早饭呢,孟氏娘家十来个人都坐在堂屋里等着早饭。
  老丁头蹲在柴屋门口,吧哒吧哒抽着旱烟。
  孟氏已被挪回主屋,昨儿夜里孟氏娘家人,歇在了从前丁有田一家住的偏院屋子里,老丁头自是不愿和孟氏歇在一处,他无处可歇,只得暂且歇在了柴屋。
  刘氏不停打着哈欠,昨儿夜里她被孟氏指派留下侍候自个,一夜没怎么合眼,心里恨极怨极,只想早早打发了孟氏娘家这帮瘟神。
  老丁头比她更心急,只望着他们快些儿走,要留到中午还得管他们午饭。想到还得管午饭,他脸一下黑了,心里打定主意,管午饭是不可能的,要是吃了早饭他们还不走,少不得他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族长,说啥也得把他们撵走。
  让老丁头万万没想到的是,吃完早饭,他两个大舅哥又把他跟训孙子似的训了一顿不说,临走前还指使他们的儿子抓走了他家两只老母鸡,还是正下蛋的老母鸡。
  说是老丁头打了孟氏,他们得把老母鸡捉去卖了换钱给孟氏抓药,这话哄鬼鬼都未必会信。老丁头有口难言,他们嚷嚷着要去找里正评理,说他打伤孟氏,连看郎中的钱都是老六借的,他若还舍不得两只鸡给孟氏抓药治伤,怕是里正都不会向着他。
  最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捆了鸡带走了,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之外他还能咋样?总不能捡块石头去打天,就是打天,也要他有那个能耐够得着才行。
  孟氏得知自个娘家人把家里两只下蛋的鸡捉走了,气得在心里暗骂,可娘家人替她撑了腰做了主,她也从柴屋挪回了正屋,损失两只鸡就损失了吧。
  可想想,还是忍不住肉疼。
  刘氏恰好这时进来了,她也是倒霉,本想回屋眯会觉,想着还是来孟氏跟前卖个乖,打声招呼,结果撞在枪口上。
  孟氏让她离自个近点,再近点,然后冷不丁一把揪住她,一顿好掐,直掐得她哭爹喊娘,又不敢挣脱她跑掉,只能一个劲的求饶。
  高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她算是幸运了,孟氏从普仁堂回来进村后碰上昨儿坐里正牛车去镇上的村民,那村民把昨儿丁贵丁权跟高氏说的话学给了她听。昨儿进屋后孟氏就狠夸了丁贵丁权,连同着对高氏都有了几分好颜色。
  孟氏的伤能好,老丁头也不敢拿她怎样了,何况大舅哥走前发了话,要是再敢动孟氏一下,不把他们姓孟的人放在眼里,他们不在乎死上几个人的。
  要是搁从前,老丁头还会跟他们杠上,较个高低,可如今他在族长和里正面前都不得脸,只能装孙子,忍了这口气。
  孟氏的几个外甥得了便宜,还想着要去找孟氏一直咒骂的丁有田和简宁,嚷嚷着要替孟氏出气,把他们的酒坊给砸了,被孟氏的大哥二哥给阻止了。
  她大哥二哥还算个明白人,丁有田夫妇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他们川岩乡离丁家村并不远,知道他二人只是和他们姐姐一家断了亲,并未被丁氏一族革除族谱,按理他们那一户会自成一支,而且他们酿酒高价收购村民棒豆,很得人心。
  真要找上他们的麻烦,搞不好最后会发展为孟氏和丁氏两个族群的火拼事件,他们可不想惹上这样的麻烦,狠狠训斥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
  丁有田病了,简宁在大宝上学后,进去看了看他,见他满脸通红,伸手一探,额头滚烫,她给他号过脉,挂上了点滴。
  到了下午,村里传开了,丁家村后山上一夜间冒出座新坟,村里没有一户人家老了人,大伙都觉得奇怪。
  简宁得知这事后,便猜到是丁有田替秀姑垒的坟,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第135章 咬掉一截   丁有田在床上躺了三个白天两个夜晚,人事不省,简宁不得已给他用上了导尿管,白天还得锁着房门,以防梅香闯进去。因为她总趁简宁不注意溜达到这边房门口,可能想亲眼目睹他俩是不是真的住到了一起,她可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给丁有田输着营养液。
  原本简宁想着,要是他第四天还不醒,得考虑给他上鼻饲管喂点流食了,就是解决大便有点麻烦。可也没办法,谁让她是医生,又算是个家属呢,她不做谁来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挂掉。
  这几天搞得简宁很是疲惫,她连着两个晚上都是趴在床边睡的,丁有田一有动静她立马惊醒,他总在夜里喊着秀姑。第三天晚上当他又喊时,简宁凑在他耳边叫道:“秀姑已经死了!你清醒一点,你还有四个崽女要养,你要把自己作死了我可不给你养!”
  房门口和窗口她都贴了静音网,不必担心吵到隔壁的大宝,她几嗓子吼下去,丁有田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短短两三天功夫,他唇上下巴上都长出了胡须,虽有灵泉水和营养针吊着性命,整个人看上去也显得消瘦了,好像一下老了五六岁。
  丁有田盯着简宁看了一会,眼里没有一丝求生欲,简宁正想着如何组织语言开导他,却见他眉头忽一皱,右手往下摸去,简宁忙隔着被子摁住他的手。
  “别乱动!”
  各种情绪在他眼底最终交织成了一片怒色!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再说了,你那儿不知被什么咬伤了,任其感染的话会有性命之忧,你不想这么年轻就扔下几个孩子去找秀姑吧?何况你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她,还不如好好珍惜你的孩子,好好把他们抚养成材,他们身上可流着你和秀姑的血液。”
  咬伤?丁有田嘴角抽了抽,直接抓了重点。他不记得自己被什么给咬过,还是那种难以启齿的地方。
  不过也不好说,他只记得自己给秀姑垒了坟,在她坟前坐了很久,山上什么毒蚁恶虫没有。
  这么一想,他都感觉某处隐隐约约痒起来。
  简宁在他脸还没完全垮掉之前开口了,“你不用担心,没有我治不好的伤。”
  “能治?”他迅速抬眼看向简宁,又跟着转开视线,面上现出一丝尴尬。
  “喂,我是女的,我都没有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这女人真是……”
  丁有田到底还是把不知羞耻四字咽进了肚里。
  “既然你已经醒了,导尿管可以拔掉了,你要难为情我建议你闭上眼,装睡装死都可以,随你的便。”
  简宁说完,趁他不敢看自己,拿出了口罩和无菌手套,以及棉签和碘伏。当她武装好自己,掀开被子时,丁有田已经紧紧闭上双目扭过了头。
  “好了,我去给你熬点药膳,桌上有水,渴了自己倒。”简宁说完自去了。
  她到灶屋还没生上火呢,丁有田跟来了,他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撑在灶台上,两眼怒视着简宁。
  “你这女人,为何骗我?”他压低声音道。
  “骗你什么?”简宁冲他翻了个白眼,“那是我给你治好了,又长出来了一截。”
  “你想想,我能制出套猎物的秘水,还能制不出别的秘方?”为让他相信,简宁又煞有其事多解释了几句,她也不是存心要骗他,只是不想他继续陷在失去亲人的伤痛里无法自拔,用别的事转移他的注意力度过这几天慢慢就好了。
  丁有田见她一脸坦然继续生着火,不再看自己,似乎治那种地方的伤,对她而言是件稀松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
  “你经常看……这样的伤?”
  简宁扑哧笑了,瞟他眼道:“对医生而言,人身上各个地方的器官都一样,哪个器官有病有伤就治哪个器官。和我们身上的手脚一样,不可能手断了你去给人家治脚吧?你试着这样去想或许你能理解,要实在理解不了我也没办法。”
  丁有田回屋躺了很久都没法理解,这三天两夜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没有意识,他能感觉夜里她都陪在自己身边,记得那晚是简宁把他拖回了房,还记得她好像打来水给他擦了脸和手。
  过去一个多月的点点滴滴渐渐涌上他心头,谁能想到世上有如此离奇的事情发生,一个人死后能有另一个魂魄住进体内复活,那女人虽然有着他娘子的模样,可细想想她的一颦一笑分明又是另一个人。
  若非她亲口说出,他是死活也想不到会这样的事发生的!
  丁有田又想起陆氏说的简宁是妖怪一事,还有她方才拿出的那些东西他从未见过,她打哪拿出来又藏哪去了?还有那些马灯,只怕未必是霍锦成给的。
  但他更多想起的是简宁对四小只的关爱,他心里很是茫然,直到简宁把熬好的药膳端来,他才打定了主意。
  “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简宁。”
  她倒了杯水,沾了水用手指在桌上,分别用简体繁体写出自己的名字。
  他偏过头看了看,“哦,你也姓简,往后我该如何称呼你?”
  简宁想想,说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为免别人问东问西,往后叫我秀姑吧。”
  “可成亲后我从未当着人叫过我娘子秀姑。”
  “那当着人的时候从前叫啥还叫啥,背着人的时候叫我秀姑。”
  他点头,看下简宁,又问道:“冒昧问下,你多大,成过亲,有过孩子没?你不想那个地方的亲人吗?还有,你会不会哪天突然消失不见,回去你那个地方了?”
  “最后一个问题我无法准确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但多半回不去,我已经死掉了才会穿越过来。至于年龄,应该和秀姑一样,我今年二十六岁,没成过亲,所以没有孩子,我不到八岁就被亲生父母遗弃了,对我而言那个时空里已经没有我的亲人了。”
  “我能告诉你的全部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次性问完,我只回答你这一次。”
  丁有田欲言又止,简宁让他有屁就放,他这才说道:“你本来面目是不是丑得吓人,不然二十六了怎么还没嫁人,你爹娘还将你遗弃了。” 第136章 并非空墓   如果这个时代打死人不用偿命,丁有田的狗头已被简宁一杯子砸烂了!她熬了三晚尽心服侍他,他居然诬蔑她是丑八怪,气得她磨着牙道:“何止丑得吓人,我能现原形的,你要不要看看?”
  丁有田暗自一惊,但还是稳住神道:“美丑不重要,我也非以貌取人之辈,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不过是感念姑娘之恩,才有此一问,总不能连恩人生得怎个模样都不知道,日后大宝他们问起来我也好有个说词。”
  简宁一听,这是要过河拆桥撵她走,下逐客令了?
  “不用你赶,我不会赖在这不走的,但要走也不是现在。我答应了给秦老伯的儿子儿媳看病,还有照看阿蛮,等这两件事了了,我会马上离开的,一秒都不多留,你尽管放心。”
  他有说赶她走?
  丁有田眉一扬:“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几时说过要赶你走?看来姑娘不仅生……”
  他本来想说简宁不仅生得丑,脑子好像也不灵光,转念想到她要脑子不灵光下棋怎会下过他师父?
  硬生生打住话头,他改口道:“看来姑娘真是生了误会,你既附身在我娘子身上,这个家也就是你的家,除非哪一日你又突然回去了你原来的那个地方,否则没人会赶你走,我不过是担心这个才多问你几句罢了。”
  他把钱匣子退还简宁,“还是姑娘收着,大宝几个还得姑娘帮着费心,在他们还没长大成人之前,这事暂且不要和他们说。若是在他们长大之前姑娘觅得了意中人,我会给姑娘一纸和离书,所赚银两也有姑娘一半,大可放心,我绝非贪财之人。”
  简宁搂着钱匣子,斜目看着他道:“那往后我还是住这屋,你还是和大宝住一屋?”
  “不可。”原先丁有田之所以依从简宁和大宝住一屋,是想着他娘子恢复记忆后,要接受他这个相公可能需要点时间,但现在眼前的女人内里变了已非他娘子,他略沉吟会道。
  “若长时间分开而居,不说外人会说三道四,大宝他们也会疑心爹娘不和。莫不如这样,让三叔买张床榻回来放在这屋,往后姑娘睡床我睡床榻,如何?”
  担心简宁反对,他又道:“姑娘一身好拳脚功夫,总不至于害怕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吧?”
  “按你说的办。”就当是同租一屋的合租室友好了,既然身份来历都说清楚了,简宁又怎会害怕这个?她下巴朝药膳点点,“不烫了,赶紧趁热吃吧。”
  丁有田吃过药膳,拿上件外衣,看向坐在一旁扎布偶的简宁,“时辰还早,你且睡会,我出去转转。”
  他开门出去,在廊上提了节能灯,果果如鬼魅般蹿下椅子跟着他去了。简宁看了下天色,估计是凌晨四点来钟,知道他肯定是去了那座空墓。
  打个哈欠,她扔下布偶,自去床上歇了,还能睡上个把小时。
  如简宁所料,丁有田果然去了后山。后山整座山头都属丁家村,大宴国初定那年,每家每户都摊了点钱从官府手中低价购得,包括村里外姓人也摊了钱。
  村里凡老了人,除去个别会葬在自家屋前屋后之外,大多都是葬在了后山,由于通常都是一年后才立碑,所以冒出的这座新坟尽管不知道是哪家老了人,大伙也没去管,只当是哪户外姓人穷得办不起丧席,才悄悄把人给下葬了。
  丁有田到了墓前,把灯往墓堆上一放,刚要席地而坐,又拿下节能灯对着墓前照了照。果见有一两只黑蚂蚁爬过,但这玩意能咬断那个?
  算了,他还是站着,放回节能灯,他负手看着墓堆,眸光渐暗淡下来。果果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似在邀功,丁有田这才恍惚忆起那晚的情形。
  这座坟墓是果果呼朋唤友,叫来几只同类帮他挖的,村里从来没人套到过灵猫,也不知果果如何传递的消息,总之再无灵猫上套就对了。
  丁有田俯身抱起果果,想起秀姑自到他家从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心中那股无言的痛楚又蔓延开来。
  简宁以为这是座空坟,其实并非如此,里面有个打了孔的箭头,是丁有田和秀姑成亲当晚秀姑从脖子上摘下套到他脖子上的,箭头上还刻有一个“南”字。
  那晚丁有田问过秀姑,会不会她名字中有个南字?秀姑当时面带娇羞,蹙眉想想,茫然摇摇头。
  她想不起,也记不得,只知道那玩意一直戴在她身上。
  鸡叫后,丁有田轻叹口气,带着果果回来了。
  简宁已起床,正要出屋练功,丁有田摸出那本册子,哑声道:“我问过秀姑,她让我把这册子交给你,你拿去看吧。”
  “你真能跟她交流?”简宁眉一挑,“你怎么问的?”
  “我在坟头插了根树枝,要是她同意我背着师父把册子交给你修练,就让风吹倒树枝。”
  “然后呢?”
  “我问过后,果果从我怀里蹿出去……把树枝拂倒了,这也是天意!你自拿去练,师父问起我自有话说。”
  “那不行,你还是等你师父回来问过他,他要同意了我再练。他都不愿收我为徒,我自然不能背着他偷练。”
  简宁把册子还给了他。
  大宝他们几个起床后,看见丁有田病好了都非常开心,丁有田看见自己的儿女,也不由朝简宁投去感激的一瞥。
  要不是这个女人附身在他娘子身上,他们一家如今还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步,是个什么样子。
  “去练功吧,别缠着你们爹爹了。”
  简宁带着他们练过功,进灶屋做早饭时,看见丁有田在后院刮胡子,她不觉有些好奇,“你用什么东西刮的?”
  丁有田嘴上打了一圈香胰沫子,他摊开手心,手上有枚小巧的刮刀。简宁拿过看了看,居然和现代最古老的刮胡刀有点类似,半截磨光的薄铁片镶嵌在一节圆形木头里,她记得小时候她家里有过这样形状类似的刮胡刀。
  她把刮胡刀还给丁有田,忍不住问道:“不是说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损毁吗?怎么你们还兴刮胡子?” 第137章 夫妇同检   丁有田接过刮胡刀继续刮着胡子,眼睛也不看她,而是瞟向昨儿动工挖的地窖口,漫不经心的反问道:“怎么你们那的男子打出生起便不刮胡子的吗?”
  要是那样,男子十四五岁起开始长胡子,一直留着不刮,丁有田不敢想像那画面。
  “我说的是你们这,我们那儿过去听说是这样,具体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所以才好奇问你嘛。”
  “哦,那是你们曲解了这话,不随意损毁身体发肤,只是告诫规劝世人要爱惜身体,不可自戕自残,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是受之于父母,并非指不能剃发刮胡子。若是这般,出家落发的和尚尼姑岂非都是大逆不道者了?还谈何修行?”
  原来如此,简宁原来也纳闷过,要是古代男子打青春期开始留胡子,满大街岂不到处是胡子拉碴的少年郎,不美观不说,卫生也是个大问题。
  丁有田刮好胡子,洗漱过后,自觉帮着简宁烧火做早饭。想着自个娘子不在了,这些都是他的份内事,简宁却默默替他操持着这个家,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早饭,简宁熬的白米粥,当她拿勺把熬好的粥舀到钵子里,丁有田嗅到大米的清香,想起她说的有关粮食增产一事,便抬眼问道:“你们那一亩地真的可以产出上千斤粮食?”
  “当然,是一个农业科学家发明的,他被人称为杂交水稻之父。对了……”简宁往灶屋大门瞄眼,又压低声音道:“我有一本书,详细写了各类农作物如何杂交栽种的,不过是简体字,我念你写,你把它改成繁体字,等琉璃棚搭建好就可以试种了,不必等到来年开春。”
  “行,一会让田姐姐领着秋哥酿酒,你念我来写,要是不能实现粮食增产,一则高价收粮不合算,二则碰上灾荒年温饱都成问题。姑娘不仅是我们一家的贵人,还为大宴国的百姓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呀!”
  “少给我戴高帽子,我把稀饭端过去,你把旁边小锅子里煮的水煮蛋捞出来。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大宝还赶着去学堂呢。”
  简宁斜睨他一眼,端上盛有稀饭的钵子扭身去摆饭了。
  院子里,丁三爷在喂马,丁阳丁健也来了,在做着酿酒前的准备工作。
  父子三人抱来了几大捆棒豆草,堆放在廊下。
  “你们来得可真早,吃过了吗?”简宁笑问道。
  “吃了来的。”丁三爷笑呵呵地抚着马儿脖子,扫眼简宁,视线又落回马儿身上。
  “三叔。”丁有田过来,跟丁三爷打了声招呼道:“一会把大宝他们送到学堂后,劳烦三叔再去镇上帮我买张床榻,我让……让我娘子拿银子来,不需太好的,普通的即可。”
  “行,有事你们尽管招呼。”丁三爷爱惜马车跟现代一些小年青爱惜汽车一个样,昨儿走前他才擦拭过马车,这会又拿件他自个带来的旧衣裳在擦着。
  简宁拿了一两碎银子给他,估摸着一张普通床榻顶多一千来文钱,“若有剩余的暂且不用退,帮我去村里多收一点棒豆草,马料得备齐,还得搭个马厩,不够钱你再来同我说。”
  丁三爷笑道:“不必费钱,我那还有几根废料,用来盖马厩最合适不过,下午我们会张罗着搭好。棒豆草家家也都有,昨儿我都张罗了,往后需要使钱买草料时我不会跟你们客气,现如今用不着。”
  “三叔是族里的长辈,听三叔的,娘子不必多虑。”丁有田亦笑道。
  从前他唤简宁娘子从未觉得有什么,现在当着人这么叫着心里感觉有丝微妙,也有些儿不自然,人家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不由朝简宁偷扫了一眼。
  简宁一脸淡定,仿若无事人一般,丁有田面上倒是一热,脑子里又浮现她给自己拔导尿管的那一幕。
  是了,这姑娘未必真的丑才嫁不出去,有可能是她做的行当无人敢娶她,丁有田心下暗嗤,想着简宁那个地方的男儿未免过于迂腐。
  如简宁所言,手断了不可能给人治脚,身为郎中,自当以救人为本。这么好的姑娘,倒让那个世道的浊物给耽误了。
  丁有田很快被自己打脸。
  几天后,老秦头和冯大娘,领着儿子儿媳来了丁家村,一路打听着到了丁家老屋。
  “哎呀,有田兄,许久不见,可还好?”秦薏帆一见丁有田,上来当胸擂了他一拳,爽朗笑道。
  丁有田拱手揖了一礼,口称:“草民拜见县太爷,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兄台这是跟我生分了?”秦薏帆指指他,脸一垮,忍笑道:“你好大的狗胆,居然谎称我母病危,可知道我接到书信吓得腿都软了,你该当何罪,自个想想,怎么弥补吧!”
  “草民冤啊,这可是令尊大人的意思,还望大人明鉴啊!”丁有田拿眼去看老秦头,老秦头抬眼望天,一副事不关已的架势。
  “你说是我父亲的意思,何人为证呀?”
  丁有田一想,还真没证人,这事真是他大意了,要是师父在定会骂他个狗血淋头,竟办了这么桩糊涂事。
  他头一伸,脖子一偏:“草民认栽,要杀要剐随大人发落。”
  “哈哈,少来这套。”秦薏帆又擂了他一拳,看向笑吟吟走过来的简宁,正色道:“这位想必是弟妹吧?”
  “正是。”丁有田给他引见了简宁后,他又介绍了他娘子,丁有田一边将他们夫妇往正屋请,一边往酿酒那边扫了眼,好在丁三爷和田氏见来了人挡在秋哥面前,他暗松了口气。
  进屋落坐,一番寒暄后,秦意帆问简宁:“为何让我夫妇二人同回,莫非我二人都要医治不成?”
  “糊涂,你二人须同服汤药配合受孕,自然得号脉根据你二人体质开药方的。”老秦头为要孙子的事,没少找杨太公打听,自是听过夫妇二人同服汤药更易受孕这样的事,否则他也不会叫回儿子。
  “这只是其一。”简宁笑道:“若你们想尽快有孩子,两人都得检查,夫人不孕,不一定是她的原因。”
  “什么?”老秦头闻言头一个炸刺了。 第138章 特殊案例   丁有田心中也是一惊,两人都得检查,男子除了检查那个地方还能检查哪儿?简宁再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娘子,秦薏帆又是他同窗好友,这这这,让他往后如何见人?
  “万万不可!”他下意识地开口拦阻,早把自己之前腹诽那个地方的男儿,都是世间浊物这话给抛到爪哇国去了。
  “荒谬!岂有此理!”老秦头气得在屋内暴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居然信了眼前的小女子是妙手神医,活了大半辈子他还是头回听说妇人不能生娃,毛病还不一定出在妇人身上。
  不是他儿媳的原因,难道还能是他儿子的原因不成?
  这母鸡不下蛋,倒赖上公鸡了。
  要是在自个家里老秦头这会早砸东西了!
  倒是秦薏帆表现较为冷静,他听后若有所思,这也是简宁敢直言的原因。秦薏帆给她的第一印象性格爽朗,不是思想僵化的人,与其检查过他娘子没有问题再来说服他和老秦头,还不如一上来先说明,让他们有个心理缓冲期,这样等她给他娘子检查完,跟着就能给他检查,大家都不浪费时间。
  “我先给梅娘看看再说吧。”简宁起身,正要把秦薏帆的娘子文梅娘领去大宝那屋时,梅娘忽捂脸哭了起来。
  虽有轻纱遮面,简宁仍能感受到帷帽下女子的满腹委屈与心酸,梅娘也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只不过是清流之家的庶女,她相公被点了榜眼,她亲娘在府里也算熬出头。
  可谁知她迟迟未能生养,连累她娘亲在府里又渐不受人待见,这几年她看过多少郎中吃过多少药,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人人都怨她肚皮不争气,还有人说姨娘养的就是不中用,如今她都不敢回娘家了,害怕看到她娘亲抹眼泪。
  其实梅娘自己偶也疑心过,会不会不是自己单方面的问题?
  但这话她只能闷在心里,哪敢轻易对人言。
  今听简宁说问题不一定出在她身上,她如何能不激动,不痛哭流涕。
  待她稍平复一下后,简宁领她去了大宝那屋。
  号过脉,问过诊,简宁让她躺在大宝床上,她倒没过于扭捏,为了她能怀上娃,她嫡母也曾捎信让她回府,打发府里的妈妈在郎中指导下给她检查过。
  梅娘按照简宁所说平躺在床上,高抬起两腿,只是拿过摘掉的帷帽遮住了脸。
  简宁给她做完全套检查下来,输卵管与雌性激素等各项指标基本达标,看来问题还真出在秦薏帆身上。她又问了梅娘一些他们夫妻生活的细节。
  高门大户里的人家,女子出嫁前都有妈妈们教导房事,梅娘又成亲多年,她倒没羞于回答,只是得知自己没任何问题,又忍不住哭了好一会。
  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一一回答着简宁所提的问题,按她所说,简宁又排除了好几项秦薏帆的问题,倒是可以不急于检查,只要先化验一下精子成活率即可。
  要是杨瑾瑜在倒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偏偏他不在。梅娘也担心,她倒不是担心秦薏帆,而是担心她那古板的老公公,不会接受问题出在他儿子身上这样的事实。
  想起自己这些年背负的压力,她忍不住又流下泪来,简宁本来都准备叫上她出去了,见她一哭,只得又坐下宽慰开解她。
  这一开解,意外有了新发现。
  或许是梅娘哭诉时,简宁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又或许是简宁从医多年身上无形中散发出的医学权威气势,令梅娘信服心安。她主动向简宁讲述了因不孕令她厌恶房事,可每月行经期那几天却莫名有些兴致,她小心翼翼看着简宁脸色,问她自己这样是否不正常?
  简宁听了她的话暗抽口凉气,从前她师父乌阿婆接待过一对夫妇,也是婚后多年不孕不育,到全国各大医院都看过,夫妻双方均无任何问题,可就是怀不上。
  那时候简宁已经十六岁,那对夫妻本来不抱希望了,经人介绍慕名而来,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乌阿婆也是多次询问那对夫妻后才大胆确定,女方是在经期排卵,她师父建议那对夫妻经期同房,只要注意卫生即可。
  当时她师父的话,遭到很多医学界大佬的口诛笔伐,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还有人找上门来指着她师父鼻子骂。直到那对夫妻后来果真怀上了,才堵住悠悠之口。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按常理女性经期不可能排卵,但不代表没有个例,简宁没想到她们师徒居然会在不同时空,先后碰上这样的特例。
  她又仔细问过梅娘,得知如果正常的话,过两日正赶上她的经期,她让梅娘经期再来检查,并告诉她或许她的排卵期是在经期,那样的话建议他们夫妻经期同房。
  因为这段插曲,简宁暂时没给秦薏帆做检查,梅娘也主动承认是自己检查出了问题,要过几日再来复查。她神情少有的轻松,面上还带出笑容,老秦头这才消了气。
  他就说嘛,妇人不怀孕怎可能是男人的问题。
  临走,他还冲简宁瞪眼,拂袖又说了句“岂有此理”!
  丁有田暗自庆幸,问题果真出在梅娘身上,省却了简宁给秦薏帆检查的麻烦。简宁做为一名郎中,若是她执意要给秦薏帆检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拦得住她,若强行拦阻简宁会不会跟他翻脸,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好在这些麻烦统统不存在了,他是开心了,简宁却不高兴了,一直垮着脸没理他。
  夜里,简宁占据桌子坐在桌前扎布偶,丁有田歪在床榻上看书,眼睛盯着书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终于,他丢下书本,起身坐到了简宁边上。
  “姑娘,你要心里有气直接骂我一顿便是,要是还不解气,打几下也行。咱俩一个屋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总这样怄气,不理不睬,一则气坏了姑娘身子,二则孩子们也会认为爹娘不和。要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姑娘指出来,要真是我做错了,我一定改正,行不行?” 第139章 上门求助   丁有田以为简宁生他气,是因为他当着秦家人说了“万万不可”这话,有给老秦头火上浇油之嫌,才惹得简宁不快。
  其实不然。
  简宁当时只是下意识地瞪他一眼,并没有不高兴。她是在秦家人走后,丁有田眉眼一松,笑着向她赔礼,左一声姑娘右一声姑娘,让她别计较他情急下跳出来说的那句话之后,简宁才莫名生起他的气。
  至于为什么生气,她自己都说不清。
  后来他一直赔着小心看她脸色,她就更加不想理他,她自己也搞不懂这是为什么。
  原本到了夜间她觉得没意思了,不想生气了,如丁有田所说,两人同住一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得别别扭扭挺没劲的。偏偏他凑过来,说了这么番话,不知为什么她听后又好气啊!
  扔下布偶,简宁起身走去床前,拉起布帘,将他隔绝在外,刚躺到床上就听“叮“的一声响。
  电子屏幕亮了。
  马福全:[看看这家伙,有印象没,是否那晚罗俊贤一伙的?]
  屏幕上出现一张图片,是一具残破不全的尸身,躺在林中土堆旁,看上去被野狗刨出来啃噬过,内脏几乎被掏空了,四肢只剩骨架连着一点肉皮,唯独脸部还算完整,看上去也是经过仵作之手做了点修复。
  简宁:[你有手机?]
  马福全:[集中精力,全神贯注盯住你想要截取的画面,眼睛连眨两下,试试看。]
  还有这种穿越大礼包?
  简宁看着屋顶,用目光锁定后,连眨两下眼,“叮”的一声,电子屏幕上果然出现她截取的画面。
  马福全:[收到。看下那家伙,有没印象。]
  简宁:[有,我见过他,是罗俊贤一伙的,是县衙少的那具尸体的吗?]
  马福全:[应该是。这家伙当晚不知为什么复活了,放火,劫狱,还杀死了一个衙役。按理他救了罗俊贤,没有道理罗俊贤会反杀他,还把他草草埋在了城南林子里。你再好好回想一下,当天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简宁:[我从地窖上来,出了耳房,他和罗俊贤正好……]
  马福全:[正好什么,接着说。]
  简宁:[稍等。]
  当晚的情形在简宁脑子里复盘重现,她从地窖上来,干掉了所有中麻酸弹的人。出了耳房,罗俊贤同着那大汉迎面走来,她扣动板机,对方也甩出了暗器。
  双方完美避开了攻击,之后她拎着风清子蹿上房,给马福全打了信号弹,然后一个孩子清醒被弹出……等等,复盘到这简宁脑子灵光一闪。
  为何那孩子先于别的孩子清醒过来?
  简宁:[复活的不是那个大汉,是风清子!他应该是练成了刘瞎子说的移魂大法,先是附身在一个孩子体内,后附身于那大汉。去找那孩子问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马福全:[好。]
  简宁感觉自己似还遗漏了什么重点,正蹙眉思索,“叮”一声,马福全又发来信息。
  马福全:[这家伙被风清子所杀,现在的罗俊贤有可能是风清子?]
  简宁眼睛一亮:[对!不排除这种可能!风清子附身大汉,劫狱救出罗俊贤,不出意外,极有可能杀了罗俊贤改附在他身上。但别忘了,风清子的尸体被抢走,他也有可能又重新做回自己。]
  马福全:[好的,我先去联系当晚失踪孩童家属,同时全城秘密搜捕罗俊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因忙于公务,马福全已经好几天没回家,简宁本还想提醒他注意一点刘瞎子,虽然她没有看清那晚御剑飞行之人是不是刘瞎子,但那本册子是刘瞎子给丁有田的,多半是他没跑。
  不过没有十足把握的事,简宁决定还是暂且不说,何况刘瞎子就算真的知道她和马福全都是穿越而来,应该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威胁。没必要画蛇添足去提醒马福全,有时候过于防范百密一疏更易露出破绽,不如顺其自然。
  丁有田半晌不见简宁有动静,以为她倒下即入睡了,毕竟她是未嫁的姑娘身,他也不便舔着脸继续打扰,只得沉下心看书。
  翌日,秦薏帆一大早只身来访,依旧和昨日一样身着便服,连个随从都没带。
  他来时简宁已经练完功去做早饭了,马小麦领着四小只在院里练功,大宝他们还是在练站桩。秋哥和四小灵狐还有果果都在院里,他进院看到秋哥脚下一滞,只略扬下眉,面上惊慌之色便不复存在。
  简宁正好从灶屋出来,见状知道这人是狠角色,胆识过人,这样的人心中多半能藏得住事。
  得知他是专程来拜访丁有田的,简宁先将他请去饭堂,他来得太早,昨儿丁有田不知看书到什么时辰这会也未起。她让马小麦去叫起丁有田后,自己端了两人量的早饭送去主屋,又上了茶水,便没有再去打扰他们。
  “丁兄,真想一辈子做个小富即安的人么?”秦薏帆昨儿已听丁有田说了近况,知道他娘子和大宝都恢复如常了,上来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不会想请我去给你做师爷吧?”丁有田听他这么说便猜出他的来意。
  “痛快!去还是不去,给个准话。”
  “去不了,来年我打算应试,等我好消息吧。”
  “哦,怎的想通了?”
  丁有田笑而未语,端起粥碗,示意他也一起用点。秦薏帆来得早,的确还没用过早饭,他端起粥碗,叹口气,又放下了。
  “有难事?”丁有田喝口粥后,问道。
  秦薏帆起身,冲他拱手揖了一礼:“你我少年同窗,我知你大才,绝非久居人下之人。今确有一事相求,望不吝赐教。”
  “坐下坐下,你我兄弟,不必这么客套。何事?说吧。”
  “竹岭县爆发秋洪,粮食颗粒无收,我临时被调派到竹岭县赴任,朝庭赈灾粮不日将至。可灾民众多,那点赈灾粮根本不顶用,当地粮商又趁机联手哄抬粮价,单是一斗米便涨了八十文,只怕要不了多久灾民便会陆续涌往达州郡内。然而兄临赴任之前,朝庭传来旨意,尽量不让一个灾民流离失所。我今五内俱焚,苦思不得良策,万望兄弟助我一臂之力,救我于水火!”
  丁有田默默喝着粥,一碗粥喝完,他看向秦薏帆,唇角上扬,心中已有了主意。 第140章 令人敬佩   秦薏帆见他面上有了笑意,知道自己这趟没白来,从前丁有田鬼主意就多。他初到竹岭郡着实吓一跳,不说饿殍遍野,街上也是随处可见饿晕的饥民。
  他到任后那些日子,要不是他娘子卖变嫁妆换了高价粮,每日在县衙门口熬粥救济灾民,只怕早有灾民涌往达州郡内了。
  秦薏帆眼下还没告诉丁有田实情,按理朝廷赈灾粮在他到任后便该到的,他也不知何故迟迟未到。正焦头烂额之际,家书到了,看到母病危几个大字,他一眼认出写信之人是丁有田。
  原本老秦头不去书信,近日秦薏帆也打算回家一趟,催促他父亲尽早卖掉镇上房屋,梅娘嫁妆已变卖得所剩无几,支撑不了几日了。
  除了梅娘没人知道,秦薏帆是一路忍着巨大伤痛匆匆赶来的,路上他每每想到母病危,自己还惦记着变卖家中房屋,便不由涕泪双流。
  哪知道他父亲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昨儿回去他已经跟他爹老秦头禀明了竹岭县的灾情,老秦头毫不迟疑把自个毕生大半积蓄都给了他,昨儿他已打发人把银子送回去了。
  今儿一早,他打马前来,一为请丁有田去做幕僚,二为向他讨计策,若是朝廷赈灾粮一直不到,他爹给的五百两银子只怕维持不了多久,也非长治久安之计。
  他再次起身,正要给丁有田长揖一礼,被丁有田抬手止住:“你立刻去津县县衙找马福全,马捕头,让他领你去找霍锦成。找到霍锦成,如此这般……”
  丁有田细细交待一番,秦薏帆频频点头,听完面上忧色一扫而空,他竖起大拇指道:“妙啊,着实妙啊!普天之下怕除了丁兄无人能出此阳谋之计!幸得你有了打算,不然这会你纵帮了我,我也定要骂你个狗血淋头不可!大丈夫理应为国效力,哪能偏安一隅只图自己快活。今日兄且先去,来年静候佳音,告辞!”
  “慢!”丁有田叫住他,“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稍等片刻。”
  丁有田去找简宁商量,大致说了竹岭县的灾情,他的意思镇上房屋还是按原价一百五十两银子买下,让简宁现在就把剩余房款拿给秦薏帆。另外再看看,能不能匀出点银子救济一下灾民。
  “姑娘大可放心,多出的这五十两和给灾民的一并算在我头上,日后姑娘若是觅得如意……”
  他话没说完,简宁狠狠剜他一眼,急步走去房内,拿出钱匣子和百草间里的银票,归拢归拢,只留下日常开支所需,其余全部给了丁有田。
  虽不多,她估摸着也有个六百来两,还是那日老六回来送来一批订单和定金,否则还凑不出这些。
  丁有田没想到简宁会拿出这么多,把压箱底的都拿出来了,秦薏帆则没想到他们夫妇会有这般善举,当即不顾丁有田劝阻,定要给他二人长揖一礼,代灾民谢过他俩;又坚持秤过碎银,写了收条,言明改日会让人送来官府开具的收据,换回以他个人名义打的收条,这才收起银子告辞而去。
  大涝之后必有大旱。
  他走后,简宁想着打自己穿越过来到现在,总共只下过一场雨,还是夜里刷了几点,得防着明年大旱,必须赶紧把杂交粮种上才行。
  她给马福全发去信息,让他有空找下霍锦成,问下他的琉璃棚几时能到位,要是他搞不来干脆她自己领着村民来制塑料。她知道塑料好像是用合成树脂,马福全比她更懂点这些,她虚心向他请教如何搞。
  马福全跟着回复,说古代通讯慢,交通也不便利,让她再等等。霍锦成既然说了必定会办到,而且塑料品不环保,他不建议制那玩意污染古代环境。
  他既这么说,简宁只有先等着,制塑料,发电,制玻璃这些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没有马福全的帮助凭她一个人搞不来。
  下午,她正忙的时候,梅娘在贴身丫鬟和三娘陪同下来了。
  也是巧了,昨儿回去梅娘就来了例假,简宁抽空给她做了化验,果不出所料,她真是在经期排卵。
  简宁把结果告诉她时,她泪一下又涌出眼眶,拉着简宁手道:“如此说来,我,我相公能有后了?”
  “按我说的做,一定会有的。”简宁笑道。
  梅娘松开她手,后退一步,双膝一屈就欲给她行大礼,唬得简宁忙一把搀住她。
  简宁听丁有田说了,梅娘为救济灾民把全部嫁妆都拿去当掉买了高价粮,她怎敢受她大礼。
  “快别这样,我是郎中,你我夫君又是同窗好友,我不过做了份内该做之事,怎敢受夫人大礼。”
  三娘挺着大肚子也不便去搀她,见她还欲坚持给简宁行大礼,便揉着肚子笑道:“哎呀,秦夫人你就听简娘子的,不必客套。简娘子今儿忙,我还等着她给我把下脉,完事了咱们赶紧告辞,别扰了她的事才好。”
  梅娘只好轻施一礼,静坐一旁,看着简宁再给三娘把脉。
  三娘的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见简宁把着脉神情渐严肃,她吓了一跳,忙问道:“怎的,胎像不好?”
  简宁示意她别出声,梅娘一旁也看得紧张起来,她心里暗羡慕三娘的大肚子,悄悄替她祈着福,求着菩萨保佑。
  隔会,简宁收回了手:“无妨,只是胎儿有点过大,按我说的,多走动走动,别老在店里守着不动,钱是挣不完的,让你男人最近不要去进货了,守着店,守着你。一旦提前发作,速打发人来叫我。”
  三娘早预定好请简宁给她接生,闻言笑道:“放心,我记着你的话呢,今儿我和秦夫人还有夏香,可是一路走着来的。”
  简宁知道步行的主意肯定是梅娘提议的,原因不必说,自是为省一点车马费。她堂堂一个县令夫人,能为灾民做到这样节俭,难怪几年未生养,秦薏帆也不纳妾,确实值得敬佩!
  “也不宜太过劳累,回去我让三叔送你们。放心,三叔是老把式,赶车很是稳当,颠不着你们。”简宁对着三娘说罢,走去梅娘身边,挨着她坐下,拉着她手道:“回头夫人有了好消息,可要捎个信给我,让我也替夫人高兴高兴。”
  “这个自然。也别总夫人夫人的叫,我应该年长你一两岁,若不嫌我托大,叫我一声梅姐便是。”
  “行,梅姐,有了好消息,一定告诉我。”
  “放心,头一个便告诉你。”
  “哎呀,你还不知道吧?”三娘道:“老秦头他们在家收拾东西呢,说是等我们回去他们就动身了,老秦头还买了好些粮食,这怕是去了竹岭县吃不惯那边的饭食不成?你说那倔老头好不好笑?千里迢迢拖几车粮食过去,真个笑死人!”
  三娘说罢,掩嘴吃吃笑起来。 第141章 太傅大人   不知者不为罪。三娘不清楚个中缘由,还只当老秦头是怕吃不惯其他州郡的粮食,才巴巴从这边拖几车粮食过去。
  简宁和梅娘是清楚的,老秦头虽倔,性格怪异,但不可否认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凭这一点,老天也不会亏待他的子女,简宁紧了紧梅娘的手道:“你一定会多子多福的!”
  “谢谢。”梅娘反握住她的手,“那今儿我们先告辞了,一会走时我们把钥匙交到赶车的大叔手里,等得闲了,我一定会来看你。也欢迎你们全家去竹岭县作客。”
  “得闲了一定去,多保重,有事来信。我去叫三叔套车,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丁三爷在村里建的医馆那帮忙,医馆就建在丁家老屋边上,一共两间屋子。梅娘她们来时简宁拿个树枝正在地上画着草图,许木匠和里正还有族长都在边上看着,她计划把外面一间用做接待村民的问诊室,并做一排供村民打点滴时坐的靠背倚。
  医疗库里的一应药品,每取出一次都会自动补齐,简宁也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会没有出处,可以全落在杨瑾瑜头上。里面一间屋子,可以做六间隔断,一边三间,共六个床位。检查室和重症需要卧床输液的区域,一步到位都整齐活了。
  简宁出去叫丁三爷时,里正他们正在商量医馆以秀姑的名字命名,简宁摇着两手:“既然是村里修建的医馆,还是叫‘丁家村惠民堂’比较好,几位大叔意下如何?”
  “这个好,敞亮。”里正头一个赞成。
  “嗯,不错。”族长也点头。
  简宁让丁三爷先去套车,送梅娘和三娘她们去镇上,族长丁大爷又叫住丁三爷,叮嘱他赶车慢些儿,别颠着大肚婆。
  丁三爷咧嘴笑道:“放心,颠不着。”
  他走两步又扭头,冲简宁竖拇指:“丁家村惠民堂,这名好!”
  惠民堂盖屋所用木料都是后山砍伐的,也全都做了防虫防腐处理,简宁用不好毛笔,她告诉许木匠,晚点她会让丁有田把里面布局画到纸上给他送去。
  许木匠点头,连声应着好。
  “还有个事。”简宁对里正和族长说道:“看病,一律义诊,我不收一文钱,草药或自己去采或我有空帮着去采都行,同样不收一文钱。但别的成药和需要动手术的费用不免,这两天我会列一个药品价格交到二位老叔手上,每月下来所收银两我分文不取,全部交归村里所有,到时用来修路建学堂都可以。”
  简宁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被梅娘和老秦头给感动到了,原先她只想把自己一家人的日子过好,安稳享受这一世即可,并没想过要有所作为,现在则不。
  上天既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让她穿越到大宴国丁家村,她总得为村民谋点福利有所为才行。
  里正和族长都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要是村里有了医馆还有了学堂,以后就能有更多的娃能念上书。
  还是念书好,丁有田虽没能考上童生,可念过几年书毕竟不同,人家这不头一个把生意做起来了,还结交了霍锦成那样财大气粗的人物。
  里正和族长都意识到念书是好事,是大事!
  两人把简宁一顿好夸。
  几日后,村里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中年壮汉,车上坐着一面容清癯的老者,还有一个小厮。
  进村后,老者喊停马车,小厮搀着他从车上下来,迎面看到去镇上接老五出狱的丁有旺。老者上前向他打听丁有田家如何走?
  丁有旺见老者衣着普通,看去很清贫的样子,又听他打听丁有田家,也不管人家是坐着马车来的,还操着外地口音,瞪了老者一眼,一声不吭抬脚便走。
  “你这人好生无礼!”小厮拦住他道:“我家老爷问你话,怎的声都不吭,莫非是哑巴不成?”
  赶车的汉子也怒目看向丁有旺,手中长鞭已被他收拢,老者却在这时喝住小厮:“不得无礼,再问他人便是。”
  “你才是哑巴。”丁有旺瞪眼小厮,推开他自去了。
  隔会,马车到了后山丁家老屋山脚下,有村民指着丁家老屋告诉老者:“那便是丁老四家,看到外面那屋没,里正和族长都在,那是我们丁家村的惠民医馆,坐诊的是老四媳妇,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神医。”
  “多谢。”老者谢过带路的村民,也不再上马车,步行朝着丁家老屋走了上去。
  里正和族长见来了陌生人,后面还跟着马车,双双迎上前来,里正拱手问道:“敢问客从何来,可是慕名来找秀姑问诊的?”
  老者微一笑,拱手正欲答话,阿蛮追着毛球出来,看到老者,愣了下,随既转身跑回院里。
  秋哥正在院里拉着风箱,阿蛮跑到它跟前,拍拍蛇头,嘴巴动了动,秋哥扭啊扭的扭去杂屋了,阿蛮喊了几声“娘“也跟了过去。
  里正和族长陪着老者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简宁从灶屋出来,里正笑呵呵地道:“老四家的,这是霍公子的父亲,霍夫子。”
  “见过霍夫子。”简宁落落大方上前见过礼,既然霍锦成说他父亲是私塾里的夫子,她也就装做不知道了。
  丁有田也闻迅出来,见过礼后,把老爷子和里正族长一并请去了正屋落坐。
  简宁喊了几声阿蛮无人应,田氏道:“方才还在这,好像跟着秋哥去了杂物间,你去看看在不在。”
  这小丫头,简宁想着秋哥多半是她叫去了杂物间,看来小丫头是怕秋哥惊吓到霍老爷子,那干嘛还要躲着老爷子呢。
  她朝杂物间走去,在廊上撞上梅香,梅香挽着衣袖,两手湿漉漉的,胳膊上还沾着皂角渣子。她在后院洗着自己和阿蛮的衣裳,听挖地窖的村民说霍公子的爹爹来了,忙赶去见老太傅。
  可真有心机,简宁不相信她连擦把手的功夫都没有,不过她也懒得说梅香,自顾去杂物间找阿蛮去了。
  “阿蛮,你爷爷来了,为什么躲在这不去见他呢?”简宁走去杂物间,看到阿蛮搂着秋哥坐在稻草堆上,嘴巴一动一动的显然在跟秋哥说话。
  “我不要去,我爷爷不喜欢我,他也不愿意看到我。”阿蛮小盆友撅着嘴道。
  “阿蛮,听娘说,爷爷远来是客,又是长辈。我们阿蛮这么乖巧,又聪明伶俐,爷爷怎会不喜欢阿蛮呢?听话,先跟娘去见爷爷,大妞她们都去。”
  “真的吗?那大妞她们可不可以,也叫他爷爷?”
  “他是你的爷爷,娘让大妞她们叫他霍爷爷成吗?”
  阿蛮摇头:“不,我要让她们都叫爷爷。”
  “那好吧,走,我们去叫她们。”
  简宁叫来大妞她们三个,看了看阿蛮和她们,都干干净净,又叮嘱大妞几个一会见了老太傅都叫爷爷,这才领着她们去见老太傅。还在廊上便听到老太傅爽朗的笑声,看上去他和里正族长还有丁有田聊得热火朝天,很是投机。
  “爷爷好。”
  大妞打头叫起,依次是二妞三妞,最后才是阿蛮。
  “爷.爷。”她声音很轻,也不看老太傅,完全不像简宁认识的阿蛮,看得她心下一疼,不由朝老太傅看去。
  老太傅面上本来带着笑,红光满面的,大妞她们三个叫他时他还乐呵呵的,及至听到阿蛮喊他,声音跟蚊子叫似的,他脸一下垮了下来。
  吹吹胡子,瞪着眼道:“看到爷爷为何转身跑了?这么不情愿叫我一声爷吗?”
  阿蛮扭过头去看简宁,没等简宁做出反应,她转身跑了。
  老太傅眼睛一下瞪得更大了,简宁不清楚他们祖孙间的事,也不便说什么,她冲老太傅微屈了下身子,转身找阿蛮去了。
  大妞三个也跟了出来。
  阿蛮跑回了西屋,趴在床上,小脸埋在两手背上,任简宁怎么叫她也不理。
  “阿蛮姐姐。”三妞上前扯扯她衣袖,“你爷是不是不喜欢你?没关系的,我爷也不喜欢我们。不对,我们没有爷了,也没有奶,但是你有我们啊,我们也有你,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对不对?”
  二妞道:“不对,是一辈子的姐妹,娘说我们都是好姐妹,要相亲相爱,不许打架吵架。娘,对不对?”
  她抬头问简宁。
  大妞默默搂着阿蛮,很多时候她比阿蛮更像一个小姐姐。
  “对,你们和阿蛮是一辈子的好姐妹。”简宁在她们三个头上摸了摸,又揉揉阿蛮的小脑袋,“好了,等你愿意去见你爷爷了再去见他,娘不会逼你现在去,你跟三个妹妹在这玩吧,娘去忙了。”
  简宁出来,看见梅香居然在拉风箱帮着酿酒了,这丫头片子还挺会表现的,弯弯肠子还真多。
  她爱表现让她表现去。
  简宁想想,老太傅远来是客,而且太傅大人给她的印象还不错,不像古板的老学究,能和乡下老农打成一片的人至少思想不会太过僵化。也不知道他和阿蛮是怎么个情况,先不管了,她决定去山上看看,把猎物取回来,再打点猎物,中午好好招待一下老太傅。 第142章 不见老五   丁家老屋外,几个村民在忙活惠民堂的收尾工作,按简宁的意思,整座木屋外观漆的草绿色,简宁出来看到许木匠已把涂着红色油漆的十字架钉好了。
  “简大夫,看看,可合你意。”寡言少语的许木匠看到她,抬手打着招呼,面上洋溢着笑容。
  简宁认真看了看,笑眯眯地道:“不错,很好,和我心里想的一个样。”
  她不喜欢听大伙叫她老四家的,让以后都管她叫简大夫,许木匠还是头一个带头这么叫的,听得她心情大为愉悦。
  好久没听到有人叫她简大夫了,乍听到还蛮亲切,她过去看了看,木屋里全部铺的木地板,也都刷上了枣红色的油漆。
  红配绿,果然看不足。
  反正简宁喜欢。医馆嘛,让人看去与众不同,区别于村民住宅屋才是最重要的。
  “简大夫,这块牌子为啥要做成十字?”许木匠还是不大懂,牌子是按简宁要求做的。
  简宁早想好如何解释,她正色道:“我希望每一个走进这儿看病的村民,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大病小病,从这走出后身体十分好,病愈后日子过得十全十美。”
  “好一个十分好,好一个十全十美。”老太傅在丁有田和里正族长陪同下出来,恰好听到简宁对十字架的解释,他看着四四方方涂成白底红十字的牌子,捋须笑道:“看着心里就舒坦,敞亮,这要有病在身看着都感觉轻快了,应该在整个大宴国推广才好,凡医馆皆统一挂上这样的标识。”
  “谢夫子夸赞。”简宁还不太习惯施礼,直接学着男子抱拳,拱手谢道。
  “好好好!”老太傅笑得眉眼都舒展了,“简大夫真乃女中丈夫,老朽不虚此行啊,只是还得在此叨扰盘桓数日,简大夫不会把老朽撵出去吧,啊?哈哈。”
  简宁莞尔一笑:“怎么会,夫子是远道来的贵客,请都请不来的,只要夫子不嫌寒门简陋,长住都可以。”
  “是极是极,请都请不到咧。”里正和族长连连点头,均觉老四家的媳妇给全村人长脸了,以前他们咋没发现老四媳妇这么能说会道的?
  “霍夫子是京城里来的,是有大学问的人,庄稼活样样都通呢!我们领着夫子去地里转转,你们忙你们的,夫子有我们陪着,放心好了。”
  里正对着简宁和许木匠他们说道。
  如今这俩小老头对有学问的人大为敬仰,特别是老太傅博学多才,竟然还熟知所有庄稼地里的活路,包括各类蔬菜瓜果,怕不是个被皇家太傅耽搁的古代农业科学家。
  丁有田闷头暗笑,在抄写杂交农作物由简到繁体字时,他也从简宁嘴里知道了啥叫农业科学家,要是里正和族长知道了太傅的真实身份,只怕两腿都会打颤儿。
  这可是当今太子的老师。
  等他们一行人去后,简宁也去了后山陷阱里取猎物,要是收获不大,她准备动用无人机去山里搞头野猪或者羚羊来。
  她到了后山,那头丁有旺也到了镇衙,他来回在镇衙外走了好几趟,探头探脑,愣是没敢进去打听。
  最后,拢拢衣袖,他在对面茶楼边上蹲下了。
  还是等着吧,一会老五出来看得着。
  他这一等,等到了中午,来前喝的一碗青菜糊糊早消化了,直等得口干舌燥,肚子也咕咕叫了,没把老五等出来,倒把丁平顺给等来了。
  丁平顺挑着还没卖完的菜去老秦头的铺子,也就是简宁和丁有田在镇上买的屋。简宁因暂时无钱改装成茶楼,刘瞎子也还没回来,只能先空在那。原本她是打算和田氏常氏轮着来镇上给大宝他们做饭的,后丁平顺让常氏跟简宁说,横竖他每日都要来镇上送菜卖菜,为免她们几个受累来回跑,莫不如他费点事去给大宝他们几个做顿午饭。
  常氏一想也对,她男人做饭手艺比她还好,跟简宁一提,简宁欣然同意,丁平顺会做饭她也是知道的,这样一来确实省了她们几个来回跑。
  “有旺哥,你跟这蹲着干啥呢?”他路过瞧见丁有旺,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便上前打了声招呼。
  “我爹打发我来接老五,他今儿出来。”
  “噢,是有好些日子了。那你进去打听一下啊,跟这干等着干啥?”丁平顺看他样子像是等了老一阵了。
  他斜目瞟瞟丁平顺,没吱声儿。
  丁平顺懂了,这是不敢进去打听,搁从前他也不敢,小老百姓平白没事谁敢往镇衙里头闯啊?
  可如今不一样了,他在镇上卖了个把月的菜,每天又去张麻子的酒楼送菜,接触的人多了,胆也肥了点。加上有心在丁有旺跟前显摆一下自个比他胆壮,头一摆:“走,跟我来,我领你进去问问,跟这干等着叫个啥事儿。”
  他领着丁有旺刚进镇衙,一书吏背着两手出来,见状喝道:“干啥干啥,挑个担往里闯啥呢?”
  丁有旺腿都吓软了,差点想跑来着,丁平顺也虚了,但为了面子,他强自镇定,放下挑子,哈着腰赔笑道:“官爷,我们是来打听老五,噢不,打听丁有利的。前些日子送来的,今儿该放了。”
  “丁有利?丁家村打马捕头的那个家伙?”书吏眉头一皱,“早走了,一早就放了。”
  说罢,也不再看他俩,袖一甩,复又背着两手抬脚走了。
  “不能够,又没岔路口,要放出来了,他一准奔家里去,我一路来可没撞着他。”丁有旺见书吏走了,梗着脖子道。
  “人家说得有名有姓,能不准成……”丁平顺话没说完,何捕头同着几名衙役也出来了。
  “你们是干啥的?”何捕头问道。
  “差爷,我们是来等丁有利,丁家村,打马捕快,马捕头的那个。”丁平顺哈了下腰,又赔着笑脸道。
  “一早就走了!”一个衙役挥挥手,语气极不耐地道。
  “走了,一早放的。”何捕头见是丁家村的人,倒是客气了几分。
  丁有旺待何捕头他们走后,脚一跺,咬牙骂道:“这狗日的老五!早放出来了不回家死哪去了?害老子在这死等野等,饿得前心贴后背,个狗东西,看老子不踹他个窝心脚!”
  “饿了跟我走吧,前面有家卖贴饼子的,三文钱一个,我请你吃一个,先垫巴一口再回吧。”丁平顺挑起担子,财大气粗地道。
  有人请自己吃饼子当然好,丁有旺跟了两步想起问道:“你不回家?也没剩下多少菜了。”
  “嗨,老四夫妇在镇上买了屋,我中午得去给几个娃做饭呢,吃了跟那歇歇,下午再把剩下的菜挑去卖了。”
  老四居然在镇上买了屋?丁有旺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都后悔跟丁平顺来了,日了狗的东西,敢情是在他跟前显摆。
  他到底还是没舍得到嘴的饼子,骂归骂,还是继续跟着他走。
  “咦,咋这么多运粮的车?这是往哪运啊?”丁平顺定住,视线朝一溜的运粮车队看去。 第143章 赌场获利   小镇上很少看到有这么大规模的粮车出动,很多人都在相互打听,丁平顺和丁有旺也上前听了一耳朵,原来是白牙郡内的竹岭县一带爆发洪灾闹饥荒了,当地的县太爷正高价收购粮食,原价三十六文钱一斗(12斤)的棒豆以一百零八文钱收购,整整翻了三倍。
  丁平顺一盘算,这要是去附近村子里从村民手上直接收购,一斗还用不了三十六文钱,转手就能卖到一百零八文,这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他不觉有些心动,这种机会可不是年年有,他家如今好歹有点薄底儿,便想着晚上回去跟常氏合计合计,待掏钱给丁有旺买饼子时他老后悔了。
  三文钱都能收购两斤棒豆了,悔不该为点虚面子伤了自个的钱袋子。
  “他们买的屋远不,口老干了,我跟去喝口水成不?”丁有旺咽着饼子感觉口更干了,只想有口水喝便好。
  丁平顺想着送佛送到西,大宝他们回来且还要得一会,也就点头道:“不远,前面便是,走吧。”
  到了裁缝铺,丁平顺给他倒了水喝,又领他楼上楼下看了一圈,不想一圈看下来丁有旺竟蹲地上抱头嚎上了。
  过去在丁有旺眼里,样样农活拿不起,只会偷奸耍嘴皮子的丁有田,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二混子。
  可就这么个不会干活的二混子,竟在镇上买了两层楼的屋子,他丁有旺起早贪黑勤勤恳恳累死在地里,只怕也置不起镇上的半间屋。
  老天爷啊!你是咋个了嘛!
  他在心里哀嚎着,抱怨着,要是他能在镇上买套这样的房子,把爹跟娘还有崽女接到镇上风光风光,这辈子他也算没白活。
  想到自个没这本事,他心里更难受了,嚎得更大声了,把丁平顺唬一跳,哪里想到他会突然情绪失控,忙扯起他往外撵,生怕惊动隔壁的三娘。
  越怕啥越来啥,三娘听到动静过来了。
  “你这人打哪冒出来的,平白闯到别人家里嚎啥?这咋回事啊?”
  三娘眼睛看向丁平顺。
  “不认识,进来讨口水喝的。”丁平顺说着话手下动作一点没停,一个劲扯着丁有旺往外推,“快些走吧,咋好心没好报呢,给你喝了水还赖上不走了是不!”
  他把丁有旺推到了外面,丁有旺抹把泪,看眼简宁和老四买的屋子,脚一跺,转身走了。
  丁平顺暗松口气,又指着他后背骂了两句,才冲三娘点下头,自去后院忙活着做午饭去了。
  三娘对丁平顺印象不是很好,她看眼佝偻腰远去的丁有旺,想着改天得跟简宁提个醒,她可是撞见了,丁平顺悄悄往自个儿子书包里塞好吃的,却没大宝和另三个孩子的份。
  看着老实巴交,实则尽是些小算计小心眼,三娘顶瞧不上丁平顺的。丁平顺心里也膈应三娘,感觉隔壁的大肚婆跟防贼一样总盯着他,这令他很不舒服。
  他在后院井旁洗着菜,想着三娘看他的眼神,心里忽一动,莫不是老四家的叮嘱过三娘盯着自个?坏了!今儿不该把丁有旺引来的,害他贴了三文钱不说还惹来一身臊。
  他在心里大骂起丁有旺,殊不知丁有旺这会也在心里骂他,一个破饼子吃得他扎心不已,想到那样好的房子自个爹娘享用不到,却让丁平顺捡了大便宜,他是越想越扎心,而老五这会看着面前堆成山的铜板却心花怒放。
  老五那晚被抓来镇衙,一路上怕得要命,结果根本没有什么杀威棒,他被何捕头他们扔大牢里,头一晚吓得不敢合眼,直到天明才有书吏来问了几句话,让他摁了手印,之后便没人再管他,到饭点还有人送饭,每天下午还能望风半个时辰。
  虽然牢饭不好吃,可不用干活吃现成的老五还是挺满足,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谁不喜欢啊?早知道坐牢这么轻松,他都后悔没多给马福全两下。
  到了第四天,老五就尝到失去自由的日子有多难熬了,但这时他迎来了他的狱友,赌场看场子的屠一刀。
  坐牢对屠一刀而言就是来休闲度假的,他跟牢头都熟得很,顿顿还有人往牢里送好吃好喝的。屠一刀对老五很是大方,凡有啥好吃的都没落下他,短短几天下来老五对他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屠一刀给老五推开了另一扇门,他描述的生活听在老五耳里那都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他感觉这么多年都白活了。
  今天一早,老五跟屠一刀一块被放了出来,屠一刀说领他去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好日子。他把老五领去赌坊,又借给老五一吊钱让他去玩两把。
  开始老五压根没打算玩,只是面上抹不开,打定主意随便看下把钱退了就走的。结果,当看到别人轻松赚了大把银子不觉心痒难耐,忍不住小小试了下水。
  这一试不得了,他押大出大,押小出小,短短一会功夫他面前的铜板和碎银子堆成了小山,乐得他都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他还想继续赌时,屠小刀过来了,悄声告诉他见好就收,场上输家也不想玩了,他只得罢手。临走前,犹豫会,终还是捡了一点碎银子递给屠小刀,算是给他吃的利钱。
  老五从赌场出来,兴冲冲跑去给儿子买了糕点,给孟氏和老丁头也买了,又给陆氏和两个女儿扯了花布做衣裳,他还不知道陆氏带着女儿回了娘家。
  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就大方,老五提着一包东西走在街上,感觉好极了,俨然是天赋异禀的赌神,觉得自个已掌握了生财之道的秘决,他牛气冲天地信步走进了饭馆。
  老五要了一大盘酱牛肉,又让店小二烫了一壶酒,还指名要云山翠,他有钱了,足足赢了四两多银子呢,还怕喝不上云山翠啊!
  这人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老五还没吃上几口牛肉就听店内食客都在议论高价粮的事,说是又有几船粮食运去了竹岭县,他听了一会,主动端上自己点的牛肉和酒坐去邻桌,和人攀谈起来。 第144章 咱家要发   饭馆一楼大堂用餐的多是贩夫走卒,老五坐个牢结识了些三教九流之人,倒是长了点见识。知道这些贩夫走卒最是清楚各类行情,他向他们打听竹岭县离此有多远路程,以及走水路和旱路分别是个什么价,哪个更合算。
  老五一直不服气丁有田,心中始终窝着一口气,他也知道靠赌博发家不光彩,不是个正路子。
  丁有田和简宁不是不收他们家的粮食吗?不收正好,他这转手卖去竹岭县,扣除车马费还能赚上两倍多。再去各村收些上来,趁机良机狠狠赚它一笔,到时他也去请个酿酒师傅在村里搞个酒坊,他丁有田能干成的事他丁有利同样可以,不但可以,他还要搞垮丁有田!
  老五越想越上头,结了账,他揣上买的东西匆匆往家去了。
  ……
  老屋院里欢声笑语不断,帮工的村民或蹲或席地而坐,捧着碗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简宁在山上打回一头大野猪,还有陷阱里套的斑鸠和野兔,她做的酸菜猪血汤受到了大家一致好评,特别是老太傅,频频点头,赞不绝口。
  老太傅此次是专为粮食增产一事而来,太子收到霍锦成的密信,对粮食增产这事十分重视,皇上正为白牙郡闹灾荒头疼,当地好几个县的县令都被罢免了。
  另外,今年好几个州郡粮食产量都不高,国库存粮并不多。且大涝过后必有大旱,不得不防着,要真能实现粮食增产,就能应对明年有可能出现的旱灾。
  太子连夜召见了太傅,专为霍锦成信中提到的,粮食杂交增产这事咨询太傅有无可能?太傅一听眼睛都亮了,因为他曾经脑子里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只是事务繁多没有时间醉心于农业上,一来二去也就慢慢搁置淡忘了。
  霍锦成在信里只是提到可以通过分期播种方式,具体如何弄他并未言明,因为他对农作物这块不熟悉。老太傅却是知道的,他认为可以一试,并主动请缨来丁家村亲自督办此事。
  今儿上午,老太傅又听丁有田详细讲了如何试种,他心里更有底了。这会无论是看简宁还是看丁有田,他都是满眼赞赏。来前他可没想到乡野之地,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对年轻夫妇,更没想到霍锦成运回去的美酒居然是这对夫妇酿造的。
  “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太傅亲自给丁有田斟了杯酒,笑眯眯地问道:“小哥,你年纪轻轻怎会有这样的学识与见解?”
  “这可是我们村年轻一辈里头,唯一进过学堂念过几年书的娃。”里正赶紧抢着告诉他道。
  “哦。”老太傅打量丁有田一眼,点点头,“听谈吐,老夫已知小哥念过书,怎的做起生意,是无心于功名吗?”
  丁有田还没觉得怎样,里正和族长面上都讪讪的,不知该如何接话,丁有田朗声一笑道:“说来惭愧,在下连考三年,童生都未中,只得转做小本生意,养家糊个口。”
  他嘴里说着惭愧,面上却一脸的淡定从容,这份沉稳及他此时的神态,隐隐令老太傅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又想不起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想不起,太傅便不再想,他转而打量起这座农家院子。
  推倒往外扩建的院墙还没砌起,挖地窖的泥土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边上摆了好几个做土墙的模具。阿蛮和大妞她们吃过饭带着四只小灵狐在土堆下挖着洞,太傅视线落在了阿蛮身上。
  小丫头似乎长高了一丢丢。
  或许是感应到太傅的目光,阿蛮扭头朝他看了过来,对上视线,两手都是泥的阿蛮,爪子扒拉着小脸朝太傅扮了个鬼脸。
  老太傅一头黑线,刚唤声梅香,想要梅香把阿蛮抓过来,就听阿蛮喊声娘,朝着从饭堂出来的简宁跑了过去。
  嗯,娘?
  “娘!”那头老五一脚跨进主院正屋,看见刘氏和她女儿珠儿也在,他顺手把买给陆氏和自己女儿的花布给了珠儿,“拿去做衣裳穿吧。”
  老五先进的偏院,回自个家看了才知道,陆氏在他被抓走当晚便抱着小女儿回了娘家,还留下话要跟他和离。
  和离?想多了。
  他已打发他儿子捎去口信,今晚陆氏不回来他明天就让人写了休书送过去。
  他才不惯着那婆娘,惯婆娘是丁有田那样的孬种干的事!
  “这是给我的吗?”珠儿喜得满脸雀斑都在发光,她搂着花布,似乎生怕他反悔,抬脚就往外走,边走边还不忘撂下一句:“谢谢五叔。”
  “五啊,买的啥,快给娘看看。”孟氏瞧见他手上还拎着两个油纸包,馋得都快哭了。
  刘氏本要撵着珠儿追出去的,闻言又止步,眼往他手上瞧去。
  “两包糕点,买给爹和娘的。”老五把手中糕点递了过去,孟氏接过急忙拆开一包,见是裹了芝麻粒的麻枣,抓起一个啊呜一大口,连连点着头,嘴里含糊不清“嗯啊唔”的表示好吃。
  她的馋样儿差点惊掉刘氏的下巴,其实孟氏一向嘴馋只是她不知道罢了,从前孟氏总是偷着吃零嘴,这回躺在床上行动不便,每天一日三餐吃得又不好,嘴里早淡出鸟来,压根没去想老五才坐牢出来哪来的钱买这些?
  还是刘氏想到,先问了出来。
  “老五,你哪来的钱?”
  “大嫂,咱家马上就要发了。”老五四下扫眼,“我爹和大哥他们呢,咋不见他们?”
  他话音落,老丁头背着两手和老大进来了。
  老大一进屋,狠狠瞪了眼老五,要不是爹娘在眼巴跟前,他早一脚朝老五踹过去了。
  “爹,大哥。”老五自然不会把自己去赌博赢钱的事告诉他们,他谎称自己出狱后帮人去做工了,带回来的东西是东家额外给的酬劳,随后又摸出五十文钱。
  孟氏忙伸出手,老丁头脸色一下好看多了,下巴也朝她点了下,示意老五把钱给到孟氏手上。
  家嘛,还是孟氏当着。
  “你这是遇到啥好人了,半天功夫就给了五十文,还额外赏了东西,是镇上哪户人家啊?二回还用人不?”
  老大丁有旺问道。 第145章 亏不死你   老五懒得回答丁有旺,这不是他要讲的重点,且老大问的话在他看来太过愚蠢,他家发达了都要雇佣别人,还会再去给别人使唤吗?
  “啥二回不二回的,老五说咱家马上要发了,听老五说。”刘氏不满地瞪眼自个男人,催着老五快说,她急于想知道什么好事。
  “对啊,五啊,快说,咋就要发了?”孟氏把用掌心接着的芝麻粒和碎渣倒进嘴里,也催问道。
  “爹,你老先坐下。”老五扶着老丁头在桌旁坐了,又拿过老丁头的烟袋,亲自给他点上火,才直起腰,清清嗓子道:“眼下有桩大买卖,稳赚不赔,还是三倍的利儿,就看爹娘想不想赚这钱了!”
  “别卖关子,快说。”刘氏头一个催促道。
  “是不是官府高价收粮的事?”老大听说三倍利,瞅他一眼,暗懊恼自个回来把这事给忘了。
  当然,他也不认为爹跟娘会答应干这事儿。
  老五没想到老大也听说了这事,听说了更好,说明这事准成,官府办的事能不准成吗?他一五一十把这事跟老丁头和孟氏道了一遍。
  “咱们自己家有余粮,再去舅舅他们村收点,这要凑够一百两的粮食,转手就是三百两啊!”
  他知道爹跟娘手里头有丁有田给的一百两,极力鼓动他俩拿钱出来干这笔买卖。
  老丁头闷声抽着烟,老大回来说起丁有田在镇上置了屋,他听后心里跟被堵住了似的,正难受得紧。
  可一下拿出一百两去买粮食,他心里拿不定主意,不由瞟向孟氏。
  靠在床上的孟氏见老丁头看向自己,激动得都要流泪了,终于又受到老头子的待见和倚重,刚要直腰坐起,想起郎中叮嘱的话忙又靠着没动。
  “他爹,能干!你想想,粮食又不是别的啥,买来还愁卖不出去?不管啥年月人总得吃饭,何况转手还能多卖三倍的价。银子捂在手里头,你不动它,哪怕捂个十年八年一辈子,是多少还是多少,又不会自己下崽儿,你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丁头一想,可不是这么个理儿,再说粮食买来就算卖不到三倍的价儿,两倍也成,再不济自家留着吃,顶多亏个车马行船费用。可要生意真做成了,转手就是白花花的银子,他心里也激动起来。
  磕磕烟杆,他卷好烟袋,牙一咬,脚一跺:“干他娘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老子还不信了,我是他爹,他小子能发家我这老子反倒发不了!”
  打定主意,父子几人分头行动,拿银子四处买粮去了。
  那边丁平顺也按耐不住正急匆匆往村里赶,他吃过午饭偷偷去了趟码头,亲眼看到一船接一船的粮食运了出去,急得他菜都不卖了,挑着担子就打了回转。
  “啥?你要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去收粮食?”常氏被他喊出来,听他讲了他的打算后,眼一下都瞪圆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翻三倍收购粮食,那县太爷怕不是被鬼摸了脑壳吧?这事我听着邪性,不如我去讨简妹子主意,问问她看。”
  “你干啥?她都几个娃的娘了,老四家的就老四家的,还妹子长妹子短的瞎叫个啥。”
  “嗨,这不是田氏老这么叫她,我也跟着这么叫惯了。”常氏解下缠在腰上的围兜,拿着替丁平顺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拍了几下,眉一扬,“我听你方才语气很不耐,可不敢这样,咱家能有今天这样的日子,你又能到处去得了,靠的谁?可不敢忘本!”
  “哎呀,谁忘本了?这不一码归一码,我跟你商量买粮卖粮的事呢,这可真是那啥来着,哎呀,总之这事不是年年都能赶上的,过了这村可就没了那店!”
  “行了,你既回来了就先回去,晚上等我收工回去再说也不迟。我这会正忙着,不好跟你多说,回吧。”
  丁平顺没法子,只得先回去。
  “等下!”常氏又叫住他,“今儿简,老四家的打了头野猪,分了咱家一碗猪血,你捎回去,晚上搁点酸菜打汤,可好吃了。”
  她去拿来简宁给的一碗猪血,交到他手上,告诉他简宁是如何做的,又叮嘱几句,才转身往老屋去了。
  丁平顺看眼凝成块的猪血,随手扔在了青菜筐里,又不是猪肉,什么好稀罕的!
  常氏转去把官府高价粮这事说给简宁听了,简宁愣了下,问她是哪个地方?她也不知道,丁平顺并没说。
  “转手就三倍,这钱真这么好挣?”她问简宁。
  “就算真有这事,那也是打头占了先机的有,后面的可不好说,这事儿不能干。”
  简宁想起宋朝的范仲淹干过同样的事儿,也是灾荒年月高价收粮,待各地粮商把粮食都运去当地后,突然停止收购,最后粮商只得降价处理掉,不然还得贴运回去的费用。而且在码头多停放一天还得再多出一天的人工成本,不亏死才怪!
  她又想起那日秦薏帆来找过丁有田,怀疑是丁有田和他商量的计策,抬眼正好看见丁有田陪着太傅从后院过来。
  丁有田领着太傅去后院地窖那边看了看,又到丁三爷他们盖的马厩那儿打了个转,瞧见简宁望向自己,他止步,问道:“娘子,可是有事?”
  简宁看眼常氏,常氏笑道:“大兄弟,是这么个事……”她把丁平顺跟她说的又讲了遍,“大兄弟,简妹子说这事不能干,是真不能吗?”
  “这是哪个地方的事?可是白牙郡那边?”太傅皱皱眉头问道。
  常氏摇头,她也不知道哇。
  丁有田先是看了眼简宁,眸子里含有赞赏,微点下头后,才对常氏道:“回去告诉平顺大哥,安心卖菜,别东想西想。”
  简宁心里有底了,这高价粮还真是他跟秦薏帆搞出来的事,行啊,这脑子都快赶上范仲淹了,她不会也嫁了个大文豪吧?
  不对,不是她嫁了,是原身简秀姑嫁了。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冒出来?认为他是自己的那啥人……简宁脸一热,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 第146章 难得两全   老太傅见丁有田也没问什么,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示意他借一步说话,自己带头朝他们家的主屋走去。
  丁有田跟了过去,里正和族长不在,俩老儿陪着太傅用过饭回家去了,说是晚点空了再过来。
  没有其他人在,丁有田也不装了,进屋给老太傅重新见过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晚生见过太傅大人。”
  太傅眉一扬,随即捋须点点头,倒也不是很意外。要是丁有田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反而才真的意外。
  “高价粮怎么回事,别说你不知道。”老太傅也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丁有田微一笑:“恕晚生暂时无法告知,大傅大人看着便好,不出十天自有结果。”
  太傅虽然不清楚,丁有田一介小农夫,怎会参与到白牙郡那边官场上的事,但知道事情他确有插手其中,也就不再多问,只是皱眉说道:“赈灾粮早拨下去了,按理早该到了白牙郡内各县城才对,不该有买高价粮这样的事发生的,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晚生听说是不日将到,怎的大人又说早拨下去了,这早是多早?”
  太傅也不去问他听谁说的,只肯定地告诉他,一月前已拨下去了。随后冲门外喊了声,跟他一块来的小厮推门而入。
  “让向前跑一趟,让他去津县找锦成,让锦成去查一下赈灾粮是怎么回事,如今是到了还是没到。”
  老太傅吩咐小厮道。
  向前是赶马车的那汉子,在马厩那边喂着马,小厮走去跟他说后,他牵出马,打马自去了。
  他去后没多久,老丁头父子四处收购粮草这事就传到简宁和丁有田耳里,他父子几人生怕让村里人知道好死了别人,还藏着掖着,谎称别人借了他们家的粮食,如今打下新粮还给他们的。
  村里人又不傻,父子几人一袋一袋粮食背回家,老丁头几时变得那么大方,有那么多粮食借出去的?有那好事的村民路过丁家老屋,顺脚入内便告诉了简宁和丁有田。
  简宁也是有些无语,这儿子挖坑,老子跳了。
  她倒不关心老丁头一家赔不赔,赔死都好,可丁有田想着毕竟是自个爹娘,暗懊恼没早一步听说,早听说便让向前带话给老六了,眼下少不得麻烦丁三爷跑一趟了。
  丁三爷套马准备去时,简宁瞧见了,问明原因她让丁三爷不用去,跟着她去找了丁有田。
  “我没让三叔去,他们已经在四处收购粮草,你把老六叫回来,他们也未必肯听老六的。若让他们知道你在背后插手这事,没准到时又会找上门来闹。”
  “……是我欠考虑了,还是姑娘想得周到。”丁有田沉默会道。
  “卖不掉,顶多也就赔上来回运费,让他们花钱买个教训没什么不好,你也别太担心。”
  丁有田点头,没说什么,他心里明白简宁说得有道理,老六回来不一定劝得住老丁头和孟氏,到时白跑一趟不说,兴许还会连累老六挨顿骂。
  可他心里仍是放不下这事,丁有田比谁都清楚,老丁头和孟氏是啥样的人,他们要么不拿一文钱出来,拿出来了十头牛也拽不回头。且一旦这钱打了水漂,他也无法预测那一家子会发生什么变故。
  眼下他只希望他们头脑能稍微清醒点,别把全部银子砸下去,他知道老丁头和孟氏手上顶破天有个一百八十两银子,若是好歹留一点,亏了过段日子慢慢也就缓过来了。
  普通农家攒俩钱不易,他忽然有点儿理解,刘瞎子原来为啥不肯教他智术了。
  为救灾民于水火,他不得不给秦薏帆献策,原本只是针对不良商家,可架不住那些跟他爹娘一样的小老百姓生出贪念,妄图一夜暴富,最后鸡飞蛋打还不定会有多少家庭遭受重创。
  他自个断了亲的亲娘,他尚且着急,担心他们受不了打击会一病不起。那别人的爹娘呢?
  他转念又想到,要是他没有跟着刘瞎子学智术,没有给秦薏帆献策,只怕成千上万的灾民会饿死!
  唉,世间难得两全法。
  罢了,人只要不生贪恋,便不会有无妄之灾,一切皆是命!
  他把自个劝得明明白白,但眉宇间仍是郁结着这事化不开,简宁看在眼里,不由想到前世见证过的大型村斗火拼事件。
  特警队偶尔也会被抽调去维护地方上的治安,一些山区里的村民,哪怕今天打得你死我活,明天要摊上什么大事,神奇般的又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
  为了争夺水源,为了争夺开采权,村与村之间能发展到持火铳相见的地步。
  丁有田虽和那边断了亲,可血缘哪是一张纸能断得了的,万一老丁头和孟氏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她可不想丁有田和四小只记恨自己。
  真是麻烦。
  吃过晚饭,里正把太傅请去了自己家歇息,小厮福喜也跟着去了。简宁给小家伙们讲完故事,忙活完后,回到房里,她看眼躺在床榻上看书的丁有田,问道:“要不,后半夜让秋哥送你去趟县城,你把老六捎回来,让他明儿一早去那边劝劝,听不听在他们,你自己做到问心无愧便是了。”
  丁有田眼睛一亮,倒把秋哥给忘了。
  上午阿蛮把秋哥喊去了杂物间,后简宁让他跟老太傅说了秋哥的事,秋哥现在可是顶替她干活的好帮手,村民们都能接受秋哥,简宁相信太傅也能接受。
  所以,秋哥早重新上岗,这会正盘在廊上啃着简宁赏给它的野猪头呢。
  “夜里……”丁有田迟疑会,“可否劳烦姑娘一道?”
  “行,悄悄去,悄悄回。”简宁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去,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她不好向四小只交差。
  月黑风高,简宁爬起武装好后,推醒了睡在榻上的丁有田,递过了他的衣裳。丁有田睁开眼,见她头脸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二话不说立即有样学样,从她手里接过衣衫把自个裹严实了。
  让简宁没想到的是,丁有田这厮居然恐高,秋哥驮着他俩刚升上半空,他惊呼一声,身子一歪,一头栽了下去! 第147章 古人打架   简宁想也没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在他栽下去的那一瞬间,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脚脖子,自己也被他坠落的力道给拽扯下去。
  两人像重型炮弹一般笔直砸向地面。
  风吹得简宁睁不开眼,但她强撑着在第一时间从百草间里拿出绳索,将丁有田的脚和自己的手紧紧缚在一起。
  “放…开…我!快…撒手……”她耳畔掠过丁有田惊慌失措被风撕碎的惨叫声,可能他以为松开自己,简宁或许能存活。
  简宁此刻只希望他们能被树枝给挂住,缓冲一下下坠的速度,把伤残减到最低限度。
  咦,好像真碰到什么东西,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坠落的速度更快了,但跟着风的阻力变小,下坠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简宁试着逆风睁开眼,发现是秋哥,秋哥驮住了她和丁有田,随后慢慢落了下来。
  捡回一命的丁有田,看到简宁倒在草地上,不觉长舒了口气,他拍拍秋哥,喘着气问简宁:“没、没事、吧……”
  简宁无力地摇摇头,她得缓一下,前世她经历过数次比今晚更凶险的事,但没有哪一次让她后怕过。
  她不敢去想,要是她没有及时拽住丁有田,又或者她拽住他没有及时拿出绳索缚住他,在风的作用下他被刮跑了,失踪了,死了……想到这她觉得心被撕裂一般,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回事?
  察觉到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情感,无关原身,她有些闹不明白,难道说她爱上了丁有田?
  不!不可能!
  她对他连喜欢都谈不上,前世她心里装着队长她可是清清楚楚,那时候她看言情剧看小说,每每看到女主闹不明白自己爱不爱男主她都无法理解。
  爱一个人自己怎会不知道?
  尽扯蛋!
  她一定是担心他死了,四小只会难过会伤心,那样她会更难过更伤心。
  对,没错,就是这样。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丁有田,他照队长差远了,骑蛇飞行都会栽下来,这样没用的男人她怎么可能看得上?
  “姑娘要是休息好了,我们抓紧时间早去早回吧。”
  简宁翻身坐起,边解绳索边道:“你确定还要去?确定还敢再飞一次?”
  “我会闭上眼,或者往天上看。我保证,再不会把姑娘拖入险境。”
  “如果再有下一次,以后叫我时请把‘姑’字去掉!”
  丁有田:“……”
  秋哥驮着他俩准备重新起飞,丁有田执意简宁在前他在后,简宁让他搂着自己的腰,并用绳索将他和自己缠绕一块。
  “我拽着绳索就好,尽管放心,我不会再让自己跌落拖累姑娘。”
  “闭嘴吧!”
  秋哥再次升空后他果然一言不发,简宁扭头见他闭目昂着头,便悄悄拿出一架无人机,试着输入“鼎盛酒楼”,居然真在地图上显示了,一个是镇上的,一个是县城里的。
  这款无人机也太强大了吧,虽有离线功能,能全方位覆盖并定位古代的地理位置也是没谁了。
  “叮”一声,系统提示音响了。
  电子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
  马福全感应到武器库的异动,发现少了架无人机,立即发来信息询问。
  简宁:[去找老六传个话,没事。这个点了,你是在休息被惊醒了还是在外面执行公务?]
  马福全:[公务。]
  简宁:[抽空回趟家,田姐姐和马小麦他们都想你了。注意安全,保重。]
  马福全:[嗯。]
  这人,多少天没回了?还和前世一样,忙起来没日没夜,也不想想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田氏虽没说什么,但这些天明显话少了,笑容也少了。
  简宁忽然觉得,队长这样的男人也不太好,至少做他的家属不太好。
  “那是什么?”
  丁有田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他指着天上的无人机问道。
  “你不是说闭着眼吗?”
  “我还说了往天上看。”
  好吧!简宁道:“是飞鸟。”
  丁有田看见了她手上的遥控器,虽不知道是个啥东西,但他知道能操纵天上飞的那玩意,所以清楚简宁没跟自己说实话,这一刻他对她来的那个地方充满了好奇。
  居然能制出跟鸟儿一样在天上飞的家伙,太神奇了!
  还有更神奇更令他惊讶的。
  快飞抵县城时,无人机突然发出预警:“危险!危险!前方三公里处有两个古人打架!前方三公里处有两个古人打架!”
  简宁有些无语。
  这无人机也太智能化了吧?
  她不过担心大半夜的骑蛇飞行,万一惊吓到赶夜路的人不好,也怕被人放冷箭给射下来,所以设置了一下。
  秋哥也不安起来,一上一下原地飞着,不再往前。
  前方,两团白光纠缠在一起。
  简宁摸摸秋哥,示意它暂且原地不动,随后点进全息画面不断放大再放大,能让秋哥不安的只有风清子。
  “是师父?”
  简宁手臂一紧,丁有田一把抓住她左手胳膊低呼道。
  画面上,刘瞎子和罗俊贤(风清子)正御剑打得难分难解,丁有田看看画面又抬眼看看前方两团白光,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来我师父真会仙术,他不是去说书会了?和他打斗的又是何人?”
  “你不恐高了?”
  “恐高?怕高是吧?这会秋哥不是原地不动么?姑娘都不怕的,我,我也能慢慢适应。”
  “既然能适应,可不可以别抓着我胳膊,都让你给抓疼了。”简宁皱眉,他恐高,她则是恐慌。
  手臂上的热浪脉脉袭来,令她莫名慌乱,心也响如战鼓。
  察觉到自己无意中抓住了简宁胳膊,丁有田忙松开手,重又抓住绳索,语气急促地道:“姑娘,咱们去帮帮我师父可好?”
  要帮的话也是她帮好不好?
  他能帮上什么?
  不添乱就是好的。
  但简宁话出口说的却是:“你确定你师父需要我们帮吗?他好像还占点上风。”
  说罢,简宁还是收回了无人机,又拍拍秋哥,示意它降落。待落地后,简宁让秋哥找个地儿先藏起来,她带着丁有田猫腰朝前方跑了过去。 第148章 一剑穿胸   简宁跑到近前才发现,刘瞎子和风清子是在城外那座庄院上空打斗。这座庄院早被官府查封,按理应该有人把守,此刻里面却寂静无声,没有半点灯火,不知道怎么个情况。
  “咱们进去看看,你先把这个戴上。”简宁自己早已戴上红外夜视镜,她又拿出一副给丁有田,轻声叮嘱道:“跟紧我,一会看见什么都别大喊大叫,切记,千万别大叫!”
  话落,她手上又凭空冒出一把冲锋枪。
  “这,这这,又是什么玩意?”丁有田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打哪儿冒出来的。
  “好东西,一会你就知道了,先戴上这个看看。”简宁指指他手上的红外夜视镜。
  丁有田戴上,周围景致一下看得清清楚楚,这也太神奇了,“你们那个地方真好,你还能回去吗?要是哪天你找到了回去的路,记得带上我,我也去瞧瞧。”
  简宁难得俏皮了一下:“好,要能回去,我一定不带你!”
  “为何?”
  “因为,所以,别废话了,走吧。”
  简宁端着冲锋枪向庄院摸去。
  庄院门大开着,里面有打斗过的痕迹,却空无一人。她领着丁有田在后院隐蔽了下来,两人抬头朝半空中看去,因戴了红外夜外镜,看得格外清楚。
  刘瞎子使的武器居然是平津帆,而风清子用的是铁拐杖,两人皆打得怒发须张,漫天飞舞的根根长发在风中泼飞如旗,仿若上古神话中妖魔尖利的长指甲。
  不说丁有田看得触目惊心,连简宁这样身经百战的特警人员都瞪大了眼,从前她只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样的打斗场景,演员还是吊了钢丝的,兵器也是假的。
  眼下可是真刀实枪。
  “姑娘……”丁有田手朝刘瞎子他们指指,“你能否上去,像我师父他们那样?要是能,何不上去助我师父一臂之力,也免得咱们在此耽搁太长时间,误了正事。”
  简宁瞪他一眼:“我上房揍你还行,上天……”
  她要能上天还说个屁,别说上天,她手里的现代武器这会都没用武之地,两大绝顶高手在天上飞来飞去,打成一团,就算在有效射程内,一梭子过去还不知道会扫到谁。
  只能静待时机,总不能一直在天上飞着打吧,那多累啊!
  她心里正闪过这念头,只见刘瞎子手中平津帆忽脱手直直往上蹿去,继而又往下一斜,顿时数点寒芒自八卦图中射出,以泰山压顶之势罩向风清子。
  空中传来一声怒吼!
  接着“砰”两声闷响,披头散发的风清子和他那根铁拐杖,无巧不巧跌落在简宁和丁有田隐蔽之处,就在他俩眼皮前。
  无暇思索,简宁跃起,端起冲锋枪照着他连发数十枪,将他占用的罗俊贤的肉身打了个稀巴烂。
  “不可!”刘瞎子落地尚未站稳,便先出声喊道。
  完了,简宁心下一颤,忙扭头去看丁有田,见他一脸茫然站在那,方才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自己一下。
  “是你吗?”简宁定定看着他眼睛问道。
  “何故有此一问?”他正视着简宁的眼睛,两人此时都还戴着夜视镜,能互相清楚看到对方的眼眸。
  简宁暗松口气,然这口气还没沉到底,她胸口忽一震,一股大力袭来,竟推得她趔趄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怎么回事?
  她以为自己方才看走眼,风清子还是上了丁有田的身,以为是风清子偷袭了自己,不料扭头看过去,竟看到自己正一脸狞笑地举起丁有田砸向刘瞎子。
  “不要!”她冲过去想拦阻,还没靠近丁有田就被他身上迸射出的金光给逼退。
  “找死!”刘瞎子一声暴喝,接住丁有田后,他手中平津帆一抖,却毫无反应,他暗骂一声,扔了平津帆,抽出腰带,拿在手里一甩,腰带瞬间化为利剑。
  “简宁”阴阴一笑:“看谁找死!”
  她足尖一挑,下一秒挥舞着铁拐杖和刘瞎子厮杀上了。
  “师父!别伤她!”丁有田先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但随既醒悟“简宁”不对劲,可那是他娘子的肉身,他不希望他娘子肉身受损,又担心简宁,一边关注着刘瞎子和“简宁”一边四下看着。
  简宁就在他眼前,可此刻她只是一缕亡魂,他根本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说话,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绝望无助过。
  更要命的是,随着肉身体力的消耗,她感觉自己越来越乏力,好像随时有消逝的可能……
  终于,她支撑不住,软软倒在了地上。
  “坚持住!”正在厮杀打斗的刘瞎子,忽然朝简宁这边看了一眼,大声喊道。
  简宁不觉一怔,刘瞎子能看到她?那么一定也能听到她说话吧?她心里正转着这念头呢,只听刘瞎子大声一喝:“自作孽!”
  他咬破手指,将血往剑上一抹,手中长剑朝着“简宁”刺去。
  “娘子!”
  谁也没想到,丁有田冲上去护在了“简宁”身前,刘瞎子收势不住,一剑刺穿了他和“简宁”的胸口,将两人钉在一起。
  简宁一见之下,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师,师父…对,对不住……徒儿,没,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师父伤了我娘子的…的肉身……”
  丁有田口里喷出鲜血,眼看要倒下去了,刘瞎子一把扶住他,探手入怀摸出一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边往他嘴里塞去边道:“糊涂东西!我老瞎子真个瞎了眼,怎收了你这么个徒儿!”
  “师…师弟,想不到你竟下此狠…狠手,毫不顾惜同门……”
  “哼,你死有余辜!”
  刘瞎子又自怀里摸出一黑匣子,打开对着“简宁”喝道:“还不进去,更待何时!”
  他话落,匣内光芒大作,风清子的魂魄离体被吸进了匣子里,他一离体,简宁魂魄自动飘进了原身体内。
  刘瞎子给简宁也喂了粒丸子,她醒转后,第一时间去看丁有田,他双目紧闭平躺在地上,已失去知觉。
  刘瞎子也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双手合十,看向简宁道:“死不了,你管他就成,不用理会老瞎子,也别打扰老瞎子!”
  “多谢刘叔,你只管调养,别的交给我。”简宁将丁有田抱去厨房,平放在案板上,之前她被风清子挤出秀姑肉身,百草间也消失了,好在重回肉身,百草间也随之回来。
  她拿出几盏节能灯挂上,强撑着先检查了丁有田的伤势。
  他被一剑刺穿,好在刘瞎子有分寸,没伤及心脏,没什么大碍。简宁自己伤势也不重,她刚处理完两人伤口,马福全同着关捕头他们到了。 第149章 师父戏言   这段时间马福全他们一直在搜寻风清子的藏身之处,城外这座庄院之前每天也有衙役轮流把守,近两天马福全才把人手全部撤掉,为的是给风清子下套,看他会不会灯下黑重返此地,好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简宁先前既便没动用武器库里的冲锋枪,这晚他也会领人过来庄院看看,在简宁动用冲锋枪又没顾上回他信息后,他当即和关捕头带人往城外而来,半道上就听到冲锋枪声,便火速赶了过来。
  马福全他们闯到后院,一眼看到刘瞎子和全身被打烂的罗俊贤,他正要上前问刘瞎子话,简宁提着一盏节能灯出来,叫住了他:“别惊动刘叔,他受伤了,需要调息一会。”
  “你也受伤了?要不要紧?”马福全见她胸前衣襟上有血迹,抬脚朝她过来,“怎么搞的,不拿了武器吗?”
  简宁朝前院指指:“去那边细说。”
  丁有田在输液,她不想让关捕头和那些捕头衙役看到,把人都领到了前院东屋,她告诉他们:“我们本来是进来歇个脚,顺便上个茅厕的,没想到风清子那厮又摸回了此处,还打伤了刘叔。我也不慎被他所伤,不过好在他还是被我干掉了,你们把尸体弄走这事也就了了。”
  马福全知她说的非实情,也知道她是避着关捕头他们,所以很配合地点点头,命手下捕快去把罗俊贤的尸体抬出来,准备一会用电子屏幕在问她实情。
  “那个孩子找到没?”简宁想到自己被风清子夺了肉身,差点魂魄消散,不由就想到同样被风清子占据肉身的那个男童。
  “还没有。”马福全道:“县衙当晚走火,又有人劫狱,第二天风清子的尸体也被抢走,虽然封锁了消息,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或许怕被报复,有几户隔天就搬离了县城,不知去向。剩下的问过了,都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
  简宁记挂着还在输液的丁有田,他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保护秀姑的肉身,也等同于是保护了她。
  她没忘,他一边惦记着秀姑肉身的安危,一边拿眼四处找着她的魂魄。
  要没有他挺身挡那一剑,这会躺在厨房案板上接受诊治的人就是她了。
  “找不到暂时就别找了,风清子已经灰飞烟灭,以后再也无法害人。明天把罗俊贤的尸体挂在城门上也能安民,没准那几户孩童的亲朋看到后会转告他们父母,日后他们又搬回来了也不一定,先就这样吧。”
  简宁面上带出倦意,她看了马福全一眼,马福全会意,接过她话道:“行,那你们要没事的话我们便撤了,明儿我休沐一天,一早就回去。”
  “等下,有事。”简宁道:“差点忘了,你明儿回来正好把老六捎上,让他直接先去我那儿一趟,我有事找他。”
  “没问题,我一定把人给你捎回来。”
  “简娘子,你确定不用和我们一道进城找个郎中看看吗?”关捕头看她气色不好,出于关心,问了一句。
  “她自己就是郎中,我这条命都是她打鬼门关拉回来的。”马福全笑笑,“叫上兄弟们,走吧。”
  后院里,刘瞎子还在席地打坐调息,简宁送走马福全他们转来后院,见他头上冒出袅袅白雾,她不觉想到丁有田身上迸射的金光。
  丁有田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夫,为何风清子附不了他的身,她变回亡魂同样也不能靠近他。
  这是什么缘故?
  她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厨房,简宁见丁有田面色较先前好了些,人却还没醒来。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他没再干农活,她又一直用酒糟配着药膳暗中给他调理着身子,刘瞎子也懂药理,备不住他也帮他调理过,总之这会灯下看他,眉如墨画,面如中秋之月,似乎比简宁初见他时更为俊美了。
  她不由看痴了……
  直到耳边响起他的呓语她才醒过神,他皱眉不停喊着:“娘子别走,别走娘子……”
  从前简宁很讨厌听他唤自己娘子,但此刻听他喊着娘子她心里莫名甜滋滋的,不过转念想起他喊的并非自己而是秀姑,她又觉有些失落。
  隔会,见他额上出了汗,她拿出了帕子。
  “醒醒,快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简宁用帕子擦着他额头上的汗水,看来他做了恶梦,她没察觉,自己喊他时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娘子!”丁有田忽挺身坐起,随既又捂着胸口倒下,简宁被他惊了一下好的,忙俯身查看了一下他胸口伤势。
  “小心些,别乱动,且得养些日子呢。”
  丁有田明显怔了下,她跟着意识到自己语气过于亲昵,垂下眼睫,岔开了话题。
  “可是梦到了你娘子。”她问他。
  “嗯。”
  “梦到她……说了什么?”
  丁有田凝神想了想,明明醒时梦境还在脑海里,眨眼功夫忘得一干二净。
  “想不起来了,一下全给忘了。”他说罢,看向简宁,定定瞧着她,忽冒出一句:“真好。”
  “什么真好?”简宁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姑娘又回来了,真好。”
  姑娘?
  她怎么这么不喜欢听他姑娘长姑娘短的,简宁脸一沉,刚要说什么,刘瞎子拿着他的破平津帆进来了。
  “师父,你没事吧?”丁有田扭头朝他看去,“那恶人呢?徒儿好像听他叫了师父一声……”
  “闭嘴吧你!”刘瞎子打断他,“你对老瞎子这么没有信心的?非得送上来挨一剑才舒服是不?怎样,透心凉的滋味可好受?”
  丁有田挤出笑:“臭瞎子!你都能上天了,却不教徒儿……你,你藏私,不配为人师父。”
  “我藏私了么?册子给没给你?你看出个子丑寅卯没?”
  “那什么……”丁有田转目看向简宁,“册子我不懂,我娘子她能看到上面的道士在动,不如你教……”
  简宁瞪他眼,打断他道:“刘叔知道我不是你娘子,别瞎说了。”
  刘瞎子嘿嘿笑道:“老瞎子只知道你不是秀姑,可不知道你是不是他娘子,这个老瞎子可说不好,也不敢妄言。”
  简宁脸一下红了,忙低了头,一如沉甸的麦穗。 第150章 相星转世   丁有田见简宁螓首低垂,一脸娇羞,侧身立在他边上,此刻的眉眼神态与他和自己娘子成亲当晚一般无二。
  那晚,他走进洞房,他娘子坐在床边,见他进来,也是侧过头,螓首低垂,一脸的娇羞不可方物。
  难道这姑娘对他动了心?
  丁有田心里刚闪过这念头,简宁似是感受到来自侧后方带有探究的视线,一下连脖子都红了,“我去井里打点水来。”她寻个由头,找了个碗出来,快步走了出去。
  “老瞎子去上个茅房。”刘瞎子也跟着出去了。
  丁有田阖上眼,脑子里浮现两双眸子,一双懵懂安静,总带有一丝做错事的惊慌;一双清澈灵动,眼一瞪,不怒自威!
  两双眸子不停在他脑子里交替闪现……
  他突然忆起先前的一点梦境碎片,只是这会他已然分不清,自己梦见的究竟是他娘子还是简宁?只知道梦中人被一股力量拉扯着要离他而去,拼命向他喊着,他却听不清一句。
  但有一点丁有田心里很清楚,当刘瞎子挺剑刺向他娘子肉身时,他脑子里当时想的不仅仅是他娘子,那一瞬间他也想到了简宁,心里怕极肉身被毁简宁也回不来了。
  当他梦中惊醒,看到简宁他怔了下,简宁以为他是因自己语气亲昵而发怔,事实上他只是在想眼前的人是不是简宁。
  确认简宁回来了那一刻,他内心无比欢欣激动,虽说简宁披着他娘子的皮囊,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可能日日看到简宁,对他,对四小只,何尝不是一种安慰?
  更何况,简宁爱四小只并不输于他娘子。
  简宁打来水,轻手轻脚进来,见他阖着双目,刚要转身出去,他睁开了眼。
  “姑娘,留步。”
  “呃,有,有事?是伤口疼吗?”
  “不疼,没事了,咱们几时去县城?”
  “谁说没事?你伤得这样重,不卧床几天不能动的。老六那儿你不用担心,马大哥他们来过,他明儿休沐会带上老六一块回去,你安心养着,别再操心。”
  “姑娘也伤着了,你现在感觉可好?”
  “我没事,你师父炼制的灵丹效果很好,要不是那粒灵丹仅凭我的医术你这会还不定能醒过来。”
  “嘿嘿,那当然。”刘瞎子上完茅厕转来,捋着稀疏的短须笑道:“那些丹药可不是一朝一夕炼成的,需数次培炼不断提升,还得消耗灵根方可炼成。”
  “什么是灵根?”丁有田问。
  “反正你小子没灵根就对了,白浪费了老瞎子的丹药。”刘瞎子也巨纳闷,他给丁有田喂了不少灵药,却始终没从他身上看到灵根乍现。
  按理不应该啊,他蹲在茅厕都还在思考这问题,原本他一度也怀疑过自己当年是不是测算错了,丁有田根本不是相星转世,可先前风清子欲附身丁有田时他看得清清楚楚,丁有田身上迸射出的是星宿之光,他的肉身不是世间邪祟能轻易入侵的。
  星宿转世,怎会没有灵根?
  刘瞎子想不明白,丁有田却不在意自己有无灵根,他看眼简宁,对刘瞎子道:“师父,我有没有不打紧,这姑娘有。师父莫不如收她为徒,教她仙术,这样日后再碰上恶人也好有人助你一臂之力。况且,师父这样的好本事要是失传了,岂不可惜?”
  简宁今晚观看了刘瞎子和风清子的现场打斗后,心里也是非常想要修练仙术的,从前她一直以为仙术是骗人的,现在可不这么认为。或许过去传下来的神话故事都是真的,天上真有天庭存在,所有神仙也都真实存在,只不过他们可能转到别的星球上去了。
  谁知道呢,谁也说不准。
  此刻她忽然怀疑那些发明家科学家没准也都是穿越者,或是神仙将数据悄悄置入了那些人的大脑里。
  世间所有的发明不过是发现而已。
  否则,凡人如何能造出飞机,能发电,能造出手机这些通迅工具。
  刘瞎子瞄眼简宁,未置可否。
  简宁有些许失望,不过也没强求,丁有田从前心心念念想要拜刘瞎子为师,尚且等了好些年,可见刘瞎子收徒很严谨。
  “刘叔,你为何会跟风清子打起来?”刘瞎子一剑刺中丁有田时简宁晕了过去,她并未听到风清子唤刘瞎子师弟,是以并不清楚两人是师兄弟的关系。
  她醒来魂魄已然归位,问过刘瞎子才知道,风清子的魂魄已被刘瞎子收了,再也无法出来作乱了。
  刘瞎子淡淡道:“说书会结束了,老瞎子回家路过此地,被他拦住,话不投机就打起来了。倒是你们小夫妇,不在家中搂着睡觉,半夜跑出来干啥?”
  简宁闻言脸又红了,她知道刘瞎子没说真话,既然他不愿讲她也不再问,不过她心中另还有疑问。
  “我们是去县城找老六。刘叔,你有阴阳眼吗?是天生的还是……”
  “嗨,要有天生的阴阳眼,老瞎子宁可毁了这双招子。”刘瞎子说罢,又问他俩:“你们去找老六干啥,出了啥事?”
  简宁看眼丁有田:“你有伤,我来说。”
  她把事情经过大致讲了讲,说到高价粮的事她又看眼丁有田,“事情就是这样,他想让老六回去劝下他们。”
  各地粮商纷纷运粮赶往竹岭县这事,刘瞎子亦有所耳闻,心下还暗赞叹竹岭县的县令是个人才,下了一招妙棋,没想到这招妙棋竟是出自丁有田之手。
  他点了点头,拿过被损毁的平津帆道:“你俩是带着秋哥出来的吧?秋哥在哪?时辰不早了,老瞎子得先行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秋哥借老瞎子一用,你二人待天明雇辆马车再回吧。”
  丁有田伤成这样只能坐马车回去了,简宁猜想刘瞎子伤势也没完全恢复,应该暂时无法御剑飞行,便去把秋哥叫了来。
  秋哥还有些儿不敢靠近刘瞎子,简宁告诉它风清子的魂魄已被刘瞎子收了,它略有些僵硬的蛇身这才松软下来。
  刘瞎子骑上秋哥走后,简宁看看夜色,估计还有个把时辰天才会放亮。她先给马福全发了消息,让他天明后帮他们叫辆马车过来,随后又拿出红外夜视镜戴上转身去了厨房,她打算把丁有田抱去前院屋子里放到床上歇会。
  “姑娘,不可!”因她也有伤在身,丁有田怕她用力撕裂伤口,伸手挡着不让她靠近。
  简宁摊开手,手心多出一把麻醉枪,她用枪对准丁有田手臂,冷声道:“我困了,想休息会,你要再耽搁时间,别怪我一枪打晕你。这一枪下去,可比一剑穿心还疼,你要不要试试?” 第151章 又玩消失   丁有田不认为简宁真会对自己下手,不但拒绝配合反还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乃未嫁之身,除非姑娘有本事打晕在下,否则在下绝不会做出有损姑娘清誉之事。”
  这男人还真是狗啊,简宁心道,自己刚对他有些好感他就作上了,和自己同居一室怎不说毁她清誉了?
  她是他名义上的娘子,她还有清誉可毁?更何况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
  脸一沉:“你可知道前世威胁过我的人,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话落,她赏了他一粒麻醉弹。
  这是你逼我的!简宁摘下夜视镜,为免抱他时尴尬她才戴上的,现在既然他被麻晕了她也省点力气,直接将他放进百草间,又拿了床军用毯子出来,铺在前院东屋床上,将他挪到床上后她自己也在边上躺下了。
  ……
  刘瞎子到家后,秋哥自行朝老屋游去,他推门而入,自怀里摸出黑匣子,并起两指在盒上轻轻抹过,一团白雾升起,随即风清子在盒面上浮现。
  他魂魄被囚禁在一间石室,手脚被缚魂链给锁住,面上已没了一丝桀骜凶残,双手不停作揖恳求道:“师弟,愚兄知道错了,念在同门情谊上你放了愚兄吧!师弟,愚兄真知道错了……”
  刘瞎子冷哼一声:“当年你如何害的花信子,从实招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这话从何说起,小师弟乃病故,愚兄知道时同样悲痛万分,心中痛楚并不亚于你。愚兄可以起誓,若真是愚兄害了小师弟不得好死!”
  他肉身本就已被简宁打烂,也算是没得到好死,忙又改口道:“让愚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刘瞎子衣袖一甩,指着他怒道:“还敢狡辩,你并非走火入魔才自断双足,而是小师弟临死前给你下了药,为保命你才不惜断足。你若老实交待,念在同门之谊上或许我还能饶你这一遭。”
  “愚兄真的冤枉啊!你我师兄弟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小师弟入门虽晚,可向来得师父厚爱,况师父仙逝前一再叮嘱我俩要善待小师弟,愚兄怎可能残害同门戕害小师弟呢!”
  “哼,你尽管编,接着编。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刘瞎子脑海中浮现小施的脸庞,小施几乎是花信子的翻版,那日霍锦成他们抬着小施过来他一眼认出酷似小师弟。
  他虽隐居在丁家村,江湖上的事并非一无所知,早些年他就听闻花信子于二十年前病故,还留下一个遗腹子的事。他也曾外出寻访过小施母子,只是一直没有任何音信,不想小施竟然入宫做了太监。
  那晚他说外出去参加说书人大会,其实他只是去了津县,他在县城等了好些天,今儿才等到机会。向前奉太傅之命来后,霍锦成带人匆匆离开了津县。
  霍锦成一走,他便乔装成算命先生,摇着铃铛在“鼎”字号后院喊着能通阴阳,能让活人与逝去的亲人相见。
  小施听后,让人把他请了进去。
  刘瞎子早在永平三年就已隐居,他从未见过小施的母亲,接近小施只是为了催眠他。
  小施的母亲在他六岁那年郁郁而终,临死前把一切都告诉了小施。母亲死后,小施一直靠着乞讨为生,九岁那年他打听到仇人风清子投靠了雍王,他用了三个月时间乞讨到了京城。
  为报仇,他自愿进宫做了小太监,小施是个聪明伶俐的,只有太子能跟雍王抗衡,而铲除雍王必先断其爪牙,所以他义无反顾投向太子,终成为太子的心腹。
  刘瞎子从小施嘴里得知是风清子害了小师弟,他要找风清子并不难,两人一同长大,风清子会藏身何处他比谁都清楚。
  天黑后,他直接去了城隍庙。
  风清子原本想闭关修炼打造空间,先是雍王派人来扰他,命他去拦截宫里派出的画师抢夺画像。那日他曾与小施打过照面,但彼时他满脑子想着空间的事,天色又昏暗,他根本无暇多想别的,任务完成也就跟着遁了。
  他一心想打造出强大的空间,回来继续闭关苦炼,不想阔别多年久寻不到半点踪迹的师弟居然主动送上门来。
  一山不容二虎,雍王想找到南洋子为已所用,而风清子压根没想过要把南洋子举荐给雍王。他带人寻访南洋子,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后杀掉南洋子。
  他把刘瞎子领到了城外庄院,本以为自己这些年修为精进不少,城外这座庄院将会是刘瞎子的坟墓,且能在他死后把罪名推到接管查封这座庄院的官府,何县令头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南洋子始终技高他一筹。
  此刻,他内心恨极怨极了他师父,他是大弟子,师父却一直偏爱他两个师弟,对他藏了私,临终还把衣钵传给了南洋子,也就是刘瞎子。
  刘瞎子这会也懒得再听他聒噪,他手指在盒上一抹,风清子消失不见。他扬手一甩,把黑匣子抛上了堆物杂物的阁板间,随后准备药草疗伤去了。
  简宁眯了一觉醒来,睁开眼,不想撞进了丁有田的视线里。
  “你居然真对我下手?”他几乎是磨着牙冲她低吼道。
  “怎样,被麻醉的滋味如何?”看他好像很生气,简宁反倒乐了,她翻了个身,两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他。
  “想知道何不自己试一下?要是姑娘对自己下不去手,我不介意代劳,把那玩意给我。”
  他伸出手。
  “啪!”
  简宁在他手上打了一掌。
  “想得美,要不是怕大宝他们几个没了爹,就冲你敢威胁我我早送你去见阎王了。”
  丁有田想起她说的,前世威胁过她的人坟头草都长老高了,凤目一眯,戏谑道:“姑娘要真有自个说的这般厉害,怎会没嫁人,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
  简宁脸一垮:“看着我,别眨眼。”
  丁有田:“……”
  他还不知道简宁要干什么,下一秒,她“嗖”一下在他眼皮下消失不见。 第152章 谁吓谁啊   简宁因为家庭原因,前世一直都很少年老成,穿越后倒是起了两回童心。前回是吓唬陆氏,这回是吓唬丁有田。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不见,任谁都会觉得惊悚吧?
  可她想差了,今晚所见已足以让丁有田对任何事物生出免疫力,加上他一直帮着刘瞎子抄写西游记,他第一时间想到简宁和孙猴子一样隐身了,并猜到她隐身到了她能随时拿出古怪玩意的那个地方。
  他默默转着视线,打量着房间里有无多出来的东西,之前醒来他粗粗扫过一眼,这间屋子里有些什么摆设心中大致有数。
  一圈看下来,印象中没有多出任何东西。
  这倒奇了,究竟藏身何处去了?
  简宁没听到他喊叫原本打算跟着现身的,结果马福全发来信息,马福全告诉她,关捕头帮他借了辆马车,他已接上老六,但城门换防了,他又换上了便装,并非出城执行公务。城门校尉不肯通融,他只能等着,待开城门再过来接她和刘瞎子。
  马福全还不知道丁有田也来了,并且受伤了,还只当她是和刘瞎子在一起,以为是刘瞎子伤重需要乘马车。
  简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他,等她和马福全说会话,想起丁有田一直没动静,赶紧现身出来,一眼看到他口角有血,头也侧向一旁,双目紧闭着,毫无一点生气的样子。
  她心下大骇,迅速取了两枚手雷出来,同时快速四下扫了一圈,又看了下床底,确定房内没有他人后,她推了推丁有田。
  “喂?丁有田?丁有田!”
  没有反应。
  简宁撩起他眼皮时手都在颤抖,心中万分懊恼,她第一时间想到是风清子的手下,眨个眼的功夫居然潜进来对丁有田下了毒手。
  好在她撩开丁有田眼皮一看,没有失去生命体征的迹象,她心下稍安。
  跟着给他把脉,同样正常。
  全身检查一遍,除了吐血之外,没有任何新添的外伤。
  难道被人下了毒?
  简宁不敢再丢下丁有田,她抱起他准备进去百草间化验一下,看中的什么毒,结果连着两次她进去了丁有田却仍躺在床上。
  这下她整个人都慌了。
  “叮”一声,系统提示音响了。
  马福全:[什么情况?]
  简宁:[马大哥,能不能再去通融一下,赶紧过来!急急急!]
  她需要马福全赶紧过来守着丁有田,她才能放心进去百草间检验丁有田中的什么毒。
  马福全:[别急,发生什么事?]
  她只拿了两颗手雷,没动用别的武器,马福全不确定她那边有无突发情况。
  简宁:[就一分钟前我在百草间跟你说话呢,可能庄院里还藏有风清子的手下,悄悄摸进来给丁有田下了毒。他现在人事不省,可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不知中的什么新型变异类的毒,没检验我也不敢乱用药啊!]
  马福全:[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他直接抓了重点,并连打三个问号。
  简宁盯着他发送的这行字,脑子一下冷静下来,她再次撩起丁有田的眼皮,又重新把了次脉,随后她看向丁有田。
  “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不睁眼,我就一枪打爆你的头!”
  “三!”
  “二!”
  没等她数到一,丁有田睁开了眼,眼底还滚动着笑意。
  谁让简宁先吓唬他来着,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但他没想到是,简宁愣愣盯着他看了会,竟“哇”的一声,捂脸“呜呜”哭上了。
  这下把丁有田整得手足无措了,他一边赔礼安抚着简宁,一边试着想要坐起来。刚撑起一只胳膊,简宁一手按住了他。
  “不许乱动。”
  “我不动,你别哭。”
  “这血哪来的?”
  简宁抹着泪,抬手指了下他嘴角的血迹。
  丁有田唇角微勾,随后扯下腰间香囊,这香囊是用白色粗麻布做的,两面都绣有绿色的四叶草和三两朵小雏菊。
  香囊都泛黄了,他却一直随身佩戴着,他松开束紧香囊口的袋子,从里面摸出几粒丸子,拿了一粒红色的丸子递给简宁。
  “沾水后捏开看看。”
  简宁将灵泉水引到手指上,轻轻一捏——“噗”一下,手指上全是鲜血。
  “刘叔给你的?”
  简宁一头黑线。她算是知道了,他从前为何干点重活就吐血,却一直苟活得好好的。
  丁有田咧嘴,笑而不语。
  “你良心不会疼吗?别人干活你跑去听书躲清闲。”这一刻,简宁倒是有些儿同情起老丁头和孟氏。
  换了她有丁有田这么个好大儿,她定会拿个大棒子扑死他,看他二回还敢偷懒不!
  他理直气壮反驳道:“真吐也好,假吐也罢,他们从不给我抓药,他们良心都不疼我为何要疼?”
  “算你有理!二回你敢吐血试试看,这回饶了你。”简宁斜眸瞪着他,面上似喜非喜,眉眼看去竟格外娇俏。
  丁有田不由恍了神,他定定看着简宁,脑中浮现他娘子懵懂惊慌的眸子,渐渐两双眸子重叠到一处……
  简宁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了,正要下床,他抓住了她腰带,哑声轻唤道:“娘子!别走……”
  “谁是你娘子。”简宁低了头,挣了下,没挣脱。她微侧过身,视线落到他手上:“撒手。”
  “你,去哪?”
  简宁抬眼看下外面天色,“去练功。”
  话落,她又皱下眉头,“一会大宝他们起床,发现我们不在,你说他们会不会被吓到?”
  “别担心,秋哥应该早到家了,有它和果果在,大宝他们会明白爹跟娘都没事的。”
  这人,不会说他们,非得说爹跟娘吗?
  简宁耳根微一热,她“啪”一下,打在丁有田手背上,抽出腰带起身下了床。
  她来到院里,深呼吸一口,静下心开始练功,等她练完,马福全驾着车带着老六也赶到了。
  第一眼看到简宁,马福全就发现这姑娘真是恋爱了,整个人的精气神看去都和以往大不同。
  他真心替她高兴,可心里又有点不是滋味。
  “四哥,你是咋搞的?”老六来的路上还不知道丁有田受了伤,进屋看到他胸口部位缠绕着厚厚的纱布,他担心死了,“我背你过去。”
  “不用你。”丁有田眉眼带笑,看向简宁,“让你四嫂来,她力大。”
  老六个儿不大,马福全本抬脚要过去背他,闻言止了步,侧目看好戏似的瞟向简宁。
  “娘子!”丁有田冲简宁喊了声。 第153章 疑心相识   这人是要闹哪样?
  简宁很是无语。
  之前只他俩在那会,是谁扛起清誉大旗拒绝她抱他来着?现在当着人她的清誉反倒可以踩在地上了?
  简宁用眼神向他发出灵魂拷问,她相信他看懂了,因为他眉眼上扬,摆出一副:咋的?他乐意。
  “娘子,快些儿,可不敢耽搁马大哥,他都好些天没回家了,田姐日日在家盼着呢!”
  丁有田催促道。
  简宁只得上前,不过她可没打算背他,她直接一个公主抱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并让老六把军用毯子扯下铺去马车上。
  老六应着,手脚利索地扯下军用毯子,一溜儿先跑出去了。
  丁有田一手搭在简宁肩上,一手替简宁理着睡乱的发丝,冷不丁用只有他和简宁听到的声音小声道:“马大哥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吧?”
  简宁脚下一滞,完全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马福全。
  她的反应让丁有田明白,自己猜的没错,他俩果然来自同一个地方,并且早先就认识。
  在这之前,丁有田从没想过马福全也是穿越而来,他是在马福全驾车来后在院里跟简宁打招呼时,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的。
  两人都是死而复生,简宁在马福全伤势痊愈后有天又一反常态,稍一联想他便不难猜到,他俩不但认识关系还不浅。
  莫名丁有田心里就很不爽,从房里到马车短短五六十米的距离,他叫了不下十声娘子,叫得简宁满脑壳黑线,有那么一瞬间都想将他当炮弹一样给甩出去。
  “来,给我。”
  马福全和老六先上车接了一手,两人将丁有田打横放在了正中座垫上,简宁上车后又拿靠枕给他垫在了脑后。
  这辆马车较之简宁买的那辆稍宽敞点,简宁和老六分坐在两侧,为防马车震动将丁有田颠下来,她直接将右脚从鞋里抽出来抵在了坐垫边上。
  不想丁有田凤目一挑,斜眼看向简宁道:“娘子,你这脚气味有点重啊,熏得为夫脑仁疼。”
  简宁眼一瞪,抬脚作势踹他。
  老六轻咳一声,突然感觉车厢里不适合他,“我去外面坐着,这里面我坐着不习惯。”
  说罢,他掀开帘子坐去了外面。
  “看,娘子,老六都让你给熏得受不住了,这气味儿是真有些大。”
  “你家娘子的脚,跟我有什么关系?”
  简宁凶巴巴的用唇语反击道。
  她又不是汗脚,要臭也不是她的脚臭,跟她有毛线关系。
  “四哥,你要作死别连累我,我可不想挨揍!”老六在外喊道:“我跟四嫂一头的,四嫂,我只是想看马大哥赶车,可不为别的,别听我四哥瞎说。”
  四嫂拳脚厉害,老六赶紧申明。
  马福全侧目看他眼,又扭头朝里头喊了声:“坐稳当了!”随后手中缰绳一抖,马儿撒开四蹄朝前跑去……
  到了镇上,简宁让马福全把车先赶去张麻子店里,让老六进去告了个假,这才又往丁家村而去。
  快到村口时,老六提前下了车,到了后山,马福全下马把简宁和丁有田送到了家门口。这回,丁有田没让简宁抱进去,也没让马福全背,他自己捂着胸口让简宁搀着下车走进去的。
  “爹爹!”
  大妞从灶屋出来,一眼看到丁有田胸口缠着纱布,飞跑了过来。
  二妞三妞也跟着从灶屋跑了过来。
  “大兄弟。”
  “四哥。”
  常氏翠姑和丁阳丁健都围了上来,纷纷问着咋回事儿?
  “没事,不用担心。”简宁一边回着他们,一边搀着丁有田往房里走,边走边又问大妞她们,“你们吃过早饭没?”
  “田婶婶在做,田婶婶还拿了钱给三叔公,让三叔公到了镇上再给哥哥买吃的。”三妞大声告诉她道。
  马福全进来看了眼,没看到田氏,以为她还没来,都快走到门外了又打转,朝着灶屋走去。
  丁有田扭头看他眼,进屋后先把大妞她们三个打发了出去,随后看向简宁问道:“你…跟马大哥,你俩,之前便认识吧?”
  “你想知道?”
  “不过随口一问,说不说在你。”
  “哦,本来还想说的,既然你是随口一问,无心知道,那就算了,不说了。”
  简宁拉上床帘,换过衣裳,抬脚朝灶屋走去,人还没进屋先打上了招呼:“田姐姐,辛苦你了,还累得你来帮着做早饭,谢谢了。”
  灶屋里,马福全在帮着生火,田氏在摊饼子,她回头看眼简宁,笑道:“谢啥呀,回来路上没撞着大宝他们吗?”
  田氏看上去精神头也好多了。
  “可能错过了,谢谢你给了他早饭钱。”
  “这么说可见外了,小麦都不知在你这蹭了多少顿早饭了,他爹刚还说呢,今儿晚上让你们全家上我们家去吃饭,让小麦正式拜你为师。”
  “行,那今儿晚上我就不做饭了,全家都上你们家吃去。”
  马福全提醒她道:“记得把刘瞎子,还有霍锦成的父亲都叫上。”
  田氏一听,笑道:“那这样,索性把里正和族长他们一并都叫上,也做个见证。”
  “好。”马福全点点头,“下午我上趟山,然后再赶车去把岳母他们接过来,晚上办个几桌,咱家也热闹热闹。”
  “听你的,你说了算。”田氏笑盈盈地瞟他眼,他如今事事还能想着她娘家人,说明他把她放在了心上,让她好不欢喜,眉梢眼角都不觉染了春色。
  简宁在边上摊着饼,听着他俩很家常的拉着话,商量着晚上办饭的事,看还漏请了谁……她心里不再酸涩,看他们说得高兴她也跟着高兴。
  夫妻原该就是他们这个样子,过日子有商有量的,虽然平淡,却透着岁月静好的温馨绵长。
  田氏因着好些天没回家的马福全回来了,整个上午都乐得合不拢嘴,话比早几日明显多了起来,她一直在说着马小麦拜简宁为师的事,手里干着活儿一点没耽搁她闲聊,满院都是她的声音。
  倒是平常最能跟她说到一处的常氏话少了,笑得也敷衍,中午简宁喊上她帮着自己一块做饭时问道:“你好像有心事,是平顺大哥执意要收购粮食运去那边卖吗?” 第154章 借钱被拒   常氏可不正是为这事闹心。丁平顺没病之前,家里大事小事都是两人商量着来,自他病后家里家外任何事都是常氏一人拿主意。眼下他病好了,又从来没有这么坚决的要做一件事,昨晚他一直跟常氏描述着码头的盛况。
  不单是白沙镇的粮队,河面上不时还有其他县镇的运粮大队,浩浩荡荡,源源不断。
  丁平顺认定这是赚钱的大好机会,整整三倍的利儿呢,错过这村可没了那店。他让常氏管简宁借钱,他自己也联络了几个族人,今晚打算去各村收粮食,每斤加多两三文钱,也搞个运粮大队,还说赚了钱他们也在镇上置套屋。
  他打算置套和简宁他们一样的市坊屋,既可以住家也可以开商铺做买卖,且计划好了就开家裁缝铺做成衣。常氏手巧,往后他们一家凭着常氏的手艺就能糊口,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从此脱离了农户,在镇上买了屋就能改为商户。
  当今皇上虽是商贩出身,但大宴国并没改变商户的社会地位,商户仍排在农户后,可那管啥用?丁平顺给常氏细细讲了道理,有银子,全家能过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日子才是紧要的。而且成了镇上人,他们的儿女往后都能结门好亲事,若永远在乡下待着,大丫她们几个往后只能嫁到农家,少不得还要做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的农民。
  常氏让他说得心动起来,心中为此举棋不定,内心她觉着赚钱应该如简宁他们这般,脚踏实地,正经做营生才对。可又向往在镇上买屋开店铺。
  单靠在简宁这做活路,一年下来撑死挣个四十多两银子,刨去丁盛上学的费用和日常开支,靠剩下的银两在镇上买屋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但常氏心中也有顾虑,简宁和丁有田都不看好卖粮这事,跟着他俩走是没错的,她把顾虑也跟丁平顺说了。不想丁平顺却说这样的好事儿没准他们自己悄悄做了,背不住瞒着他们,所以他让常氏管简宁借钱。
  一来他们手头钱真是短缺,能多进点粮就能多赚一点;二是试探一下简宁,她要找借口不借,指定就是背着他们把钱都拿去买粮了。
  今儿一早常氏过来,恰好简宁和丁有田夜里又外出了,这便令常氏更加拿不定主意了。
  简宁见她半晌不吭声,眉头蹙得越发紧了,想着她干活上心,赚俩钱也都是些辛苦钱,不忍她家卷进去,于是多劝了句:“凡事只要想着天上不会掉馅饼,不起不该有的贪念,就不会有无妄之灾。”
  “我家那位可不这么想,他难得拿回主意,我也不想为这事跟他伤了和气。”
  “妹子……”常氏犹犹豫豫的,“你看能不能……”
  “不能!”
  简宁看出她想借钱,一口回绝。
  “别多想了,好好干活,勤劳致富才是王道。”
  她没法跟常氏明言,她钱都给了秦薏帆,别说眼下手上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能借,更不能告知实情,因为没准会坏了丁有田和秦薏帆的大事,那样倒霉的可是万千受灾百姓。
  要知道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向来是最快的,她这头和常氏挑明了,只怕明儿都能传到白牙郡那边。
  “妹子说得有理。”常氏借钱被拒,心中反长舒口气,这事搅得她昨晚觉都没睡好,此刻反打定了主意,“方才就当我没张过嘴,妹子可千万别放心上,也别伤了咱们之间的情份才好。”
  听她这么说,简宁转过脸看她,见她一脸坦然,便拉起她手道:“姐姐信我就好,若姐姐有别的难处向我张嘴,我就是卖房卖血也会帮姐姐。可这事我自己都看不准摸不透,只想着做人不起贪念,守好本份就对了。”
  “姐姐不放心上,不怪罪我,也不因此跟我生分就是万幸了,我又怎会放在心上?不会的,放心,啊?”
  她拍了拍常氏的手,安抚道。
  “你俩说啥呢,啥放心不放心的。”翠姑上午最后一锅酒酿完,也进来帮忙做饭了。
  平常翠姑很少会帮忙做饭,但她份内的活她会干好,她若帮忙只有一个可能,她公公里正来了。
  她要是干完活闲坐着等饭吃,里正会不留情面当众喝斥她的。
  “能说啥,说田氏呗。”常氏烦心事没了,面上也就露出笑容,“早些天她家男人没回来,她就跟霜打着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叽的。今儿你瞧瞧,她……”
  “瞧什么瞧?”她话没说完,田氏一脚也跨了进来,扑上去就作势要撕常氏的嘴,“我让你背后嚼蛆,看我撕不烂你的嘴……”
  她们打闹起来,简宁想笑,却扯得胸口疼,刘瞎子的药倒是好药,也不知是什么灵丹,能快速愈合伤口,只是暂用不了内力。早上打拳她就发现了,只不过当时为避开丁有田,她才在外面活动了一下。
  这头,她们做着饭聊得火热;那头,丁有田一觉醒来感觉好多了,正陪着太傅里正他们也聊得热火朝天。
  里正已决定把他家九亩田全拿出来做实验田,一早他就同着太傅在田里忙活,做着肥田工作。
  太傅也挽着衣袖裤腿,在田里忙活了一上午,他比里正这些庄稼老把式更懂得如何肥田,改良土壤。
  里正和族长他们只知道用人畜粪便,以及草木灰来肥田,原本里正家的几亩田收了粮食后,又种了番薯和秋菘(萝卜),他即决定带头把自家田地用来做试验田,今儿就打算把这些都拨掉拿去喂猪。
  太傅教了他们很多植物肥田的方法,比如番薯,挖个坑做为堆沤池,放入一半的水,将蕃薯发酵腐熟就是肥料。
  丁有田在简宁给他的书上看到过,那样沤出来的是天然的有机肥料,关于沤肥制肥书上有很多记载,他趁机都提了出来,以请教的方式和太傅探讨起来。
  太傅深谙农业,他并非前朝贵族清流之家出身,早先也是耕读人家子弟,是正儿八经靠着科举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是大宴国定国后头一年科举夺魁的状元。
  看着眼前的丁有田,太傅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他和丁有田是越聊越有话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丁有田也因他没有太傅的架子,于农业这一块又确实博学,一些他在书上看到不大理解的,问起太傅他都能一一解答,丁有田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除我师父之外,夫子实乃晚生见过的最博学之人,实实令晚生佩服得紧。”
  “哦,敢问小老弟的师父是何人?”太傅大人眉一扬,问道。 第155章 不识旧人   丁有田还没开口,里正和族长先发话了,族长道:“是我们村的刘瞎子,教有田侄子酿酒的师父,还会说个书,算个命,哪谈得上什么才学,也不是啥正经学艺的师父。”
  “对,算命也不准,尽瞎扯。”里正可没忘刘瞎子算错丁有田的命,孟氏把丁有田一家打包送去刘瞎子家,还是他出面把丁有田一家接回去的。
  俩老儿都觉得丁有田到底还是年轻,嫩了点儿,刘瞎子一个乡野老酒鬼,咋能跟京城里来的老夫子相提并论?老夫子这么看重他,他咋不知道借机抬高自个儿,还把刘瞎子那上不得台面的算命先生捧为师父,这不是给他们丁家村丢脸吗?
  看来没有他们这些老家伙,给他掌着舵还是不行啊,两人都暗给丁有田丢眼色儿,示意他快别说刘瞎子是他师父了。
  丁有田呵呵一笑,想着刘瞎子深藏不露,连他都是才知道刘瞎子还能上天,还能收人魂魄,可见他师父不喜张扬,所以也不解释,而是转开了话题。
  简宁过来请他们移步院里用饭了。
  老太傅看着摆在面前的山珍和农家菜,又忍不住连连点头。偏远山村的百姓能有这样的生活,可见大宴国这些年真是国泰民安,他做为当朝太傅只觉甚为欣慰。
  “咦,小老弟,怎么没把你师父请来啊?”
  “我娘子打发小女去请了,一会就到。”
  丁有田话音刚落,大妞三个和阿蛮前呼后拥扯着刘瞎子来了。
  刘瞎子进来,在里正边上略站了会道:“老瞎子身体不适,不饮酒,还是同侄儿媳妇她们一桌罢。”
  说完,他牵着三妞自去了饭堂,和简宁她们一桌吃饭去了。
  丁有田听他好像受了风寒,说话嗓子有点嘶哑,便将简宁喊了出来,让她一会给刘瞎子看看,拿点药片给他吃吃。
  “你呀,是不是成书呆子?”简宁压低声音,“咱俩的伤口都是他给的药,他还能给你整那吐血的玩意,用得着我给他瞧病吗?傻不傻你!”
  “会鼓捣几粒药丸子不一定会瞧病,他要会瞧病,不早把我娘子和大宝给治好了。”
  简宁一想也对啊,他说的好像不是没有道理,算命的都会弄些狗皮膏药,真正治病倒不一定会。
  “行,一会我给他看看,放心吧。”
  饭后,简宁要给刘瞎子把脉,他摆摆手:“不用,老瞎子自个在家熬了药,晚上我就不去那边吃饭了,你们吃完让我徒儿给我送一碗来就成。”
  “熬了药?刘叔,你懂药理会治病吧?”
  刘瞎子嘿嘿笑了两声,没说会,也没说不会,只说乏了,得回去歇会。
  两手往后一背,自去了。
  他打院中丁有田他们那桌过时,太傅朝他扫了眼,却没认出他是大宴国第一任相国,南洋子。
  下午,六口灶都暂停了酿酒,里正族长指挥村民在院里打桩,加个棚顶,两边也都要围起来一截,这样下雨天也不耽搁事了。
  推倒的院墙也重新垒起来了,后院地窖再有几天差不多完工了,许木匠连着数日都在忙惠民医馆的事,碗一丢,又在打药柜了。
  所有帮忙的村民都只需管顿午饭,别的一概不用管,没有一个村民偷奸耍滑,这也是简宁为何决定看病不收钱的原因,当然,也或多或少受了一点梅娘的影响。
  “娘子。”
  简宁和田氏她们几个偷得一会闲,坐在廊上聊着天,丁有田走来喊了她一声,后面还跟着屁颠屁颠的果果。
  “我同夫子他们去地里头看看,你去歇会吧,回来你还没好好歇一觉,别把身子累垮了。”
  “我没事,倒是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能行吗?”
  “嗨!”田氏手一挥,“别你呀我的,要我说,你们小两口搂着一块去歇着吧,都别忙活其他事了,给大宝添个兄弟才是正经该忙活的事儿,你俩说对不对?”
  田氏笑问常氏和翠姑。
  翠姑捂嘴笑,她公爹里正还在院里同着太傅在说话,她可不敢说啥出格的玩笑话打趣简宁他们。
  常氏和田氏是一对说荤话的最佳拍档,在她咧嘴开口前简宁已羞红脸,起身落荒而逃了。
  她走得之急,惹来田氏她们爆笑,田氏嘴还没合拢,马福全来了。
  马福全在家补了一觉,睡醒过来蹭吃的。
  他不和简宁丁有田见外,田氏心里对此还挺高兴,她进屋去跟简宁打声招呼。进去时简宁正坐在床头,两手捂着脸,面上还热辣辣的呢。
  “哟,这是怎么了?”田氏问她。
  “没什么。”简宁揉揉右边的脸,“先前吃饭不小心硌了牙,没事了。”
  她又故意照脸上拍了拍。
  “有事?”
  “你马大哥才起来,还没吃饭,他喜欢吃面食,我就着剩菜给他弄碗面,跟你说声儿。”
  “下回这样的事不用特地跟我说,想给他做点啥吃的你尽管做就成,快去吧。”
  “得嘞,那你歇着。”
  田氏欢欢喜喜自去给马福全忙活吃的去了。
  简宁一觉醒来,酿酒棚已搭盖好了,共打了十六根柱子,顶棚都铺了厚实的莎草,两边和后面只下面挡了一人高的竹篱笆,用来防风防雨,其余敞着用来通风通烟。
  人多力量大,里正和族长的号召力杠杠的,大多农闲的村民都来帮忙了,院墙也快垒好了。
  简宁捡起村民扔在院里的莎草,趁机告诉他们,莎草是中药材,能行气开郁,利尿消肿。
  “四嫂,你说的这个利……”丁阳塞了把刨花进灶膛里,起身望向简宁,挠挠后脑勺,又不大好意思接着往下说了。
  简宁说起医术上的事可不会害羞含糊,她道:“利尿就是排尿通畅,这儿还有点莎草,我去洗洗泡了,等熬了汤药你们都喝点,对身体没坏处。”
  她知道丁阳多半排尿有点问题,是她大意了,这两天丁阳总跑茅厕,她先拿了几片消炎药,把他喊去了灶屋。
  “以后哪儿不舒服别憋着,尽管跟我说,别把小毛病憋出大病来。”她把药片塞到他手上,又递过一杯水,让他先吃一片。
  丁阳这两天确实排尿困难,每次挤出几滴,还疼,恼火死了,他一个男人,又不好跟简宁张嘴,接过药片,迫不及待吞了。
  “谢谢四嫂。”
  “以后注意卫生,要勤洗,勤换亵裤,懂我的意思吧?”
  “啊噢,懂,懂的,谢谢四嫂。”丁阳闹了个大红脸,从灶屋出来,险些一头撞上丁有田。 第156章 每周一休   丁有田见他面红耳赤,只当活儿没干好简宁训斥他了,进屋见简宁在用壶里的开水烫杯子,他随口问了句:“丁阳怎么了?”
  “没事,应该是有点炎症。”简宁烫着杯子也没看他,嘴里道:“我已经给了他几片消炎药,再熬点药给他们,让他们几个都喝点,一天干那么久的活,他们有时候可能习惯憋着不去上……”
  简宁忽打住,她猛发现自己没有给他们几个定休息日。
  这可不成!
  每月不说休八天,四天总是要休的,她可不是黑心的老板,怎能这样压榨别人的血汗。
  真是该死,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你,在想什么?”
  丁有田见她话没说完,蹙眉像在想事情,不觉问道。
  “我们忘了给他们制定休息日。”
  “休息日?”丁有田略一沉吟,“是指的休沐吧?”
  简宁“嗯”了声。
  丁有田笑了,雇工从来没有休沐一说,有事或生病了跟东家告假便是。东家准你一天假,不扣你工钱,已属仁义。摊上黑心点的东家,扣你一天工钱,你也无话可说;你若不满,直接给你解雇了。
  毕竟没人愿意丢掉一份好差事。
  他跟简宁说后,简宁摇头:“这可不行,不说都是一个村子的,就算雇的都是陌生人,也没有这样压榨别人的道理。”
  “一周休一天吧。”简宁道。
  “一周?”
  丁有田眉一扬,表示不解。
  “就是七曜。”
  古代人把一周叫做七曜,星期一是月曜日,星期二是火曜日,星期三是水曜日,星期四是木曜日,星期五是金曜日,星期六是土曜日。
  指日、月、及五大行星等七个主要星体。
  “我们那七天叫一周,或一星期,一个月就叫一个月,不会说正月、柳月、端月什么的,只有农历,也就是旧历才有这些说法。”
  “哦,可一周休一天,一月下来就是四天,怕是会延误交货期,咱们就得赔钱了。”
  丁有田接受能力超强,一下就改了口。
  “不是同时休,只要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一天只能休一人,这样剩下的人也能转得开,不是还有秋哥帮着吗。”
  “懂了,轮换着休,这倒是可以,那就听娘…听你的便是。”
  简宁斜目,笑道:“你叫我娘我正准备应了呢。”
  “无妨,应便是。”丁有田唇角勾起一抹坏笑,“只不过你若应了我可是要吃……”
  见简宁手动了,他及时打住,并往后闪退了半步。
  “小心你的狗头!”简宁扬扬锅铲,冲他张牙舞爪道。
  “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啊。”
  臭流氓!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方才想说什么,简宁恶狠狠地剜他眼,揭开锅盖,把泡好的莎草放了进去。
  盖上锅盖,她转目,见丁有田还勾唇站在那看着自己,她耳根一红,“还不给我死远一点!”
  “我若死了,你可成了寡妇。”他忍笑转身,走到门口又打转,“差点忘了,太傅说运送琉璃的车队和工匠这两日便会到,你看咱们家要不要改个琉璃天窗,这样屋子里会亮堂许多。”
  丁有田原来去县里应试童生,见过一间书肆用的是琉璃天窗,整间屋子光线极好,很是亮堂。
  “天窗倒没必要,把窗户都换成琉璃窗就好了。其实玻璃更好,更透明,有工匠来,我们倒是可以自己来制玻璃,这个马大哥应该懂得一点。”
  “你跟他,你们从前便相识?”
  简宁没有再瞒他,“是,我们都是一个特警队的,他是特警队长,我是他手下的一名警员,就好像捕头和捕快的关系。”
  原来是这样,丁有田眉眼一松,“这么说他管着你,是你顶头上司。”
  “以前是,现在可不是。”
  简宁说罢,看他眼,“还有事?”
  丁有田很想说,没事他就不能待在这?经过昨晚,他感觉有些东西悄然发生了改变,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可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人。
  “晚上,你打算穿什么?”他总算想到一个话题,,瞅眼简宁身上衣衫,他道:“穿得太鲜亮不妥,不如穿那件你自个做的青衣吧,那颜色稳重。”
  他说的是田氏打发马小麦送来的那匹青布,被孟氏她们抢走后她又去夺回来的,还是霍锦成买来送马家的。简宁拿着给他和大宝各裁了一件长衫,剩下的给她自个也裁了件半身裳。
  简宁针线活不是太好,针脚虽不至于歪歪扭扭,但比起常氏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衣裳做好后她一次没穿过。
  倒是丁有田和大宝都穿过好几回。
  “行,听你的,就穿那件。”
  汤药熬好,简宁端去外面,喊他们几个一会等凉了都喝上一碗,随后又告诉他们,以后每个七曜都可以歇一天,不用来上工,但必须提前一天打招呼,不能搞突然袭击。
  “那会扣一天的工钱吗?”翠姑问道。
  “不会,除非当月多歇了一天才会扣。”简宁又看向丁三爷,“三叔也一样,哪天想歇提前一天告诉我便是。”
  “我不用歇,赶个车跟玩似的,每日就接送几个娃,不歇不歇。”他连连摆手。
  简宁笑道:“我可先申明,不歇,我也不会加工钱。我还是建议你们定期歇一天,日日做着同样的事,时间长了人不累,心也会累。”
  丁有田道:“是极,听我娘子的吧,歇一天,第二天精神头会更好,干起活来才更有劲。”
  丁阳丁健对视一眼,兄弟俩面上都露出笑意,酿酒这活路一点不比种田轻松,他哥俩和田氏常氏都是干惯农活的人,他们尚且觉得辛苦。翠姑相比他们以往干的多是家务活儿,每天收工回去她两个胳膊都酸疼得抬不起来。
  她早没了跟田氏常氏比的心劲了,对简宁给自个开的工钱也是心满意足,要不是每日收工一百文钱当场兑现,她只怕早坚持不住了。
  “那我明儿歇一天吧。”她头一个提出。
  “行,酿完这一锅,你和田姐姐今儿都先收工,你去帮着她备晚饭吧,她家今晚要办饭请客。”
  田氏常氏面上都很动容,两人都暗感叹自己摊上了好东家,尤其常氏。想着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说服丁平顺,这样好的东家,可不敢背后再胡乱猜测质疑。
  要不是简宁,她男人现如今还是个痨病壳子,她也还在种菜卖菜,一家人糊口都艰难,哪还能供她家丁盛读书识字,这辈子只怕连学堂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做人可不敢忘本。
  田氏笑嘻嘻地拉着风箱,摸摸边上的秋哥,见它换了张嘴继续拉,她抬目看向简宁,“秋哥还挺任劳任怨的,是不是也该歇一天啊?” 第157章 一地鸡毛   秋哥要是哪天化为人形,简宁都不带意外的,这货体内像是住了一个人类的魂魄,田氏话音刚落它立即看向简宁,眸中还带有一点小期待。
  简宁直接无语了。
  那委屈巴拉的小眼神,搞得好像她奴役欺负了它似的,还想歇个毛线。
  “它只是在我有事忙的时候顶替一下,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干活。再说它有两张嘴,可以换着干累不着的。”
  简宁驳回了田氏替秋哥打的请休报告。
  秋哥认命地低头继续拉着风箱,田氏拍拍它右边脑袋,“没事,一会跟我走,今儿让你好好吃一顿。”
  秋哥甩甩尾巴,一下兴奋起来。
  “娘子……”丁有田本想说这里有两张嘴的可不止秋哥,凭啥别人能歇一天秋哥不能?转念想到,他这话一旦出口,即便简宁一时半会醒不过味,田氏常氏和翠姑一定能马上听懂。
  他可招惹不起这三个老娘们。
  “你想说什么就说,别说一半留一半的。”简宁瞪他眼道。
  丁有田摸摸鼻子,“我是想说,干脆酿完这一锅今儿都歇了,让丁阳丁健把咱家的桌椅板凳先搬去马家,都去给田姐帮忙张罗张罗,你看如何?”
  “行,那酿完这锅,把明儿的茭草棒豆泡上就收工了。”
  能收个早工大家伙都很高兴,往后每月又还能休四天,几人有说有笑卯足劲干上了,秋哥劲头比谁都足,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这货真是成精了,简宁看它特么早忘了自己是条蛇了。
  收工后,秋哥高昂着头跟在田氏他们身后往院外游去,原本肚皮朝上躺在自个专属座椅上呼呼大睡的果果,忽睁眼跳了起来,“嗖”一下蹿到秋哥背上。
  这架势也是要跟去蹭吃蹭喝啊!
  秋哥老老实实驮着它,果果不但深受丁有田宠爱,连简宁对它都青睐有加,秋哥压根不敢放个屁。
  院外,梅香带着阿蛮和大妞她们几个,在惠民堂医馆外许木匠刨好的几块木板上,玩着丢沙包抓猪骨头的游戏。
  这游戏是简宁教大妞她们玩的,她们又教会了梅香和阿蛮,玩法是,先把四个猪骨头都抓在手里,然后甩在木板上,再往上抛起沙包,在沙包落下前要单手抓起形状一样的猪骨头,然后再接住落下来的沙包。要是漏抓了一个猪骨头,或全部抓起但没接住沙包,就算输。就要换下一个人来玩。
  四只小灵狐也在她们脚边的草地上玩耍着,毛球看见秋哥驮着果果出来,立刻冲过去也跳到了秋哥背上。
  “毛球!”阿蛮刚要跟过去,大妞叫她:“阿蛮姐姐,该你了。”
  在毛球和游戏之间,阿蛮选择了游戏。
  毛球先是惨遭阿蛮放弃,接着又被果果一脚从秋哥背上踹了下来,秋哥后背和廊上那把破椅子一样,都被果果视为自己的专属地盘。
  自打秋哥加入这个大家庭后,果果浑然忘了早先舔着脸求着四小灵狐和它玩的时候了。
  毛球气坏了,龇着两颗门牙冲果果咆哮着,结果被田氏常氏扭头指着鼻子给骂了。
  田氏她们以为它是冲秋哥咆哮,她们和秋哥一块共事的革命友谊,使得秋哥在她们眼里的份量重过毛球一万倍。
  毛球一下风中凌乱了。
  它拖着尾巴默默走去坡前,它需要静一静,思考一下,自己是如何从被阿蛮追捧的小王子,沦落到无人理会任人喝斥的地步。
  坡下面的草地上,几只鸡在低头捉着虫子,简宁隔几天会在这地草地上洒点先天喝剩下掺了灵泉水的茶水,所以这块草地上不但草长得特别茂盛,虫子也特别肥,母鸡吃后蛋下得又多又大。
  不想这秘密被住在坡对面的屠婆子发现了,她见这块地的虫子比其他地方都多都肥,便把自家几只鸡都赶了过来。
  屠婆子和孟氏特别能说到一块,人也远比孟氏刁钻,她自个两个亲生的女儿都扬言和她断绝关系,永世不再来往。
  啥样人养啥样鸡,她家四只母鸡仗着鸡多势众,总是冷不丁照着简宁家的下蛋鸡头上啄一下,结果被简宁家的大公鸡瞧见,这家伙翅膀一扇,面对四只母鸡丝毫不带怂的,单枪匹马就跟屠婆子家的四只鸡干上了。
  打得鸡毛散一地。
  屠婆子家的芦花抱鸡婆也不是善茬,它跳起正要扑向简宁家的大公鸡,这时毛球跟道黑旋风似的扑了下来,一口咬住了芦花鸡的脖子。
  芦花鸡一下嗝屁了。
  毛球又冲向另外三只奔逃的母鸡,一口咬断了跑在最后面的母鸡左腿。
  “哎呀哎呀,我滴个天啦!”屠婆子听到动静跑了出来,远远瞧见,呼天抢地拍打着两腿跑了过来。
  屠婆子拎着两只鸡杀进院里时,简宁正在房里对镜照来照去,她上穿青色半身衫,下身搭配了一条米白色的襦裙,她先还担心上衣颜色偏深了点,怕米白色压不住,结果竟意外很搭,看上去端庄沉稳,又不失女子的婉约柔美。
  满意。
  她莞尔一笑。
  刚扣下铜镜,就听外面有人咋咋呼呼,走出去一看,认得是屠婆子。
  “哼!”没等简宁开口问,屠婆子自觉有理,将一死一伤两只鸡甩到她脚跟前,叉着腰道:“说吧,怎么了结,你们家的黑狗干的!”
  “你想如何了结,你说。”丁有田从东屋出来,说道。
  “没有五百文钱这事了不了,谁来都不好使!”
  “你做梦想美事呢,你这是金鸡还是银鸡啊?”简宁说罢,眼往站在院门口的毛球睃去。
  毛球瞅她眼,挨着院门边进来,避开简宁绕了一圈跑去了丁有田边上。
  “娘,你干啥呢?”屠婆子的儿子在后院帮着挖地窖,听到有人报信赶了过来。
  他捡起地上两只鸡,往指着简宁鼻子叫骂的屠婆子手上递去,“回吧,多大个事,别跟这闹腾了。”
  屠婆子哪里肯干,不依不饶非得闹着要赔她五百文钱,丁有田让简宁取一百五十文钱给她,“就一百五十文,你要便要,不要你明儿上衙门击鼓去罢。”
  一只鸡顶破天卖到六十文钱,在众人劝说下屠婆子只得悻悻作罢,她藏好钱,想从她儿子手上抢过两只鸡,她儿子还算懂事,没让她抢去,而是递给了简宁。
  “钱你都收了,这鸡你还想拿回去,哪有这道理,快些回去吧。不然往后我可没脸来换秘水卖粮食了。”她儿子板下脸道。
  屠婆子照她自个儿子啐了口,骂骂咧咧地走了。
  简宁要不是看在她儿子面上早把她打将出去了,平白损失一百五十文钱,眼下钱又正紧张,气得她把两只鸡重重摔给丁有田。
  丁有田提起那只受伤的母鸡,盯着看了看,随后冲简宁笑道:“别生气,明儿我用它给你挣五千文钱回来。”
  “你在逗我呢?” 第158章 一字千金   五千文差不多快三两银子了,简宁从他手里又拿过那只被毛球咬断腿的鸡,见鸡背上还被啄秃一块,就这怕是四十文钱都卖不到,“你确定不是在拿我寻开心?”
  丁有田笑笑:“你若不信,明儿便可见分晓。”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简宁不由仔细又打量了一下那只鸡,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算了,她还是把这只鸡的腿治一下,也好让他拿去尽可能的多卖几文钱。
  至于他说的五千文钱,扯蛋!
  她不做那梦。
  “不可!”丁有田见她手上多出医药箱忙叫停,“不须医治,治好了可就不值钱了。”
  这下简宁彻底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不治就不治,但有一样,明儿你说的兑不了现,到时别怪我把你给贱卖了!”
  “那要看卖给谁,若买主是你,我分文不取,白送如何?”丁有田眯起凤目,笑道。
  “给我死一边去!”简宁没好气地瞪他眼,夺过他手上另一只挂掉的鸡,拿去灶屋先把断了腿的鸡用萝筐扣好,再把死鸡处理了,让大妞送去了田氏那儿。
  晚上给小麦送点什么比较好呢?
  简宁有点犯愁,有心把上回马小麦用过的枪送给他,又恐他拿着惹出祸来,她收杨瑾瑜为徒时把乌阿婆给她的医书送了他,练武的书她可没有,就是有,马小麦现在也识不了几个字。
  想了想,她抬脚朝房里走去。
  丁有田卧在床榻上在看书,简宁走去道:“帮我写几个字吧。”
  “做何用?”丁有田抬眸问道。
  “收徒总得有点表示,空手感觉不大好。”
  “只有徒弟给师父见礼的,勿操空心。”
  “你就说写不写吧!写副字也是个心意,空手我可不好意思,你要不写往后别吃我做的饭,自己看着办。”
  她转身要走,丁有田叫住她,“写写写!不就写几个字,这有何难,写便是了。”
  简宁自觉去研墨,她让丁有田写了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马小麦只喜舞刀弄枪,收到这副字时还挺遗憾,要是送他那把枪他会一蹦三尺高,但这副字后来竟有人愿出一万两黄金收购珍藏,让他狠狠发了笔横财。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只说简宁看他一挥而就,撂下笔后,她歪着头横看竖看了好一会。她虽写不好毛笔字,可却懂得欣赏,心下暗叹,这人还是有点用的,几个字让他写得力透纸背,犹如铁画银钩一般。
  不过她可不会当面表扬他,以免他当着自己面翘尾巴,故作还行的样子点点头,“尚可。”
  尚可你还看老半天?
  丁有田也不揭穿她,只提醒道:“时辰还早,即是正式收徒,等席面办得差不多了,马小麦来请时咱们再去。”
  他看她一眼,又道:“你这身衣裳倒是不错,只是换早了点。”
  “我愿意,要你管!”
  简宁话落,武器库传来异动,她斜目扫眼丁有田,反正他已经知道她和马福全都是穿越而来,没必要避着他。她默念声口诀,右手扬起划了个半圈,虚空里便出现了连绵大山,她听到了无人机升空的轰鸣声。
  半山腰处,白雾弥漫,简宁看了半天才看到马福全,她抬手在电子屏幕上敲出一行字:[你去山腰上干什么?]
  马福全:[小麦他们也想要几只灵宠,找找看。]
  简宁:[后面都是原始森林了,有不少毒虫猛兽,注意安全。]
  马福全:[对了,我一路上来发现好几个陷阱,山下猎物可能慢慢少了,个别村民现在把陷阱慢慢往山腰上挖了,这不安全,你跟里正族长说说,让村民们就在山下放套,山腰上危险。]
  简宁:[好,你也小心点。]
  前世他们特警队也常出没边境热带森林,她倒不担心马福全会出啥事,但村民把套往山腰上移这确实危险。
  丁家村四面群山环绕,除去后山属丁家村,其他山头大多都被镇上和县城里的有钱人买下了,大多在山脚下建有庄院,有专人把守看护山头。但也有一些没卖掉的山头,官府又没派人把守,连个守林人都没有,只要多走几步路去那些山上放套,多的是猎物,何苦冒险去半山腰。
  简宁听里正族长他们喝酒闲聊时提起过,丁家村早些年一到傍晚,不时能看到老虎拖儿带女大摇大摆自村里路过,直到后来村里人渐多,村民一到傍晚又燃放火堆,慢慢才没看到老虎这些猛兽出现了。
  “你在干什么?”丁有田只看到她手在动,眼睛一直盯着面前某处看着,观察半天他也不懂她在干啥。
  “我在看风景。”
  “风景?”丁有田略一沉吟,“你看风景,我看你,你比风景好看。”
  丁有田并非夸简宁长得好看,而是觉得她行为怪异,必定暗藏乾坤。简宁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她又默念声口诀,抬手抹了抹,眼前画面消失不见。
  “我跟你说你一时半会恐也难理解。”不过简宁还是试着跟他说了下百草间的事,没想到他一下领悟,而且和风清子领悟的一样,“听上去和梦里的天地差不多,如此说来我懂了,早上你就是躲进了你说的那什么百,百草间对么?”
  “对。”简宁想起他身上迸射的金光,不由想试一下,“你闭上眼,我看能不能带你进去见识一下。”
  结果,她进去了,他还在原地。
  “快出来吧,我进不去。”
  简宁现身出来,听到后院挖地窖的村民在说收工了,她决定还是去田氏那边帮忙办饭,没必要拿乔等着人家来请。
  “我还是先过去马家帮忙,对了,刘叔晚上不去,让你给他送饭,饭菜做好我让田姐姐先盛一碗出来,你到时给他送过去了再回来。”
  “行,那你先去,我上师父那看看,一会就过去。”丁有田还是担心刘瞎子,等帮忙挖地窖的村民走后,他锁上门带着毛球朝刘瞎子家去了。 第159章 随他们去   刘瞎子的家平时鲜少有人去,他也很少会锁门,丁有田推门进去里外找遍没看到他。
  “师父!师父?”
  桌上茶杯里的水还温热,丁有田猜想他多半去了后山采药草,于是找了本书,坐下边看边等着他。
  其实丁有田一进门刘瞎子就知道,他压根没去后山,就在丁有田脚下的密室里。
  密室里供奉着十几个牌位,其中一个牌位是花信子,丁有田七岁那年自河里救上刘瞎子那天,正是刘瞎子闻听花信子噩耗后喝得酩酊大醉,不然也不会失足掉进河里。
  无言长叹一声,刘瞎子自密室出来时,人已置身于后山一座坟墓前。这座墓是他为花信子垒的衣冠冢,他默默在墓前伫立片刻,方才转身回家。
  “师父,你怎么了?”丁有田见他神情凝重,忙丢开书本起了身。
  刘瞎子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
  “没事,你怎的这会来了。”
  “先前听师父似受了风寒,徒儿过来看看,师父好些没。”
  “多事。”刘瞎眼皮一掀,瞅向他,“伤口可还疼?”
  “一觉起来就大好了,师父给的什么灵丹妙药,我娘子……她也大好了。师父,你是何时知道她不是我娘子的?”
  “她不是你娘子吗?”刘瞎子眉一扬,反问道。
  随后,不等丁有田给出回复,他又摆摆手,“去吧,我要练会功,晚些时候你再送饭来。”
  丁有田听他说话声音和平时一般无二,显见没事了,也就放心去了。
  他回家换上了简宁做的青色长衫,田氏看到他和简宁都穿着自己送的布裁的衣裳,乐呵呵地道:“别说,你们小两口穿上这身衣裳还怪好看的,跟从画上走出的人儿一般。”
  田氏心里想着,赶明儿她和马福全也做身一样的衣裳,这多好看呀,怎么她早先没想到呢。
  “哟,还真是。别说哈,咱们村这么多的夫妇,也就他俩配得这般好,两人都生得跟画上人儿一样,越瞧越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常氏也笑呵呵地道。
  简宁让她们给说得不好意思了,她没想到丁有田会翻出这件长衫,斜睨他一眼,心里居然觉得有丝甜蜜。
  院外,里正同着太傅也到了。
  里正陪同太傅走访了村里几位老人家,他如今对太傅也是越来越佩服,逢人便夸京城里来的夫子,不但有学问人还随和,没有一丝架子。谈起庄稼,比他们这些长年侍候庄稼的人还头头是道。
  简宁端出瓜果,瞅见老六在大门处晃了下,她放下瓜果,拍了下丁有田,待她转身进了马家堂屋丁有田跟了过去。
  “何事?”
  “老六来了,在外边,你出去避着点人,寻个没人的地方再和他说话。”
  “好,我知道。”
  丁有田出去,四下看了看,没看到老六,刚要抬脚往右边去找,就见老六从一间草棚后探出头。
  “怎样,他们还是不打算收手吧。”丁有田看他脸色就猜到几分。
  “爹下午自个特地跑去县里码头看了,回来说一斤又涨了二十文,河面上一眼望去全是运粮船只,如何还听得进劝。”
  “娘还让我找老板预支工钱,他们这是要下大手笔想狠赚一把呢!我下午也去了趟镇上,找我们老板问了下,可不是预支工钱,四哥交代不让做这事我记着呢,可我寻思着这是个发财的事啊?”
  丁有田唇角勾出一丝冷笑,“那你可有问你们张老板,这等好事他是否参与了。”
  老六摇头:“老板说他如今手上银子不趁手,要是趁手他也想搞一船粮食去卖。”
  “他那是堵你嘴,怕你找他借钱,未必你看不出?”
  “我知道,可我就是琢磨不透这里头的道道,官府可真是实打实高价收粮,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船队往那边运粮了。”
  丁有田拍拍他肩膀,“琢磨不透就别琢磨了,既然劝不住就由着他们去折腾吧。”
  “那我先回去了,帮我跟马大哥说声,明儿一早我还是同着他一块回县城去。”
  老六根本劝不住老丁头和孟氏,因着简宁他们买的马车不接送丁贵丁权,老丁头和孟氏为此窝一肚子火,两人都巴望着卖粮狠赚一笔也去弄辆马车,好出口胸中恶气。
  丁有田想着自个尽了力了,他们不听他也没法子,让他们跌个跟头也好,看二回能否长点教训。
  他转过身,看见马福全身挂满野物从山路那边过来,他站定等着他,待马福全大步走到近前,他笑道:“马大哥,你这收获不错啊,这头鹿还在淌血,是打的吧?”
  他脑中闪过简宁打烂风清子肉身的那一幕,虽不知她使的什么暗器,但他知道与火药有关,和烟花燃放有点像。他猜测马福全也有着和简宁一样的暗器,这头鹿身上的洞和风清子尸身上的洞一个样。
  马福全呵呵笑道:“有陷阱里套的,也有我用飞镖打的,刚我好像看到老六了,是他来过吧。”
  “嗯,明儿还得麻烦马大哥把他捎去县城。”
  “你我两家还用得着说麻烦不麻烦的,这么说就见外了。”
  进院后,马福全跟太傅和里正打过招呼,先把野物送去了灶屋,又告诉田氏,“我换过衣服就去接岳父岳母他们,一会带只兔子和一条鹿腿过去。”
  田氏喜得眉开眼笑,“快去换衣裳吧,鹿腿我来斩。”
  “让弟妹帮着斩一下,你给我打盆洗脸水送去房里。”马福全暗对她挤了下眼,自顾先回屋去了。
  “快去吧,依我说你索性给你男人打盆洗澡水送去,帮你男人好好搓个澡再来,只是别洗秃噜皮了才好。”常氏笑着打趣道。
  “你就嚼舌吧,哪天别让我逮着你两口子闹才好。”田氏笑剜她一眼,见简宁打了水来,忙接过端着去了。
  她进到卧房,马福全已脱了外衣,手里抱着个小家伙,她“哟”了一声,“还捡了只小猫呢,你还真惯着他们,他们几个哪里会养,到头来都是我的事,我可没功夫侍候这小猫崽子,看上去还得喝奶呢。”
  “你先把盆放下。”
  等田氏放下盆,马福全露出怀中小家伙的脑袋,笑道:“你别吓着,再好好看看,这是猫吗?”
  “哎哟娘啊……”田氏定睛一看,吓得双膝一软,幸而马福全及时伸手搀了她一把。 第160章 喜添千金   田氏站稳后,拽着马福全衣摆,指着他怀里的小家伙,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是,小老虎?”
  “别怕,老虎自幼养着也能养家的。”他看眼田氏,眼前这张脸和武娟一模一样,想起自己前世对武娟的亏欠,这回又好几天没归家,他不由腾出右手搂住她,声音不觉都柔和下来。
  “对不住,我刚调去县里不久,赶上公务繁忙不得不……”
  田氏没待他说完便捂住他的嘴,“别说这些,我又不是头天嫁给你,只要你心里有我们娘几个我就知足了。再有,在外头办差时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说到安全,田氏又想起小老虎,老虎和秋哥可不一样,她平时要撞上蛇,为了自保还敢鼓足勇气跟蛇斗上一会。必要时瞅准空子抓住蛇的七寸她也是敢的。
  可老虎,那家伙要撞上了只有等死的份!
  “当家的,还,还是别养吧,要是母老虎找上门来咋整?”
  马福全笑了,将她又搂紧了些,“别担心,没有什么母老虎,它这么小还不会捕食,要是把它放归山林,等待它的只有死路一条。”
  “母老虎可是死了?”
  马福全点头。
  原本他以为今儿抓不到活的动物了,无人机升空搜索到的尽是一家几口的动物,一窝端回来难得养,他本来都放弃了,结果准备下山时一只野兔蹿了出来。
  因他进山后先去陷阱里头看过,里面套有两只野兔,故而他没打算对那只野兔下手,但那只野兔却频频回头看他。
  生灵回头必有所求。
  他试着跟在那野兔后头走了几步,每当他停下,野兔也停下,于是他一路跟着野兔到了一灌木树根下的洞穴。
  洞穴里,一窝小兔子当中居然混有一只小老虎,他估计母老虎早死了,不然这只小老虎也不可能出现在兔子窝里。
  他把这事跟田氏讲后,田氏再看那小老虎,见它拿脑袋不停拱着马福全的胸口,看上去软萌憨乎,想着野兔都有怜悯心能哺乳老虎幼崽,心里也不由松动了。
  “简妹子家的都有名儿,你想好给这小东西取啥名了没?”
  “我想想……要不叫田小芝?”
  “去你的!你咋不说叫马小福。”田氏娇嗔地剜了他一眼,眉目间满是柔情蜜意。
  “呵呵,我逗你玩呢,名字我想好了,一个马千金,一个马大哈,娘子你觉着哪个好?”
  这都啥名啊?
  田氏觉着一个都不好,斜目看他正要发表意见时,冷不丁他俯身过来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给我生个女儿吧。”
  田氏脸腾一下红了,让他这么一闹,她心里想着,怪道叫马千金,敢情有了三个儿子,她男人心里惦记上要个女儿呢。
  看她脸红了,马福全越发来了兴致,“娘子,想好定哪个名字了不?你要不说我可又亲了。”
  他说罢,作势又要亲她,田氏“哎呀”一声,侧身照他肩上轻捶了一下,“马千金吧,马大哈留给你闺女。”
  “哈哈,行,我心里中意的也是马千金。”马福全呵呵笑着两手举起小老虎往上抛了抛,“咱们有名儿了,马千金,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小千金……”
  “哎呀看把它吓着!”田氏忙从他手上抢过马千金,“这么小的虎崽子哪经得你这样抛着耍,待日后咱有了闺女你要敢这样别怨我跟你翻脸。”
  “娘子批评得对,下回坚决改正。”
  田氏含笑瞪他眼,“这都打哪学来的新词儿,快些去接我爹我娘他们吧,一会小麦他们该回来了,我让简妹子给千金检查一下,去去虱子。”
  “我检查过了,这么小的老虎身上还没长虱子,不过让她看看也好。”
  两人一块去了灶屋,常氏一见他俩又打趣道:“你们这把脸洗得也太快了点,我还以为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完事呢,马捕头,你这也不行啊,得让田氏给你补补了。”
  马福全从前也是听惯村头老娘们玩笑话的,他脸不红心不跳地道:“说我什么都行,唯独说我不行我不服气,我非用成果证明不可,要不了多久你们等着看,我马福全到底行不行。”
  “什么行不行?”丁有田恰好踩着他话的尾音进来,常氏乐了,抬手照简宁屁股拍了一下道:“说你行呢,简妹子马上要下崽给大宝添个小弟弟了。”
  在灶屋帮忙的一帮老娘们都哈哈笑起来,简宁没想到突然扯上自己,羞得跺脚抗议:“干嘛扯上我,关我什么事!”
  见她急了,一屋子人笑得更响了。
  丁有田也嘿嘿笑,心里想着,大宝要有个弟弟听上去也不错。
  简宁是没结过婚的大姑娘,脸皮薄,田氏可不会,她既便害羞也只在马福全跟前略有些儿。眼瞅着马福全拎上鹿腿野兔抬脚接她爹娘去了,又见简宁羞得耳朵根都红了,只当她从前鲜少出门,没经过这些玩笑话儿,便跳出来给她解围。
  “这有啥好害羞的,咱们就各自再生一个眼红死她们。”田氏说着,举起手中的小老虎,“看看,这是啥?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家的马千金,我男人捡回来的,名字也是我男人取的。我男人说了,他还想要个闺女呢,我明儿就给他生一个,你们爱笑笑去,老娘不怕你们笑。”
  她话音一落,大家笑得更起劲了,反没人注意到她手上的马千金,还是丁有田注意到了。
  “这是小老虎,哪弄来的?”
  “啊,老虎?”常氏闻言,放下手中菜刀,转身上前看了看,“这他娘的还真是老虎崽子,还是母的,你男人胆也太大了,还取名马千金,这是想闺女想疯了吧他!”
  这么小的老虎崽子跟猫儿似的,常氏和屋里其他几个妇人倒也不怕,反而是被野兔喂养一阵的小老虎有点怕人,一个劲儿往田氏怀里钻,气得田氏骂道:“老娘又没奶,你瞎钻个啥。”
  丁有田在这屋待不住了,他本是过来提壶水过去添茶水的,提上赶紧出去了。
  他刚出灶屋,就听外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喧闹声,接着一个村民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嘴里大喊着:“有田媳妇,有田媳妇在不在?快啊,快救人啊!三狗子叫花豹给咬断手了,快救人啊……” 第161章 得力助手   三狗子的大名叫丁宝昌,是屠婆子唯一的儿子,先前收工后他和其他几个后生家都没回,直接奔后山收套去了。
  马福全下山时他们几人上山,双方走了不同的小路完美错过,马福全看到的那些把套下到半山腰上的人里头,其中就有三狗子。
  三狗子年过三十还没说上媳妇,并非他好吃懒做,而是他娘屠婆子恶名在外,没有哪家姑娘愿嫁到他家来。
  毫不夸张地说,方圆百里论吵架,屠婆子从没干输过。就算当时输了事后想方设法也要找补回来。她要感觉和谁吵架没占到上风,她会天天在你家门口骂,或趁你家没人时溜进去在你家床上拉屎拉尿。
  乡下人下地干活多没有锁门的习惯,就让她钻了空子,你要敢打她,她就能赖在你家吃喝,外带还要骂你家祖宗八代。
  所以通常没人愿招惹她,要不是贪图简宁的秘水,还有来年打下粮食要卖给简宁,今儿两只鸡的事她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为讨到媳妇,三狗子也是豁出去了,他想套大家伙多卖点钱,攒下钱多花点聘礼才有望说上媳妇,他也知道傍晚山腰上出来觅食的猛兽多,特地带了把斧头别在身上。
  山上野物和人一样,智商有高有低,且大多喜爱灵泉水的味道,其实在山腰下放套,每天野兔斑鸠从来不会落空,时不时还有野猪麋鹿羚羊等。凡没开智的野物,只要嗅到灵泉水的味道就纷纷往陷阱里跳。
  三狗子的运气不能说是好还是坏,只能说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他来到陷阱前,往里一看,居然套到一只貂。
  貂皮可是老值钱的玩意,他高兴坏了,趴在陷阱边上就把貂给拽了上来,浑然不知身后草丛里,一双冰冷的眼睛在盯着他。
  那是一头饥饿的花豹,当他喜滋滋地爬起转过身,花豹朝他扑了过来。吓得他连滚带爬往山下蹿,连斧头都忘了拔出来。
  饥饿的花豹哪舍得放过眼前的猎物,纵身一跃便将他扑倒,要不是几个同来的后生听到他的惨叫闻迅跑来,并扔出套到的野物合力从豹口里救下他,他早沦为花豹的食物。
  几个后生簇拥着将他背进来时,饶是田氏常氏这样胆大的妇人,一见之下面上都吓得变了颜色。
  他左小臂整个被花豹咬掉已进了豹嘴,看上去血糊拉渣的,右小腿也险被咬掉,还有半边皮肉连着,一个后生用件褂子缠着他那只脚。
  褂子都被血染红了,血还在往下滴答淌着。
  “快背去医馆。”简宁一见之下,忙指挥他们将三狗子背去惠民医馆,丁有田叫上秋哥和果果跟了过去,到医馆后他将那几个后生打发了出去,又命令秋哥和果果守在外面。
  简宁从百草间弄了张床出来,接着换上无菌服戴上口罩,给丁有田也丢了一套,再把昏迷的三狗子挪到了床上。医馆里早悬挂上节能灯,没等她开口,丁有田已摁亮了所有的灯。她打开手术包,指着镊子和血管钳等工具快速跟丁有田交代了一遍,随后在她动手术时她需要啥工具,报出名称,丁有田便准确无误放到她手心上。
  头回目睹简宁做手术的丁有田做得十分到位,全程不但没有腿软呕吐,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时还体贴地拿着吸汗巾及时替简宁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完全不输专业学医的杨瑾瑜。
  当简宁缝合上最后一针,剪断线头,给三狗子裹上纱布,再把其他细小的伤口都仔细处理完毕后,她捶打着腰看向丁有田,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快坐下,我给你揉揉。”丁有田将她拖到外间木椅上,待要给她揉下腰,她摆摆手,摘下口罩道:“不用,你也站了许久,坐下歇歇吧,得等他打完点滴再出去。”
  她不说,丁有田还没觉着,一说他才发觉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捶着腿感叹道:“做医生也不容易啊,你从前一天要做多少手术,经常这样一站老半天吗?”
  “这算什么,有时一天下来站十个小时的都有,但手术室里的灯比这个亮很多,眼睛没有那么吃亏。”她指了指节能灯,她主要是眼睛疲劳才觉着格外累。
  “真想去你们那儿看看。”丁有田敲着腿,想象着简宁来的那个地方,不知是怎样一个神奇的所在。
  “下辈子也许你有机会去。”简宁说罢,视线落到他两腿上,见他在捏揉两腿,她很自然地替他推拿起来。
  简宁跟乌阿婆学的中医,推拿极为专业,因丁有田今天表现不错,她才上手给他做下推拿,等她察觉到丁有田身子僵硬,她猛醒过神,脸腾一下红了,正不知如何自处,外面响起屠婆子的哭骂声。
  屠婆子在看到自个儿子的惨状后就昏倒了,醒来得知三狗子被带到医馆救治她呼天抢地奔了过来,一路骂着简宁,骂她搞出秘水害人。
  此时,惠民医馆外围了好些人,大宝他们放学也回来了,因丁有田锁了院门,大宝大妞他们都坐在草地上等着。
  马家哥仨也在,三兄弟都围在马千金边上,听到屠婆子骂简宁,几个小家伙都不干了。
  阿蛮头一个冲上前,指着屠婆子威胁道:“你再骂我娘,我,我让秋哥咬你!”
  “哪来的小野种,你家大人死绝了,乱认哪门子的亲,滚一边去!”屠婆子伤心死了,冲着阿蛮一通乱骂,恰好里正和族长陪同太傅过来了。
  “岂有此理!你这婆子竟跟孩童相骂,还口出恶言,实实可恶至极!”太傅听她咒骂自己一家死绝了,气得胡子直翘。他冲阿蛮招招手,“小蛮子,过来,来爷爷这边。”
  阿蛮斜目看看太傅,眼珠转了转,终还是跑去了他身边。
  太傅一把牵起了她的手,打阿蛮出生到现在太傅还是头回牵她的手,她诧异地昂头看了看太傅。
  “小丫头片子,不许学你娘牙尖嘴利,没有一点大家闺……”他话没说完,阿蛮一把甩开他手,“我说过,不许说我娘坏话,我不要你当我爷爷!” 第162章 蛮夷女子   阿蛮的亲娘是大月国瓦寨的人,大月国是大宴国的邻国,历来被大宴国的人称之为蛮夷。
  因太傅不同意霍锦成娶阿蛮的娘,有回阿蛮她娘在太傅下朝后,竟当街拦停太傅的马车。质问太傅为何阻挠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令太傅当着同僚丢了好大的脸。
  在大月国,年轻男女只要两情相悦便可私定终生,父母若阻拦,是可以告到瓦寨首领那儿请求首领出面,为自己主持婚事的。
  太傅并非不通情理一味重视门弟之人,只是太傅和平南王打年轻时起便交好,霍锦成三岁那年两家就定了娃娃亲。后来平南王的嫡长女五岁那年走丢了,太傅是个重信守诺之人,一直未给霍锦成说亲。
  便是说亲,他们这样的人家联姻不说门当户对,也断不会给自个儿子娶个蛮夷女子为正妻。
  不想霍锦成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没有三媒六聘他也娶了阿蛮的娘,并生下了阿蛮。
  阿蛮还未足月她娘不知何故动了胎气,生产时又大出血,硬撑着一口气艰难生下阿蛮便撒手人寰。
  她去后不久,太子和平南王都出面调解了他们父子的矛盾,但对阿蛮,太傅夫妇一直不大喜爱,阿蛮也鲜少去太傅府上。还是霍锦成离京替太子给皇上筹备寿礼后,才把阿蛮送到他爹娘那儿。
  因霍锦成迟迟未归,阿蛮在太傅府上待得不耐烦了,日日吵闹,太傅被她吵得烦不过,这才让人备马车打发梅香把她送到了杨瑾瑜那儿。
  太傅没想到会在丁家村看到阿蛮,再不喜欢,毕竟也是自个的亲孙女,听到屠婆子骂她,太傅自然是要维护自个孙女的。不想提到阿蛮娘惹恼了小家伙,她气呼呼跑到大宝边上,伸手要去抱他脚边的毛球。
  毛球是只公狐,除了忌惮简宁之外,它只喜欢黏着大宝和丁有田。大宝要是没回来它还能勉强跟阿蛮玩会,大宝回来了它是不会允许阿蛮靠近它的,当下便龇牙冲她凶着,不让她靠近自己。
  “大宝!”阿蛮跺脚,冲大宝发着脾气,“你看毛球啦,你管不管它!”
  大宝皱眉看着屠婆子,正心烦,夫子授课时说过,跟不讲道理的人理论无异对牛弹琴,和他们生气更是愚蠢的行为。
  因为不讲道理的人,不知书,不识礼,和他们理论生气等于是把自己放到了和他们同样的位置上,也成了不知书,不识礼的人。
  他这会内心很是纠结,身为人子,别人在骂他娘亲,难道他要袖手旁观?
  他也知道,和屠婆子讲理肯定是讲不通的,对骂更是有辱斯文。骂不得,也说不得,他不知该怎么办,偏阿蛮这时缠上他,他瞥眼阿蛮,“它不和你玩关我什么事。”
  “我是你小娘子,你就得管!”阿蛮叉起腰道。
  太傅一听脸都黑了,敢情她叫丁有田和简宁爹娘是这么回事,他还当是霍锦成让她认的干爹干娘。
  蛮夷女子生的果然也是蛮夷!
  太傅气得两眼发黑,但他也知道阿蛮的性子,那婆子还在骂人,简宁又在忙着救人,此时他纵想打死阿蛮也只得暂忍下怒火。
  “你若还不快些住嘴,只管在这里叫骂,我便让人往你嘴里塞猪粪关去祠堂。你要不信,你尽可接着骂,看我关不关你!”族长发怒了,瞪着屠婆子恶狠狠地道。
  里正也道:“你吃野物时咋不见你骂有田媳妇?她让你家三狗子上山腰上下套了?再只管叫骂,休怪我将你轰出村去!”
  在丁家村,鲜少有人见到里正和族长同时发怒,不少村民此时也纷纷指责屠婆子,说有田媳妇正在救治你儿子呢,你还反过来在这骂天骂地,卖粮换秘水时数你跑在最前头,掉过腚就翻脸不认人。
  屠婆子再浑不吝也知道众怒难犯,当下不得不闭嘴,但不骂是不可能的,她改在心里叫骂,谁又能奈她何?
  医馆里,三狗子苏醒了,点滴也恰好打完了,简宁给他拔掉针头,告诉他道:“放心,你脚保住了,好好养着,之后我会教你做复健,不会变成跛子的。至于手臂,三个月后我会给你安装仿真假臂,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
  三狗子一听,咧嘴哭了起来,苏醒后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腿,原以为以后会成为独脚拄棍子的残废,手臂他倒没多想,少了半截左臂也不耽搁他右手干活吃饭。听简宁这么一说,他不但不会成为残废,左臂还能装上,他一个没忍住哭了起来。
  哭了会,又想起问道:“什么是仿真假臂?”
  医药库里有现成的假肢,进口国产的都有,简宁用了他能听懂的话道:“就是用药材做个假手,做出来后看上去和真手差不多一模一样,能弯曲能动,接上去后自己慢慢习惯,时间长了适应了,跟真手也没多大差别。嗯,就是这样。”
  “你真是我的亲姐!”三狗子比简宁和丁有田都大,他却泪眼滂沱的管他俩叫上了大哥大姐,“往后我三狗子这条命就是大哥大姐的,不论啥事儿,只要大哥大姐说句话,刀山火海我三狗子皱下眉头不是人养的!”
  简宁道:“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份,你不用放在心上,把你娘喊回去,别让她来闹就成了。”
  “还有。”简宁又道:“我早跟里正大叔有言在先,看病不收诊金,所用草药皆不需大伙掏钱,但做手术和成药及仿真假肢这些是要花费银钱的,也不多,里正大叔那儿有价目表,等你好了你自去里正那儿结算。”
  “应当的,应当的。”
  简宁让丁有田列出的价格表,一应收费都是象征性的,因为医药库里的药品都会自动补给,之所以收费只为攒下钱给村里修路办学堂。
  里正识字不多,丁有田把价目表拿给他时他也只粗粗扫了眼,并没注意到里面有仿真假肢,待听到三狗子腿接上了,手臂三个月后也能装上假肢,他和在场的村民一样没搞懂是啥玩意。
  连博学多才的太傅都纳闷。
  丁有田现学现卖,把简宁说给三狗子的给大家伙解释了一遍,在场村民都赞叹不已,连屠婆子都忘了在心里咒骂简宁了。
  不过感谢是不可能的,她认为简宁整出秘水害了她儿,救她儿是理所应当的,她可没打算出一文的费用,只不过她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马福全来叫大家伙去吃饭了,他家三个崽子有了马千金跟过年一样,早把吃饭这事给忘了,听他提起都纷纷喊起饿来。
  马小豆抱着马千金凑到三妞跟前,看眼她怀里的元宝说道:“瑶瑶,你想不想要马千金?你要想要,我可以把它送给你的。”
  “小豆!”
  马小麦和马小米齐声抗议道:“马千金不是你一个人的!”
  马小豆嘻嘻一笑:“我送给瑶瑶也还是我们的,等我和瑶瑶成了亲,连元宝都是我们家的。”
  “瑶瑶。”他又对三妞道:“你看,你有元宝,我有马千金,以后我们让它们也成亲好不好?” 第163章 忘形高歌   马福全一听乐了,他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这三个小崽子,尤其老三马小豆,他将马小豆连同马千金一块抱了起来,笑呵呵地看向吃吃笑的三妞,“小瑶瑶,你愿意给小豆子做媳妇不?”
  三妞摇头,笑嘻嘻地道:“不要,娘说我们都是爹娘的小棉袄,我要给我爹娘做媳妇。”
  “哈哈哈……”马小豆笑翻了,“大哥二哥,瑶瑶要给她爹娘做小媳妇,哈哈哈……”
  “你笑什么笑?讨厌!”他这样笑,三妞便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但又不明白错在哪,惹得他这样笑,仰面瞪着他很是生气。
  大宝老气横秋地拍拍三妞,“以后别再说给爹娘做媳妇,要是那样你就是我娘子了,我是你哥,你不能给我做娘子的,懂了没?”
  原来是这样,三妞想想,说道:“那我也不给小豆子做媳妇,他老爱扯我头发。”
  “瑶瑶,我没扯你头发,我是摸你头发,不是扯。你要不喜欢,以后我不摸你头发了,你给我做小媳妇好不好?”
  三妞头一偏:“不好,我不愿意。”
  “我愿意,马伯伯,我愿意给小豆子当小媳妇。”二妞觉得马小豆很好玩,本来她和三妞一样,也想给爹娘做小媳妇的,不过大宝说了不行,那就马小豆好了。
  “不行,我不要你当小媳妇。”马小豆一听,浑身都在抗拒。
  “为什么,她俩长得一个样,为什么一个可以一个不可以?”马福全有点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她爱哭鼻子,很烦人。”
  “我早就不爱哭了,你乱讲!”
  二妞说完,哇一下哭了,给跟在后面的丁有田和简宁都整笑了。
  “坏了!”丁有田猛想起还没给他师父送饭,简宁一个手术做了个把时辰,他担心把小老儿给饿坏了,跟简宁打声招呼,抬脚快步往马家去了。
  古代个把时辰是两个多小时,简宁只跟田氏说了刘瞎子晚上不来吃饭,到时会让丁有田给他送饭去,不想田氏早单独给刘瞎子做了饭菜亲自送去了。
  丁有田对着田氏好一通感谢。
  田氏爹娘兄弟都已经到了,上回孟氏领着老大几个上门找麻烦,她娘和兄弟来的时候,简宁和丁有田已经走了,她娘还是头回看到丁有田,知道自个女儿是给他和简宁在做事,她对着丁有田一顿猛夸。
  “早听说丁家老四生得俊俏,我还不信,今儿算是见识了,世上竟有这般俊俏心眼还好的男子,跟你一比,我家三个都没眼看了。”
  “娘,哪有你这样式的,夸别人也没有你这样踩着自个儿子夸的。”
  田氏的弟弟抗议道。
  “那你女婿呢,有没有眼看。”田氏见马福全同着简宁及几个小家伙进来了,笑眯眯地问她娘。
  “死妮子!我姑爷还用得着说,浓眉大眼,瞅着就叫人喜欢。”
  田氏爹也道:“那是,配我闺女正好。”
  老俩口从前对马捕快就比较满意,虽然不爱言语,可从没动手碰过他们闺女一指头,对他们二老也恭敬,他俩就田氏一个闺女,不图姑爷大富大贵,只图他们小两口能和和气气过日子就成。
  更何况,如今姑爷虽和过去一样话不多,但有了笑模样,又高升到县城当了捕头,有个啥好事还总是想着他们,二老看他能不顺眼能不喜爱吗?
  田氏娘夸丁有田也是真心夸,可要论好,她还是觉着自个姑爷好。
  见了简宁,自然又是一通猛夸。
  在古代,无论官官宦人家还是平头百姓之家,都是极讲究规矩的,历来家中办宴席都是男子一桌,女眷一桌,可今儿简宁被里正跟族长破格请到了男子这一桌。
  首先,今儿是马小麦的拜师宴,其次,她精湛的医术也让大伙佩服。一个人,若和别人处在同一水平线,或只比别人超出一丁点,要是享受特殊待遇会遭到众人的口诛笔伐与嫉恨。但要是超出常人一大截,到了周围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大家就只剩仰慕敬重了,哪还会不服。
  简宁和丁有田一并被请到上首坐了,在里正主持下,换过衣裳穿戴齐整的马小麦,恭恭敬敬给简宁奉了茶,完成了拜师仪式。
  简宁拿出了丁有田写的那副字,马小麦见她还有礼物给自己,暗期待是上回简宁给他用过的暗器来着,结果是副字,他心里有点小失望。
  马福全是理工男,不懂字画,独太傅赞誉有加,以丁有田的年纪能写出这手字,在太傅看来相当不错了。他捋须连点了几下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妙啊!”他沉吟会,道声妙,又接着念道:“永平三十三年孟冬七虞,尊内子嘱为其徒儿马小麦书字一副。”
  永平是当今皇上的年号,孟冬是十月,七虞是七号,还有丁田落的印鉴。这是他唯一一副提有尊内子嘱的字,因此在他和简宁名扬天下后,这副字竟有人以万两黄金收购,马小麦卖了这副字被成了候爷夫人的田氏追了半条街,差点被田氏用大扫帚给扑倒。
  饭菜上桌,无论太傅怎么看,坐在边上小孩一桌的马小麦也不像是能静下心来学医的人,他心中疑惑便问了简宁,里正和族长听了,忙告诉太傅,简宁会些拳脚功夫,马小麦是跟着简宁习武并非学医。
  太傅没想到简宁身为一个女子还会些拳脚功夫,这让他不由想起平南王走丢的嫡长女,自幼也是跟着平南王习过武的,要还活着差不多和简宁一般大,也早进了他们霍家的大门,他儿子霍锦成现在也不至成个鳏夫,令他这个老父亲每每想起都为他黯然神伤。
  他忍不住摇头,轻叹了一声。
  里正和族长都误以为他是不看好简宁的功夫,便把前回简宁收拾老大几个,将他们胳膊一个个都给卸了这事给太傅摆了摆。又告诉太傅,简宁虽是女子,功夫却是不弱的。
  至于马小麦为何不跟着他自个老爹马福全习武,也不跟着他二舅,俩老儿都想着这是两家关系好,马小麦又总是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简宁,人家愿意办个正式的拜师宴,他们也乐得讨顿酒喝。
  这酒喝高兴了,马福全就好吼几嗓子,他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对马小麦喊道:“今儿爹爹也送你四句话,听好了!”
  他扯开喉咙唱上了:“今日痛饮拜师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
  简宁知道他有这习惯,也知道他一向谨慎,怎么都没料到他会忘形高歌,万一原来的马福全压根不会唱歌岂不穿帮了?
  她不由朝田氏看去。 第164章 爹娘干架   田氏此刻已化身超级小迷妹,看着马福全眼里满是闪烁的小星星,如果给她一根荧光棒,简宁毫不怀疑她能把自个胳膊摇折。
  由此她也知道,马捕快和马捕头一个尿性。
  她说呢,以队长的性格,怎会轻易忘形,倒是她操空心了。
  简宁不觉又看眼田氏,她整个人都在发光,想必以后她即便知道真相,只怕也是马捕头更得她心。
  这样也好,简宁放下心来,其实田氏和队长挺有夫妻相,她头回看到田氏觉得很普通,就是一亲切随和的大姐。但看久了发现她极耐看,越看越大气富态。反倒是常氏,初看憔悴中透出几分婉约,却不耐看,看多了还隐看出几分苦相。
  想到常氏,简宁才发现她一家都不在,正要去问田氏,院里响起如雷的掌声。
  里正和族长还有田氏跟她娘家人,巴掌都快拍烂了,他们对歌词理解并不多,但听着感觉特提气,特上头。
  太傅和丁有田则是觉着大气磅礴,令人热血沸腾。
  “好一个甘洒热血写春秋!”丁有田率先起身,举杯道:“马大哥,从前你就立志要当大英雄,杀尽天下恶人,还曾千里迢迢外出寻访名师,终练就一身的好本领,从没忘过年少时的誓言,小弟佩服,敬兄一杯!”
  “好说。”马福全似还意犹未尽,端起杯子摇头晃脑的又唱了一遍,才一口饮了。
  饮罢,他余光掠过简宁,很想叫简宁给大家来首“牡丹亭.游园”的片段,从前队里每次搞活动简宁都会给大家唱上一段。
  只不过由他提议大家难免生疑,他是如何知晓简宁会唱的,所以只得作罢。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大饱耳福,先是小老弟的字让老夫赞叹,这会马捕头唱的戏词更是令人拍案惊绝啊,只是不知是何唱腔?”
  老太傅问道。
  “我也不知,是跟县里一老汉学的,听着这词提气,我就求着老人家教我唱了这几句。第一句本来是庆功酒,我改为拜师酒了,这不为了应景吗,呵呵。”
  太傅没想到此次丁家村之行收获这么大,心中暗下了决定,等日后告老便去各地周游一番,深入民间,能人异士多在民间啊!
  “娘子。”丁有田忽笑吟吟地看向简宁,“今儿娘子正式收小麦为徒,你看小麦他爹马大哥给大家唱了一段了,咱们家是不是也要来一个助助兴?”
  马福全闻言立即拍掌,“对对,该你们家了,来一段吧。”
  简宁脑子里闪过田氏小迷妹的样子,又瞟眼丁有田,一时也有些上头,她起身道:“那我献丑了。”
  论唱戏,简宁跟专业的比是业余的,跟马福全比则是专业的,她先吊了吊嗓子,尔后,莲步轻移,唇微启,袅袅清音响起:“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简宁唱罢,只丁有田和马福全格外捧场,再就是田氏和她娘家人,太傅和里正族长他们兴致不高,不过也敷衍地拍了拍掌。
  “良辰美景奈何天,作这首牡丹亭的无名氏真是了不得。”丁有田话音落,太傅也点头,显然他也知道牡丹亭。
  简宁和马福全迅速对视一眼,两人心下都觉震惊,不过简宁随即想通,她和马福全能穿越而来,在他们之前自然也会有人穿越过,难怪这个时空早有了香胰子等物。
  或许,从前她所在那个时代也不乏穿越者,这谁能说得清呢,她不由又想到她师父乌阿婆。
  牡丹亭,是乌阿婆最爱的一出戏,也是乌阿婆教会她唱的,但她远没有她师父唱得好。
  她正在心里回想着,初次听她师父唱牡丹亭的情景,常氏的女儿大丫哭丧脸跑了进来。
  “简姨,我爹跟我娘在家打起来了,我哥让我来叫你……”
  “什么?”田氏一听,急火火奔了过来,“这丁平顺把他能的,他真跟你娘动手打起来了?”
  “嗯,你们快去劝劝我爹吧!”
  简宁和田氏去了,田氏让马福全陪着大家继续喝酒,不用管,她和简宁去就行了。
  丁平顺中午给几个孩子做完饭就回来了,常氏还不知道,她是收工后在田氏这帮了一阵忙,在简宁去给三狗子做手术后她估摸着丁平顺也该回来了,才抽空回了趟家。
  常氏一回去,丁平顺就告诉她,粮价一斤又涨了二十文,让她拿钱给自己,还问她找简宁借到钱没有?说他和几个族人已说定了,晚点去别的村买粮食。常氏让他别再做这打算,多大的鸟儿就做多大的窝,别去想有的没的,细水长流踏实过日子才是正经的。又让他一会带着孩子们去田氏家吃饭。
  结果丁平顺戗了她一句,要去让她自己带着孩子们去,反正他不去。
  两人拌起嘴来,常氏打发大丫去跟田氏说了,家里来了客,她一家不过去吃饭了。
  夫妻两个拌过嘴又冷战上了,后来丁平顺质问常氏,谁才是一家之主?他跟走火入魔一样,抱上装钱的匣子就要走,常氏自然不让,两人便扭打起来。
  简宁和田氏赶过来时两人已停手,相互都很狼狈,都不同程度挂了彩,但常氏把钱匣子抢了回来,紧紧搂在怀里。
  “丁盛,你也不小了,怎的不知帮着你娘一点?”田氏看到常氏鼻子流过血,她忍不住数落了丁盛一句。
  接着又指着丁平顺鼻子骂他狼心狗肺,丁平顺看到简宁来了把头勾了下去,不敢言语,任由田氏指着他骂。
  丁盛心里觉着委屈,他打心眼里支持他爹去收粮,不明白他娘为何要阻止这样的好事,但爹跟娘打起来他不是没劝,只是他劝不住哇。
  劝不住,他才悄悄打发大妹去叫简宁她们,他不觉得自己有错,被田氏数落他内心是不服的。
  简宁进来看到常氏搂着钱匣子,已知他们是为什么打架,因田氏在指着丁平顺骂了,她便暂没吭声。按理人家两口子的事轮不到她们插手,可常氏跟她做了这么久,和田氏一样,事事都为她打算替她着想,她岂能袖手旁观?
  待田氏骂完,简宁开口了。
  “丁大哥,在我心里,常姐姐和田姐姐都是我的亲姐姐,她们和我娘家人一样,同样我也是她们的娘家人。今儿的事过去了就算了,也不说了,二回要让我知道你对常姐姐动手,别怪我打折你的手,你最好记住我说的话。” 第165章 自己贪心   回去的路上田氏还在骂丁平顺,她拍着腿道:“当初真不该让你给他瞧病,就该让他病病歪歪的,真是过不得好日子,有几个钱就想着兴风作浪。”
  田氏也知道高价粮的事,她倒没怀疑这事的真实性,只是想着官府买高价粮是为救济灾民,她痛恨那些抬高粮价的奸商,才不愿去赚这种生儿都没屁眼的昧心钱。
  “你知道我家三个娃的名咋都照着粮食取的吗?”她问简宁。
  “不知道,有什么说法?”
  “我婆婆还在世的时候说过,我男人幼时饿怕了,你说那些粮商心咋那么黑呢?越受灾越抬高粮价,不得好死!”
  “人还是要相信因果报应,咱们做好自己就成,但求问心无愧,不该赚的钱不去赚,守好自己的本份。”
  她们回去后,田氏爹娘跟兄弟吃好要家去了,马福全要去送,她爹娘没让。说是吃多了,走着回去消消食。
  实则,二老是怕累着自个姑爷。
  简宁看着他们临去前,一脸慈爱的叮嘱着田氏和马福全,心下暗羡慕。
  前世,她亲情缘浅,这一世,有对便宜公婆吧,又都不是东西。倒是刘瞎子,里正和族长这些没有亲属关系的人,和前世的乌阿婆一样让她感到了一丝温暖。
  太傅晚上依旧带着小厮去了里正家歇息,走前跟丁有田约定好,明儿一块去镇上转转。
  “要不干脆让太傅住到镇上咱家买的屋吧,横竖他有马车,每天来去也方便,你看如何?”
  到家后,丁有田跟简宁商量道。
  “行,他说了要待上一段时间,总住里正家也不合适,要不让梅香领着阿蛮都跟过去吧。”
  丁有田洗漱过后,拿了一大把篾条回屋,先是编了一个蔑篓,篓口小得仅有拳头大小,接着又用刀削了很多小篾片,还用刀在篾片上刻着字,简宁问他整这些干什么?他说他有用,说罢,嘴里哼唱起马福田唱的“智取威虎山”片段,简宁听他唱得荒腔走板忍不住纠正他。
  一遍又一遍,他总算学会了。
  马福全的声音雄浑低沉,唱起来颇有几分气势,而丁有田的声音清亮,唱起来又是另一种味,简宁居然觉得也还不错。
  这晚,她隔着床帘和睡在床榻上的丁有田闲聊了很久,问起他如何知道牡丹亭的,牡丹亭是明末戏曲剧作家文学家汤显祖所作,这个时空的无名氏只能是穿越者,就是不知道哪一年穿过来的。
  丁有田回说从前在镇上念书时听戏班子唱过,刘瞎子说书也讲过,只知道创作者叫无名氏,别的一概不知。
  简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早晨她起迟了,马小麦翻着新修的院墙过来后她才惊醒。
  练过功,吃过早饭,太傅带着小厮也来了,还把里正家的铜锣也带来了。
  铜锣是丁有田昨儿跟里正借的。
  简宁跟太傅说了,让他住去镇上自己买的屋,太傅一口应了。只是回说梅香带着阿蛮专门去做饭就不必了,等运送琉璃的车队到了他日日都要在村里督办杂交粮,还是交点伙食费固定在简宁这搭餐比较好。
  他的小厮来喜掏了十五两银子给简宁,做他们主仆的伙食费,简宁也没推辞,爽快接了过来。
  因翠姑今儿歇一天,简宁原本不打算跟去镇上,丁三爷送大宝他们去了,向前不在,小厮也不会赶车。
  她正要让他们等会,等丁三爷转来再送他们去镇上,就听太傅喊了声梅香。
  “你替简大夫干下活,小蛮子又不用你时刻盯着,手脚勤快些,眼里有点活,从前府里妈妈们没教过你么?”
  太傅有点不悦,这点事还得他亲自开口吩咐。
  梅香不是霍锦成府上的丫鬟,而是太傅府上的,还是签了死契的,她哪敢不从,心里还暗懊恼自己不该犹豫了一会。应该在简宁说她不去镇上要留下酿酒时就主动开口的。
  丁有田让简宁背上背篓,他自己用蔑篓提了那只断腿的母鸡,手上另还提着一个他昨晚编的小蔑篓,太傅听简宁提起过,他今儿会用这只鸡挣五千文钱,太傅也好奇,是以昨晚便约定今儿一起去见证一下。
  简宁赶车,丁有田陪同她一块坐在外面,一则怕鸡拉屎弄污马车厢,二则车厢内也坐不下,太傅主仆和阿蛮大妞几个,加上毛球和果果已把车厢占满了。
  快到镇上时,他们一行撞上丁三爷,丁三爷昨儿也听说了鸡的事,他掉转车头也一并跟去看热闹。
  两辆马车都停去镇上屋前后,丁有田领着他们去了从前卖菜的西街口,他把鸡笼和他昨晚编的篾篓放地上一顿,敲着铜锣就喊上了:“抽彩头了抽彩头了,一文钱一抽,抽中者彩头就是这只鸡……”
  铜锣声一响,他几嗓子喊下来,呼啦便围上一群人,他当着大家伙的面从怀里掏出篾片让大家看好,刻有“中”字的即为中了彩头。
  然后,他把那些篾片放入了篾篓中。
  “我来抽。”有人拿出了一文钱。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不多时排起了长队,前来卖菜买菜的都涌了过来,不少人手里高举着一枚铜板叫着喊着往前挤着。
  太傅的小厮见状主动上前帮着维持秩序,丁三爷也帮着一起维持着,简宁这时已明白过来,一文钱换只鸡这样的好事谁不喜欢啊,她带着阿蛮和大妞她们几个负责收钱,回收篾片。
  收上来的篾片上都无字,要抽中刻有“中”字的才中彩头,昨晚简宁有看到他拿刀刻字的,怎么抽了半天下来竟无一人抽中?
  也不知他搞了什么鬼名堂。
  但肯定有名堂。
  个把时辰不到,背篓里便装了一半铜钱了,丁有田宣布今儿到此为止,他自个伸手在篾篓掏了几下,前两把掏上来的篾片,几人扒拉后都没刻字,掏到第三把,扒拉一会,便有一片上刻有中字,大伙只得摇头自叹运气不佳。
  “你动了什么手脚,你这是骗人啊。”回到镇上的家,简宁拿过那篾篓看了看,没看出名堂。
  “他们若不贪心,又怎会上当?我也没逼他们掏出一文钱来抽彩头,怪我咯~”
  丁有田斜目看向她道。
  “是极,不起贪念自不会上当,以小博大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太傅对丁有田更为赞赏了。 第166章 阿蛮教学   丁有田拿上背篓,招呼阿蛮和大妞她们几个跟他去了后院,他把铜钱倒在后院廊上,教她们几个从一数到十,然后把数好的十个铜钱放一堆。
  “我会数,我可以数到一百。”阿蛮带头数起来,“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会数你就负责教大妞她们三个,按十个来数,十个一堆,然后再另起一堆。”丁有田看了会,阿蛮做得很好,教得也认真负责,他摸摸阿蛮脑袋,夸了她两句,“你带着妹妹们在这数,爹爹陪你爷去说会话。”
  “嗯,我能做好的,爹爹你陪我爷去吧。”
  丁有田每次听阿蛮叫他爹,脑中都不由浮现霍锦成听到后的反应,想想就很开心哇。
  他唇角一勾,笑着找太傅去了。
  “我找到机关了。”简宁在过道堵住他,篾篓口子里面有个小机关,只要往左边拨一下,篾篓下面会出现一个夹空层他之前给大家展示的写有字的篾片都被他放入了夹空层。
  “不错,比我预想的时间快。”丁有田侧身笑眯眯地往后院瞟眼,“怎样,远不止五千文了吧?”
  “得意什么,这是歪门邪道,今儿要是被人发现扯起皮来我可不会帮你。”
  “一文钱换只大母鸡,那种情形下谁还有空去想别的?但凡手伸进去抽慢了点后面人早催你了,再说了……”他用脚扒拉一下跟在他脚边的果果,“我可不是白带它出来的。”
  丁有田说着拿过她手上的篾篓,放在地上,朝果果打了个手势,果果立马用嘴在篾篓上咬了下,丁有田示意简宁再看一下,她拿起手往里摸来摸去也摸不到那个开关了。
  “要有人质疑,想检查,我只要冲它打个手势,夹空层就没了,合二为一了。”
  这家伙不是一般的狗啊!
  “以后不许再搞这些骗人。”简宁白他眼,去隔壁找三娘要麻绳去了。
  简宁拿了麻绳转来,将十个一堆的铜钱都串了起来,一千八百个串成一串,一串就是一两银子,丁三爷和太傅的小厮来喜要来帮忙,几个小丫头都不让,连毛球想帮忙都被阿蛮给打了。
  “不许捣乱,走开!”
  毛球刚用嘴衔住一枚铜板想往她手上送,就让她照头上来了一下,铜板也被阿蛮一手抢走,她好不容易当回老师,连一向不服她的二妞都高呼她超厉害,毛球殷勤献的不是时候,气得龇牙冲她叫了几声,扭身跑去外面找丁有田去了。
  半背篓铜钱,一共串了二十一串,还余下四十七个,也就是赚了二十一两零四十七文钱。
  “来,这是阿蛮的,你教妹妹们数数,多给你一文。”简宁拿了三个铜板给阿蛮,大妞她们三个一人两个铜板,“娘让来喜哥领你们出去逛半个时辰,逛完回来咱们就回去了。”
  简宁又给来喜和丁三爷一人十个铜板,算是他们维持秩序的劳务费。
  “谢简大夫。”来喜是个机灵的,很会来事,他跟着太傅虽不缺这十个铜板,可得看是谁赏的,太傅极看重这两口子他又岂能不知,点头哈腰千恩万谢地接过,领上阿蛮她们几个出去了。
  “我去普仁堂打个转,去看下老太公。”
  简宁话落,太傅道:“一起去吧,老夫也去看看。”
  他虽不认得杨太公,但杨瑾瑜和他父亲他是认得的,来了没有不去打个照面的道理。
  “我留下看屋,在这等着小喜子他们。”丁三爷没跟去,他留下装上一袋烟,还没抽完来喜领着阿蛮她们回来了。
  四个丫头把九文钱合在一处,买了饴糖,也就是麦芽糖,用根小木棍卷着,每人手上都拿着两个,三妞把自个手上多出的一个朝丁三爷递去:“三叔公,这是你的,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来喜笑嘻嘻地道:“老叔,你老是没瞧见,这个小丫头还会讨价还价呢,小嘴可会说了,愣是给你老要了一块,这一块是人家额外送的。”
  “我家三妞儿最疼三叔公,好娃,有出息。”丁三爷接过乐呵呵地道。
  “三叔公,我也帮着说了,我们都说了。”二妞凑上前道。
  “好,好,你们都是好娃,都有……”丁三爷话没说完,阿蛮“啊”的叫了一声,她从嘴里扯出糖,一颗门牙黏在了上面。
  “没事没事,这是换牙了。”来喜取下门牙,又让她张嘴看了下,是上面的门牙,“上面的掉了要埋起来,咱们一块去埋吧。”
  来喜听梅香说了简宁的规矩,因此也没称她孙小姐,领着她和大妞几个在门口找个地儿埋了进去。
  简宁他们从普仁堂转来,二妞抢着告诉简宁,“阿蛮姐姐的牙掉了,娘,这糖给你。”
  大妞也把她手上多的那个给了丁有田。
  “上门牙,已埋在地里了。”来喜告诉太傅,又示意阿蛮把手上多出的糖给太傅。
  阿蛮本是要给的,见简宁和丁有田都不吃,也就犹豫了。
  太傅是不会吃糖的,还是麦芽糖,但阿蛮没给,他脸一下垮了,生气了。
  “怎么,爷都不配吃你一块糖?”
  阿蛮仰面看看他,“不给你,我给毛球买的,你不能跟毛球抢。”她当着太傅面把糖喂给了毛球。
  毛球舔了下,跟着一口叼走了。
  简宁和丁有田不吃,大妞二妞拿着也喂给了果果。
  太傅见自己在孙女心目中还比不上一条小狐狸,气得重重“哼”了声。
  阿蛮一听,立刻皱起小鼻子,用比他更大的声音重重哼了回去。
  “就不给你吃,谁让你骂我娘,馋死你!”
  “明儿我买一马车,给她们三个吃,不给你,气死你!”
  爷孙拌起嘴来,简宁哭笑不得,都说老小老小,这话一点不欺人啊!
  丁三爷锁上门,拿上钥匙放去了三娘店铺,丁平顺每天也是在三娘这拿钥匙放钥匙的。
  “平顺大哥今天没来镇上卖菜吗?”简宁问丁三爷,她想起好像没在西街口看到丁平顺。
  三娘道:“来了,给张老板送完菜就走了,说是有事,也不知啥事。剩下的菜他挑进去了,应该在灶屋搁着。”
  看来是去码头了,这人真是迷了心窍了,简宁想着回去还是要吓嘱常氏一下,把钱看紧了。
  “你来。”三娘冲简宁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把丁平顺上回领了人来,还有只给丁盛一人往书包里塞吃的事说给简宁听了。
  三娘不认得丁有旺,但她猜不是丁平顺说的陌生人,多半是丁家村的村民,她让简宁提防着丁平顺一点,最好不要用这样的人。
  她和简宁咬耳朵,让从码头转来的丁平顺在对街瞧见了,他心里由此恨上了三娘。 第167章 夸他聪明   转去时,简宁还是帮太傅赶车,阿蛮不愿坐她爷的马车,她上了丁三爷赶的车,大妞三个也跟她一块上了自家马车。
  丁有田带着果果上了太傅的马车,毛球也要跟着他,这下阿蛮又过来了,她一过来大妞三个也要过来,最后太傅带着来喜被迫换乘到丁三爷赶的马车上。
  毛球是个记打不记吃的,它吃了阿蛮给的糖,却只记住阿蛮打了它,龇牙坚决不允许阿蛮靠近自己。它想趴去丁有田脚边,却被果果龇牙吓退。
  即便这样,它还是不让阿蛮靠近。
  一靠近它就龇牙凶阿蛮,直到简宁在外喝了声,它才不情不愿趴去阿蛮脚边。
  “你怕她干啥?去龇她,回去我给你肉吃。”丁有田逗着毛球,看它有无胆量。
  有了肉的加持,毛球还真冲过去把狐狸头探了出去,简宁斜目看过来,视线还没对上呢,毛球“嗖”一下把脑袋缩了进去,还抬起右前脚佯装在脸上抹了抹,随后夹着尾巴趴在车厢里把自个身子拉直,似乎在缓解尴尬,惹得大妞她们哈哈笑。
  “爹爹,毛球刚刚的样子好像狗儿对不对?”三妞指着毛球问丁有田。
  村里好些人家养有狗,她们几个常带着四小银狐和村里的狗一块玩,所以四只小银狐很多时候动作都和狗无异。
  “二回你们少带它们跟狗儿耍了,不然以后真变狗儿了。”
  “娘!”阿蛮冲外面赶车的简宁喊道:“爹让毛球龇娘,娘也要毛球龇下爹,看它敢不敢。“
  “娘可没他那么无聊!”简宁高声回应道。
  “娘说的什么意思?”大妞没听懂,问阿蛮,阿蛮也不懂,四个娃都看向丁有田。
  “娘夸爹爹聪明,承认她自己没有爹爹这么聪明。”
  放屁!
  简宁可不承认,她只是懒得动脑筋而已,想到动脑筋她想起脑筋急转弯,于是给丁有田出了道题,借此打掉他的嚣张气焰。
  “水平线,就是直线上有三只蚂蚁排成一排,第一只蚂蚁说它后面有两只蚂蚁,第二只蚂蚁说它前面一只蚂蚁后面一只蚂蚁,第三只蚂蚁说它前面两只蚂蚁,后面两只蚂蚁,请回答,这是怎么回事?答对了,我就承认你比我聪明。”
  “这算什么题?即是直线,第三只蚂蚁扯谎了,可对?”丁有田一秒都没要直接说出正确答案。
  马车外没有声音传来。
  “可对否?”丁有田知道自己答对了,故意又问道。
  简宁懒得理他,手中缰绳一扯一抖,马儿加速朝前跑去,半路简宁瞧见老丁头父子同着几人,用平板车推了两车满满当当堆成小山般的粮食过去。
  父子几人还怕人瞧见,都裹着头巾,把脸捂得严严实实,要不是老五朝简宁瞪眼,又啐了口,她都还没认出是他们。
  后面的丁三爷也没认出是他们父子,但丁三爷认出了推着后面那辆平板车的几个人,是孟氏的兄弟和侄子。他们也裹着头巾,只是不像老丁头父子几个捂得那么严实。
  丁三爷日日在镇上跑,自然听说了高价粮的事,不过他没和村里任何人提起,他的想法和田氏一样,暗在心里骂了声“黑心肝”的!
  两辆马车先后到了老屋坡下,刘瞎子背着手恰好也快走到老屋,见状,拂袖又打了回转。
  其实,三十多年了,刘瞎子容貌也早变了样,可再如何变,一个人的眼睛和声音不会变。他可不想太傅认出自己,反正到了饭点他没去丁有田自会给他送来。
  刘瞎子在家掐着饭点候着丁有田,他身边桌上放了本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的古书,丁有田来时把那本册子也带来了。
  “师父,这册子于我无用,但那姑娘能看懂,她也姓简,算是跟我娘子有缘。念在她每日给你做饭的份上,你就收下她这个徒儿吧。”
  刘瞎子斜刁起只眼看看他,随后将桌上那本书甩给了他,冷声道:“收你我都后悔了,这本书你先拿去看,自己先琢磨琢磨,不懂的再来问我。”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
  丁有田报出书名,被刘瞎子扔在阁板上的风清子听了,气得破口大骂他们的师父,他就知道师父把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传给了刘瞎子,否则当年刘瞎子怎么可能从皇上的行宫中逃脱。
  骂完师父,他又大骂刘瞎子,当年他数次逼问刘瞎子要这本书,刘瞎子始终说师父临终前还没来得及将书给他就仙逝,他也不知道师父的那些书藏在哪。
  风清子魂魄被困于石室,黑匣子上又被刘瞎子贴了秘咒,他纵骂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徒儿谢过师父。”丁有田将书揣进怀里,看看手中那本册子,还是不舍得还给刘瞎子。
  “师父……”
  “少废话!我是不会再收徒的。至于这册子,你看得明白看不明白都送你了。你爱给谁看不给谁看我管不着。但有一样,若让这册子落到不该落的人手里,休怪为师翻脸不认人。”
  “徒儿替简姑娘谢过师父。”
  刘瞎子往嘴里扒了口饭,眼一斜,看着他道:“你替她揖的什么礼?你是她什么人?”
  “这,徒儿……徒儿是她孩儿的爹爹,她是徒儿孩儿的娘亲。”
  “就这?”刘瞎子瞪他眼,骂道:“没用的东西,快些给我滚远一点,省得污了我的眼。”
  丁有田微一哂,“徒儿滚了,师父慢用。”
  “回来!”刘瞎子叫住他,“那老儿几时走?”
  “师父说的是……噢,那可不是一般的老儿,是霍公子的爹,当朝太傅。”
  “我管他什么傅,他为何老赖在你那不走啊?”
  “他且要住一阵子呢,说是要等杂交粮种上出了成果再走,我们将他安排到镇上买的屋住了,等他走了我们把那屋下面改成茶楼,交由师父说书给人看相算卦都行,师父意下如何?”
  “等他走了再说,这段时间我要研制新药,你每日把饭按时送来即可。”
  “去吧。”
  “那师父慢用,徒儿先走了。”
  丁有田回去吃过饭,转去房里躺在榻上打开那本古书,正看得入迷,简宁进来了。
  她洗碗弄湿了衣袖,回屋换衣裳。
  “哦,对了。”他起身拿出那本册子,“师父说了,这册子归我了,你若拜我为师,我也不是不可以把这册子拿给你自修的。”
  “你自己留着,以后天天搂着它睡吧。”
  简宁推开他,拉上了床帘。
  丁有田转身走两步,想起刘瞎子骂他的话,又返身一把拉开床帘。
  “你要死啊!”简宁坐在床上刚要解衣裳。 第168章 开膛破肚   丁有田比简宁高了大半个头,此刻他站着,她坐着,无形中在视觉上给了简宁巨大的压迫感。
  这人的气势几时变得这么强大了?
  她心中暗诧异。
  莫名又有点心慌。
  “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姑娘请教一二。”丁有田唇角上扬,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道。
  “先走开,一会再说。”
  “姑娘给在下解了惑,在下自会走开。”
  “说!”
  丁有田扬扬手中册子,“适才听姑娘话里的意思,在下若不主动奉上册子,往后便只能搂着这本册子睡。反过来,在下若主动奉上册子,是不是……”
  “是你个头!”
  见他眼神挑衅地缓缓下滑,落在自己领口处,简宁起脚欲踹他,不想他身子恰好作势往前倾了下,她这猛一抬腿反让他站立不稳,整个人竟朝她压了下去,将她一下扑倒在床。
  完了。
  丁有田以为这下自己死定了!
  电光石火间,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该捂脸还是捂耳朵。他既不想听到简宁的怒吼,也不想被她抓花脸。
  然而,他预料的这些统统没有发生。
  在后院挖地窖的哐啷声中,房间反显得出离的安静,这一安静,心跳声便清晰可闻。
  她的,合着他的,在这一刻响如战鼓!
  他只觉口干舌燥,下意识的往身下的人看去,却不想撞进一双似怒非怒似喜非喜的黑眸里。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头一低,唇缓缓向她唇上贴去,她也慢慢闭上眼,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随即常氏在外大声叫着简宁。
  “简妹子,快来啊,三娘要生了!”
  简宁眼闭到一半陡然睁开,她一把推开丁有田,开门跑了出去。
  “三叔,快备车!”
  “人都到了,丁盛他爹用平板车推来的,在医馆呢。”
  简宁快步跑往医馆,田氏跟着跑了来,她是有接生经验的,简宁一出院子就看到搓着两手的丁平顺,他满脸惊惶不安,看到简宁想上前迎一步,身子晃了下,却又站定了。
  “人怎么样了?”
  “不,不知道。在,在里面呢。”
  “妹子……”三娘嘴唇发乌,满脸痛苦之色,田氏一见惊道:“呀,似难产,嘴唇都乌了,这咋整?”
  “没事,别慌。”简宁握住三娘的手,“有没有感觉心慌胸闷?”三娘摇头,“妹子,求你了,一定保住孩子,先保孩子,求你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
  “单纯嘴唇发乌,这是末梢血液循环不好,不必担心。”
  简宁的沉着冷静令三娘安心不少。
  但如田氏所说,三娘确实难产,如果不采取剖腹产大人小孩都会有生命危险。
  “你男人没来吗?”手术必须家属签字。
  “又,又又,又来了……”三娘又开始阵痛,在简宁帮助下调整呼吸,待阵痛过去后,她哭道:“他去送货了,走的时候我还好好的,谁知,我就……”
  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没说,只管轻声啜泣。
  “听我说,三娘,你胎位不正,顺产是没办法顺产了,要是孩子长时间生不下来,会因缺痒导致生命危险,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救你们母子,而且以后不会影响你再生孩子。”
  “行,行行,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能生下来就成。”
  “你先听我说,是要做剖腹产手术,把肚子剖开将孩子取出来。然后再缝合肚皮,大人小孩都不会有事。”
  三娘倒吸口冷气。
  田氏闻言直接吓软了腿,“这,这这,开膛破肚人还能,还能活吗?”
  不怪她们惊诧,对古人而言,开膛破肚实在惊悚。
  “能活,相信我,我说了不会让你们母子有事的!”简宁又抓住了三娘的手。
  三娘流下泪来,心中委实怕啊。
  但当阵痛再次袭来,不必简宁问她,她自己先大叫上了:“快给我把肚子破开把娃取出来吧,哎哟疼死我了,快破开吧!只要娃能活,我死不死的没关系,快给我破开了吧!”
  她担心孩子闷死在肚里,她已经失去二胎,第三胎她可不想再失去了。
  人命大于天!
  三娘的情况不是很好,简宁决定立刻施行剖腹术,本想让田氏帮忙,她嘴里答应着,可两腿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哆嗦,再看常氏,比田氏好不到哪里去。
  翠姑听说要开膛破肚边都不敢拢,不得已,简宁只得把丁有田抓来。
  丁有田乍听之下,神情犹如见了鬼。
  天啦,他是犯了什么错,要看一个妇人被开膛破肚?
  他能拒绝吗?
  “别废话了,不会让你看不该看的,你想美事呢!”简宁几眼刀砍过去,他乐不乐意都只能照办。
  他背过身,套上无菌服,待简宁做完术前准备工作唤他才转过身来。
  剖腹产只需做局部麻醉,三娘此刻脑子是清醒的,简宁事先告知过她不会感到疼痛,她下半身简宁也给她盖了毯子,可丁有田一个大男人在边上她还是感觉羞耻,一直紧紧闭着双目。
  “疼吗?”她听到简宁问她,好像肚皮上被针扎了下,“有一点。”
  她闭着眼道。
  隔会,她不断听到有轻微的响声发出,似是剪子类的东西发出的碰撞声。
  开始了吗?她心里纳闷,想着应该是还没开始,虽然简宁说了不会疼,可开膛破肚怎么可能不疼?
  她暗暗焦急等待着,心里很想问简宁,为何不拿绳索将她缚住,她担心自己会因疼痛滚下床去。
  正等得心焦,忽感觉肚子震荡起来,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晃了几下后又没动静了,她忍不住想问简宁是不是破开了,还没张嘴问呢,就听丁有田说道:“这娃儿好胖。”
  “已经破开了吗”三娘惊呼道。
  她想睁开眼看看,又不敢,怕看见自己肚皮翻开的景象。其实她睁开眼也看不到,简宁在她胸前横挡了一床军用毯,除非她自己有胆量掀开毯子。
  “哇~哇~”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三娘一下淌下泪来。
  “恭喜,七斤七两,大胖儿子。”简宁把孩子放到她边上,接着去给她做缝合术。
  丁有田在边上帮忙的时候没敢分心,事后待她缝合完他才后知后觉感叹起来。
  要不是亲眼目睹,他是无论如何都很难相信,妇人生产竟真的可以开膛破肚取出来,而且妇人全程保持清醒感不到一丝疼痛。
  他在这里感叹,医馆外丁平顺听到婴儿啼哭声后,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第169章 为娃积福   三娘母子平安,丁平顺这口气落下了,想到另一桩事,心又提了起来。
  他往医馆里瞅眼,面上又布满焦虑。
  常氏趁出酒的间隙偷得一会闲,过来看下情况,见他好像很不安,上前质问道:“又不是你媳妇难产,你揪的什么心?”
  “你这是啥话,我替她揪个啥心?这不是,头回听到开膛破肚,心里没底,我这是替老四媳妇担心。你说万一有个啥事,人家男人找上门来寻麻烦咋整?”
  常氏一听,也是啊,她心里同样也替简宁担着这层心呢。
  “里面怎么样了?”常氏探头,视线越过他肩膀看过去,果果跟黑脸门神似的在里面房门口把守着。
  丁有田吩咐过它,不许任何人进去。
  “不知道啊,反正听到娃儿哭了几声,又没动静了。”
  “这么说娃儿真个从肚子里取出来了?老天爷啊,这老四媳妇咋这么能呢?这会应该是缝破开的肚皮了吧?你说那人还能活不能活?”
  “我哪知道。你快去干你的活,我在这守着,有消息我就去喊你,快去。”
  丁平顺心里焦虑死了,又不敢再表现出来。
  三娘的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她生的男孩,通常男孩都是等到足月或超出几天才会发作。
  今儿她之所以提前发作,源头在丁平顺这儿。
  中午,大宝他们吃过饭去学堂后,丁平顺收拾好灶屋望着两筐菜,实在没心情挑去卖。
  一则,三倍利的买卖砸了,这点蝇头小利他提不起劲;二则,他担心三娘跟简宁告他状了,把上回他带丁有旺来这儿的事说给了简宁听,心里忐忑不安实在没心情去卖菜。
  这套房屋虽不是他的,可日日在这进进出出以至他心理上有个错觉,感觉自个是个镇上人了。
  他害怕简宁听了三娘的话后会起心把他撵走,哪还有心思去卖菜,可两筐青菜不挑去卖掉,会越放越蔫巴,回去交不出卖菜的钱,少不得又要看常氏脸色。
  思虑一下,他只得挑上青菜出来。
  丁平顺锁上大门,去三娘店里放钥匙,见三娘一人在店里打扫卫生,他忍不住想问下她跟简宁咬耳朵说了些啥?
  他想问,又要拐弯抹角,吞吞吐吐,三娘顶瞧不上他这样,心里也明白他想问什么,便不耐烦地挑眉道:“你想问啥,大大方方地问,别贼眉鼠眼,搞出这副鬼样子,烦不烦啦!”
  三娘手中抹布一甩,照柜台边框拍打了一下,随后斜目横他眼,“你不就是想问我,前回你把人引到这的事,我跟没跟大宝他娘说吗?你就不能痛快问出来,非得做出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叫人瞧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你之间有个啥说不清的事呢!”
  她既把话挑明了,丁平顺也就横下一条心,“那你,到底跟她,说没说?”
  “说了!”
  “你咋能说呢?”
  丁平顺闻言急了,“我都不认得那人,人家找上门来讨口水喝,我不过接了杯水给他,又没花费一文钱,你嚼这舌干啥?你安的什么心?”
  “哟,你还急眼了?你急啥?即是过路人,讨口水喝,你至于跟我急赤白眼的吗?打量谁是傻子呢,东家不讨,西家不要,偏偏寻上你?那人要不是丁家村的,我三娘从今往后跟你姓。”
  “又不是你家买的屋,你有啥权利把人招到这来?招来也就罢了,还在这嚎啕大哭,人家一家子还没搬来呢,我倒要问你安的什么心?把人引到这来嚎丧!”
  “不是我爱说你,实在是你这人不地道,大宝爹娘对你们一家不薄,你瞅瞅你那点出息,弄个啥好吃的还悄悄摸摸只往你儿子书包里塞,你打量我瞎呀?”
  三娘当时毫不客气的将他好一通抢白。
  丁平顺心里那个气哟,昨晚和常氏干了一架,粮食的事泡了汤,他心里本就不痛快。加上又是个蔫人儿,这蔫脾气上来了,说话也就不管不顾了。
  他指着三娘骂道:“你这妇人比毒蛇还毒,我便是招人上门喝口水碍着你啥事了?活该你二胎保不住,你这毒妇,这胎也别想保住,迟早产痨死!不信走着瞧!”
  产痨死,意思妇人会死于难产,是句骂人最狠最毒的话。
  三娘二胎没保住流掉了,眼下又临盆在即,听了这话如何不恼,不气?当下扔了抹布,从柜台里冲出来,扬言要撕烂他的嘴,因太过气恼,肚子不慎撞到柜门边上,动了胎气,跟着破了羊水,吓得她捂着肚子大叫起来。
  丁平顺看着自柜台内溢出的羊水,也吓傻眼了。
  “快去叫大宝他娘啊!”三娘疼得腰都直不起了,拍着柜台朝他喊道。
  他反应过来,手忙朝乱跑了出去,没跑几步,被人叫了回来。周边店铺的人都知道三娘一早预定好了接生婆,也知道是丁平顺一个村里的,让他直接把三娘送去。
  有人推来了平板车,又帮着把三娘抬到车上,还有人拿来被子给三娘盖上了,他推上车往村里狂奔,脑子里只一个念头,三娘母子千万不能有事,有事他就完蛋了。
  他一路跑一路还不忘安慰三娘,念在他这点好上,是以三娘没告诉简宁自己为何会提前发作的。手术过程中她全程闭着眼,直到简宁把孩子抱到她边上她才睁开眼。
  孩子平安出生,自己也安然无恙,三娘决定就当为孩子积福,不再提别的。在简宁给她缝合完肚皮后,麻醉药效过了,痛觉从双脚趾头开始往上蔓延,一直到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痛,她又哎哟叫了起来。
  “能忍耐吗?”简宁问她,并道:“要不能,可以用止痛棉,不过最好是不用,这样肠子蠕动功能可以尽早恢复,你早一点放屁就能早一点进食。没放屁之前是不能进食的。”
  听她这么说,三娘咬着牙:“能忍!”
  早点进食意味着能早点哺乳,能忍不能忍她想着都必须得忍。
  “没事我先出去了。”丁有田见简宁都处理好了,他一个大男人还待在房里感觉不大好。
  “大宝他爹,谢谢你了。”三娘吸着气道。
  “谢我娘子吧,是她救了你们母子。”丁有田脱下无菌服,摘下口罩,从里面房间出来,迎面撞上三娘的男人。 第170章 埋下隐患   丁平顺听到里面门开了,也跟在三娘男人卢淮安后面进来了,两人看见丁有田从里面出来都愣了下。
  简宁抓丁有田进去帮忙丁平顺是瞧见了的,但彼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三娘会不会又再告他的状,瞧见了也没往脑子里去,这会同样一脸惊诧。
  丁有田觉得这事确实尴尬,虽然妇人难产稳婆搞不定的时候,有些人家也会请郎中进去产房助产,但多是年长的老郎中,还没有过年轻男子助产的先例。
  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如何解释,卢淮安已冲进了里屋,进去一眼看到躺在三娘边上的小娃儿,“男娃女娃?”他快步走到床前问道。
  “男娃,七斤七两。”简宁替三娘答道,接着眉一挑:“怎么,要是女娃你还嫌弃不成?”
  “不,都一样,不过这胎还是男娃好,二回咱们再要个闺女。”卢淮安看着大胖儿子心里乐开了花,“俊他娘,你瞅瞅,和俊儿生下来时一模一样。”
  三娘刀口一阵一阵地疼,火辣辣的,但在她能忍受范围内。她瞪眼自个男人,“眼里只有你儿子,要不是简娘子,我们母子这会说不准都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三娘胎位不正,本来应该等你来签字的,可人命大于天,等不到你来,我只能给三娘做了剖腹产,不然母子都会有危险。”
  简宁告诉他道。
  “啥叫剖腹产?”他问。
  “开膛破肚取出来的,当时倒不疼,可这会却疼得紧。”三娘说着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别哭,月子里哭对眼睛不好。”简宁挂好吊瓶,叮嘱卢淮安,“看着一点,要是这里面的水滴完了就去喊我。”
  医馆还没正式开张,不过挂点滴瓶的木架子,许木匠已做好两个,里屋开的两个窗口也还没糊上,好在窗口开得高,今天又没风,倒不碍事。
  卢淮安从开膛破肚中回过神,忙起身对着简宁拱拱手,“多谢简娘子神医妙手,你可真是菩萨转世,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啊!”
  简宁是普仁堂少东家的师父,还救过大俊,连杨老太公都对她赞不绝口,这些卢淮安都是知道的。
  此刻,他感激是真感激,发自内心的。
  简宁前世还在警校实习期间,就被教官武言旭看中,后来武言旭去了特警部队点名把她也要了去。因简宁会中医,到了部队又被送去部队医院学习西医。
  但简宁其实是会西医的,她师父乌阿婆被人称之为鬼手神针,是因为乌阿婆在中医上的造诣远超西医,简宁跟着乌阿婆也学过西医。她有中医底子,对人体各个器官经脉都门儿清,没进部队医院前就已经会缝合伤口解剖分解尸体了。
  她在部队医院很快脱颖而出,成为独挡一面的主治医生,因部队医院也对地方民众开放,三年下来她对患者家属的感激之情早麻木了。
  这会也一样,她面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她拿了瓶碘酒和一包棉签给卢淮安,告诉他剖腹产的没有经过产道挤压,体内残余胎毒会引起下身丘疹,叮嘱他一会要是三娘起了丘疹,就用棉签滴了碘酒给三娘擦拭一下即可。
  交代完卢淮安,简宁又告诉三娘,刀口最疼的时候也就是下午这两三个时辰,之后便会慢慢缓解,要是实在疼不过可以考虑用镇疼棒,每个人对疼痛的敏感度不一样,让她别硬撑着。
  三娘感觉自己能行。
  简宁点点头,抬眼见丁平顺在外屋探头探脑,她走过去问他:“有事?”
  “没,也没啥事,盛他娘让我来看看,看三娘母子是不是没事了。”
  “都好着呢,今天多亏了平顺大哥及时把她送过来,辛苦了。”
  听简宁这么说,丁平顺放心了,看来三娘没再告他状,之前告的状看上去简宁也没放心上,不然不会对他说话还这么客气。
  丁平顺是典型的疑心生暗鬼,三娘根本不认得丁有旺,简宁就算知道他领了人去自家喝了口水,也不会为这事怪罪他。至于偷摸往丁盛书包塞吃的,简宁压根没放心上,有个啥好东西不够分的,他塞给自己儿子无可厚非,她能理解。
  常氏和丁平顺都是手紧的人,把钱和物看得比她和田氏要重,但大宝头天入学常氏送了件长衫给大宝,这个情简宁一直记在心里,看在常氏的面子上,只要丁平顺没干其他出格的事,她是不会轻易对他做出什么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医馆,丁三爷赶着马车从院里出来,马车上装了几坛酒,一些需求量不大的客户,出点车马费他们也是包送货的。
  “咋的,完事了?”丁三爷才听田氏说,简宁给三娘做了剖腹产,“那肚皮破开了人真没事啊?”
  他满脸难以置信。
  田氏几个也是问过丁有田,知道三娘母子平安无事才敢张扬,这之前她们都没敢声张。
  “没事没事,弟妹这医术天下只怕无人能比了。”丁平顺讨好地说道。
  “没你们想像的那么邪乎,这只不过是个很平常的手术,我记得小时候我们那的隐婆都会做这样的手术,不足为奇。”简宁说着上前抚了抚那匹马。
  这马还真买值了,在丁三爷的精心饲养下,如今已是膘肥身健,鬓毛整齐,四蹄看去坚韧有力,丁三爷肯定它是匹千里马没跑了。
  丁三爷还给这马取了个名叫火焰,他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基本都和火焰形影不离,但火焰似乎知道简宁才是它的主人,也记着是简宁给它做的手术,每次看见简宁表现都异常亲昵,它不停用脑袋蹭着简宁。
  “好了,跟着三叔去送货吧,我也要去干活了。”简宁拍拍它,进去打水洗过手脸,替换下了秋哥。
  田氏几个之前从丁有田嘴里没问出什么名堂,这会都追问着简宁,在她们想来实在无法理解,肚子剖开和缝接上手掌可不一样,她们实在好奇一个人的肚子剖开了为啥还能活下来。
  医馆里,卢淮安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后也在追问三娘,问她丁有田为何会在产房里?
  三娘知道他心眼小,又想着丁平顺就算知道实情,她今儿放了他一马,他应该也不会乱说,便扯了谎,说丁有田是在简宁做完手术之后进来送吊瓶的。
  扯一个谎容易,可事后却需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圆这个谎,三娘此时还不知道她为自己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第171章 傻小豆子   酉时,丁三爷在河边给火焰刷洗干净,擦完马车,准备去接大宝他们了。卢淮安烦请在医馆干活的许木匠,替他看着点三娘的点滴瓶,他要跟着丁三爷一块去镇上给三娘拿换洗物过来。
  他推着丁平顺送三娘来的木板车到了山脚下,丁三爷帮着他一块把平板车绑在马车后头,再捎上他去了镇上。
  卢淮安的老娘在帮他们看店,见他独自回来,还以为三娘没生,待卢淮安告诉她三娘生了个男娃,是剖开肚子生的。肚皮缝合后,尚需在丁家村医馆休养三天才能回来,她惊得嘴巴足以塞下一枚土鸡蛋。
  “我的个天神老爷啊,你是说把肚皮剖开再把娃拿出来的?”老太太半晌才反应过来问道。
  “是嘞,那女郎中就是买下隔壁屋的,俊他娘肚子上缠了好厚的纱布。娘你说神奇不,俊他娘说肚子剖开时她人是清醒的,可愣没一丝儿感觉。娃取出来缝完肚皮隔会才开始疼,我来时她已好多了,说是不大那么疼了。”
  “我老婆子活了半辈子还是头回听说,二回她来了你上你哥家知会我一声,我好来瞧瞧到底她生得怎个模样,竟有这般胆量敢剖开肚子替人把娃取出来。我可得见识一下。”
  “那女郎中生得俊着呢,她男人更俊。”
  “啧啧,那不是一对神仙儿。”
  “可不是。”
  卢淮安上楼去收拾东西,又取了串钱,原本简宁要是来镇上替三娘接生,哪怕是剖腹产也不用他们出一文钱的。但送去了丁家村医馆,三娘不想让简宁落人口舌,叮嘱他回家要记得拿诊金来。
  这钱卢淮安倒是觉着该出,他二嫂早两年就是难产去的,一尸两命,他二哥娶了继弦,头前嫂嫂生的三个娃如今过得老惨了。花点钱算啥,只要母子平安比啥都强。
  “淮安啊,把这带去。”他从楼上下来,老太太把藏着的两只鸡和一篮鸡蛋拿了出来。
  卢淮安的父亲过世后几兄弟就分了家,老太太跟着大儿子一家住,她原本想着三娘要是生了个闺女,这些东西就不拿出来,生的是儿子她给着才高兴。
  “拿去煮些红鸡蛋分给村民,替二小子添福添寿,另外这两只鸡,你媳妇吃一只,给女郎中家一只吧,不给也由你,自个看着办。”
  “我一会问俊他娘的意思吧,明后两天还得辛苦娘替我们看下店,大俊我带去医馆,简娘子,就那女郎中的儿子和大俊一处念书呢,去了也有伴。娘你就不用操心了,替我们看好店就成。”
  “娘不操心,早点把二小子接回来让我看两眼就成。”
  丁三爷接了大宝他们几个,让大宝把大俊也叫上了,然后又赶着车来接卢淮安,半路撞着肩扛手提拎着大包小包的卢淮安。大俊已经知道他娘给他生了个小弟弟,还是剖开肚子生的,见着他爹就问道:“爹,我娘她还好吧?真个没事吗?”
  卢淮安上车放下东西,摸摸儿子脑袋笑道:“好着呢,没事,往后多跟大宝学学,瞧大宝这孩子多稳重。”
  大宝他们几个每日中午回镇上的家吃饭,卢淮安都认得,也知道自个儿子跟大宝要好。
  “早跟你说了我师父是天下第一名医,一准没事,你不信,非得问了你爹才信。”
  马小麦话落,丁三爷在外笑道:“你个臭小子,你师父是天下第一名医,那你是什么?”
  “我是天下第一名捕头!”
  “我是天下第一名捕头的二弟!”
  “那我是天下第一名捕头的小弟!”
  丁三爷和卢淮安都被马家三兄弟给逗得哈哈大笑,卢淮安问自个儿子,“那你呢,俊儿,你打算做啥?”
  “我,我做天下第一名医儿子的好兄弟!”
  大宝听惯马家三兄弟尤其马小豆的各种奇葩话,早见怪不怪,他没被马家兄弟逗笑,倒被大俊给逗得微微笑了下。
  “我们都是好兄弟。”
  “对,永远都是!”马小麦在大宝说完后补充道。
  马车载着他们一路欢声笑语进了丁家村,到医馆后,大妞拎着尿袋出来,卢淮安忙上前告诉她道:“大妞儿,空了把袋子送过来后去把手洗了,今儿就不用你做这个了,让大俊来做,伯伯谢谢你了,真是个好娃。”
  大妞看看穿着长衫的大俊,又仰面看向卢淮安,“大俊哥哥要是不小心弄污衣衫怎么办?他还要念书呢,我可以的,还是我来做吧。”
  她拎着尿袋去了后院茅厕,小心的把尿液倒进了粪池里,打扫茅厕,挑粪浇红薯地都是丁有田的活儿。整个丁家村,他们家的茅厕是最干净的,当然最开始他都是在简宁的监督下打扫的,如今已习惯成自然。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这间茅厕除了他们自家人用之外,再就是几个帮工的。要不是嫌一来一去耽搁事儿,田氏他们也是愿意回自家上茅厕的。
  大妞舀水冲干净尿袋,送回医馆,大宝和马家兄弟也都在,他们是来看剖腹取出来的小娃儿,马小豆还想掀开三娘盖的被子看看她肚子,被大俊一掌拍开了手。
  “回家看你自己娘去。”
  “你还有点劲啊,打得还有点疼呢。”马小豆摸摸被打疼的手背,一脸无所谓地道:“不看就不看,我让我娘给我生小妹妹,也让简姨姨给我娘肚子剖开把小妹妹取出来,到时也不给你看我娘的肚皮。”
  “谁要看,你当剖肚皮跟剖鱼肚子一样呢,傻不傻。”
  大妞拧紧尿袋,咯咯笑着出去了。
  大俊送大宝他们几个出医馆时,问大宝,“方才那个是你大妹妹?”
  “是。”
  “你还有两个妹妹呢,怎的没瞧见。”
  他话音刚落,阿蛮同着二妞三妞带着三只小银狐从院里出来,毛球一见大宝,立即撒丫子朝他跑来。
  “她们三个都是我妹妹,这个是……”
  大宝还没介绍完,阿蛮腰一叉,“我不是他妹妹,她们两个才是,这是丁佳,这是丁瑶,我是霍阿蛮,是大宝的小娘子。”
  阿蛮歪着头,挑衅地瞪着大宝,一副你拿我怎么样气死你的表情。 第172章 搭车被拒   大宝双手往后一背,挎着书包走了。
  他现在也摸清阿蛮的性子了,直接无视她,不作口舌之争耳根便能清净,她顶多怒吼两声就消停了;若只管跟她辩个长短出来,她能一直缠着你吵个不休。
  毛球自然屁颠颠地跟着他跑了。
  “臭毛球!”
  “臭大宝!”
  “我再也不跟你俩玩了!”
  阿蛮的“再也不”通常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到吃晚饭时她已经又追着毛球和大宝跑了。
  简宁让大宝把大俊父子叫来一块吃饭,她追着大宝和毛球一块去了,恰好太傅带着来喜从里正家过来,看到她追着大宝喊,太傅皱眉胡子都翘了起来。
  “成何体统!”太傅吩咐来喜,“去把她给我抓过来。”
  “老爷,你饶了小的吧,小的要去抓她她一准又会咬小的,咬得可疼了。”来喜作势去撸衣袖,阿蛮闹着要来找她爹霍锦成时,他也是奉太傅之命抓她关去她自个房间,被她咬了好深的牙印。
  “小的这条胳膊刮风下雨都还疼呢。”
  他可不敢再去抓阿蛮。
  “你这死奴才,难道她那牙口还有毒不成?”太傅瞪他眼,拂袖进了院子。
  来喜只得跟去医馆,一会同着阿蛮一块进去也算交了差。他一去,卢淮安就往他手里塞了两个红鸡蛋。
  下午,卢淮安在医馆外挖了个土灶,用刨木花煮了红鸡蛋,又给三娘炖了鸡,只是三娘到现还没打屁,暂时还不能进食。
  “叔叔,还要两个,还有我爷爷。”阿蛮看他只给了来喜两个鸡蛋,张嘴又替太傅也要了两个。
  下午她们每人都是两个的。
  孙小姐心里还是有老爷的,来喜想着一会可得报告给老爷。
  “俊儿,你去吃吧,爹还要看着你娘和弟弟,一会自己做点吃的就成。”卢淮安从家里带了米和菜来,他没想到简宁还会招待他们吃饭。早知道他就不带了,自个做饭忒麻烦。
  “叫你去你就去吧,我这儿不用你管。”三娘要打九瓶点滴,第七瓶才挂上,暂不需要人守着。
  卢淮安还有点抹不开脸,主要简宁没收他那只鸡,让他留着给三娘做月子吃,所以他不大好意思去,感觉像吃了白食。
  三娘给大俊丢了个眼色,大俊便去拽他爹,“我好兄弟的家不用见外,爹,跟我们去吧。”
  大宝也帮着扯,阿蛮见大宝扯了,便也跟着扯。
  他们几个拽扯着卢淮安刚出医馆,碰上给刘瞎子送饭转来的丁有田。他听卢淮安嘴里嘀咕着他就不去吃了,不去添麻烦这话,便站定,笑道:“卢兄说哪里话,莫要我们三请四请才好,若等到我娘子来请,那时候才真叫添麻烦了。”
  “连个人都请不动,我娘子一定会数落我们,快些跟我们去罢。”
  卢淮安这才跟着一块去了。
  饭菜上齐,简宁拿了壶酒出来,卢淮安不喝酒,只丁有田陪同太傅喝。有太傅在,梅香老实多了,手脚也勤快了,连偷瞄丁有田都不大敢了。
  “听说你每晚在给孩子们说书,说的西什么……”太傅一口酒下肚,看向简宁问道。
  “西游记。”
  丁有田替简宁回道。
  “我娘子的家乡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她脑子里装满了当地流传的故事,只可惜她和父母离散时年纪尚幼,不知道自个是哪个州郡的人,如今也无从去寻她的亲人。”
  哦?听他说简宁幼时和父母离散,太傅心头一动,不由暗打量起简宁。
  之前他就觉着丁有田的神韵很像自己认识的人,只是怎么也想不起像谁。这会看简宁,不知道是不是他心里疑心她是平南王丢失的嫡女,竟看出她神韵颇有几分像平南王。
  然而,面相却是没有一丝相像的。
  莫非长相随了平南王妃?
  可平南王妃自女儿丢失后就患上了失心疯,早不见客,府上一应事务都是侧王妃在打理。早年太傅倒是见过平南王妃一面,那时平南王还只是镇南将军,太傅早想不起从前的镇南将军夫人长啥模样,不过是隔着帘子瞧过一眼,哪里能记住?
  除非阿蛮她奶在,她倒是见过数次面。
  “你爹娘是干啥的?”
  “都是庄户人,有了弟弟后爹娘也不大疼我了,我也不想去寻他们。”
  简宁察觉到太傅在暗暗打量自己,她一下想到了,别是太傅和原身的爹娘相识,觉得她和原身的爹娘有点像才会打量她。虽说她占了原身的肉身,可她毕竟不是原身,也担心原身的爹娘万一也是对极品,到时就麻烦了。所以她不想多言,言多必失,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了。
  太傅听她说是庄户人,只道天下的事没那么巧,平南王遍寻不到的女儿意让他无意给找到了。
  想来是他想多了。
  吃罢饭,太傅问阿蛮,“要不要跟爷去镇上住?”似乎担心她不愿跟自己去,太傅紧接着又道:“明儿一早又过来。”
  阿蛮头一偏,想想,“好吧。”
  简宁没想到她会愿意,还以为她会拒绝呢。
  她去,梅香自然也要跟去,虽然梅香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也还是忙着去收拾东西了。
  阿蛮人虽小,心里却很有谱,她知道除了霍锦成,太傅一家才是她的亲人,她心里其实是渴望得到爷奶的爱的。
  因赶车的向前随同霍锦成办差去了,太傅也就没想着乘坐马车去镇上,但走路阿蛮不干,哪怕来喜背她她都不肯。
  “我赶车送你们去吧。”卢淮安忘给三娘拿换洗的亵裤了,三娘是个爱洁净的,他正好打算一会回去取的。
  赶车送他们一趟自己也能节省点时间,既然不是专程麻烦他跑一趟,太傅也就点头应下了。
  卢淮安赶着马车到村口被老五拦下了。
  老二丁有良也在边上。
  他俩是奉老丁头的命令去接回陆氏方氏,两个儿媳妇都回了娘家至今未回,老丁头觉得丢脸。想着他们家马上要发了,便打发他俩去接回自个的媳妇。
  老五才不愿惯着陆氏,自己跑的自己回,他压根没想着去接她,心里盘算着借此机会去镇上赌坊再捞一把快钱,见有马车往镇上方向去,忙上前拦住想搭个便车。
  卢淮安并非马车主人,他停下车,扭头问太傅。太傅自是没意见,还命来喜掀起车帘,请他上来。
  老五谢过,出门遇马车,这运气想不赢钱都难。
  他喜滋滋地抬脚准备上车,就听一声娇喝:“下去,你这恶人,不许上来!” 第173章 来得真巧   老五长得很有辨识度,他额头幼时摔伤过,留下了一条凹进去的细长槽子,阿蛮只见过他一次,便一眼认出这黑黝黝额头有疤的家伙,是前回被简宁打倒在地的恶人。
  她起身张开双臂挡着不让他上来。
  老五一脚已经踩上车厢,没想到半路蹦出个女娃子拦住他,正要发作,太傅冷哼一声:“小蛮子既说你是恶人,还请下去。”
  梅香这时也认出老五,“他是丁大哥的兄弟,他们分家了,一家子还上丁大哥家闹过,后来因打了马捕头被抓去衙门了,想是才放出来。”
  “五弟!”老二怕他犯浑,上前扯开了他。
  “那女娃子是贵人寄养在老,丁有田家的,不是咱们能得罪的人。可不敢再惹事,快些走罢。”
  听他这么说,老五依稀记得那晚霍锦成带人来时的情景,身边还有好些看去很厉害的随从。
  “呸!晦气!原来是那怂包软蛋家的客人,请爷坐爷还不稀罕坐呢!”
  他照马车轮踹了一脚,卢淮安是个老实人,他没敢声张,来喜欲跳下车跟他理论,被太傅喝住。
  老五悻悻打火焰身边过时,冷不丁火焰给了他一蹄子,直接将他踹出几米远,倒在路边连声叫唤。
  卢淮安一见,马鞭一甩,赶着马车跑了。
  “我日你个祖宗!”
  老五爬起跳脚冲着远去的马车叫骂,他不过是过过嘴瘾,上回被简宁几下打趴还卸掉两只胳膊,他再不记事也不敢上门去找麻烦了。
  “五弟……”
  到了前面分岔口,右边是去往方氏娘家村的小道,左边是去往陆氏娘家村的小道,老二拍拍老五肩膀:“记住爹的话,去了和弟妹好好说,把她母女给接回来,让爹跟娘省省心,啊?”
  老二叮嘱老五几句,往右边羊肠小道去了。
  老五看着他走远,甩开膀子大步流星朝着镇上走去。
  “五哥,来啦。”屠一刀看见老五上前热情打着招呼,老五憨笑两声,期期艾艾表达了借钱的意思。
  “好说,我五哥来了想玩一把,小意思,我领你去柜上支一两银子,赢了跟着还上,一分利都不要。”
  老五也没去想要是输了咋整,隔天还上会不会有利钱,因为他压根没想过自己会输。
  他跟着屠一刀去柜上支了一两银子,心里还想着屠一刀真够朋友,和上回一样,连借条都不用打,仗义!
  傍晚,赌坊里的人更多,很是热闹。摇骰子声和推牌九声不绝于耳,置身其中,老五感觉自个人生都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不由躁动兴奋起来。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了啊!”庄家一边摇骰子一边大声吆喝道。
  老五先是押上十文钱,想想,又押上十文,随后扯着嗓子和其他赌徒一起大喊着:“大!大!大!”
  庄家开盘后,老五瞪眼一看,两个鸡,一个蟹。
  鱼,红色,一点。
  虾,绿色,两点。
  葫芦,蓝色,三点。
  铜钱,蓝色,四点。
  蟹,绿色,五点。
  鸡,红色,六点。
  果然是大,老五一拍大腿,后悔了,真该把一两碎银全部押上去的,押大是一赔二的赔率,要是全押了这会他手上该是二两银子,还柜台一两,剩下一两就是他自个的了。
  悔啊!
  可是再押,他还是只押了二十文,这样万一赔了他还赚二十文。
  这回他依旧押大,结果也还是出的大,个把时辰下来他面前又堆成了小山。他买大出大,买小出小,赌场里有几个人看他运气好,便跟着他买,其中两人还各种彩虹屁把他吹得飘飘然了,俨然真当自个鸿运当头是盖世无双的赌神了!
  又赢了几把后,老五准备见好就收,但那两人不肯收手,还要玩,他就在边上看。没他掌舵,那两人连连输,输得头直甩,他衣袖一撸,又开干了。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停了一会,运气也停住了。他押大出小,押小出大,不多时赢的钱连同借的一两银子全输光光了。
  老五去找屠一刀,又在柜上支了一两银子扳本,隔会再去支了一两,越输越急于扳回来,他哪有银子还账啊,只能指着赢回来把账给平掉。
  夜渐深了,输红眼的老五还在赌场嘶吼着,丁有田从刘瞎子那听完课转来,进院见东屋和主屋都亮着灯,大宝和大俊还在灯下温书,他进去叮嘱他俩早点歇着。
  大俊晚上同着大宝一处睡。
  两人都答应了。
  丁有田回去主屋,推门时想起中午那一幕,心情不觉愉悦起来,进去看到简宁坐在灯下扎布偶,他心里不觉荡了下。
  “娘子~”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叫顺了嘴,他脱口又喊了声娘子,还喊得百转千回,听得简宁面上一红,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他摸摸鼻子,也没去解释自个叫错了,因为简宁并没骂他,只是瞪了他一眼。他胆子一下大了,走去桌前,见桌上有一纸片,他扫眼,跟着拿了起来。
  这是简宁的照片,她警校刚毕业那年穿上警服后拍的。照片上,二十出头的简宁明眸皓齿,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唇角微翘,一双眼睛像会说话似的盯着丁有田。
  “这是你吗?原来你不丑,非但不丑,还和我娘子生得一般无二,莫非你是我娘子的前世?”
  不对,他听简宁说过,她那个地方都是公元两千多年以后了,“难道我娘子是你的前世?”
  简宁被他给说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问题,此刻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便懒得再想,她伸手抢回照片。
  “或许吧,谁知道呢。”
  “那就是说有这可能,咦,你是比着这玩意扎的自己么?”
  简宁先前说西游记时发现书里夹着这张照片,便想着比着照片扎个布偶,丁有田快过生日了,她打算扎好把自己的布偶人像做为礼物送给他。
  这比花费银钱买礼物好得多,她单纯为省钱。
  对,她就是为了省钱。
  “这是照片,我从前的照片,再说玩意小心我揍你!”
  “揍我你舍得么?”
  丁有田说完,见她目露凶光,忙又一把抢过照片,举给她看,“自己瞧瞧,照片上的人眼睛可不像你。”
  “拿来,给我。”
  简宁伸手去夺照片,他一把塞进怀里,“自己来拿。”
  “你以为我不敢?”简宁起身探手就要去他怀里拿,他一手捉住她手,一手揽住她腰,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声:“娘子~”
  简宁身形一僵,他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唇刚要向她贴过去,院里响起脚步声,接着门外响起卢淮安的声音。 第174章 揍成猪头   “简娘子,俊他娘打……通,通气了。”卢淮安跑来见他们屋里亮着灯,知道他们还没歇下,便是歇下了他也是要敲门问上一问的。
  三娘半个时辰前就有要放屁的感觉,但是要放不放的,她也拿不准,直到刚刚她才肯定自己放了屁。卢淮安高兴坏了,尽管简宁跟他也交代过,通了气就能进食了,可他还是不放心,特地跑来再确认一遍。
  “是不是可以进食了?”他在外高声问道。
  “是,可以了。”
  简宁朝房门口走去,丁有田也跟了过去,门开后,他道:“之前我娘子不跟你说过么,通气了就可以进食了。”
  他恨死卢淮安了,早不来晚不来,偏这节骨眼上跑来,巴巴问这么一句,真个烦人。
  “爹爹,娘放屁了么?”大俊在东屋问了声,他和大宝已经歇下了。
  “睡你的觉,别吵着大宝。”卢淮安低喝道。
  “我去看看。”
  简宁跟他一块往外走去,果果跳下椅子跟了几步,见丁有田没去,它又蹿回椅子上去了。
  秋哥一直盘在院角纹丝未动,它和果果不一样,它可是有工作的灵宠,白天需要顶替简宁干活,没有果果那么好的精力。只在卢淮安进来时睁眼看了下,又继续呼呼大睡了。
  卢淮安白天见过这个家里的灵宠,也早听三娘说过,不然夜里乍一见到吓都会吓死!
  到了医馆,三娘见简宁进来,笑道:“我怕是大宴国,不,应该是全天下头一个挨上一刀生娃的人了。”
  她肚子还有些儿疼,不过相较下午好了许多。
  “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后一定还会有的。”简宁也笑道。
  “简娘子。”卢淮安问:“今后凡难产的妇人,只要送到你这,是不是便不会因难产而死,跟俊他娘一样剖开肚子把娃取出来就成,大人和娃儿都不会有事了,对么?”
  “这我可不敢把话说死,没有哪个医,郎中敢夸这样的口,我只能说多半不会有事。”
  不是每个孕妇都能做剖宫术的,像身体虚弱,或有慢性疾病和精神疾病的孕妇就不行。还有胎儿过大以及胎儿体位不正的,这些都不适合剖腹产。
  三娘胎像之前就不大好,是简宁教她做了些调整动作,并辅以养胎中草药慢慢调养过一阵。但她提前发作胎位还没完全调整过来,要不是简宁精通妇科再加上深厚的中医功底,这剖腹产手术换个医生还真不一定敢做。
  通常,医生能在一个医学领域拔尖已经相当不错了,没有哪个医生是全能的,简宁还算是比较全面的一个医生,主要她打小跟着乌阿婆中西医都学了,有着扎实的童子功。加上个人天赋,她已经算是个医学奇才了。
  简宁故意在医馆磨蹭了一会,和三娘说了好一会话,一再自我催眠,她不排斥丁有田靠近只是这具身体的正常反应。
  是个正常人就会有生理需求。
  对,就是生理需求,这具身体二十六岁了,有生理需求很正常,她是医生,没什么好害羞的。
  过了那个劲就好了。
  所以,从医馆出来,她已经心静如水,顶着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回了屋。
  丁有田靠在里屋床榻上看书,她在外屋继续扎布偶,一时两人都无话,直到简宁回屋上床躺下后,让他熄灯,要是不睡就去外屋看书。
  他熄了灯,也躺下了。
  隔会,他忽问她:“你想不想知道我下午去哪了?”
  “你爱说不说。”
  “我去后山看我娘子了。”
  昏暗中,简宁瞪着两眼,没吭声。
  “我下午吐了,你给三娘做手术的时候,我心里只想着给你打好下手不能出差错。过后想想,我心里难受得紧,午饭全都吐出来了。”
  “所以,你是专程跑去恶心她的?”
  “当然不是。我是特地去告诉她,现在的她有多厉害,尤其是做手术时的样子……极美!”
  “不是现在的她,是顶着她肉身的我。”简宁纠正道。
  “都一样。”
  简宁没搞懂他说的都一样是几个意思,也不想追问他,她心里一下想到了别的事,下月也就是冬月初,是丁有田的生日,才满二十六,简宁过完年都二十七了,比丁有田大一岁。
  她一向反感女大男小,前世特警队不是没有比她小的特警追求过她,统统被她婉拒了。丁有田也非她喜欢的类型,她内心很是迷茫,实在搞不懂自己对丁有田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你睡了吗?”丁有田轻轻问了句。
  简宁本不想出声,不过她忽又想到一事,于是问道:“你知道诸葛亮,刘备,关羽还有张飞不?”
  西游记快讲完了,她打算讲三国,但有牡丹亭在前,她不确定在她之前的穿越人士,有没有在这个时空说过三国演义。
  “不知道,他们是你朋友?”
  “他们是和你一样的古人,过几日我开始说他们的故事。”
  简宁又问了好几个,他只知道聊斋和白蛇传,刘瞎子说书总爱讲后山的山精树怪,都是打聊斋里来的。
  “你是不是也有书,拿给我先看下。”
  四大名著的书简宁都有,不过都是简体版本,拿给他有些他不认得的字她还得教他,这会她睡意来了,便没有理他。
  简宁一觉醒来,在外屋看到那本册子搁在桌上,但这会她没时间看,放进百草间先出去练功了。
  她在院里打拳,老五此时在赌坊被人打成了猪头,他赌了一夜,输掉了五十两银子。还想去柜上支钱,人家拿出一张借据,白纸黑字写得分明,他不识字,可数字是看得懂的。
  老五共计支了五十两,变成了一百五十两,且隔三天一翻。三日内没还上这一百五十两,就变成三百两。他不肯签字画押,嚷嚷着要找屠一刀,扬言自己是屠一刀的好兄弟,屠一刀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他们。
  惹得赌坊的人哈哈大笑。
  有人去楼上把早入睡的屠一刀喊了来,屠一刀上来掐着他的脖子狂扇了他几耳光,接着命手下痛扁了他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他娘的泥腿子,这押是画还是不画?”屠一刀被搅了磕睡心情很不美丽,跟拖死猪一样的拽起他,揪着他衣襟恶狠狠地问道。 第175章 车队进村   老五想死的心都有,但也仅限于想,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他还是很惜命的!
  屠一刀领的那帮看场子的人个个凶神恶煞,这一刻,他居然没来由的想到简宁,要是那臭婆娘在没准能打得过这帮人。
  想到简宁,他不由更恨丁有田,但丁有田有那臭婆娘护着他现在招惹不起。为免皮肉再受苦他被迫画押时,心里恨的人变成了老丁头和孟氏!
  要不是他们改变主意把简氏给了丁有田,他哪里会落到这步田地,又怎会遭人毒打,他就像牲口似的被他们从赌坊里丢了出来。
  “听着!别想着跑,甭以为我不清楚你的底细,我大姑就在你们村。你要敢跑,老子剁了你爹娘!”
  屠一刀站在门口,阴沉沉地说道。
  剁吧!剁吧!把他俩都剁了才好!
  老五心里正恨着老丁头和孟氏,别说家里现在没有一百五十两银子,就是有,他们宁可他被屠一刀这帮人打死,也绝不会拿出来给他保命。
  他太清楚他爹娘了。
  一夜没睡的老五又困又饿,他想到了头回赢钱的时候,心里不由后悔昨晚没见好就收,当时要走了这会他正揣着银子跟家睡大觉,睡醒就能来镇上胡吃海喝一顿。
  悔啊!
  老五甩把血泪,浑身火辣辣地疼,他脱下短褂包住被打成猪头样的头脸,勾着脑袋往通往丁家村的路走去。
  他担心遇上赶早去镇上卖菜的村民,让人看了笑话去,半道上还真撞上挑着青菜的丁平顺,他忙又把自己捂严实了,但丁平顺还是认出他,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把自个头脸捂起来。
  老五是不想跟他招呼才捂上的?
  真个好笑,丁平顺回头去瞅他,不想老五也扭过头,想看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头扭到一半,肿成鱼泡眼一样的余光瞥见丁平顺也回过头,他赶紧勾下脑袋装做看地上找东西的样子,心里大骂着丁平顺,痨病鬼,看你娘个腿啊!
  丁平顺当然不知道他在心里骂自己,还只当他是怕自己向他打听高价粮的事,他知道老丁家同着孟氏娘家一起做了这笔买卖,也在心里啐了口。
  其实他压根不会搭理老五,老丁家的人他是再不想招惹了,前回被老大丁有旺给他害惨了,令他昨儿担了好大的心。那家子都是瘟神,他见了绕道都来不及,老五居然还捂着想躲他,当自个是香饽饽呢。
  他挑着担又回头啐了口。
  老五进丁家村时心里恨的对象,已由老丁头和孟氏变成了他婆娘陆氏!要不是她跑回娘家,他爹也不能让他去接她,不去接她,他昨晚就不会去赌钱,更不会输这么多钱。
  要是等到今儿他养足了精神再去赌坊,他定能赢钱,下午就能在镇上风光一番。
  那个背时婆娘,还想拿乔等他去接她,看老子不休了她!
  老五心里一路骂着陆氏,快到家时,隔老远便听到他娘孟氏的叫骂声和大嫂刘氏的哭声。
  孟氏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走动,普仁堂的杨老郎中冶跌打损伤确实有一手,她一天天见好,老丁头同着自个的几个大舅哥做成了粮食买卖,对孟氏又和从前一样了,所以孟氏觉着自个又行了,调子又一日高过一日。
  早起刘氏给她熬好粥,在灶屋同着高氏说了会话,昨儿老二去接方氏没能接回来,老五也一去不回,两人在灶屋幸灾乐祸了一阵。等她想起给孟氏把粥端过去,粥还热腾腾的冒着气,碗也还有点烫手,她直接搁托盘里给孟氏送了去。
  结果,孟氏尝了一口,差点想把碗扣她身上。
  但没舍得。
  虽然是碗能照见人影儿的清粥,跟米汤差不了多少,却是营养品呢。
  孟氏不管喝什么粥,她一定要喝到嘴里还有些微烫嘴的感觉,刘氏端来的这碗粥已然不烫嘴,尽管她几口喝干了,可喝完就开始打骂刘氏,还用大头针照她身上狠狠扎了几下。
  刘氏痛不过,哭着喊着叫老大,老大跟他大舅随船去了竹岭县,就是没去,他在家也从不会站出来护着她。
  她不过是白叫唤一声。
  她女儿丁珠和三个儿子都在院里站着,可没一人敢挺身出来替她说句话,求个情。
  因为他们都知道孟氏的脾气,越求情打得越狠。
  刘氏不像方氏会拿捏老二,也不像高氏会卖乖,她脑子不灵光也就算了,偏还死贪财,又自以为聪明。其实自打没了简氏这个做家务活的大冤种后,她做为大儿媳,承担的家务比方氏高氏多多了,却没在公婆跟前讨到一点好。
  老五听到主院这边的哭骂声,压根没有想过来看一下的欲望,他摸回自个屋插上门栓一头倒在床上睡了。
  他睡下不到半个时辰,一马车队浩浩荡荡进了丁家村,清一色都是双马拖的板车,板车上的货皆用浇了熟桐油的粗布遮盖得严严实实。还有十来个骑着高头大马,戴着斗笠的汉子护着车队。
  打头的是个肤色白净的老者,此人叫卫东,是太子宫里的首领太监,是可以跟风清子比肩的人物。太子派他前来可见对杂交粮的重视程度。
  在大宴国之前,这个时空里的中原共有五个国家,在五国之前是十一个国家,是大宴国的皇帝再次统一了中原。
  永平帝能荡平其他四国登上皇帝宝座,除了一众谋臣和能征善战的将士之外,还与太子外祖家雄厚的经济实力密不可分。
  太子的外祖父,当今皇后娘娘的老爹是个超级大富豪,是唯一一个把当铺在之前五国都开设到各州郡县的人,就是“鼎字号”。
  “鼎字号”也是唯一一个,在之前五国时期可以兑换各国票号的当铺。
  永平帝登上宝座天下在手后,却不那么想立原配(太子的母亲)为后了,他更倾心于他青梅竹马的良妃,也就是立雍王的母亲为后。只是皇后的贤名突然一下在民间鹊起,加上太子外祖父那时也尚健在,最终他不得不册立了太子的母亲。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永平帝对良妃母子的偏爱非但没减,反愈久弥坚,这也使得雍王的手越伸越长。 第176章 祠堂迎客   古往今来,老百姓但凡只要嘴里还有口吃食,就不会揭竿而起。
  民以食为天,由此可见粮食的重要性。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人与动物本质上没有太大区别,说穿了,不过都是为着一张嘴。
  烽火岁月,永平帝率领的大宴军之所以能逐鹿中原,最终异军突起安邦定国,所倚仗的也正是粮食。
  有饭吃,就有人为你卖命!
  太子显然深谙此理,杂交粮若在他扶持下横空出世,从而在大宴国全面推广,那么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名望就非雍王所能撼动的!
  哪怕雍王再得皇上宠爱。
  故而太傅前番离京,为免引来雍王府耳目的注意,太傅还与太子上演了一出,老太傅夜闯东宫为其女太子妃出头的双簧。怒斥沉迷美色声乐的太子,被气得当众吐血后,隔日就递交了请辞太傅一职的折子,随后在太子的侍卫向前护送下悄悄离京,来了丁家村。
  丁家村的村民几时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一时奔走相告,很快将卫东一行引到了丁家老屋。
  里正和族长闻迅都激动坏了,族长立即开祠堂,把人全部请去祠堂,命杀猪宰羊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
  丁家村一时跟过年似的,最激动的要数里正,他可是头一个带头把家中田地全部拿来做实验田的。当然,此时他们并不知道背后支持者是太子,也不清楚太傅和卫东这些人的身份与来头,只当背后大金主是霍锦成。
  当卫东把十万两银票交到太傅手上,又另拿出三万两银票,一万给了里正,用于补偿奖励他积极试种杂交粮之举;一万给了丁有田夫妇,做为开发杂交粮的奖赏;还有一万给了族长,用于修缮祠堂。
  村民一下沸腾了,一万两银票啊!很多人一百两银票都没见过,老丁头是见过的,他也混在人群里,看着春风得意人前露脸的丁有田,他心里百味杂陈。
  老四得了一万两的奖赏,这下他拍马也赶不上了,卖高价粮的三倍利儿在他心里也瞬间不香了。
  气得胸口疼,这热闹看不下去了,他黑着脸走了。
  太傅让丁有田为其代言,试种杂交粮需群策群力,凡为试种杂交粮献策者,一律重赏。
  丁有田执笔,开始登记自愿为试种杂交粮出力者的名单,全村四十几户人家,除去先行走掉的老丁头,在家养伤的三狗子,还有马捕头这三户人家之外,剩下的全部报了名。
  老丁头事后得知脚都快跺烂了,肠子也快悔青了,连连在心里头暗呼,走早了走早了。不过还来得及,他忙忙回家去找老二,想打发他去报名。
  回去一问才知道,老二又去接方氏了,他掉头闯去偏院找老五,蒙头睡大觉的老五被他掀被惊醒后,他一见老五那猪头样惊得眼都瞪圆了。
  “狗日的,让你接个人,人没接回来,咋把自个整成这副熊模样?叫陆氏家的人给打的?”
  不能呀,老丁头暗思,陆氏家的兄弟那体格打死蚊子还差不多,跟他家老五动手,那不是找揍么?
  “让他们族人给打的?”他又问。
  “不是!”老五一脸不耐,他还没睡好,睡梦中一点烦恼都没有,让他爹给叫醒,他一下想到身上背负的债务,搞得他烦死了,一下忘了面对的是他爹,是他一向惧怕的爹。
  殊不知老丁头这会也正烦得不行,听他出言戗自己,一下气不打一处来,脱下鞋就要揍他。
  手高高扬起来了,却没能落下去。
  老五浑身上下哪还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亏他还能安稳睡大觉。
  “给老子说!怎么弄的?”
  老丁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老五的大女儿和儿子杵在房门口看着,要不是老丁头闯进来几脚踢开爹娘的房门,他俩还不知道老五回来了躲在里面睡觉呢。
  “摔,摔的。”老五让老丁头一吼,醒了磕睡,他龇龇牙,睡一觉起来浑身更疼了,也生怕老丁头手中的布鞋会落下来。
  他往床里头稍了稍,瞟眼他爹手中布鞋,抱着双臂又道:“夜里看不清,失足摔,摔了一跤狠,狠的。”
  “这会,全身都疼,疼呢……”
  “咋不摔死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老丁头气呼呼地丢下鞋子,趿进脚里,弯腿扯了下,自顾走了。
  养这么多儿子有啥用?关键时刻没一个能派上用场,少不得他舍下这张老脸自个跑一趟了。
  他心里骂骂咧咧地朝着祠堂去了。
  去了才知道,大伙都去了田边地头,他又骂骂咧咧往庄稼地那头寻去。远远瞧见乌央央一片,悄咪咪走近,看见丁有田和简宁同着俩老儿立在田埂上,里正和族长则带着村民同着一帮人在田里忙活。
  这是在搭啥架子?
  他们忙得热火朝天,老丁头左看右看没瞧明白,好好的田地在鼓捣啥呢?
  他瞪眼竖起两耳,边看边倾听着村民们的热议声,听了半晌,他整明白了。原来主意是丁有田出的,说是整个琉璃屋让粮食杂交,一亩地能增产上千斤粮食。
  这不扯犊子吗?粮食还能弄个杂种粮出来?一株禾苗它该挂多少麦穗挂多少,咋的,还能人为的让它多挂几株麦穗?要能多挂它自个不会挂,能的你!
  老丁头在地里刨了大半辈子食,自认是庄稼老把式,丁有田那还是他家四儿呢,他要懂得侍弄庄稼的话,当初他也不会把他们一家踢出去了。
  剜眼谈笑风生的丁有田,老丁头两手一背,改变了主意,决定不再参与这事。他要用事实打脸大家伙,看吧,你们跟着丁有田忙得屁滚尿流,他老丁头一早知道是没影儿的事,压根不凑这个热闹。
  他也不去想那十万两银票了,数额太大,大到他脑子里根本形不成概念。
  而且,他断定杂种粮是整不出来的,整不出来人家东家是傻子?还能把银票白送给你们?
  指不定连同奖赏里正他们的三万两银票,到时人家都得收回去!
  呵呵,他就等着,等着看笑话,这时节放着自家田地不去好好肥田,跟着瞎胡闹,看来年地里长不出庄稼吃屁去!
  老丁头心情一下大好,回去的路上撞上丁平顺,丁平顺特地跑来给他家递消息的,竹岭县那边传来消息,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了。 第177章 不落人后   丁平顺一早给张麻子酒楼送去菜后,又回来挑了担菜去了西街市场,还没卖上多大一会就听到消息,说是竹岭县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因为朝廷救济粮到了。
  乍听到这消息,丁平顺后背冰凉,心里一阵阵后怕,要不是常氏跟他闹一场,他家钱全砸进去了!
  他蹲在菜摊前跟傻了一样,有人来买菜,问他价他就像没听到似的。心里估算着,要是自个把买卖做成了,这会该亏损多少钱?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运粮船开到一半,不是你想调头就调头的,还得别的客商都同意。即便大家伙都同意,船家也是要按事先说好的价收取来回运费。那些专做粮食买卖的客商,粮食卖到哪里都是卖,为省一半运费他们是不会同意调头的。
  一旦粮食运到竹岭县,卸船后停放码头也是要按天收费的,就他那点银子买的粮食,自个单租一艘货船运回来,那真个就是一筐青菜盘成了猪肉价。
  只能等船家啥时满员啥时开船,在竹岭县码头多待一天就要多花费一天的银钱,赶上天气不好还开不了船。要是拉着几车粮食在县城里转悠,人生地不熟,保不齐还会遭人劫了去。
  不能想不能想,越想越后怕。得亏他这买卖没做成,这下老丁头一家该倒大霉了!
  他自个前脚刚后怕完,掉过腚后脚就幸灾乐祸,忙忙儿收拾菜摊回来,等不及要看老丁头一家哭天喊地了。
  从前,他爹娘还在时,为给常家下聘,他爹拉下脸去找老丁头借八十文钱。老丁头不但没借还当众奚落他爹。他爹一世要强,回来没多久就病倒了,他刚成亲没几天跟着就送走了他爹,这口气一直郁结在他心里,不然他也不能患上病。
  丁平顺挑着担回到村,令他奇怪的是前后看不到一个人影,正纳闷呢,老丁头就撞了上来。
  “叔,出大事了,你老还不知道吧?”
  “有屁放!”
  老丁头只当他是要说村里来了马车队的事,嫌恶地瞥他眼,下意识地往后稍了两步。
  他可不想离痨病鬼太近,尽管他听说了简宁治好了他的病,心里也还是膈应。
  这痨病的标签贴上了想撕下可不容易。
  自老丁头和丁有田他们彻底断绝关系后,有关他们的消息总有人递到他眼巴前,像屠婆子两只鸡讹了丁有田几百文钱,简宁给人开膛破肚把娃取出来,还有给三狗子治伤,惠民医馆所收费用全部归到村里等,他统统都听说了。
  昨儿他还和孟氏在家骂简宁他们蠢呢,任由里正和族长那俩老东西哄骗,要是不和他们断绝关系,有他们两个老的在后面给他们托着底,医馆收费能归村里公有?
  想屁吃呢!
  放着钱不挣,谁念你好?那屠婆子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用秘水换了多少野味?掉过头为两只鸡该骂你还得骂你,骂完还要讹你钱。
  蠢啊,真是蠢到家!
  老丁头脑子里转着这些事的时候,丁平顺把该说的也说完了,说完见他眉头紧皱,完全和他预想的反应不一样,心下倒是也佩服这老东西够镇定,够能装,指不定一会回去关上门来就痛哭流涕了。
  “爹,你咋来了?”丁平顺还想再刺激老丁头几句时,他家大丫背着妹妹过来了。
  大丫是跟着村里人来看热闹的,她又告诉丁平顺,“村里人都报名了,就咱家跟小豆子家没报。噢,还有五奶奶家和……”
  她看眼一旁垮着脸的老丁头,没再往下说。
  大丫比大妞大得半岁,她具体也讲不清是什么事,只知道村里就他们几家没报名。
  “爹你自己去问吧,人都在那边。”她朝庄稼地那边指了下,“我要去拾柴禾了。”
  丁平顺心想,就几户没报名那指定是好事啊,得去看看,要有啥好事他家可不能落人后了。
  他抛下老丁头挑上担去了。
  咦,这人咋走了?
  老丁头恍过神,偏头想了下,好像丁平顺方才是叭叭跟他呱叽了啥,可究竟说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转目见他挑着担子往庄稼地那边去了,老丁头暗骂一声,悻悻背着两手也自去了。
  丁平顺挑着担过去,瞧见大伙儿都在,路边还停着一溜儿的马车,他说呢,咋村里见不到人影,敢情都跑这来了。
  里正家的田地里已搭建起一座大棚,只不过顶棚不是圆拱形的,而是三角状的尖形。要说卫东还真不是个一般的首领太监,他一双肉掌居然能瞬间变成通红的熔炉,可以直接热成型琉璃,将片与片无缝焊接起来。
  卫东施展功夫时他那些手下将他围住了,不过简宁和丁有田倒是全程目睹,丁有田如今是见怪不怪,简宁却知道这是红焰掌,若挨上一掌,当时不会有什么感觉,几天后伤处会出现火焰一样的手掌印,五脏六肺犹如被烈火炙烤一般,最后被活活烧死,痛苦不堪。
  简宁听她师父说过,练这门功夫必先自宫,原来这老者是个太监,她还以为卫东是她来这个时空见到的第一个太监,不由朝他多瞟了几眼。
  丁平顺过来找人一打听,得知里正他们得了一万两银票,凡报名参加杂交粮试种的都会有奖赏,只是要去丁有田那报名让他犯难了。
  他暗自盘算了一下,卖菜赚不了几个钱,每日给几个娃搞饭菜简宁也不给他开工钱,还不如回来试种杂交粮,别到时村里家家户户分钱他们只能眼睁睁干瞧着。
  不行,他得找他媳妇商量去,让他媳妇去跟简宁说,他不干了,他要回来试种杂交粮。
  丁平顺掉转头去找常氏,常氏见他把菜又挑回来了,问他咋回事,不搁镇上卖菜回来干啥?
  他示意常氏外头说去,常氏道:“我这忙着呢,老四两口子都不在,哪走得开?你有话就在这里说。”
  “他让你去你就去得了,这有我们几个呢。”田氏挥挥手,“快去快回,我先帮你顶一会。”
  “说吧,啥事?”到了外头,常氏不耐地催促道。 第178章 技术变现   丁平顺先把竹岭县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的事说给了常氏听,再又告诉她,自己不想去镇上卖菜了,想回来试种杂交粮。
  常氏一听,瞪他眼,甩手就往回走。
  “盛他娘,别走呀,你听我跟你说……”他追上常氏,“到时家家分钱你不眼红?几个娃的饭菜你们可以轮着去做,又不是没有马车,来回方便得很,费不了你们多少事。”
  “酒楼的菜我每日还是会赶早去送,卖菜就不卖了,一天下来有时十几文钱,我都不稀罕数那几个铜板。”
  “揣在腰袋里我还嫌那响声儿寒酸,横竖我是不打算去了!”
  “你说完没?”常氏转身站定,“你哪这么多事,一出接一出,要不是老四媳妇拦下了卖粮的事,你这会能消停站在这?你良心被狗吃了不成?我看你是忘了从前咱家过的啥日子,又是谁给你把病医好的,日子刚好一点你就折腾,迟早你非整出事来不可!”
  “你这叫什么话?哪有你这样式说自个男人的?她医好我,我俩一辈子就得对她感恩戴德,任她差遣为她卖命啊?我日日中午去给几个娃做饭,是她给我开了工钱还是马家给我开了?你咋不算这笔账呢!”
  常氏手指点着他,气得半晌才说出话来,“我看你真是忘本了,医馆还没正式开张老四两口子都忙活两回了,等开张了,他们两口子又要顾着医馆又要忙活杂交粮的事,还有酿酒这头也得顾着。你就不能替他们省省心,偏要闹腾个啥?”
  “人家马福全一年到头也拿不了几个钱,他咋不像你似的眼红别人分钱?也从不来给他媳妇添乱,就你尽是事,没完没了。”
  常氏话音才落,山坡下有马蹄声传来,丁平顺扬目看过去,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看看看,那是谁?打嘴不?”
  “一准是听到信儿回来报名的。”他缩缩脖子,又道。
  “他一早去了县里头上哪听说去?你说给他呀?就不兴人家有事回来一趟?”
  “你看他往哪去了,直奔庄稼地那边,不是听到信是什么?”
  常氏引颈一看,穿着官差服的马福全还真是往那边去了,她转目剜眼丁平顺,“他一准找老四或里正他们,许是进村后有人告诉他了,这也值得你说嘴?”
  她往老屋院门走去。
  “人都去了地里头,四下哪还有人。”丁平顺跟上她,心里也暗奇怪,马福全咋知道人都在庄稼地那边的?
  “就不能有在外耍的娃儿告诉他?赶紧回镇上卖菜去,别东想西想,仔细耽搁了几个娃儿吃饭。”
  他把一担青菜放在老屋院门外,常氏照着箩筐轻踹一脚,又喝了声:“快去!”
  不得已,他挑起担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朝坡下走去,没走几步,他发狠撂了担子,一屁股坐在草坡上发起牢骚。
  卖菜卖菜,成天就知道卖菜,他偏不去了。
  看能把他咋的!
  如丁平顺所想,马福全的确是为杂交粮一事回来的,他到了田边,跳下马,将马拴在路边后朝着简宁他们走去。
  今儿在县衙,他找何知县谈了成立特警队的事,并解释了何为特警队,还推荐了何捕头。
  何知县听后没一口回绝,可也没一口答应,成立一支由捕头捕快组成的特殊卫队,事倒是个好事,但月例银打哪来?增加税收,让全城百姓来养这支卫队,百姓能愿意吗?
  就算百姓没意见,朝廷知道了会不会治他罪呢?暗斟酌一番,他把皮球喝给了霍锦成,让马福全不妨去找霍锦成商量一下,特殊卫队的职责是保一方平安,鼎字号自然也包括在内。
  他建议由鼎字号牵头,联络城中几大商户,负责特殊卫队的月例银子。
  何知县已打听到霍锦成是鼎字号的老板,所以也就知道了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不说太子,皇子们都有自己的私人卫队,这些私人卫队都要个人掏钱养着的。他一介小县令,不贪不腐,上哪弄银子养卫队去?
  他能做的仅限于支持,精神上的支持。
  只要何县令支持这事就成了一半,因为县衙人手不够,成立古代特警队还得向民间招募高手。至于月例银子,不靠霍锦成,他一现代人要在古代赚点银子养活一个特警队,他想也非难事。
  他正和何县令说着感谢支持的话,关捕头来报,那晚被风清子附身过的孩童一家回来了。
  风清子自己的肉身藏在城隍庙被找了出来,他占用的罗俊贤的肉身也被简宁打烂,这两具尸体被挂在城门上后,接连有两三户外出避祸的都带着孩童回了县里。
  马福全同着关捕头去了那孩子家,一问方知,他们一家不单是外出避祸,还有替那孩子找仙姑道士去邪去了。
  那孩子被风清子吓傻了,成天喊着有鬼要抓他,马福全给简宁发了信息,说了那孩子的情况,问她能治不?
  简宁回说能,施针让他忘掉那晚的记忆就成,顺便简宁也跟他说了卫东一行人来的事,并问他能不能制硝酸铵,用于催熟棒豆。
  制各类肥马福全都会,不过硝酸铵是易爆物,他带上那孩子和他的父亲,回去县衙向何县令告了十天假,说他有办法解决月例银子的问题。他跟简宁也说了,制肥可以,但要霍锦成花银子买技术专利。
  卫东带来了十万两用于杂交粮试种的经费,他所提自然没问题,简宁跟太傅商量后,太傅立刻让简宁催着他过来。
  马福全还带来了那对父子,只是那孩子受了惊吓,坐上马背后一直大喊大叫,导致不停呕吐。他家在镇上有亲戚,马福全便将他们送到了亲戚家,才打马赶来。
  他过来和简宁又说了下那孩子的情况,简宁决定先同着他去给那孩子施针,丁有田一听不乐意了,他把简宁叫到一旁,低声道:“马大哥骑马来的,你与他同去,两人同乘一骑我倒没什么,传到田氏耳朵里总归不大好。你自个思量一下,别到时影响了你们姐妹之间的和气。”
  简宁白他眼,咬着后槽牙悄声道:“我骑火焰去,这下你没屁放了吧?” 第179章 打情骂俏   丁有田见她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心里欢喜,却故意绷起脸,头一偏,凑在她耳畔轻声道:“姑娘家家的,说话文雅一点,别总把屁啊屁的挂在嘴上。这不好,今次便算了,二回得改。”
  简宁微眯眼,也凑近他道:“你要皮痒,我不介意给你松一下,要不,再赏你一粒麻醉弹?”
  说罢,简宁抬脚要走,被他一把拉回,“你可想仔细了,你要敢,我一定休了你。”
  “多谢成全!”
  他二人在一旁说话,皆一本正经的,落在旁人眼里还只当他俩在讨论啥事,只马福全一眼看出这二人在打情骂俏。
  不容易啊,这丫头这一世能有个圆满的家庭,有个可以用心守护她的人,马福全是既欣慰又有点失落。但总的来说是欣慰多过失落,他更希望她能得到幸福,能彻底忘掉过去对他的那份不该有的感情。
  简宁回去牵出火焰,想起丁有田的话,她又顺便告诉田氏,马福全回来了,她这会同着他一块去镇上给个孩童看病,一会就回来。
  她把上回去找马小麦,有个孩童受了惊吓的事,简单跟田氏讲了下。
  “去吧,骑马当心点,家里有我们呢,放心去。”田氏摆手,笑呵呵地道。
  常氏心里想着,原来马福全是带人回来找简宁看病的,她先前忘了把马福全回来的事告诉田氏了。
  简宁和马福全打马往镇上方向跑去,没跑出多远瞧见丁平顺挑着担子在前面走,她勒住马,问他:“平顺大哥,今儿生意好啊,这是又回来挑了担菜去卖吗?”
  丁平顺心里本来还慌着,听她这么说,一下镇定下来,“啊,是,做饭还早,我就回来又去地里扯了点菜挑去。你们这是干啥去?”
  “去镇上瞧个病人。那我们先走了。”
  他挑着担,简宁和马福全也不便载他,两人一夹马肚,策马扬鞭先去了。
  望着他俩跑远的背影,丁平顺暗道,这丁老四心也真大,换做是他,他可不许自家媳妇跟着别的男人在外成双成对瞎跑。
  像个啥样。
  他又在心里嘀咕一句。
  快到镇上时,简宁事先把医药箱拿了出来,到了那孩子亲戚家,简宁先在孩子百会穴和心俞穴按摩了一会,待他放松有了睡意才在神庭穴下针。
  她刚把针扎进孩子神庭穴,屠一刀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家住隔壁,他才睡觉起来,看到邻居家门前树上拴了两匹马过来看看。
  “哟,这不是马捕快吗?好久不见,听说你高升了,恭喜恭喜啊!”他进来瞧见马福全,忙堆起一脸笑,上前热情打着招呼。
  马福全冷冷扫他眼,仅一眼,便知是个街瘤子,因此都懒得去搜索原主记忆,直接无视他,压根没去搭他的腔。
  孩子家的亲戚一点不欢迎他,也不敢得罪他,陪着笑脸道:“我侄子在治病,打扰不得,串门还请二回再来。”
  人家都做了请的手势,也不知道他咋想的,或许是想显摆他和衙门里的人都有交情,又或许他知道从前的马福全不爱揽闲事,总之他非但没走,反还斜刁起一只眼道:“咋的,撵我?我在你家站一会,就碍着你侄子治病了?这是打哪请来个小娘子给……”
  他话没说完,简宁转过身来,他一见之下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抹把口水,他色迷眯地笑道:“哟,好俊俏的小娘子,还带着医药箱,敢情是个女郎中呢。”
  “马捕快,这小娘子不会是你相好的吧?”他看眼马福全,问道。
  简宁脸一沉。
  马福全示意她别管,交由他来处理。他抱臂看向屠一刀:“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小弟掉头就走。不是,嘿嘿,小弟少不得请教请教小娘子的芳名,家住何处,可曾婚配,小弟我至今还……”
  简宁忍不了了,她打断他,目光如刀:“在我还没发火前,趁早给我滚!”
  “哎呀,好辣的小娘子……”
  “过来!”他刚开口,马福全又打断他,并冲他勾勾手指。
  屠一刀知道马福全拳脚功夫厉害,可他也不弱,再者他没招惹他,方才还事先问过是否是他相好的,因此他并不疑马福全要揍他,还嬉皮笑脸凑了过去,以为马福全这尊冷面佛有意跟他结交了。
  能搭上高升去了县里的捕快,也是一桩有利且倍有面儿的事。
  马福全一手勾住他脖子,暗一用力,他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吼叫,被马福全扯到外面几下打得他站不起来。
  屠一刀被揍懵逼了,从前他和马福全也过过招的,镇衙隔段时间便会去赌坊查抄一回,隔段时间又会去,不管再如何上供都没用。赌场老板有回火了,命屠一刀带领看场子的一帮人,跟来查抄的捕快衙役硬拼一把,给他们点教训看看。
  虽说那回屠一刀也没干过马福全,可也没有像今儿这般被几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不甘心,见马福全返身要进屋,他大吼一声,又朝他扑去。
  马福全站着没动,等他扑到近前,他侧身往边上一闪,跟着一个回手掏一把抓住他手腕,紧接着再一个过肩摔,将他扎扎实实摔在地上。
  这下摔得他半天爬不起来,见马福全往前一步,忙哭嚎道:“大哥饶命,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冲撞冒犯了大哥的朋友,小的自打嘴巴子!”
  他一点不含糊,左右开弓照自个脸上怒扇了几巴掌。
  掌掌到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货,比老五强不到哪里去。
  “听着,这家人跟我有交情,你若敢在我走后找事,我废了你两条腿。”
  “给我记好了。”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记牢了,绝不找事,我保证!”
  “滚吧。”
  屠一刀爬起,捂着半拉屁股,一拐一瘸躲回自个家去了。
  那孩子的父亲还有亲戚见马福全进来,忙上前作揖谢着他,刚才他要不说那番话,屠一刀过后一准会找麻烦。
  孩子的亲戚压低声音道:“我们这半条街的人都嫌他,可也没人敢得罪他,他家就他娘一个讲理的,他那爹跟他一个样,称霸惯了的。”
  “我等会跟何捕头打声招呼,他要敢找事,你事后去告诉何捕头一声,他会帮你。”马福全道。
  拔针时间到了。
  孩子父亲一直关注着漏刻,也就是一种水钟,简宁用左手食指和拇指握住无菌棉球,轻轻按压孩子施针部位,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握住针,在小范围内轻轻旋转,慢慢将针提到皮下,停留片刻,然后一下拔出了针。 第180章 倒退工钱   拔出针,简宁看了下,扎针部位没有出血点,不过她还是用无菌干棉球轻轻按压了片刻。
  孩子的父亲一脸紧张期待,目不转睛地盯着靠在椅背上入睡的孩子。自孩子被救回后他们夫妇,最早领孩子看的就是郎中,针灸也做过几次。
  满头都扎了针,只是无一奏效。
  反越治越差。
  后来他们夫妇才听取了街坊亲朋的建议,转而带孩子去找仙姑神棍跳大绳,去惊吓。
  钱花了不少,然而并没卵用。
  刚开始,孩子父亲看到马福全带来一个女郎中,心里是不抱希望的。当看到简宁只简单推拿几下,自家哭闹不休的儿子便慢慢安静下来,随后还入睡了,他才又重燃起希望。
  不过心里还是忐忑,这回的郎中只给孩子扎了一根针,他害怕再次承受失望,不由抬目朝简宁看了眼。
  “可以叫醒他。”简宁道。
  “年儿,醒醒,年儿……”
  孩子在父亲叫唤声中睁开了眼,先是叫了声爹爹,打个哈欠,揉揉眼后,他四下看了看,目中露出迷茫。
  “表舅父,表舅母。”这孩子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看上去已经启过蒙,他起身给他表舅父表舅母见过礼后,又拱手朝简宁和马福全各揖了一礼,才又看向他父亲。
  “爹爹,我们几时到了表舅父家的?”
  孩子父亲泪流满面的一把搂住了他,接着把他拖到简宁跟前,“快,年儿,快给这位娘子磕个头,是她救了你,救了我们全家啊!”
  他父亲抹着眼泪,连声喊着让他给简宁磕头。
  孩子眼里有些不解,但仍遵从他父亲之意,不过简宁阻止了他,“不用磕,你已经揖过礼了,你做得很好。”
  简宁牵起他手,温言细语道:“你前阵子患了怪病,姨姨恰好会治你患的这种怪病,你表舅父就去县城找你爹爹,在你睡着后带你来了这儿。但还要服上一段时间的药,才会慢慢根治,姨姨现在给你开药方,一会让你爹爹带你去抓药,回去后按时服用,好吗?”
  孩子听罢,扭头去看他爹,他爹连连点着头,欢喜得泪水一个劲的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他表舅父表舅母也在一旁抹泪。
  “请问,有笔墨吗?我来说药名,你们谁来写?”简宁看那孩子的父亲和表舅父都不像通文墨的人,说完不由看向马福全。
  马福全头微摇,毛笔字他倒是能写,关键繁体他不会啊。
  爱莫能助。
  简宁只得领他们去普仁堂抓药,杨太公一见她老激动了,她给三娘剖腹取子这事,经卢淮安老娘四处宣扬传到了老太公的耳里。孩子的父亲也是头回听说,剖腹取子这样骇人听闻的事,跟着激动起来,救自家儿子的竟是个大神医呀!
  他不由分说,自个先咚咚给简宁连磕了三个响头,接着又让自个儿子也跪下,执意让他再给简宁磕三个响头。
  简宁还想拦着,太公止住了她。
  “大人也就罢了,这孩童你既治好了他的怪病,受他几个响头是应当的,也好叫他知道做人得怀感恩之心。”
  “快,年儿,给简神医磕头。”孩子父亲听太公这般说,忙不迭又吩咐自个儿子道。
  “神医姨姨,我叫陈祈年,今年六岁半了,谢神医姨姨治好我的怪病,我给你磕头了。”
  小家伙说罢,咚咚咚给她磕了三个头。
  陈父又让他给马福全磕头,不是马福全找到他家领他父子过来,他们还不知道这小镇上有简神医这号厉害人物呢。
  马福全拦住了他父子,“我是捕头,做的是我该做的事,还是快些给孩子抓药吧。”
  太公在他父子抓过药,千恩万谢地走后,先是问起那孩子患的何怪病,简宁开的都是安神类的普通药草。
  简宁把事情起因简单扼要说了下,太公奇道:“仅扎神庭穴真能抹去一个人脑中的一段记忆?不可思议,实在不可思议!”
  “不是抹去,只是封存。”
  简宁笑道。
  一个人的记忆是无法彻底抹去的,她不过是通过扎针把那段令孩子恐惧的记忆封存了,就好比给文档加密一样,那段记忆会永远存在他的大脑记忆库里。
  或许今后某天,在某一特定时刻,他会在不经意间突然冲破记忆防线,重新忆起那段记忆。不过没关系,既便忆起,他也分不清,究竟是曾经真实经历过还是他自己的幻觉。
  太公还想留简宁多待一会,想留她用过午饭再回去,好听她详细讲讲剖腹取子的事。但简宁家里一摊子事呢,她还着急赶回去,太公也只好放她先去了。
  还好简宁及时回来了,院里翠姑赖地放泼闹翻了天。
  今儿里正不是得了一万两赏银吗?翠姑哪还有心思干活儿,她都恨不能推着日头跑,快些儿落到西山干完好收工,结了今儿的工钱明儿她不打算干了。
  她家有一万两银子了,她还用得着干啥活呀,可时辰还早着呢,她越干越没劲。一会儿去趟茅厕,一会儿又去喝水,每次一去都要磨蹭老半天。
  田氏他们几个一眼看穿她的心思,都忍着没说,直到她再次起身,竟使唤在斩草料的丁三爷顶替她干会活,说是自个头疼想回去歇半个时辰。
  这下把丁阳丁健兄弟俩惹恼了,直接戳穿她的心思,翠姑跟他俩吵起来,田氏常氏说句公道话也被她一并骂了,她还抬出她公爹里正来压人。田氏常氏这两人随便单拎一个出来,论吵架翠姑都不是对手,骂不赢,她便赖地哭嚎耍起泼来。
  见到简宁回来,她二话不说,一骨碌蹿起,手一伸,要简宁给她结算小半天的工钱,还说田氏几个都排挤欺负她,她不干了!
  “你先别忙,容我了解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简宁让他们几个一个个说,家里除去他们再没其他人,梅香领着阿蛮她们去了庄稼地那边看热闹,后院挖地窖的也都帮忙去搭琉璃棚了,她只能问他们双方。
  “我田桂芝敢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是真,若有一句冤了她,不得好死!”田氏把事情经过说了遍,并指着她道:“有一句假没?你敢不敢也起誓?”
  古代人不轻易起誓,也不敢随意起誓,简宁见翠姑面露迟疑便知道田氏所言不虚。她脸一下垮了下来,冷冷盯着翠姑道:“别说你只干了小半天活,你便是干了一整天,今儿我也没有一文钱给你。非但没有,你还得退我三天工钱,你临时不干了,一时间我也没处找人去,让你退三天工钱还是少的。”
  “啥,我还得倒退你三天工钱?” 第181章 有钱闹心   翠姑等在这,为的就是拿到小半天的工钱,不然她早拍屁股走人了。没想到把简宁给等来了,竟让她倒退三天工钱。
  确认简宁不是在跟她开玩笑后,她气得一蹦三尺高,没等她开口骂呢,里正父子同着丁三爷来了。
  “你再蹦个我看看,再蹦高些,我看你能蹦多高!”里正面色铁青,他家老大脸色也不好,进门俩眼珠子一直瞪着翠姑,好像恨不能在她身上戳个洞出来一样。
  翠姑一下蔫巴了,她飞快睃眼丁三爷,敢情这老东西告状去了。
  丁三爷道:“你甭瞅我,我只能管得自个儿子不跟你闹,但你要闹我可管不了。东家不在,你们闹起来我能咋整?我只好把能管你的人叫来,不然成啥样子。”
  其实丁三爷也叫了马福全,翠姑跟田氏常氏吵起来,他喊不住,这才去叫里正。几人来时又碰到马福全,丁三爷也叫了他,但马福全说田氏轻易不会同人吵架,若是吵架,定是对方不讲道理,做得过份了。
  马福全护犊子在丁家村是出了名的,从前孟氏为着马小麦打了丁贵骂上门,被马福全给赶跑了。丁三爷如今才知道,他不光护犊子还护媳妇呢。
  当他白喊。
  那里正是个极讲脸面的人,听了马福全的话却是羞得一张老脸都没处搁,走来又亲眼看到翠姑放泼,他朝自个儿子横眼:“还愣着干啥?还不给我把她送回她娘家去,几时你老丈人把她教好了几时再接回来。”
  “快去!”
  翠姑男人也气得不轻,家里进了一万两银子,这节骨眼上他媳妇不说干点讨老爹高兴的事,反还捅出篓子来,他二话不说上前就去扯她。
  翠姑吓坏了,她哪里肯走,哭着认错赖着不走,她男人直接抓着她头发把她拖出去了。
  “再闹,你再闹,老子休了你!”她男人发狠道。
  里正抱拳冲简宁连拱了几下,“三百文钱我一会打发秋英送过来,对不住了。”
  简宁说的他走来都听到了,秋英是他小女儿,他说完掉头回去拿钱去了。
  因事先没说过临时辞工要退钱,简宁本还想说算了,见他走都走了也就打消了念头。
  前世她并非商人,她也想不了那么周全,翠姑闹这么一出算是给她长了经验,心想着晚上得让丁有田写份雇佣合同,白纸黑字写分明了,辞工必须提前十天打招呼,否则一律按翠姑这样赔付三天工钱。
  特殊情况除外。
  简宁摸了摸秋哥,她本想换下秋哥,让它歇一会。翠姑走了她得顶替翠姑,只能辛苦秋哥了。
  她又在秋哥另一侧头上揉了揉,意思它还得接着干。
  秋哥这厮啥都能明白,它松开咬着风箱拉手的那张嘴,双头一扭,在简宁手臂上蹭了蹭,跟着又甩了甩尾巴,随后咬住风箱拉手继续干着活儿。
  丁健见状,说道:“秋哥比那臭婆娘强多了。”
  丁三爷搂着草料正要放去马厩,闻言回头喝道:“不要嚼别人长短,管好你们自个,也不要去眼红别人得了多少赏银。一万两银子有一万两银子的活法,一文钱有一文钱的活法。只有自己脚踏实地,一点一点挣下的家业,用起来才踏实,也才守得住。”
  “他三叔,这话说得好,你是这个!”田氏冲他竖起大拇指,“才刚这番话听着心里老得劲了,正是这理,自个一文一文挣的才守得住。”
  可不是吗,丁三爷年轻时不是白闯荡的,他见多了,穷人一朝乍富能守住的没几个。好些原本父慈子孝的家庭,一朝有了钱,父与子,兄弟与兄弟,人脑都能打出狗脑来!
  既便自家人不会为了钱大打出手,那还有身边的亲朋呢?个个向你张嘴,你借了张不借李,也是满脑门子官司。
  穷人身边大多都是穷人,钱借出去能不能收回还两说。尤其大风刮来的钱,来得容易,人家借到手可不一定肯还你,所以丁三爷压根不眼红里正得了一万两银子,相反他还替里正担着一层心呢,只怕他家三个儿子不会消停了。
  里正也正为这事儿犯愁,他回家去取钱,进屋一看,嫁到邻村的大女儿春英回来了。回来干啥?还不是听着信儿来的,老二老三媳妇都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他还在院外都嗅到了家里不同于以往的气味儿。
  闹心!
  里正取了三百文钱,打发小女儿秋英送去简宁那,也不理会春英的殷勤,自去了地里头。
  中午,丁家祠堂摆上了席面,简宁没想去,她让丁三爷父子都去了,她同着田氏几个准备在家烙饼或做点拉面,结果太傅打发来喜和梅香回来帮忙酿酒,把她给叫了去。
  太傅是听里正说了翠姑的事才知道,简宁这儿少了人,简宁去时见他俩在一旁说着话,里正一脸的若有所思,不时还点下头。
  简宁四下看了看,没见到丁有田,她问大妞她们几个,说是去叫师公了。
  “我老瞎子不凑那热闹,我忙着呢。”
  丁有田去请刘瞎子,见他趴在地上在鼓捣平津帆,原来的和风清子打斗时整坏了,他得重新鼓捣个新的。
  族里开祠堂宴请宾客平时可难得有这机会,不过族长先前说了,大棚没搭好前马队一应众人一日三餐都由族里供应,都在祠堂里摆饭,所需花销每家每户分摊,所以刘瞎子今儿不去明儿还有机会,他也就没强求。
  “那一会我给你送饭来。”
  “捡好吃的,有那红烧肘子给老瞎子多来两个。”
  “好,我让简,让我娘子给你先捡好的挟到碗里,她皮厚些。”
  刘瞎子抬头看他,“你是真不怕挨揍啊,给你册子你又看不明白,还把那册子给了你媳妇,往后我看你……”
  打住话,刘瞎子甩甩头,没再言语。
  “师父,你即担心我被她欺负,何不想想办法,让我也能学会那册子上的功夫。从前我听夫子说过,没有教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夫子。”
  “滚!”
  刘瞎子把手中墨尺朝他砸去。 第182章 想不明白   孽徒!真真是个孽徒!自己没资质反还赖他这师父不行,拉屎不出能赖茅厕?
  真个新鲜。
  要不是丁有田跑得快,刘瞎子捡回墨尺真想学简宁给人剖腹生子那样,也捅开他肚子看看。看那些灵丹妙药,究竟是吃进他肚子里了还是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人家妇人怀胎好赖还能结个瓜出来,丁有田倒好,至今连个灵根都没生出来。白瞎了他的药,那身子骨吃下去半点不认账,还真不如喂狗。
  不过按理不应该啊,刘瞎子想起他身上迸射的金光,他那些丹药就是资质再平庸的人吃下去,也不至于连一点灵根都生不出,究竟怎么一回事?
  他背着两手,提着墨尺在堂屋里转悠,几圈下来,想不明白,心里少有的烦躁起来。他丢了墨尺,一脚踹开描了一半的平津帆,去了药房。
  刘瞎子的药房里,一边有两排三层的木架,架子上整齐堆放着各类药草,房里还有几个用大石凿的蓄水槽。最上面的一个水槽里浸着苞茅,能起到净化水的作用,石槽一侧开有一个四方小斜口,斜口下连着一个小石槽,小石槽一侧边缘又有个小陡槽,槽里卡有一根竹管,拨掉竹管里的木塞,净化过的水就会通过竹管,流到最下面浸泡有药草的石槽里。
  大致是这样子滴
  这些都是刘瞎子自己鼓捣的,他把泡好的药草放进药臼里,握着杵臼没捣两下又想起方才没想明白的事,扔了杵臼,他走去堆放草药的一排木架下,挪开木架,拿掉一块墙板,便现出密室口。
  他回身拖回木架,上好墙板,下去了密室。
  心里烦躁时他都会下到密室,待到心静再上来。
  刘瞎子下去没一会,丁有田提着食盒送饭来了,他几间屋子都找了没看到刘瞎子,这么会功夫跑哪去了?
  “师父?”
  “你这是不是也有密室啊?”
  丁有田听简宁说过上次那个庄院地下密室的事,便想着刘瞎子家里该不会也有个密室吧?
  “师父,这红烧肘子冷了可不好吃,你再不出声我可一间间屋子找了!”
  风清子被他吵醒了,听到红烧肘子口水淌一地,做为一个魂魄,自然是用不着吃喝的,但不代表没有口腹欲。
  他把铁链挣得哗啦啦响,他不光馋红烧肘子他更馋丁有田的肉身,他知道来的是那晚他无法附身的年轻人,那可是具极品肉身,他一眼就看上了。
  “小子,快放师伯出去,师伯帮你把密室找出来!”他喊了好几遍都没听到丁有田回应。
  这不应该啊,他师弟怎么可能收了个没有灵根的徒弟?这下把风清子也整郁闷了。
  密室里,刘瞎子默默看着他师父的牌位,要是师父在,或许能解答丁有田身上的秘密。
  无声叹口气,他视线转向了旁边花信子的牌位,隔会,他面上神情看去仿似沉浸在了久远难以忘怀的往事中,眼底也渐漫卷起千军万马!
  ……
  三十四年前,焱国都城下,大宴军将焱国都城围得水泄不通,拿下焱国,中原天下便将再度统一。
  然而,这一战打得异常艰苦,只因对方阵营来了高人,南洋子的计谋接二连三被双方破解,这高人不是别人,正是南洋子的师兄风清子。
  师兄弟俩从小一块长大,彼此都熟悉对方路数,相持数日,战争进入了僵持阶段。
  最后一身白衣的花信子来了,他秘密见过刘瞎子后又去见了风清子,约他联手杀掉南洋子替师父报仇,并拿出移魂大法的修炼宝册,说是他悄悄潜入南洋子家找到的,由此推断南洋子趁他们不在时,不知用什么阴毒法子谋害了师父。
  师父仙逝时只有南洋子在师父身边,但他却告知他二人,师父说自个大限到了后,身形一晃就没了影,也没交代衣钵传给谁。对南洋子的说辞风清子和花信子自难相信,师兄弟三人在雪峰顶上大战了七天七夜,花信子率先下山而去。
  之后南洋子和风清子又继续打了一天一夜,南洋子赢了,却也没把风清子怎么样,他也收拾东西离开了雪峰山。
  风清子生性多疑,他并不十分相信花信子,当年他们师兄弟三人论单打独斗,很难分出胜负。但若二打一,联手双方必胜。花信子自上山后一直跟南洋子更为亲近,他担心他二人密谋好的设套加害自己,一直犹豫不决。
  他等得,焱国王上却等不得了,要不是风清子,焱国王上都打算归顺了的。大宴军一直围而不攻,焱国王上日日活在担惊受怕中,他烦了,厌了,命令风清子出城决战。
  要么绝地求生,要么俯首称臣。
  王上一连下了几道催促令,风清子只得冒险一拼,他和花信子一道率众出城,放话大战前要先解决谋害师父的南洋子,而后再与大宴军决一死战!
  当时还是宴王的永平帝也担心花信子是双料细作,不肯放南洋子前去,南洋子义无反顾去了,按他和风信子事先定好的计谋,他败了,败在他二人之手,还被花信子一剑穿胸,是宴王亲自率众抢回南洋子。
  隔天,宴军帐中挂起了白幡,并开始撤营。花信子见状辞别风清子,说南洋子已死,师仇得报,他要四处云游去了。
  风清子下令开城追杀大宴军,结果中了计,南洋子压根没受伤,他胸口喷射的鲜血不过是花信子炼制的,也就是他后来给丁有田的红色丸子。
  花信子也没离去,他带人抄了风清子的后路,那一战,大宴军成功攻破焱国都城,统一了中原大地。
  花信子虽入门最晚,年纪最小,但却是他们师兄弟中天赋最高的。刘瞎子这些天每每想到,花信子因当年相助过自己被风清子记恨,从而一家惨遭横祸,唯一的儿子还成了太监,心内便如万虫啃噬般难受。
  丁有田在上面又喊了几声,听不到刘瞎子回应,便放下食盒去了祠堂。他到了祠堂,看到阿蛮偎坐在卫东边上,正一脸骄傲地喊话和简宁坐在一桌的大妞她们三个,“我也有师公,这就是我师公,是我的师公爷爷。”
  太傅一听脸垮了,“师公就师公,怎的还成爷爷了?” 第183章 心生邪念   要说阿蛮没来丁家村前最喜欢谁,除了她爹霍锦成就是太子宫里的首领大太监卫东了。
  卫东是霍锦成的师父,一向对阿蛮疼爱有加,闻听太傅之言他嘿嘿笑道:“你个老东西,说话轻声些,可别吓着咱家的宝贝乖孙女儿。”
  太傅冷嗤一声,视线朝下,在他两腿间扫了眼,说话毫不客气,“你生得出儿子么,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女儿。”
  “你个老东西想是还不知道吧,咱家已经收了锦成做义子,小阿蛮,来,叫声爷爷听听。”
  “爷爷!”阿蛮脆生生地叫道。
  卫东高兴坏了,也不管太傅一旁气歪嘴,太傅是真不知道霍锦成认了卫东做义父。
  逆子!他还活着呢认的哪门子义父,还是认的太监。认个师父也就罢了,太傅心下很不高兴,不过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他和卫东以往谈不上有多大交情,只不过对卫东也谈不上什么恶感,所以暂且忍下了。
  简宁过来给他们这桌上酒,酒是她让丁三爷父子拿过来的,太傅和卫东还有丁有田都被请到了跟里正族长一桌,简宁领着大妞几个坐在下首一桌。
  “娘。”阿蛮见她过来,喊了声娘,又扭头对卫东道:“师公,我要我娘她们坐一桌,一会我再来跟师公玩。”
  “哟,你还认了个厉害的干娘啊。”卫东没来之前就听说了,丁家村有个女神医接上了小施的手掌,来后又听说了简宁给人剖腹取子的事,心里一直很震惊,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
  “不是干娘,就是娘。”阿蛮纠正他,随后又指着坐在卫东边的丁有田,“这也是我爹爹,我有两个爹爹。”
  卫东先是看眼丁有田,继而又拿眼去瞟太傅,心下道,老家伙,不单你儿子认了干爹,你孙女儿还认了干爹干娘,这下你该更生气了吧。
  太傅见他拿眼瞟自己,一下读懂了他的眼神,原本很生气,看到斟酒的简宁,他心里一动,继而捋须笑道:“你说我儿认了你做义父,可曾摆了认亲席面,可有人证?都没有吧,做不得数。”
  卫东要办了酒席认他儿子做义子,太傅焉能不知?想来不过是口头认的,算不得数。
  太傅眉头一下舒展,同时心里还冒出一个想法,他视线看向了丁有田,起了要收他为义子的念头。
  卫东也顺他视线瞄了眼丁有田,先前阿蛮对大妞几个说她也有师公了,他又听大妞几个喊丁有田爹爹,那么大妞她们的师公是丁有田的师父了,想必丁有田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他有心试探一下丁有田的武功,暗凝了真气在手臂,抬手去拍他肩膀,“小兄……”
  卫东话没说完,手一搭上丁有田肩膀,便知他全无半点武功,他迅速卸去真气,饶是这般,丁有田也在一声惨叫后,半拉身子垮了下去。
  简宁刚回到下首那桌,还没落坐呢,听到他惨叫,她扭头看去,从她所在角度,看到的是卫东摁着丁有田把他压下去的。
  卫东那样的高手,丁有田哪经得起他摁压?简宁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两手在桌上一按,随后腾身而起,双脚朝着卫东踹去。
  不好!
  简宁腾空后,发现是个误会,卫东已经扶起丁有田,她硬生生想要收势,丁有田怕她站立不稳,抢上一步来扶她,结果两下里撞到一块,当众搂抱上了。
  “你们是在亲嘴儿吗?”阿蛮一脸懵懂地问道。
  简宁尴尬死了,一把推开丁有田,好在下面几桌还在上菜,族里负责上菜的妇人来来回回穿梭在祠堂,遮挡了大部分人的视线,注意到方才那一幕的没有几个人,倒是阿蛮问这一声吸引了几个人的视线,她忙过去挟起一筷子菜喂到阿蛮嘴里,堵住了她的嘴。
  卫东朝简宁看了眼,她刚才露那一手,令他心里更好奇了。
  丁有田此刻的心情好到爆,他已然明白简宁方才是为救他,席间数他声音最大,话最多,他笑眯眯地举杯敬卫东。
  “来,尝尝我家娘子酿的酒。”
  卫东也是懂酒的,一看酒的色泽便知是好酒,待一口酒入喉,他眉一扬,又自斟一杯,端起一饮而尽了。
  “好酒!这酒是你家娘子酿的?叫何名?”
  “云山翠。这酒出自我师父,是他老人家酿造出来的,我们和师父合伙开了酒坊,都是我娘子在打理。”
  “哦,不知令师是哪位?”卫东朝在座的看下,这酒属实不错,和霍锦成一样,他也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山村,不但有丁有田夫妇这样的奇人,懂得搭建琉璃棚来栽种杂交粮,还有能酿出这等美酒来的能人。
  “师父没来,他在家鼓捣算命的布幌,晚上给你引见。”
  他们在这杯来盏去聊得不亦乐乎,老五被老丁头叫醒后又补睡了一觉醒来,走去正院找饭吃,还在堂屋外就听到孟氏又在骂人。
  孟氏在骂里正和族长,祠堂里办饭菜宴请马车队的人,全村人几乎都请了,独没人来请老丁头。
  其实族长不会专门派人请谁不请谁,只不过从前族里有个什么事都会打发人知会老丁头一声,故而老丁头明知道族里办了饭菜也跟家中等着,他当还和以往一样自己得族长高看一眼呢,还端着架子等着族长打发人来请他。
  可眼看吃饭时间到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他沉不住气了,急了,孟氏便气不过骂上了。
  孟氏一向只盯着钱,里正和族长还有丁有田各得了一万两银子的事,老丁头没告诉她,怕她唠叨,但刘氏高氏听说后告诉了她。
  里正和族长得了钱她只是羡慕嫉妒恨,可丁有田也得了,她心里就不平衡了,忍不住又骂上了丁有田。
  “杀千刀!不得好死!要不是老娘能有他?说断就断,当真一点亲情不顾,早知如此真该把他浸粪坑里去,省得如今来气老娘!
  她一骂上头就停不下来,从丁有田又骂到里正族长,翻来覆去就那几句现话骂个不停。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老丁头等得心焦,烦死了,听她又叨叨这些没用的,不由狠瞪了她一眼。
  老五从孟氏叫骂声中听到里正他们得了一万两银票,他一下动了邪念,寻思着这会大家都去祠堂吃饭了,他不如去那三家踩下点碰碰运气,万一偷到银票,欠赌坊的那区区一百五十两银子还算个啥?
  他饭也不吃了,偷摸着溜出去踩点去了。 第184章 起了杀心   农闲时节,往日村头村尾到处是人,今儿却难得看到一个。没人正好,说明都去祠堂了,老五也不用遮着他那被打成猪头一样的脸,他决定先去老屋踩下点。
  毕竟老屋他熟,不过他听说老屋不仅养了上回扑倒他的,那只像猫又不像猫的怪物,还有一条长了两个头的大蛇,他得先去看看,看丁有田和简宁是不是把它们都带去了祠堂。
  结果他还没靠近老屋呢,就看到卢淮安在医馆外的土坑里煮吃的,他不认得卢淮安,可有人在真是晦气。
  他转而去了里正和族长家。
  里正的媳妇腿脚不好,春英也还在家,老五在外听到她母女俩的说话声,打转去了族长家。
  族长家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老五平生头回做贼,心怦怦跳得厉害,四下胡乱搜了搜,没找到钱匣子,柜门又上着锁,他没敢撬,更不敢砸,匆匆逃离了。
  这做个贼也真真难死人啊!
  老五很是发愁,想到那一百五十两银子,过两日还要翻个倍,他又壮起胆子去了几户人家,可连块铜板都没找到。
  他娘的,这穷鬼多了真不是个啥好事!
  咋穷到家里一块铜板都没有,他在心里骂骂咧咧骂着那几户人家,要能翻到几块铜板他也能去赌坊再博一下,运气好说不准还能赢个一二百两银子。
  老五赌瘾又犯了,可赌坊不会再给他支钱,要上哪去弄本钱呢?
  他琢磨来琢磨去,忽想到了刘瞎子。
  犹如拨云见雾,老五兴奋地照腿上一拍,立时疼得他龇牙倒抽口冷气。不过这会他也顾不上疼了,嘴都快乐歪了。
  他娘的,他咋把刘瞎子那老东西给忘了?
  那老家伙无儿无女,不但跟丁有田一块合伙酿酒还说书算命,有的是银子,他一个人能花多少?
  老五越想越兴奋,掉头往刘瞎子家去了。
  但他没想到,刘瞎子没去祠堂,大门敞开着,他假装打他门前过,瞟了一眼,刘瞎子正搁家里吃饭呢,看得他肚子一下饿了起来。
  真是晦气透了,丁有田那狗东西居然没把刘瞎子请去祠堂吃饭,他一路往回走一路在心里骂丁有田。
  骂着骂着,他心里陡然起了一个念头,这念头把他自己都吓一跳。
  老五起了杀心!
  刘瞎子有钱是肯定的,又独自住在后山最偏僻处,那干巴老头他一拳就能放倒,为了还清赌债他决定晚上夜深人静时再来做掉刘瞎子。
  只要做得干净谁能查到他头上?
  老五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打定主意后反而慢慢踏实了,他也不怕人笑话他满脑壳包,径直去了祠堂,好赖得混顿好吃的补补身子。
  但老五没想到他爹老丁头也悄摸来了祠堂,背着两手在外左走一趟右走一趟,他一看,他爹这是指着有人看见自个能喊一嗓子,把他请进去呢。
  老丁头确实如老五所想,可关键没人叫他哇,他心里悔死了,早知道一早就自个来了,磨蹭到这会,上不上,下不下,大伙都开吃一半了,再自个闯进去怕是没脸得很。
  但族里杀猪宰羊了,不吃亏得慌,尤其他家没一个大人来,孟氏还没好利索,她不能来,也不许刘氏高氏来。他家就来了一帮小娃儿,他指着自家的小崽子能喊他一声,可难得吃顿好的他们一个个捧着碗,都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哪顾得上往外看。
  最后还是丁三爷吃好了出来,瞅见他在门牌楼子外转悠,撞上了,不好不招呼一声,问他咋不进去,都开席好一阵了。
  他吱唔一声,也不拿乔了,抬脚顺势进去了。
  丁三爷家的田上午也都交出去做了实验田,原本他还想年后租给老丁头一家种的,现在用不着了,但老丁头还是暗感激他,可他很快后悔了,还恨上丁三爷。
  村里人托简宁的福,如今都不缺肉吃,娃儿们见了肉也不馋嘴,独老丁头家大房二房还有五房的几个娃,包括快是大姑娘的丁珠,一个比一个吃相馋,自然惹人说嘴。
  老丁头一块红烧肉刚挟起来,几个妇人就当他面说他家那几房的娃,说得可难听了,说他们像是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俩眼珠子都放绿光,听得老丁头臊死了,要不是丁三爷喊他进来他也不能受这羞辱。
  他心里暗骂着丁三爷,有心拂袖而去,可到底不舍得到嘴的红烧肉,他都好几月没尝过红烧肉的味了。
  不管了,香喷喷冒油的红烧肉不吃白不吃,反正都让人说嘴了,不吃更亏得慌。
  他心一横,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谁爱说说去。
  老五也进来了,有人瞧见他那副模样,故意大声问他咋整的?他也懒得理,自顾拿了碗筷埋头大吃特吃起来。
  老丁头瞅见老五那吃相先还生气,气着气着他也不气了,要说他们家谁最会做心理建设,还得是一家之主的老丁头。吃罢,嘴一抹,回去的路上他甚至还哼起了小调。
  遭人说两句算个啥?好东西吃到肚子里才是紧要的,他就坐等杂种粮种不出来人家东家追讨银子那一天,到时他会笑着看这帮人哭。尤其当他想到过几日老大该带白花花的银子回来了,他心里更美了!
  丁家村祠堂虽简陋,但占地面积挺大,院里开着流水席,黑压压全是人。里正和族长族老们以及宴请的太傅卫东等,还有简宁和丁有田一家都在祠堂内用餐。
  酒足饭饱,里正喊话,让之前在简宁那帮忙挖地窖的下午依旧去挖地窖,但没几个人应声。大伙都想去地里头帮忙,那可是有银子分的,挖地窖又没有,在利益驱使下谁还愿意去白帮忙呀。
  里正心塞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点名。并言道,谁不愿去可以,往后那家人有个啥活也别指着大伙帮忙了。族长也提醒道,别忘了村里有这等好事都是丁有田和简宁夫妇带来的。
  最后还是丁有田提议,也别固定哪些人,每天换一批人轮着去,这样大家都不吃亏,村民一听都说这样好。
  太傅捋须点头,心里更想收他为义子了。 第185章 银钱归公   饭菜撤后,族长命人上了茶水,太傅笑眯眯地开口了,提出想收丁有田为义子。
  里正族长族老们一听,京城里来的夫子要认丁有田做义子,还是大金主的爹,这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啊!
  见丁有田没第一时间应下,里正还以为他是高兴得傻掉了,忙催促道:“你这娃咋不赶紧应着,夫子这么有学问的人,做了你义父,少不得要指点一下你的学问,兴许明年你便能考过童生了,往大里说没准还能中个秀才。”
  “是嘞,快应下!”族长也催道。
  丁有田完全没料到太傅会想要认自己做义子,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对太傅印象很好,要是个普通人认个义父也无妨。
  关键他不是普通人而是太傅,这就令丁有田很为难,他并不想攀龙附凤,也无意攀附。
  略一沉吟,他起身拱手道:“还请夫子见谅,非我不识好歹,只是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也一直视师父如父。此事还得问过我师父,需他老人家点头方可。”
  “此言极是,合该这样,是老夫欠考虑了,那便等你禀过令师再说。”太傅心里更高兴了,还不忘瞟眼卫东。
  意思:看到了吧,义子不是想收就收的,得长辈点头才行。
  得意个什么劲?虽然你这老儿是太傅,可人家还不乐意当你的义子。卫东忽想到,要是丁有田拜他为师,想必太傅的脸色会很好看。
  “小兄弟,你那师父是教你酿酒算命的吧?那你想不想再拜个能教你拳脚功夫的师父?比如咱家。”
  卫东看简宁会点拳脚功夫,丁有田又似乎有点惧内,想必是打不过他娘子的缘故,是以满心以为他听了会喜不自禁,会一口答应。
  孰料,一口是一口,只不过是一口拒绝。丁有田想到他那双红得跟炭火一样的手掌,担心自己拜他为师,学了他的功夫,日后万一伤到简宁就不好了。
  他拒绝得干脆利落,太傅听了哈哈笑道:“卫老儿,你当人人都想当你徒弟呢?也就宫……功夫不好的人才会想要拜你为师,像小兄弟这样全无功夫的人根本没兴趣,你趁早死心。”
  不就是想跟他作对吗?
  太傅心里老得意了,丁有田至少没一口回绝自己,他发觉自己是越来越喜欢看卫东吃瘪了。
  卫东也是着实郁闷,要知道宫里不知多少太监侍卫追着求着想拜他为师,认他做义父。可他也仅仅只收了霍锦成一个徒弟,一个义子,他可不是随便收徒认义子的人。
  当然,小太监不算。
  宫里他小太监徒弟倒是有好几个,都是教做事,不教武功的。原本他并没有那么想收丁有田为徒,不过为着刺激太傅一下,让丁有田拒绝后他倒是起了点想收他为徒之心。
  要说卫东这小老儿也是执着,整个下午他一直缠着丁有田想说服他拜自己为师,搞得丁有田都想把他拉到刘瞎子那去了,让刘瞎子看看,也好给他一点危机感,再不好好当他师父别人可要取而代之了。
  晚饭,还是在祠堂里吃的,不过院里没再开流水席,只摆了几桌。刘瞎子也还是没来,仍是丁有田去送的饭。
  吃过饭,太傅带着来喜步行去了镇上,卫东那帮人下午就在医馆外搭了营帐,为的是不去镇上招摇惹来雍王手下注目,坏了太子的大事。
  他们在后山安营扎寨可把老五给急坏了,他深悔中午那会没把刘瞎子给做掉,把银子抢到手。机会错失了,他又把主意打到了自家,只有等他大哥拿了银子回来再想办法偷了。
  他打算明天去镇上打听一下消息,顺便去找屠一刀说个情,求他们多宽限个一两天,别涨利息,他一准把一百五十两给还上,大不了下次再赢回来。
  里正家这晚召开了家庭会议,下午就有族里亲朋找他借钱,各种借口都有,都被他一一回绝。他到家时,一进院就听到老二老三媳妇在跟春英绊嘴,一个出嫁的女儿碘着脸跑回娘家来捞便宜,两房媳妇自然容不下她,气得里正一脚踢飞了凳子。
  他瞪眼骂道:“一个个干活不行,打起小算盘来倒行了。”
  老二媳妇小声道:“那死人还知道守副棺木呢。”
  “你说啥?”
  “没,没说啥。”
  “你没有,我有。都进来,我有话说。”
  里正决定把一万两银子全部归到村里,这是他经过一天的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他问询过太傅的意见。太傅并没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只是替他分析了一下。
  太傅说,拿了这一万两银子,他们既便去镇上置套房屋,一家人啥也不干都能好吃好喝过完一辈子。
  可下一代呢?
  总不能坐吃山空,他们的根在乡下,土地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除非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出去,才能在外生存扎根。太傅还举了例子,地里的庄稼,你拔高了,要不了多久便会枯萎,因为它不是自己一点点生长起来的。
  里正听了太傅的话深以为是,但全家除了他老婆子和他小女儿秋英之外,都极力反对他这么干,尤其是他三个儿子。
  “老子是跟你们打商量吗?老子不过是知会你们一声,用不着你们同意不同意。我要在祠堂里办所族学,笔墨纸砚都由村里出钱,让丁有田先教着,等请到夫子了再说。”
  “爹,他连童生都不是,夫子得秀才呢!”春英一肚子火,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不回来跑这一趟。
  “用你提醒?族学怕个啥?只让他教娃们认几个字,这未必他也不会?还用你来操心?”
  “爹。”秋英问:“族学办起来我能去不?”
  “女娃子念啥书,把心都念野了。”不等里正开口,春英先白了自个妹子一眼道。
  “姐!你也是女人,咋能这样说呢?认字有什么不好?我就觉着读书认字好,丁四哥不就比别人多念几年书才有今天的?我就要念书!”
  “行,我娃有志向,爹支持你,族学办起来了你去学,能学多少是多少。往后要能识文断字了,咱家也算出了个女先生。”
  通知过家里人后,里正去找族长族老们商议办族学的事儿,经过老丁头家,看到方氏陆氏都回来了。 第186章 叫声夫子   方氏是老二丁有良接回来的,他在老丈人家干了两天活,任劳任怨,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对他一向都很满意,让他承诺回去后分家两口子在一边好好过。
  他点了头,老俩口就命方氏跟他一块回来了。
  陆氏则是怎么去的怎么回的,她不能不抱着小女儿回来,她大姐夫是屠户,跟村里一个寡妇苟合上了。昨儿两人被她大姐堵在房里,她大姐反被他二人摁在地上给揍了一顿,哭哭啼啼带着女儿也回来了。
  她娘气得捶胸口,嚎叫着没法活了,嫁出去两个,各自回来一双,闹着要跳井。
  不得已,陆氏只好抱着娃回来了。
  回来看见老五被人打成猪头样,她一下哭了,其实她回去没两天就后悔了,一直在家掰着指头数老五出大牢的日子,她对老五还是有感情的。
  虽说老五心里正烦着,可看婆娘心疼自己他也不免动容,毕竟夫妻一场。想到自个身上背负的债务,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良心被触动,也是有一丝儿疼的。
  他觉得自个对不住妻儿,伸手揽了陆氏,掉了几滴泪。
  不晓得是哭自个还是哭个啥。
  落日像个红灯笼似的挂在山头上,吃罢饭的马家哥仨抱着马千金踏着落日余晖朝老屋走来。
  马福全今儿给马千金喂了不少肉糜,吃饱喝足的小家伙两只虎目看去炯炯有神,趴在马小麦怀里一路东瞧瞧西望望,不时又瞅眼哥仨,任何声响都能吸引它的视线,对世界万物充满着好奇。
  老屋院里,元宝和招财进宝围着秋哥在嬉戏,果果老神在在地蹲坐在它的宝座上,两眼盯着阿蛮几个,她们在清洗从祠堂带回来的熟肉,洗去调料才能投喂灵狐崽崽。
  “毛球,来吃肉肉了。”
  阿蛮一喊,毛球立刻从大宝房里跑了出来,“哼,说吃肉肉你跑得比谁都快。”
  元宝和招财进宝也跑了过来,四小灵狐还没吃上几口呢,马千金驾到了。
  或许是血脉上的压制,尽管马千金跟只小猫儿一样,四只小灵狐也吓得狐身一抖,迅速躲在了各自小主人身后。
  秋哥盘踞在鸡舍边上,无动于衷。
  果果在马小麦放下马千金后从椅子上一跃而下,身子一低,警惕注视着马千金。
  马千金往后退了两步,继而瞪着果果慢慢溜达到肉碗前,闻闻嗅嗅,刚要去叼碗里的肉,果果龇牙扑了过来,二妞也抬脚去踹马千金。
  “不许踢它!”
  马小豆情急下推了二妞一掌。
  二妞冷不丁让他一推,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扯开嗓子大哭上了。
  三妞见状,放下元宝,当胸几掌一下将马小豆也推倒在地。
  马小豆蹬着两腿哭得比二妞还响。
  “哈哈哈~~”马小麦和马小米指着自家弟弟大笑起来,马小米道:“你连个女娃子都打不过,还有脸哭。”
  他一哭,二妞立马不哭了,她爬起,不屑地看眼马小豆,“哼,我最讨厌动不动哭的人!”
  这话是马小豆原来说她的,她还给了马小豆,还冲他吐舌扮了个鬼脸。
  马小豆是气哭的,他没想到三妞会为了帮二妞来打他,他爬起抹把泪,对着三妞喊道:“瑶瑶,我不喜欢你了!”
  “那你以后喜欢二妞吧,哈哈~”马小麦放声大笑道。
  “我都不喜欢了,我还是喜欢马千金好了。”马小豆跑过去抱起马千金,“以后我就喜欢你一个。”
  简宁看着这帮孩子哭笑不得,把他们都叫进屋,她给他们讲完最后一集西游记,接着又讲了一集三国演义。相较西游记,马小麦更喜欢三国,尤其对关羽崇拜得不得了。
  “大哥二哥,咱们也学他们结拜成兄弟吧,好不好?”马小豆道。
  “你傻不傻?咱们本来就是兄弟,亲兄弟。”马小米高声道。
  大宝和大俊也在一旁摇头笑,大俊笑过后,问大宝,“要不咱俩结拜吧,如何?”
  “不必,你有七斤,有自己的兄弟。”大宝说着瞄眼简宁的肚子,“我也会有。”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他又补充道。
  简宁猝不及防被他瞄那一眼,说那一句,搞得心跳了一下,下意识瞥眼丁有田,却撞进他一双含笑的眸子里,忙低了头,朝院里走去。
  她去看三娘,卢淮安给自个小儿子取了个小名叫七斤,她进去时两口子正头碰头在注视着七斤。
  三娘看见她来,掀被便要起身,她下午就能弯着腰下床了。
  “快别动。”简宁止住她,“头三天还是尽量别乱动,回去适当动下倒无妨,七天后我会去镇上给你拆线。”
  “哎呀,这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这回多亏了简大夫。”卢淮安搓着手,笑笑,又道:“我和七斤他娘商量过了,想在你们村开个杂货铺,布偶还是交由你统一领碎布统一收上来,往后你也不必专程送去镇上,直接送铺子里即可,你看如何?”
  卢淮安是生意人,丁家村眼下又是搭琉璃棚又是要修缮祠堂,他都听说了。村民日子好过了,他们把铺子开到这也有钱挣,且周边好几个村子,不愁卖不动货。
  “我看行,这主意挺好,附近各村村民家里若短了什么,往后也不必巴巴跑去镇上,挺好的。”
  简宁和他们说会话,又略坐会,才起身回去。回去看到里正在和丁有田说话,里正是来请丁有田去族学里教娃认字的,他已经和族长族老们都商议过了,大家一致同意在夫子还没请到之前,让丁有田先教着。
  “女娃子想学都可以去。”财去人安乐,里正没了烦心事,又自觉替村里办了桩大好事,心情大好,开怀笑哈哈地道。
  “太好了,我家三个还有阿蛮都去,我没事也去学学,多认几个字没坏处。”简宁繁体字认得不多,毛笔字也不大会写,想着正好借机跟着学学,免得每回写字都要靠丁有田。
  里正走后,丁有田笑吟吟地看着她,“来,先叫声夫子听听,叫得不好,我可不收你这学生。” 第187章 能上船否   简宁是武装警察部队学院的警大毕业生,搁古代差不多相当于进士。而丁有田,目前连童生都不是,她能屈尊跟他学认繁体字已经够给他面子了,还想得寸进尺以夫子自居,门都没有!
  “你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大。我的文凭放在你们这怎么着也得是个进士,你哪来的勇气让我唤你一声夫子?”
  “哦,如此说来你学问不俗,敢不敢露一手,让在下开开眼。”
  想考她?
  简宁不由莞尔。
  唐诗宋词谁还不会背几首,她转目看向窗外,一弯冷月挂在天边,信手拈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她刚念两句,他便击掌,唇角勾出一抹笑意,抬脚朝她逼过来,“妙,果然吟得一首好诗。”
  简宁耳根一热,心知坏事了。
  他步步逼近,她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被他逼至窗前,她佯怒道:“你要死啊,离我远些。”
  “还有后两句,不如我替你续上。”他微一笑,“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念罢,他一手撑在窗棂上,一手托起她下巴,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下巴,一边附耳低语:“今夜,我能上船吗?”
  轰!
  心湖上犹如被投下一枚巨雷,激起千层浪。
  手足无措间,简宁本能的想要逃离,身形刚动,不料撞到一堵肉墙上,一股强大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潮水般,瞬间将她包裹住。
  她只觉鼻子有些燥热,糟糕,不会撞出鼻血了吧?
  担心弄污衣裳,她下意识地仰起头,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他眸中似有星辰大海在闪烁。
  两两相望,简宁脊背都僵了,鼻子更加不适。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天地万物都没了声息。
  ……
  不过片刻,他手指又轻摩挲上她下巴,眼底笑意深沉。
  这狗东西在撩她?
  完了,怎么办,她似乎一点不排斥,隐还有些期待……可是,又有些不甘心,她堂堂一个现代女特警,怎能被一个古人轻易给撩了?
  不行,她得撩回去。
  “啪!”一掌拍飞他手,“想耍流氓是吧?来,告诉我,你会哪些招术,几分钟,时间太短可不行,浪费我感情。”
  那些年,简宁也是看过几部片子的,纯因工作需要,扮做酒吧女时,她越说越顺嘴,“想上船,行,脱了先让我看下你身材,有没有六块腹肌,想调戏姑奶奶你得有些干货才行……”
  丁有田眼底笑意逐渐消退。
  “脱啊,不是要耍流氓吗?怎么不脱了?”
  这下轮到简宁步步逼近,一直将呆若木鸡的丁有田给逼退,她轻松抽身而出。
  让你嘚瑟!
  丁有田反应过来后,她已哼着歌坐在桌边比着自个照片扎布偶了。
  他心情有些一言难尽,是他小瞧她了,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翌日,简宁一早起来,先将从册子上看来的第二招练了遍,果果也跟在她后面东一下西一下比划着。待四小只起来,马小麦也来后,简宁让他们排好队,开始教他们立正、稍息、向左看、看右看、齐步走。
  卫东起来晨练,听到她在喊一二一心生好奇,信步过来观望。他以为她在教孩子们练武,没想到是教他们走路,孩子们一个个学得还挺带劲。
  这小娘子有点意思。
  教这有用?
  可当他看到简宁教马小麦擒拿术时,他才知道自己小看了简宁,她一招一式教得有板有眼,他不由来了兴致,想要一探她的深浅。
  “简大夫,咱家陪你过过招如何?”
  简宁也不答话,手心对着自己一摆,做了个放马过来的动作。
  打不过,气势可不能输。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一番比试下来,卫东收势,气定神闲地冲简宁微点下头,心里暗替丁有田捏了把汗。
  简宁的功夫超出了他的预料,本以为她仅会点花拳绣腿,其实不然,她的武功甚至不在霍锦成之下。
  “不知简大夫师承何人,似乎不止一个师父。”
  简宁方才和他过招,先是使的警校学的格斗擒拿等招式,后渐感吃力使出了乌阿婆教的功夫,再后来又用了册子上学的两招修仙的招式,自然比较杂乱,难怪他摸不透。
  “我不过胡乱学了些防身术,让您见笑了。”
  见她不愿透露师门,卫东也不再问,他笑道:“不必自谦,能在咱家手下走过三招,这可不是简单的防身术了。”
  马小麦和四小只还没看过瘾,二妞问:“娘,你和卫爷爷谁赢了?”
  三妞头一偏:“当然是娘了。”
  “对,你们娘赢了,咱家输了。”卫东笑呵呵地道。
  二妞三妞拍手跳了起来。
  简宁感觉没脸再待下去了,“我去做早饭,您老在这一块用点吧。”
  “行,咱家教这两个男娃娃一招吧。”闲着也是闲着,卫东今儿兴致好,他问马小麦和大宝愿不愿意跟他学一招半式?
  两人点头,他俩是知道的,卫东武功远超简宁。
  他俩跟着卫东在习武,那头老五也出门了,尽管知道老大返回还得好几天,但架不住他心里急啊,坐在家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得去镇上探探消息,万一粮价又上涨了,他才有资本去求赌坊多宽限几天,以免他们找上门来索要赌债。
  若要爹娘知道他赌钱输了,定会将他一家也赶出去的!
  老五到了镇上,还没怎么费劲去打听呢,便得知竹岭县官府早停止收购高价粮了,运粮过去的粮商全部亏本甩卖了!
  犹如睛天霹雳般,得知这一消息的老五心里瓦凉瓦凉的,死的心都有了……
  可他怕死,无论哪种死法他都怕,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镇上的,人都恍恍惚惚了,当他失魂落魄走在回村的路上,迎面看到背着布褡裢的刘瞎子后,他眼前一亮。
  机会来了,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他浑身一震,大步朝村里走去。
  老五摸进了刘瞎子家,几间屋子搜遍也没搜到一个铜板,不应该啊,这老瞎子怎会没钱?
  他四下打量,头一抬,看到了堆放杂物的阁板,他搬来梯子,爬上去找到了装着风清子魂魄的黑匣子。 第188章 附身老五   老五欣喜若狂,以为自己找到了刘瞎子装钱的匣子,拿在手里还有点份量,看样子里面有不少钱。
  他迫不及待想打开匣子看看,可无论他怎么使劲也打不开,他又晃了晃,听不到一丁点动静,反把无聊得只能呼呼大睡的风清子晃得七荤八素。
  “狗日的!没事晃你娘的……”风清子忽闭嘴,因为他发现不是刘瞎子在晃他,貌似刘瞎子家来了贼?
  他浑身一激灵,定睛再一瞧,可不是来了贼吗?
  哈哈哈,天不亡我也!
  风清子仰面大笑,老五又晃了晃匣子,他都没怪他,只嘶吼着催他快走,别等刘瞎子回来想走都走不脱了。
  老五还是没听到任何响声,难道里面装着一沓厚厚的银票?是了,多半是银票,那老家伙可真狡猾,故意藏在杂物堆里,还不是叫爷爷给你翻出来了,哼!
  他把黑匣子塞进怀里,准备回去找东西撬开,再把梯子放回原处,四下仔细看了看,满意离开。
  头回做贼的老五还是蛮谨慎的,他从刘瞎子出来先转到后山上,再从后山上转到邻村,然后从邻村又转回丁家村。
  他刚进村,看到马福全带着几个人,拿着竹片在一些老屋院墙上刮白色粉末。这些白色粉末是硝石,是制硝酸铵必不可少的三酸两碱之物。
  老五不知道他们弄那玩意干啥,但知道自己选择绕路有多明智,要是直接从刘瞎子家出来,很大可能会被马福全他们给撞上,那样就大事不妙了,等刘瞎子回来万一发现匣子被偷了,没准这帮人就会怀疑到他头上。
  他暗庆幸。
  回到家,他找来剪子等各种工具,把自己关在屋里,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撬开匣子。
  这下不仅他气坏了,风清子也气得暴跳如雷,将刘瞎子祖宗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一遍。
  老五呼呼喘会气,想想,不死心,又跑去拿来斧头劈。劈来劈去,累得半死不说,还是没能劈开,匣子依旧完好无损。
  这家伙把他气得,一脚将匣子踹到床底下,自个也累得倒在床上躺平了。
  他娘的,该死卵朝天吧!
  老五躺下没一会,陆氏抱着小女儿进来了,她扔掉手中的尿介子,把女儿放在老五边上,嘱他给娃换块尿介子,再看着点别让娃滚下床摔着了。
  陆氏说罢,也不管他应没应声,抬脚去了孟氏那边。孟氏让她去拆洗床上盖的垫的,去晚了她怕挨骂,忙忙儿去了,走得裙裾翻滚,如惊涛骇浪一般。
  见她走了,小妞儿哇一声大哭起来。
  “杏他爹,你把杏儿抱起来哄哄呀,别让娃把嗓子哭哑了!”陆氏在门外喊了声。
  “知道了!喊魂啊!”
  老五极不耐烦吼了一嗓子,起身抱过哇哇大哭的杏儿颠了颠,杏儿不哭了,还伸手在他面上抓来抓去。
  可是,一放到床上,她又哭。
  如此反复几次,搞得老五怒火中烧,越吼杏儿哭得越凶,还拼命晃着两手求抱抱。
  “个赔钱货!讨债鬼!”老五骂了两句,忽想起那个黑匣子,他爬到床下把那匣子又扒了出来,塞到杏儿手上。
  有了玩具,杏儿哭声立止,小家伙拿在手里甩甩,又抬起小手拍拍,随后又放到嘴里咬着,玩得一肚子劲。
  终于消停。
  老五长出口气,复又躺平,瞪着两眼望向屋顶。
  想到欠下的赌债不觉脑阔痛。
  隔会,杏儿玩厌了,她丢开匣子爬过来,两手在老五眼睛鼻子上抓来拍去的。
  只要她不哭,老五也懒得管她,只是侧过身,避开她的爪子。杏儿拍打着他后背,又扯着他衣服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直起腰,刚走两步,踩到黑匣子,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一泡尿也跟着悉数尿到了黑匣子上,再又溢到床上。
  杏儿又去抓那被尿液浸透的黑匣子,只见匣面上隐泛起波浪纹,如风吹水面皱起一池涟漪,在风清子心上荡过。
  风清子微一愣,随既面上现出狂喜之色,他再次仰面大笑起来。
  师弟啊师弟,想不到你下的符咒,竟会被一个娃儿的一泡尿给冲开了!
  他挣了挣,没能挣脱身上的缚魂索。
  不过这难不倒他,他暗吸口气,然后猛地张开嘴,将背对他的老五魂魄硬生生吸了进来,再偷梁换柱来了个金蝉脱壳附身在了老五体内。
  一岁多点的杏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好奇地甩着那个黑匣子,甩得尿液四溅。
  风清子嫌恶地拎起她扔到了床角,她先是撞到墙上,再又跌到床上,还是头朝下,差点没背过气去,老半晌才哇的哭出声来。
  “咋又哭上了?杏他爹,你哄哄啊!”陆氏把拆下来的被单都抱到了偏院井旁洗着,她叫了几声,见老五没回应,杏儿又一直在哭,便起身朝房里走来。
  “不哭不哭,杏儿乖,娘来了,来了……”陆氏走进屋,见“老五”站在五斗柜前,两眼盯着镜子,她一把抱过杏儿,瞅到床上一大滩尿渍,她头一下大了。
  “外面还有一大盆没洗出来,这又尿了一床,日子没法过了。”陆氏抱着杏儿走去五斗柜前,不带好气地斜肩撞开已是风清子的老五,拉开五斗柜最下面的抽屉,扯出一块尿介子,一边给杏儿扎着一边唠叨老五。
  “都跟你说了娃没扎尿介子的,看个娃都看不住,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回来!看简氏如今过的什么日子,我又过的什么日子,同样是女人,为何我的命这般苦。”
  “我也不求你能让我穿金戴银,也不求你能帮我分担这些家务活,看个娃总能看吧?闺女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也非我从娘家带来二嫁给你的,自个的亲闺女你都不耐烦看。”
  “你要真还惦着简氏,看不上我们娘俩,你索性给我一纸休书,我带着杏儿讨饭去!我就不信,天地这么大,我讨饭还养不活我们娘俩!”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全然没注意到一旁的老五脸色变了又变。 第189章 吃干抹净   人性是世上最令人难以捉摸的东西,事情未降临到自个身上时,谁也无法预测自己下一秒会给出什么反应。
  好比风清子。
  他附在老五体内,还在融合与这具肉身的契合度,这期间他的功力不但无法施展还会受肉身束缚,就像简宁刚穿越来也是如此,一个简单的鲤鱼打挺都狼狈不堪。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完成融合,不然早在陆氏斜肩撞开他时,陆氏和杏儿早变成一大一小两具尸体了,他哪里会容她唠叨这老半天。
  但当他沉着脸上前一步,准备结果眼前撞了他一下的乡下妇人,却听她絮叨起要带着杏儿去讨饭,这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的天灵盖,令他瞬间想起悲催的童年。
  都说江山易主前自然灾害多,风清子出生那会正赶上天下大乱,当时五国你打我我打你,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风清子两岁那年,他爹和抓丁的士卒打起来,在他和他娘的眼皮下,他爹被活活打死了!
  福从不双至,祸也从不单行,他爹死后不久他家乡遭了蝗灾,他娘背上他外出讨饭。可天下不太平,走到哪当地百姓都活在水深火热中,为让他能活下去他娘竟悄悄割下自己的肉喂他,最后因流血过多伤口感染而死。
  陆氏做梦也想不到,她一句无心怨言救了她自己和她的小女儿,她不满地瞥眼风清子,转目见杏儿在擦眼睛,又伸手来扯她衣裳,便敞开怀打横搂住了杏儿。
  她其实早没了什么奶水,不过杏儿也不是真的要吃,只是还没戒掉奶瘾,睡前总要砸巴几口。
  风清子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未近过女色,至今还是个老童男,这会不知怎的竟有了某种冲动,鼻中也感到一股燥热,鬼使神差般他迈脚朝陆氏走去。
  “干啥?”陆氏飞眸甩了他一眼。
  他一言不发,扯过杏儿往床里头一扔,跟扔块抹布似的,接着扑倒了陆氏。
  “死鬼!看吓着娃儿。”陆氏被他一扑,浑身都软了,瞅眼杏儿,见她小嘴砸巴着眼睛要闭不闭,忙伸手轻轻拍了几下。
  “青天白日的你作啥妖呢……”陆氏虚推了他一把,“总是这样,只要自己兴致来了,不管黑天白夜的……”
  人生头回做“新郎”的风清子哪顾得上搭话,相貌平平的陆氏此刻在他眼里,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看得他半点按捺不得,上下其手一通乱揉。
  “猴急个啥!”陆氏“啪”一下在他肩上拍了一掌,“昨晚也不见你这么着急,这会倒急了。”
  陆氏内心是欢愉的,昨晚老五因心里有事压根没这兴致,她还当他惦记着简氏,坐了十天的大牢放出来居然能熬得住一晚不碰她。
  两人在房里嘿咻做着健身运动,陆氏早忘了院里洗了一半的床单,只觉自个男人比以往任何时候兴致都要高涨,竟缠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
  风清子是越玩越上道,而被他困在匣子里的老五犹如活在地狱之中,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庄稼汉,哪禁得住缚灵索如钢丝般的紧勒,痛不欲生之际耳边还一阵阵传来陆氏欢愉的哼叽声,他完全搞不清发生了何事。
  主院那边,孟氏出来上茅房,见院里还没晾晒上被单,待上完茅房出来她朝偏院走来,一眼看见搁在井旁浸泡着被单的木盆,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不见陆氏应。
  她骂骂咧咧往五房住的屋子走去,还没走拢边就听到屋里的动静,气得她刚要破口大骂,老丁头两手捂着肚子急急儿回来了。
  “爹,你这是咋的了,咋弄得一身泥?”
  听到刘氏在问老丁头,孟氏只当他不慎摔了一跤,自个要不赶紧去关心一下,一会老丁头少不得又要寻她麻烦。
  她冲老五家窗口狠啐了口,“看一会不揭了你个浪货的皮!”
  撂下这话后,她一手撑在还没好彻底的腰上,忙忙往主院去了。
  老丁头打地里头回来,大伙儿盖大棚忙得热火朝天,他却在边上说风凉话,被村民给围攻了。还有村民说他家没参与试种杂交粮,昨儿一大屋人还厚着脸皮跑去祠堂蹭吃蹭喝,也不怕吃了拉稀打摆子。
  原本老丁头早起就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让人一说,肚子跟着隐隐有些儿疼起来,他担心飙稀的拉在身上,着急忙慌一个转身,不小心踩空从田埂上摔了下去。
  没人扯他一把也就算了,大伙儿还起哄看他笑话,这会他一头扎进茅房,摁着肚子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村民。一心巴望着年后这些人种不出粮食,最好饿死他们,看这帮人还穷起劲不!
  偏院那边,风清子终于消停了,他从陆氏身上下来,吃干抹净,一句话没有,抬脚走了。
  “你上哪去?一会该吃午饭了。”陆氏在房里问了声。
  风清子没搭理她,完事了心里有些儿后悔,后悔怎么跟个乡下妇人苟合上了。另外他也着急去找寻皮相好的肉身,老五这副尊容他瞧不上眼,一副乡下蠢汉子的样儿。
  “个短命死的,问个话回一声嘴会烂啊!”陆氏整理好衣裳,下床后看到床上的黑匣子,她用床单擦了擦上面的尿渍,拿在手里看了看,晃了晃,打不开,就是块没用的黑木头,她拿出来顺手扔在了院角的柴火堆里,打算一会做饭时拿去当柴火烧掉。
  风清子出了偏院,想起黑匣子,难得起了一丝善念,即睡了人家媳妇,待找到下家把副皮囊还回去好了,别叫人做了寡妇。
  “你咋又回来了?”陆氏坐在木盆前抬眼看他,顺便捏着鼻子甩了把鼻涕,风清子一下被恶心到了,二话不说掉头又走了。
  陆氏见他一声不响打转回来,又一声不吭转身去了,觉得老五今儿怪怪的,偏头照地上啐了口骂道:“怕是鬼摸脑壳了!”
  风清子出来看了看日头,辨认一下方向后,大步朝着镇上方向走去,他快走到前面路口时,从地里头回来的太傅一行人有说有笑刚好打路口经过,他要不是回院里打个转两下正好能碰上。 第190章 天要塌了   太傅没和风清子碰上,马福全碰上了。
  风清子虽没见过马福全,可他记得马福全的声音,那晚马福全带人冲进庄院时他的肉身早被简宁打烂,当时附身在一个死去的大汉身上。
  他打马福全边上过时,马福全正和一块收集硝石的村民在说话,他听着他声音有几分熟悉,打他边上过后想起他是县衙里的捕头。于是他又特地打转侧目扫了眼马福全。
  马福全的声音低沉雄浑,极富磁性,人长得也不赖,一脸正气,风清子决定就他了。
  不单因为马福全这具肉身颜值比老五高,更主要马福全是个捕头,本身有功夫在身,岂是老五这样的庄稼汉能比的!
  打定主意,他直接朝着马福全后背撞去,准备强行入驻马福全的肉身。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无法脱离老五的肉身,眼看要撞上了,他的挪魂大法却失效了。
  “丁老五!你疯了不成?”有村民看见他故意去撞马福全,高喝了一声。
  马福全反应奇快,村民喊声落地,他往边上一滚,人已闪开。风清子则一头撞在了土墙上。
  撞得墙灰扑簌簌地往下掉。
  “你大牢没蹲够是吧?”他朝马福全撞去时马福全早听到身后的动静,还以为是哪个村民过来找他问话,他也没想到会是老五,更没想到老五还敢找事。
  风清子撞得满鼻子灰,心里却瞬间明白一件事情,花信子给他移魂大法的修炼宝册时就没安好心。那本册子后面记载着天龙再生丹的炼制方法,但缺失了几页。
  他突然明白缺失的那几页里,多半注明着移魂大法只能是童男之身方可修练,一旦破了,移魂大法便会失效。
  这一刻,他恨不能活撕了陆氏!
  “这人有点不对劲啊?”见他瞪着两眼愣在那,一脸狠厉之色,方才高声喝斥他的村民看向马福全,“这丁老五是不是中邪了?你看他两眼发直,跟傻了一样。”
  马福全也感觉他不大对头,正要逼问他,风清子醒过神来。他没了移魂大法,也就不敢暴露自己,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他无法魂魄离体,肉身一死他也会跟着一命呜呼。
  他阴冷怨毒地瞪着马福全,一声不吭抬脚走了。
  “这人,看来是记恨上你了。”
  “随他的便,不管他,抓紧多刮点硝石,下午还有得忙。”
  马福全此刻满脑子都是搞副业挣外快,除了催熟粮食的硝酸铵,他还要发电制灯泡,不但筹集了组建特警队的经费,也能为古代人民做点贡献,何乐而不为。
  他这里干劲十足忙着搞事业,那头风清子摧毁世间万物的心都有了,想到自己从今往后就要披着老五这副臭皮囊立足于天下,他是越想越恼怒。
  顶着这身皮囊也就罢了,他最恼怒的是移魂大法没了,站在通往镇上的村道上,他愣愣出了会神,随后又慢慢兴奋起来。没了移魂大法,他还可以继续打造空间,只要他造出随身空间,移魂大法没了也就没了。
  想通了,他甩开大步朝镇上走去。
  风清子到镇上的时候,陆氏也洗好了被单,晾晒好,她同着刘氏高氏又开始忙活午饭。
  孟氏这会没功夫收拾她,老丁头躺在床上哼哼叽叽叫个不停,孟氏想不明白了,大房二房五房的娃都去祠堂吃了顿好的,咋别人都没事,唯独老丁头吃坏了肚子。
  她刚唠叨两句,老丁头骂道:“他们多大岁数我多大岁数,那能一样吗?老子又不用你来侍候,闭上你那粪坑!”
  “我又没说啥,不过白念叨几句。”孟氏缩缩脖子,心里暗骂着老不死的,谁让你嘴馋来着,该!
  不过嘴上还得捡好听的话安慰他,“老大媳妇在熬草药,一会喝几碗下去就好了,老大过几日算着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等他带了银子回来,到时你想吃点啥我让他们给你做。”
  老丁头想到老大不日将带着白花花的银子回来,顿觉肚子都没那么疼了,一上午他连拉了好几道,揉揉肚子,他道:“算着日子老大他们该到竹岭县了吧?”
  “大姑!大姑!”孟氏还没来得及应老丁头的话,她大哥家的小女儿哭丧着脸跑来了,“出事了大姑,粮食卖不掉了,那边不收粮了,不收了,我娘都昏倒在家了,这可咋整啊?”
  “啥?你说个啥?”老丁头一下自床上坐起,孟氏也急眼了,一把扯住她侄女儿,“你瞎叫唤啥,你哪听来的消息,可不敢瞎说,会要人命的!”
  她侄女跺着脚哭道:“谁瞎说了,谁瞎说了,自个打听去,镇上都传遍了!我娘醒来后说了,这事是你们家挑头的,我们家的损失都得你们家来赔,没钱就把你们家的房子抵了!”
  “我的个娘啊!”孟氏两手照腿上一拍,扯着嗓子嚎上了:“这可咋办啊,家里的银钱全部砸进去了,车马行船费来回可得费不少银钱,这还叫不叫人活了呀……”
  “你哭个啥?还不打发老五去镇上打听打听!”老丁头瞪眼骂着她,骂完觉得还是自个跑趟更放心,他急火火从床上下来,这一急肚子疼都顾不上了。
  “旺他爹,我同你一起……”孟氏也想去,追到门口腰差点闪了,话没说完忙又撑着腰龇牙揉个不停。
  “大姑。”
  “啪!”
  她侄女本是关心她,见她差点闪了腰,抹着泪上来想扶她一把,却被她扬手扇了一耳光。
  孟氏指着她侄女儿,恶狠狠地道:“回去告诉你娘那黑心烂肝的,想贪图我家房子,让她做梦去!要赔了该着倒霉!我又没逼着你们家跟我们一起做买卖,是你爹跟你哥死皮赖脸缠着我家有旺非要一起做的!噢,有好事就想插一脚,得了便宜就笑,赔了还想着从我们家捞回去,她怎么不上天啊!给我滚!”
  她小侄女不过十二三岁,也仅仅是奉她娘的命令来传个话,却让她给扇了个大嘴巴,气得捂着脸长哭着跑了。 第191章 真中风了   老丁头急得眼冒金星,跑到大门外只觉天旋地转,脚下踉跄几下,随后一屁股跌坐在地,黄汤水都跌出来了,拉了一裤裆,顺着裤筒溢了一地。
  孟氏跟出来,见状扯着嗓子喊老五,陆氏期期艾艾告诉她,老五出去了,她也不晓得上哪去了。
  急怒攻心下,孟氏不由分说,揪着她狠扇了几大嘴巴子!
  老丁头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老五不在,老三同着老二夫妇去了方氏娘家村里帮工,晚上才能回。刘氏高氏听到粮食这笔买卖赔了,以为血本无归,一个个吓得手足无措,加上老公公拉得一身臭死了,两人都不愿拢边,只嘴上干嚎着。
  孟氏方才动气扇了陆氏几下,用力过猛这会老腰也隐隐有些儿疼,她不敢再用力去扯老丁头,便拼命吼骂刘氏她们几个,逼着她们将老丁头扯了起来。
  老丁头到底是老丁头,镇定下来后,眼一瞪,冲孟氏她们吼道:“慌啥?怕啥?不过是赔几个运费罢了,粮食还在怕个啥?咱家又不是赔得一无所有了,该干啥都给老子干啥去!”
  孟氏捶着胸口,还是肉疼,在她想来那哪里是赔几个运费的事,之前想的三倍利呢?算上三倍利钱前后那是赔了近五百两银子啊!如今家里满打满算拢共还剩十两银子不到。
  当时老丁头还想让她把剩下的这点钱都拿去买粮,这会她想拿这话来说老丁头,嘴张了张,没敢,又咽了回去。
  老丁头很会宽慰自己,不用别人劝,他自个就把自个劝得明明白白。粮食拖回来,明年里正他们种不出粮食,到时兴许还能高价卖给他们,好歹能挽回点损失。抱着这念头他喝了一天草药,拉肚子还让他给喝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老丁头就跑去村口等老大,一天去打了几个转,从上午等到下午,没等到老大,倒把屠一刀几个等来了。
  屠一刀他们进村看到了老丁头,但不知道他是老五的爹,屠一刀带着手下先去找的他大姑屠婆子。屠婆子听说老五赌钱欠了赌坊的债,忙忙儿领着他们往老丁头家来了。
  孟氏闻听老五欠了赌坊一百五十两银子,惊得眼珠子都快瞪飞了,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老五从昨儿出去后一直没回来,敢情是欠债跑路了。
  老五即跑了,她便耍上赖:“谁欠的找谁去,找到了有钱还钱,没钱还命,要杀要剐由你们!”
  “他又不是吃奶的娃,我还管得他一辈子啊!”
  刘氏跑去村口把老丁头喊了回来,老丁头比孟氏还狠,他指指陆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冤有头,债有主,这是那个畜生的媳妇和闺女儿,你们要找不到那畜生,把他媳妇和两个闺女儿捆去卖了给他抵债罢。”
  “想从我手里拿到一文钱不可能,除非把我这条老命拿去!”
  “行,老家伙,有你这句话就成。”屠一刀冲几个手下摆下头,“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先去找人,找不到再来捆人,走!”
  待他们走后,老丁头瞪眼孟氏:“你生的好儿子!”
  孟氏冤死了,子不教父之过,这话她是知道的,怎么赖她头上来了?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为着粮食买卖的事她把娘家人给得罪了,又知道老丁头心里窝着火,少不得要忍着点。
  老丁头还是一日去村口打几道望,天天盼着老大回来。
  老二媳妇方氏原本是要回来闹分家的,哪知道赶上这事,老二哀求她缓缓再说,她也只得暂且不提。
  老丁头盼得望眼欲穿了,十天后的黄昏,天气已经凉了,老大失魂落魄跟个叫花子似的回来了!他一个人回来的,粮车连个影儿都没瞧见,他一进院,往地上一跪,悲怆地唤了声爹,便一头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这下把老丁头给急得,一边掐着老大人中,一边吼着让拿热汤来,老大苏醒后,狼吞虎咽地捧过碗,灌下碗热汤,放声又嚎上了。
  “爹啊,完了,咱家完了,全完了呀!”
  “到底出了啥事,你嚎个啥?给老子好好说!”
  老丁头血压快压不住了,孟氏已瘫坐在椅子上,脑子嗡嗡响,她心里有着强烈不祥的预感,但仍支起耳朵希望能听到奇迹。
  “粮食被……被山匪劫了!连车一起,都被劫了!”
  “啥?”
  “啥?”
  老丁头身子晃了几晃,扑嗵一下,栽倒在地。
  他倒下了,孟氏“嗖”一下起来了,她也不去管老丁头,先揪着去扶老丁头的老大急火火地问道:“咋个回事,你好好说,你舅他们呢?他们的粮食呢?”
  “还问个啥呀!”老大一拍大腿,“都被劫了,一觉醒来全被劫了!”
  “我滴个天神老爷啊,你咋这么不开眼哟……”孟氏扑向被抬到床上的老丁头,扯着嗓子放声嚎啕上了。
  她想着这下彻底完了,钱的事已经不重要了,自家的钱赔了也就赔了,现在紧要的是房子。她的哥哥嫂嫂她清楚,她娘家人多势众,她虽然生了六个儿子,可一个断绝了关系,一个外出十几天至今未归,还有一个在县城里做事,真闹起来他们家在村里如今又不得人心,这可咋办啊?
  “旺他爹,你醒醒,这可要命了,咱家的房子只怕是保不住了,我大嫂说……”
  老丁头悠悠醒来,听了她这话,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说不出来。忽而嘴角连抽几下,嘴巴往右一歪,回不了位了。
  孟氏腰伤刚好,老丁头又中风了,这回是真的中了风,半身不遂,嘴眼歪斜,吃喝拉撒都要人侍候,眼巴前也离不得人了。
  老丁头家的事第二天就传遍全村,继老五欠赌债跑后,大伙儿又都知道他家粮食被山匪劫了,有说活该的,谁让他们贪黑心钱,也有个别同情他家的,丁有田知道这事后觉得不对劲,如今天下太平哪来的山匪?
  他正疑惑,老六来了,张麻子从丁平顺嘴里得知老丁头中风了,特让人带了口信给他,还放了他两天假。
  老六能干,会拉客,加上简宁和丁有田这层关系,张麻子对他也就多了分关心。他过来送订单定银,之前都是让马福全捎来,马福全这段时间没去县衙,他回来顺便带了过来。
  丁有田让他把粮食被劫一事细细说下,老六也只知道被山匪劫了,具体怎么被劫他不清楚。
  “四哥,你是怀疑……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没那胆子。”
  “我自然知道他没那胆子,可不代表别人没有,你听我说……”他跟老六交代一番,老六点头,告辞去了。 第192章 你是真蠢   老六回去问老大,粮车被劫的具体情况,老大小声道:“还问个啥,爹都这样了,听了更心烦。”
  他边说边给老六使眼色,意思不要他再提这事。
  老六大声道:“这事我越琢磨越觉蹊跷,我们东家说太平年月哪来的山贼。大哥你最好细说说粮车是如何被劫的,一共来了多少山贼,怎么个打扮,是蒙了面还是拿了刀枪,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报官,你从头说一遍。”
  老大心慌死了,生怕他火上浇油气着老丁头,忙一边扫眼老丁头一边急给老六连打眼色,嘴里轻声喝斥道:“把你能的,你大哥是傻子啊?咋就你话多。”
  但老丁头已然激动起来,口齿不清地嚷嚷着:“啊呀、咦啊……”
  口水顺着老丁头下巴往下淌,他歪着嘴没吐出一个囫囵字来,两眼却死盯着老大。孟氏拿块帕子一面不耐烦地给他擦着口水,一面骂老大:“你爹想让你说,你赶紧说就完了,麿蹭个啥,这一天天的没个省心的时候!”
  孟氏手很重,擦得老丁头脖子歪来扭去,擦完她还故意用力在他嘴角狠摁了一下。
  老丁头成这样搞得她烦死了,她想把他挪去柴屋,老大几个不同意,她自己一人又挪不动,心里越发烦躁。
  “快说啊,你吃哑药了?”她帕子一甩,瞪眼老大,又催促道。
  “哎呀!”老大脚一跺,抱头蹲在地上,他是真不想再去想这事,想起来心里难受得紧。
  一屋人都安静下来,等他开口。
  终于,他哑声讲述起来,这段经历对老大而言,绝对是他人生中一段最恐怖最不愿触及的噩梦!
  那日,他们的船刚驶入竹岭县码头,开始他们一个个还挺兴奋,远远望去,河面上停靠的运粮船一眼望不到头;码头上黑压压全是人,好些人在跑来跑去,还有人在手舞足蹈,搞得老大他们也跟着欢呼雀跃。
  待靠近些,他们才发现,人家哪里是在手舞足蹈,分明是在捶手顿足,呼天抢地。
  再驶近些后,码头上骂娘声,哭嚎声,铺天盖地传来。
  老大当时就眼前一黑,两腿都软了。
  船靠岸,他们上岸一打听,原来官府停止收购高价粮了,那些包下整艘船运粮的大商户,自是不愿再出运费把粮食又拖去别处,他们找当地粮商和官府商议,以进价或稍低于进价的价格迅速把粮食给甩卖了。
  做买卖有赔有赚,大商户这单生意赔了,下单生意又赚回来了。惨的是老大他们这样的散户,好些都是倾尽家底联合亲朋族友来做这趟买卖。
  有那么一瞬间,老大跳河寻死的心都有了。他大舅不甘心,提议进城去看看,亲自去问下心里才踏实,粮车停在码头按天收费,他们只得推着粮车走。
  到了县城外,他大舅打算领着自个儿子进城探下底,要是还能卖个稍高点的价,能赚几个路费钱也就脱手卖了,省得还要费力运回去。
  老大还是多了个心眼,怕他大舅坑他,提出他跟着去,留下大舅和三舅的儿子在城外看守粮车。
  进城要交一文钱,这一文钱他也舍了,跟着他大舅进城问了一圈下来,心巴凉巴凉。
  当地官府和粮商趁机压价,粮食都卖到了青菜价,且出价一天比一天低。
  不得已,他们只得把粮食拖回来。
  回来再租船是不可能了,他们商议后走旱路步行回家,路上也不住宿,夜里找个避风处轮着值守。
  白牙郡的竹岭县和达州郡的山蓝县交界,他们进入达州郡山蓝县的头一晚,歇在了一座废弃的破庙里。老大守完上半夜,下半夜轮着他大舅的儿子,他猫在残破的佛龛下睡得正香时,被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惊醒,睁眼爬起来,他大舅的儿子倒在地上,额头缠着被血浸透的布条,他大舅也昏倒在地,几个表弟围着他大舅在哭天喊地。
  “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到粮车被劫,是被他们哭声吵醒后他们告诉你的,粮车被劫了是不?为啥不报官?”老大讲到这,老六插嘴问道。
  “不能报官,山匪问了大表弟打哪来的,他都如实说了,是真蠢啊!山匪打晕他前撂下话了,敢报官就杀光我们全家,不然哪能不报官,我头一个就会去,当你大哥我傻呢!”
  “你呀你呀,你就是一头猪!还有脸说别人蠢,你比世人都蠢!”听到这,孟氏都听懂了,咬牙切齿地指指老大,“你能成个啥事,哪里弄不来一点血,是不是人血还两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前世造了啥孽哟!”
  老丁头咿咿呀呀的,口水又淌了下来,看去比先前还激动。老六怕孟氏又趁机弄疼他爹,瞪眼一脸懵懂的老大,忙上前拿过帕子替他爹擦着口水。
  “爹,你放心,儿子们这就去找大舅理论,他昧了咱家的粮食,还想讹咱家的屋子,没那么便宜的事。昧去的粮食儿子一定叫他吐出来!”
  “狗日的!我操他奶!”老大这会也反应过来,他咬牙刚吼罢,头上便挨了孟氏一下,“能的你!”
  见她打老大,老丁头又哇啦叫起来,扭动着身子想要打孟氏。他一只手还能动,但根本打不到孟氏,不过多年积威在,孟氏还是心慌慌地往后退了半步。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躲老丁头,她生起自己的气来,老丁头如今都半身不遂了她怕他干啥?未必他还能打到她不成?想起他把自己扔到柴屋,她又上前一步,照着老丁头面上啐了口:“我养的儿子我还打不得了?我偏打给你看!”
  她回身,抡起胳膊,“啪”一下,给了老大一巴掌。
  “娘!你干啥呀?”老大捂着脸,这么大儿还被自个娘掌掴,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刘氏也斜眸瞪着孟氏,一脸的敢怒不敢言。
  老丁头动不得,气得只能用右手捶着床板,俩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孟氏这会心里又是高兴又是生气,高兴的是屋子算是保住了,以后这个家里一切由她说了算了,生气的是一奶同胞的亲兄长这般坑她。
  “去!”她手朝老大他们几个一指:“你们几个都去你们大舅家,把咱家的粮食要回来!”
  “黑心烂肝的,坑到自个亲妹子头上来了,良心让狗啃了!”
  老大瞅眼孟氏,恨恨呸了一声:“从今往后我们没那几个舅舅,这样的舅舅不要了!”
  说罢,他手一挥,“抄家伙,走!”
  他领着老二老三老六气势汹汹的找他大舅算账去了。 第193章 爱使性子   “回来!抄啥家伙?”孟氏追出来叫住他们几个,她如今就这几个儿子,还指着他们种田将来给她养老送终,她知道自个娘家兄弟手黑,怕他们带着家伙去打起来会吃亏。
  家里已经有个半身不遂的了,她可不想再倒下一个。
  “先那啥,那话怎么说来着……”
  “先礼后兵。”
  “对,对对,就这话,还是我小六见多识广,这去了县城酒楼做事就是不一样。”
  孟氏夸了老六几句,又骂老大,“就知道瞎逞能,你是打得过你大舅还是二舅?先去好好说,把粮食和板车要回来就成。别尽想着惹事,要是他们几个有个闪失,回来我只问你要人。”
  老大历来受爹娘重视,自这趟卖粮回来爹倒下后,他感觉孟氏对他的态度一下突变,这让他很难受同时也心有不忿。
  老六原本就没打算武斗,趁机夺下了他们手中的锄头铁铲,放回柴屋时脚下踩到一物,差点绊一跤。低头一瞧,是个黑匣子,捡起来看了看,打也打不开,晃着里面好像也没啥东西,他顺手扔进了鸡窝里。
  这黑匣子是陆氏之前从偏院柴火堆里搂到灶屋来的,扔灶膛里烧了几次都没烧着,她扒出来扔进了柴屋,这下又被老六扔进鸡窝里了。
  被关在黑匣子里的老五,三魂六魄已经散了大半,他不是风清子,没有灵根的普通人魂魄离体七天内不能归位,这辈子基本算玩完了。既便风清子现在回来把肉身还给他,魂魄不全他也是个傻子白痴了,倒不如死了干净!
  但此刻,做为一缕魂魄不全的亡魂,他还是能听到他们说话,不过他意识已经模糊,已经不大搞得清说话的是哪些人,和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等魂魄完全消散他连重新投胎做人的机会都没了。
  就算有,魂魄不全,顶多也只能投个畜生道。
  “娘也真是的,不让带家伙,万一打起来咱们岂不吃亏?”老大他们几个从家出来后,手上没了家伙,老大总感觉少了几分气势,不由埋怨起孟氏。
  “大哥,不如去找马捕头,请他跟咱们一块去成不?”老六提议,这是丁有田交代他的。
  老三率先反对:“咱们上他家闹过,他哪会帮咱家出头,趁早别去讨这没趣。”
  老大老二都认同老三说的,不认为马福全会帮他们。
  老六按丁有田教他的,说道:“他是县里的捕头,下面乡镇的村民闹事,要闹大了,出了人命,最后追究下来,要是县太爷知道咱们找过他而他没有理会咱们,他也是要担责的。”
  哥几个听了觉得老六说的好像有道理,可他们拉不下脸去求马福全,老六拍拍胸脯:“没事,我没去他家闹过,我去找他。”
  马福全和太傅带着人在后山河边忙活着,他找许木匠做了一个手摇式大风车,利用水力驱动做动力源制造发电机。
  发电机三要素,动力源和磁铁再就是线圈,磁铁和金线圈卫东他们都带了大量过来,现在只要解决动力源就行。
  老六让老大他们在村口等着,他去找马福全,这时简宁在医馆也暂时忙完了。医馆还没正式开张,族长和族老们挑了个吉日,尚需几日才开张,但已经开始收治村民。
  丁有田见简宁忙完了,把她叫到一边,跟她说了想请马福全帮忙这事。简宁摘下口罩,两手往白大褂兜里一插,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这么爱管闲事不会自己去找他,找我干什么?”
  “你跟他一个地方来的,他定不会驳你的面子,我就不好说了,从前我跟他交情也不多,况且他最近忙得昏天黑地,我找他不如你找好使。”
  说罢,他又赔笑奉承她道:“他们都说你穿上这白褂子好看,我看着也是,你们那的郎中都是这般穿吗?”
  其实村民背地里都跟他反映,说简宁穿的白大褂跟孝服一样,医馆床单也都铺的白布,好些村民表示不大能接受,都让他跟简宁说说最好能换掉。
  “你少拍马屁,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偏不换,不喜欢的就别来我这看病,我还图个清闲。”
  她这看病收费比普仁堂便宜多了,村民既便心里膈应还是一样会来找她看,颜色看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她不打算惯着村民,得让他们学着接受适应,没有她一个做医生的反过来适应患者。
  入乡随俗那也得看随什么俗,该打破的必须得打破。
  “是极,反正病在他们身上,不看受罪的也是他们,咱们医术好不怕,该当他们求着咱们才对。”
  “跟你有什么关系?别咱们咱们的,脸皮真厚。”
  “你即这么说我便要同你辩上一辩了,如今你做手术哪回不是找我帮你打下手,我哪回又推三阻四过了?每次还强忍着不适,我可有抱怨过什么?”
  他言下之意,简宁找他帮忙他从没拒绝过,他找简宁帮忙,她也不该拒绝才是。
  简宁其实准备帮他了,听他这么说,她反而使起了小性子,“以后你不用帮我,谁稀罕你帮,你爱帮不帮,随你大小便。”
  她抬脚要走。
  丁有田忙拦住她,长施了一礼,“是我不是了,我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老六这会算着该去河边找马大哥了,你行行好,趁着这会没人来去河边跑一趟,悄悄儿跟马大哥打声招呼,往后余生我一辈子都听你的,绝不敢有违半点,可好?”
  “不好!”简宁眼一瞪,“你的意思这回我帮了你,你往后才听我的,不帮就不听了,是这意思不?”
  “那我明确告诉你,不帮!”
  丁有田愣了愣,接着无比懊恼地扇起自个嘴巴,“该死,真不会说话,让你嘴贱,让你瞎说,明明不是这样想的,说出来竟变了意思。要你这张嘴还有何用,不如割掉,拿刀来,给我刀,我自己动手割掉,往后它便再不能惹你生气了!”
  他朝简宁伸出手,简宁照他手心拍了下,接着扑哧一下笑了。活了两世,她最近才知道自己原来也爱使点小性子,从前可不是这样。
  丁有田暗舒口气,知道她这是答应帮忙了。 第194章 讨要粮食   简宁抬手在眼前抹了下,然后在电子屏幕上给马福全发送了消息,正在河边忙碌的马福全听到系统提示音,抬眼看了下,回了个问号。
  “你在做什么?”丁有田还等着她去找马福全,见她站在那用根手指点来点去,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不由好奇问道。
  简宁摇头,示意他别出声,敲完要发送的消息,她转眸看向丁有田,“我在给他发消息,我有一个随身百草间,他也有一个,我俩可以通过这个空间互相传递消息,不必跑一趟面对面去说的,明白吗?”
  丁有田沉吟会,道:“我想我需要点时间来琢磨这事,如果晚上你愿意多跟我深入探讨下,我想我会明白得快一点。”
  说罢,他微抬下颌,嘴角噙了点笑意,一双狭长的凤目含情潋滟地看着简宁,带有一丢丢撩拨的味道。
  狗东西,又来了,简宁很是无语。
  这些日子每晚回房后她都尽量不跟他说话,实在有话要说也尽量绷着脸,不是怕他管不住自己,她是怕她自己管不住自己。
  男人都一个臭德性,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得到后就弃之如敝履,她可不想那么快被他拿下。现在他还只是一个小农夫都惹来梅香觊觎,要是日后飞黄腾达了身边的莺莺燕燕只会越来越多。
  另外,她到现在也没确定自己的心意,如果仅仅因为一点喜欢和生理需要从了他,而非爱,未免太草率,最后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叮!”系统提示音响了。
  马福全:[好吧。]
  简宁一看,眉心微皱。她估摸着从她发送消息到马福全回复,足足有半分钟,语气还这么勉强,这是不乐意了?
  “是不是马大哥回消息了,他说了什么?可是不愿意?”丁有田见她皱了眉头,心里跟着一紧。
  “没有,不过答应得有点勉强,看来是给他添麻烦了。”
  “我说吧,若是我找他一准给我推了。”
  “他要组建一支古代特警队,需要自己筹集经费养那支队伍,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的,事情早一日完结他就能早一日拿到经费,把队伍拉起来。咱们这是欠下他一个大人情了。”
  “马大哥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着实不该为着一点私事麻烦他,是我欠考虑了。”
  其实他俩都多虑了,马福全并没有一丝不愿去的念头,简宁发送第二条消息时他在和太傅说话,说完给她回复时不小心多点了一个字,本来是回复“好”的,多点一字变成了“好吧”。
  做为一名捕头,两个村的村民若是因口角发展成大型械斗,那场景也是蛮惊人的,前世他和简宁不是没见证并亲身经历过。村与村为争夺资源,双方各出动上千人武斗的流血事件,至今他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
  菜刀砖头棍棒满天乱飞,当地派出所警力不足根本不足以压制平息,以至地方上的领导不得不求助于部队,派出他们特警队去平息双方的械斗。
  所以能提前将事件扼杀在萌芽状态,哪怕再忙他也是愿意跑一趟的。他跟太傅和卫东带来的工匠刚交代完,老六就来了,他同着老六先去自家拿了衙门里的公差服,用个布袋装了提在手里,再又同他赶去村口会合老大他们,一块朝孟氏娘家村去了。
  他们快到孟氏娘家大弯村时,马福全把手中布袋扔给老六保管着,叮嘱他们哥几个先在路边草丛里猫着,随后他一人进村去打听。大弯村没人认得他,他只说自己家是酿酒的,来各村收购粮食。立时有村民告诉他,孟家老大领着几个娃昨儿才拖回两车粮食,告诉他的村民还很热心的要帮他带路去孟家。
  马福全说不必了,让他指了方向,谢过那村民,绕去村外,会合老六他们后,换上衣裳,让他们领着他去了他们的大舅家。
  一行人找上门后,刚开始,看到穿着公差服的马福全,他们大舅家的人还是有点慌乱,加上一些村民也跑来围观看热闹,这种情形下,他们大舅反镇定下来,不但抵死不认,还扬言要老丁头一家赔偿他们家的损失。
  反正就是各种抵赖,拒不承认自己昧了两车粮食。
  马福全把村民告诉他的,昨儿他们什么时辰进的村,当时是怎么个情形讲述一遍。又告知他们大舅,只要老大几个去衙门里告他,一经查实,他父子二人按大宴国律法都得下大牢。
  老六在边上适时补了两句:“还得挨板子,到时打得皮开肉绽再承认可就白挨几下了。”
  马福全本就长着一张冷脸,他正色道:“粮食从山蓝县一路推回来,这事要查起来瞒是瞒不住的,一问就能问出。你们自己交代,主动还回粮食,和等我们查出来再上门来搜,到时可是两码事儿,你最好惦量清楚,别犯糊涂,一把年纪了还去大牢里转上一圈才甘心。”
  “他爹......”大舅母有点慌了,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这时,二舅三舅进来了,这俩躲在外面听了好一会了,进来把他们大哥叫去一旁,嘀咕一通后,老三过来冲马福全拱了拱手,笑道:“这位差爷,粮食我们可以让他们几兄弟拖回去,但卖粮这事是他们家极力怂恿我们几家一起干的,现如今赔了,我们的损失又当如何?难道白白赔了不成,就没个说法了?”
  马福全道:“你们要是觉着他们应该赔你们的损失,可以请人写状子告去衙门,若镇衙受理了,判下来你们要是对结果不服,还可以再告去县衙府衙。只要你们占理,相信自会有人给你们主持公道。”
  历来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扯皮官司就不是他一个捕头能管的事了。
  听他这么说,几人又嘀咕了一会,到底还是有些儿虚穿着官差服的马福全,大舅也害怕真把他父子抓去下大牢,他们三兄弟一块做的买卖,他可不想他父子二人去蹲大狱,当个大冤种。
  正当他想让老大丁有旺几个把粮食拖走时,老大怕他们不肯还回粮食,已忍耐不住嚷嚷上了:“我爹为着这事都急得中风瘫在床上了,你们还有没有点良心?今儿不把粮食交出来,老子跟你们没完!” 第195章 一起上吧   “小子诶,你在谁跟前充老子?”老大丁有旺话刚落音,他二舅脚一撩,脱下只鞋直奔他而来,劈头盖脸赏了他几鞋底。
  这还不算完,娘亲舅大!
  他大舅三舅也怒气冲冲扑过来,挥舞着鞋底照他一顿乱抽。
  当舅的教训出言不逊目无尊长的外甥,漫说马福全不便拦阻,就是老二老三老六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扯是不敢扯的,一个个只能在边上替他们大哥认着错,老三只稍微拉了他二舅一下,就被他二舅抽了一鞋底。
  老大虽不打算认他几个舅舅了,可他娘毕竟没跟他几个舅舅断绝关系,他心里也知道自个说错话,只好闷头生受着。
  “混账东西,你爹娘不教你,少不得我们当舅舅的来教你,好叫你二回知道嘴上长个把门的,欠揍的玩意!”他二舅气呼呼地套上鞋,想想,不解气,抬脚又照他踹了一脚。
  老大抱头不知挨了多少下鞋底儿,好在他皮糙肉厚还抗揍,但心里他是捞回本了,挨一下,骂两句,把他姥姥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也不管他娘是不是一并被骂了,在他的观念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娘老孟氏嫁给他爹就是丁家人,死了都是要埋进老丁家祖坟里的,和孟家毛线关系都没有。
  所以,他几个舅舅打得欢,他骂得更欢,只当被孙子们打了。
  马福全原本以为,他几个舅舅打了老大,出了气,这事就过去了。谁想,几个舅舅打完,舅舅家的儿子们又扑了过来,这下老大不干了,不但他不干了,老二老三老六都不干了!
  “没完了是吧?”
  老大一声吼,哥几个撸着袖子就准备开干。
  他们一动,看热闹的孟氏族人年轻一辈也跟着动了,嘴上喊着都是自家人别伤了和气,一个个扯着老二老三和老六,分明拉的偏架,压根不让他们三个靠过去支援老大,以至老大被几个表兄表弟狠揍了十几拳。
  “老六!回去叫人!”老大被打急眼了,高声大喊道:“这帮狗日的当咱们丁家村没人了!”
  “好!”老六挣开扯着他的人,转身就要回去叫人。
  “慢着!”马福全喝住老六,不过眨眼功夫,事态就有往两村火拼局面发展的趋势,他不得不出面干预,公差服都穿来了他自然也带了刀,见老大和他几个表兄表弟还不肯罢手,他抽出刀,将堂屋八仙桌一角劈了下来。
  “都给我住手!谁再动手马某便抓谁!”
  不得不说,前世做为特警队长穿越而来的马福全,周身自带一股摄人心魄的气场,尤其黑下脸时,不怒自威。
  老大和他几个表兄表弟都悻悻住了手,互相拿眼继续厮杀着!
  “法不责众,怕他个屌毛!”刚安静下来,一个声音响起,说话的是老大的二舅孟半仙。
  孟半仙不是个正经的庄户人,他几乎没怎么下地干过农活,也瞧不上只会下死力干活的庄户人。他年轻时也外出闯荡过一阵,跟人学了吹笙,回乡后常去镇上摆摊算卦,靠着吹笙吸引人围观。他笙吹得还行,但算卦只会点皮毛,不过他歪心眼子多。
  为捞钱,他常趁大人不注意,把辣椒水偷抹在婴幼儿眼睛里,婴幼儿不会说话,只知道哇哇啼哭,大人不明就里,他便趁机装神弄鬼说人家娃儿是被邪崇附身,只要请他做场法事即可驱除邪崇。
  他所谓的法事就是拿上桃木剑乱跳乱舞几下,然后煞有其事的说邪崇被他从孩童体内逼到了眼睛里,再亲自拿块浸了清水的帕子给孩童擦擦眼睛。隔会,孩童还真不哭了,从此他在十里八乡也算小有点名气了。
  当然,他和吴凤仙没有可比性,吴凤仙还是靠实力吃饭的,他则纯是靠招摇撞骗混几个钱。
  不过大弯村村民对他还有几分信服,他这一嗓子吼下去,几个年轻后生又蠢蠢欲动,叫嚣着要打断老大的腿,给他一个厉害瞧瞧,让他知道孟家人不是好惹的!
  老大没有老五那么浑,老五要是在,没准脑子一热都敢对他几个舅舅动手。老大虽不敢对他几个舅舅动手,可面对表兄表弟他也不带怂的,更何况真打起来他身后还有他几个弟弟,还有马福全。
  马福全怎么说也是丁家村人,他想着马福全既然来了,自然会帮着他这个同村人,因而气势上一点不输他几个表兄表弟,同样大声叫嚣着,不服就干!
  他哪里知道马福全此刻想一脚踹死他的心都有,本来都打算要走人了,他突然蹦个屁出来,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还耽搁他的时间,他上前一把拎起老大后脖领把他甩去一边,“给我闭上你的嘴!”
  “你咋跟我……”
  老大话没说完,让马福全一瞪,给憋了回去。
  马福全把刀往地上一顿,两手交叠撑在刀把上,跟尊战神似的,目光冷冷掠过孟家那帮蠢蠢欲动的年轻后生,沉声道:“谁想动手可以,取家伙来,一起上,有多少上多少,放倒我再说。要是放不倒我,败了,谁再挑事我便抓谁。”
  “这可是你说的,有多少上多少,我们这许多人还怕你一个不成?上就上!”孟老大的大儿率先接招叫喊道。
  其余人也跃跃欲试,马福全有大刀,他们有锄头铁筢,谁怕谁啊,纷纷跑去拿家伙了。
  “马大哥!”老六很是担心,在场的孟氏族人老的少的加起来四五号人呢,好虎尚架不住一群狼,他怕马福全托大会吃亏。
  马福全一脸淡定,这些人顶多有把子蛮力,他这特警队长可不是白给的,区区四五十号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他拖着大刀去了院里,这时外面围观的村民有人叫喊起来,“他是县里的捕头,腰上束的是蓝色汗巾,上面绣的是虎头。”
  大宴朝镇衙里的捕头腰上束的是紫色汗巾,上面绣的同样都是虎头,捕快汗巾颜色一律跟着捕头走,不同的是腰带上绣的是狼头。
  捕头捕快虽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但那仅是相对于中上阶层,在平民百姓心目中地位还是有的,而县里的捕头又高于镇衙的,还是先前那个声音接着高喊道:“他先前自称马某,是马捕头,是破了县里幼童失踪案的马捕头啊!” 第196章 别想偷懒   马福全没想到自己还出名了。
  其实何止他,连简宁都名声在外,只不过那晚简宁易了容,大家只知道还有个厉害的老妇人。如今县里各镇各乡村的百姓把他俩传得神乎其神,还给他俩取了个组合名叫“男女双杰。”
  那晚他俩背靠背对付罗俊贤那帮人时,两条火龙喷射的威力,经县衙里的捕快和衙役,还有霍锦成手下那帮人四下宣扬后,再加上他们的家人,一传十,十传百,早在津县各乡镇传开了。
  都说他俩是天神下凡,有杀人不见血的独门暗器,还有传他俩是母子,是师徒的。
  大弯村孟氏是大姓,闻迅来看热闹的也多是孟氏族人,先前马福全问话的则是个外姓人,也就是方才认出他是县里的马捕头并大声喊出来的人。
  之前马福全穿着便装,自称是来收粮的,他过来看热闹认出马福全后心里悔得要死,生怕马福全指认是他透的消息,那他可真是冤死了,他哪知道马福全是来找孟老大家麻烦的。
  在马福全拖刀出来后,他也跟着跑了出来,心里想着这官差胆真肥,敢一人单挑一群人,不由朝马福全多打量了几眼。这一看,他才注意到马福全腰上束的汗巾。
  他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常去津县叫卖,所以懂得比别人多点,知道束蓝色汗巾绣有虎头的是县衙里的捕头。而且他听说幼童案是镇衙里一个姓马的捕快,协助县衙里的捕头破获的,马捕快也因此高升去了县衙还当上了捕头,所以他一下猜到那人就是眼前的官差。
  他是不希望双方打起来的,万一有个死伤,追查起来,难免有人会问,马福全是如何知道孟老大他们拖了粮车回来的。要是查到他头上就糟糕了,因而他大声喊明了马福全的身份。
  这下尴尬了。
  孟家那帮年轻后生取了家伙来,得知眼前的官差是破了幼童案的马捕头,一个个都不敢上前了,他们可是听说了他有独门暗器,能杀人于无形。
  老大丁有旺他们几个也听说了这事,他们哥几个还亲眼见过马福全的独门暗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男女双杰”中的另一个是简宁。
  “怎么着,不是要……”老大见他们一个个面带怯意,刚出言挑衅他们被马福全一眼扫过来,惊得又憋了回去。
  “这是闹哪样?”孟氏一族的族长闻迅赶来了,孟老大哥仨忙迎上前,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孟老大的几个儿子和族里的年轻后生,打是不敢跟马福全打了,但一个个叫嚷着不能放过老大,敢公然在长辈面前自称老子无法无天了,不狠狠惩戒一下,往后不说外村的人,便是本村的外姓人也会当他们姓孟的是软柿子,人人可欺得。
  族长喝住了那帮年轻娃,和马福全商议了一下,最后让老大下跪给他三个舅舅各敬杯茶,此事就算了结。
  “那我家这饭桌得有个说法吧,不能白让人给削了。”孟老大道。
  “饭桌的事对不住了,马某愿赔偿,你是要赔饭桌还是要赔钱都可。赔饭桌,过几日马某请村里木匠打了新的给你送来,赔钱你开个价,但桌子马某得拖走。”
  又想赔桌子又想赔钱,没那么好的事,只能二选一。
  孟老大当然选赔钱,他还想狮子大开口,但族长发话了,“这桌子就少了一点点边角,不碍事,赔个二十文吧。”
  二十文算是意思一下,马福全没意见,往日他在县里头当差,田氏怕他有个什么急用总会往他腰包里放点钱。可这段时间他没去衙门里,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
  “先敬茶,敬完茶,钱少不了你的。”见孟老大盯着自己,等着拿钱,马福全便道。
  老大丁有旺给他几个舅舅敬茶,还得下跪认错,心里恼火死了,也把马福全给恨死了,觉得他跟来并没起到多大作用,亏得还是个捕头,屁用没有。
  马福全盯着饭桌边角连眨了两下眼,发送给简宁后简宁点开一看,图片上连同老大跪地敬茶的画面都一并截取在内。老大挨了几个表兄表弟十几拳,鼻青脸肿的,看到他那副熊样子,简宁不由扑哧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事?”丁有田说罢,忽想起她和马福全有个神密的空间能互发消息,跟着又问道:“是不是马大哥发消息来了?”
  “嗯,丁老大不知怎么回事,在下跪敬茶,应该是给你们,给他舅舅敬茶吧。”简宁话落,看到马福全又发来消息,问她借钱,要她放去武器库里。
  “去取二十文钱来。”
  丁有田也没问取钱干啥,直接出了医馆回家取钱。
  院子里,梅香和来喜再加上秋哥,他们仨管两口灶,梅香因太傅日日在丁家村最近勤快多了,尤其太傅在的时候来来去去走路都带风,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忙得飞起。
  但只要丁有田一出现在她视线里,她俩眼珠子就跟长在了他身上一样,丁有田走哪她目光跟到哪,连来喜都看出一点苗头。只不过同是做下人的,来喜在府里的地位虽比梅香高多了,但这些天和梅香接触多了,小伙儿对梅香暗暗有了那么点意思,尽管有些失落,可也不愿去说她。
  “我上个茅厕,秋哥……”听见脚步声,梅香回头看见丁有田进来了,喊声秋哥,刚想起身,田氏喝道:“坐下!你才把秋哥换下来,不许你再使唤它。”
  自打田氏看出梅香想勾引丁有田,她就时刻盯着梅香,现在她也知道梅香怕太傅,动不动搬出太傅来压她,“你要敢偷懒回头我告诉你家老爷,给我老实点,别想打什么歪主意。”
  “谁打歪主意了?上个茅厕都不行啊?”
  “你真个讨厌死了!”
  梅香气死了,冲她吼了两嗓子,把个风箱拉得呼呼响。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田氏,她老跟她过不去,她越想越气,气得眼泪水都掉了下来。
  “给,擦擦吧。”来喜悄悄递过帕子。
  梅香“啪”一下打在他手背上。 第197章 长子之责   太傅这样的清流人家,府里下人都有着严格的等级划分,来喜是太傅跟前侍候的一等小厮,梅香是内宅后院的二等丫鬟。
  虽然梅香身份比来喜低,但来喜也管不到她头上,两人一个外院一个内宅,不用八竿子一竿子就能打到一块,归根结底是一个府里的人。
  所以,来喜认真要说她几句还是说得。
  至于梅香听不听则是梅香的事了。不过他若是向太傅反映梅香在这的工作表现不够好,也够梅香喝一壶的。
  梅香敢在来喜面前张狂,肆无忌惮地拍开他的手,无非仗着来喜对她有那么点意思。
  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磁场的,来喜对她的心思她早感应到,如果她没跟着阿蛮到这儿来,要是府里的老夫人将她指给来喜,她多半也会欢喜。两人还是挺般配的。
  嫁给来喜,就算生下的娃是家生子,只要中用,将来能考个功名还有望脱掉奴籍。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时间从来不会倒流,除非她能穿越或重生。她也算是一见丁有田误终生。
  再说丁有田拿了铜钱出来,本想去马厩那边找丁三爷,让他赶车跑一趟大弯村,悄悄把钱塞给马福全。走到一半,他忽想起简宁并没交代送过去,只让他回来拿钱,难道她那个神秘的百草间马福全竟能进去不成?
  想到这,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总之是不大舒服就对了。
  他转身往院外走去。
  梅香视线不由自主追着他,田氏和来喜则不约而同瞥了她一眼。
  医馆里来了看病的村民,只是眼角膜有点发炎,简宁检查后拿了瓶眼药水给他。药架上已摆满她从医药库里拿出来的常规药,她每天拿一些摆出来,零点后医药库又会自动补齐,因而很多常规药她定的价都超便宜,像眼药水直接免费赠送了。所以尽管还没正式开张,每天陆续前来的村民基本也没断过。
  待村民走后,丁有田拿出钱,故意问她:“要不要打发丁三爷去送?”
  简宁微眯起眼,“你故意是不?你要是想让丁三爷送就不会来问我,拿来。”
  她伸出手。
  丁有田笑了,他递过铜钱,“顺便带我也进去开开眼吧。”简宁接过钱,笑眯眯地,“行啊,把眼闭上。”丁有田兴奋之余没有多想,依言阖上双目,“可以了吗?”
  他没有问第二遍,心里已察觉到不妙,眼开眼,简宁果然没了踪影。
  上当了!
  下一秒,他咬着后槽牙质问现身的简宁,“不是说你俩各有一个吗?是你能进他的还是他能进你的?为何不带我进去,你俩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丁有田!”
  “你是在质问我吗?”
  四目相对,丁有田眉眼渐松动,语气也随之和缓,“我只是好奇,为何不能带我进去看一眼。”
  “想知道原因?”
  “嗯。”
  “我不说。”
  “你!”
  丁有田袖子一甩,转身去了。
  切,这人,还生上气了。简宁冲他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倒是想带他进去,可他进得去吗?
  除非让她打一枪,横着进去。
  大弯村。
  老大敬完茶,马福全把二十文钱拿给了孟老大,然后拱手道:“马某还有公务在身,可否归还粮车,我等也好尽早赶路回去。”
  想到要归还粮车,孟老大刚到手的二十文钱顿时不香了,他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肉疼得紧。
  尤其孟老二,坏主意都是他出的,他也跟去了竹岭县。他和他两个儿子都去了,他家去了三个,孟老大家去的两个,独老丁头家只去了老大丁有旺。孟氏和老丁头都不舍得多派一个人去,多去一个人意味着要多花费一个人的嚼用。
  能省则省,是老丁头和孟氏的一贯原则。
  却不知道出门在外,少一个人就少了一分助力,当孟老大父子倒在地上,孟老二和他两个儿子都宛若戏精上身,哭天喊地起来一个比一个表情丰富。
  老大本就因这趟买卖落空还赔了车马费满脑壳包,迷迷糊糊被他们哭声吵醒,闻听粮食被劫心神大乱,又被孟老二父子的花式表演搞昏了头,很容易就被带进他们的情绪里,相信了他们编织的谎言,认定粮食是被山匪给劫了。
  粮食到手,跟成了自个的一样,眼下要吐出去,孟老二感觉犹如挖心掏肺一般。
  能不能不归还啊?
  他真想耍无赖,可族长还是通情达理的,“人你们打也打了,茶也敬了,钱也赔了,还想咋的?”
  “我这族长说话,在你们哥几个跟前是不是不好使了?”
  族长话说到这份上,再剜心割肉,孟老大也只得归还了粮车。想到毛都没捞到一根,还白给丁家老大从千里之外推回来,孟老大心里那个疼哟,连跺几下脚,鞋底都快跺烂了!
  马福全陪同老大几个跟去仓库,老大一见到自家粮车,想起他们一起合伙骗自己,说他大舅伤心过度一时半会走不得,让他自己先回去给家里报个信。再想起他打山蓝县一路伤心欲绝跟个叫花子似的,好不容易撑到家的情景,忍不住又要扯嗓子骂娘。
  他刚要张嘴,马福全见势不妙,二话不说一掌劈晕了他,以免又节外生枝,他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耗在这。
  “大哥!”
  老六看他突然软软倒下被马福全一把搀住了,忙过来欲接过手,可迟了一步,马福全很轻松便将老大甩上了粮车。
  “晕了,激动的。”他拍拍手,接着让老六去找绳子来将老大捆住,板车上垛的粮食有一人高,捆住防止老大摔下来。
  马福全同着他们哥几个推上粮车行至半路,老大醒了,发现自个被捆在粮车上叫喊起来。老六他们真以为他是激动得晕了过去,他自己当然知道不是,可别说他打不过马福全,就算打得过他也不敢跟马福全动手。
  老五的前车之鉴让他敢怒不敢言,少不得吃了这哑巴亏,好在一车粮食回来了。他推着粮车,鼻子酸酸的,有想流泪的冲动,他拼命瞪大眼,不让泪水流下来。
  快到丁家村后山时,老大心里忽起了一个念头,想托马福全说和一下,把粮食卖给丁有田他们酿酒,换了钱好送他爹去镇上看郎中。
  眼下他爹倒了,他是家中长子,他想他还是有这个权力做主的,从今往后他得担起长子的责任把他们这个家给挑起来。
  丁有田再怎么说也是爹的儿子,卖粮给爹治病,他想丁有田应该是不会拒绝也不会给出低价的。
  打定主意,他开口了。 第198章 灵宠联盟   “马大哥,那啥,求你个事儿能行不?”老大今年三十五,比马福全大三岁,可他感觉叫马老弟或直呼其名显得不够尊重,叫马捕头又嫌不够亲近,毕竟求人办事,所以张嘴叫上了马大哥。
  叫完他自个都觉怪别扭,脸都微红了。
  “客气啥,有事说。”马福全倒不在意他叫自己啥,叫弟他不在意,叫哥他也不会觉得自个托大。
  “我爹因着这些粮食一急之下中风了,家里如今也没现钱给我爹瞧病抓药。我想,能不能求你跟老四,不,跟丁有田说说,把这车粮食买去,换了钱我也好领我爹去镇上瞧瞧。”
  “行,粮食你们先推回去,晚点我得闲了去帮你问问看,回头你让小六过来听信。”马福全很爽快地应下,他也听说了老丁头中风这事。
  前面路口,马福全往左去了河边头,老大兄弟几个推着粮车继续前行。过了马福全家,兄弟几个远远看见前面有一帮人,屠婆子也在。
  这帮人打头的是屠一刀,他领着赌坊看场子的打手来抢粮车的,是屠婆子专程去给他报的信。
  屠婆子的两个女儿每回跟她吵过架都说要断绝关系,可听说唯一的老弟三狗子被花豹咬伤两姐妹又先后回来了。屠婆子的小女儿丁宝芈嫁到了大弯村,先前告诉马福全说孟老大他们拖回一车粮食的货郎,就是屠婆子的小女婿。
  丁宝芈今儿带了点吃食过丁家村来看三狗子,路过孟老大家看见院里围了好些人,她也凑近看了几眼。瞧见老大几个还有马福全都在,顺嘴一打听,得知孟老大他们昧了自个外甥的粮食,老大哥几个则是专程来讨要粮食的。
  她回到娘家当笑话讲给屠婆子听,骂孟老大几个不是东西,屠婆子听了却打起了坏主意,她谎称去镇上买盐巴,实际是跑去给屠一刀通风报信去了,只为事成能分得一袋粮食。
  屠一刀带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老五,正打算明儿或后儿过来丁家村的,闻言便多叫了几个人拿上家伙过来截粮车,早跟老大他们打大弯村回来的必经路口候着呢。
  看见老大他们推着粮车过来,屠一刀手持木棒朝老大几个喝道:“识相的交出粮车免受皮肉之苦,也省得老子们费事,赶紧给老子滚!”
  老大几个都不认得屠一刀,他来家中讨债时他们哥几个都不在,青天白日见他带人想打劫自家粮车,哥几个都气笑了。
  “你怕不是鬼摸了脑壳,穷疯了吧?跑我们家门口来打劫了,当我们哥几个是泥雕的?”老大一点不带怂的,老二老三也开始撸衣袖,老六直接跑去路边捡了块石头拿在手里。
  他们还指着这车粮食给他们爹治病,想抢粮食门都没有。
  “你才穷疯了!”屠婆子想到即将到手的一袋粮食,激动得唾沫星子飞溅,用手点着老大鼻子轻蔑地道:“你家老五欠了镇上赌坊的钱跑了,我大侄子是替他们老板来讨债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们还没分家,老五欠债跑了,人家来讨债,拿粮食抵,没毛病。
  哥几个傻眼了。
  屠一刀头一摆,他手下那帮打手一涌而上,推开他们哥几个,推了粮车就要走。
  “慢着!”老大醒过神叫道:“板车得留下,凭啥把咱家板车也推走?”
  他还指着用板车拖他爹去镇上看郎中,可不敢叫他们给拖走了。
  “他娘的,你个泥腿子,这车粮食抵债都不够塞牙缝,还想把板车要回去,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屠一刀手中棒子都快戳到老大鼻尖,老大顺手扯过棒子往胁下一夹,大吼道:“你敢拖走板车试试?”
  “去你娘的!”屠一刀是会点拳脚的,飞起一脚便将老大给踹翻在地。
  “跟他们拼了!”老二见状,一声怒吼,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老三老六也跟着扑了过去。
  他们哪里是屠一刀带来的专业打手的对手,不消一会都被打倒在地,哎哟叫个不停。
  而此时,村里的青壮年,要么去了河边帮忙建发电站,要么在祠堂帮着许木匠干活,办族学除了打造桌椅板凳还得修整房屋,他们叫得再大声也没人听见,便是听见也不一定会有人前来帮忙。
  屠一刀照躺在地上的老大又踹了一脚,手一挥,命打手们推上粮车准备撤了。
  就在这时,对面山坡上传来异动,他扭头看去,但见草丛急速分向两旁倒去,似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飞快游动。接着一物自草丛中弹射而起,还没等屠一刀看清是个啥,那物径直朝他扑来,眼前一花,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那东西抓了一下,恍惚感觉自个身上掉下什么东西。
  低头一瞧,是颗眼珠子
  “啊!”
  下一秒,他后知后觉地捂住半拉脸,鲜血自他指缝间溢出,惨叫声中,他身子晃了几晃,跟着往前一个趔趄,恰好一脚踩爆了自个的眼珠子。
  屠一刀带来的那帮打手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见半空中腾起一条大蛇,吐着长长的信子,接着一个摆尾,倒下一片。
  一时间,哭爹喊娘声此起彼伏。
  眼见那大蛇立起足有一人多高,还是个双头,众打手吓得屁滚尿流,也顾不上屠一刀了,爬起跌跌撞撞落荒而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一条腿。
  “等等老子!给老子等一下!”屠一刀反应过来大骂着捂脸追了上去。
  屠婆子早晕死在地上。
  灵猫果果一脸淡定地舔了舔两只前爪,随后纵身一跃蹿上粮车,再又跃到秋哥背上,它日日跟在简宁后面习武,也不知它学了什么招式,如今竟能稳稳立在秋哥背上,威风凛凛的指挥着秋哥打道回府。
  老大几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方才那一幕不过发生在眨眼间,也就是他们缓过劲从地上爬起来的功夫。
  “他们人咋都跑了?”老大问老二他们,他们也一脸迷茫,压根搞不清怎么回事,但不管怎样,先把粮车推回去要紧。
  哥几个到家后个个都挂了彩,孟氏一问,得知屠婆子带着她侄子差点把自家粮车给抢去,气得孟氏三角眼都瞪圆了,气呼呼地奔屠婆子家找她算账去了。 第199章 老大夺权   三狗子日日躺在床上养伤,百无聊赖倒把听力给练出来了,先前他隐听得外面动静不对,好像还听到他娘的声音。担心屠婆子又在外面生事,便打发他二姐出去瞧瞧。
  丁宝芈心里想着不会,娘去镇上买盐巴了,不过到底不放心还是出来找了一圈。这一找,发现屠婆子倒在路边,忙忙儿将她扯起背了回去。
  屠婆子到家躺一会就醒了,她是被屠一刀满脸的血给吓晕的,醒来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恶梦,外面就响起孟氏尖锐的叫骂声。
  “个老卖x的!活该你儿差点被豹子啃了,断子绝孙不得好死的……”孟氏骂得老难听了,她和屠婆子打年轻时起便是村口八卦队伍的主力军,两人以往交情是不错,但那也是建立在共同说人是非的基础上。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个短也泛指别人的痛处,屠婆子就三狗子一个宝贝儿子,她上来就提三狗子差点命丧豹口一事,屠婆子一听不由怒火中烧,气急败坏蹿出去誓要与她见个真章。
  两人一照面,各自先撅腚冲着对方在自个屁股上连拍了三下,这是乡下三姑六婆正式展开骂战的标志性动作,接着两人神同步,侧过身,高抬起一条腿,两手一搓一拍,骂一句,脚落地时身子往前颠一下;然后再次高抬腿,两手一搓一拍,骂一句,身子又往前颠一下。
  这俩货绝逼是一个泼坛学院的同期毕业生,论实力旗鼓相当,直骂得口水乱喷,又都是大嗓门,不多时便吸引了一群妇孺孩童围观。阿蛮和大妞她们带着各自的小银狐也在,她们四个在孟氏骂上门来时正好也跑到了这边坡地上玩耍。
  阿蛮还是头回看到这样劲爆的吵架场面,看了会,她突然一跳,侧身冲大妞她们撅腚连拍了三下,二妞不甘示弱,立马撅腚给她拍了回去,两人嘻嘻哈哈抬起一条腿,将孟氏和屠婆子吵架的动作学了个十足像。
  惹得大妞三妞咯咯笑。
  “阿蛮姐姐。”大妞乐道:“我哥要看到你这样,一准不要你给他当小娘子了。”
  阿蛮头一偏:“哼,我偏要给他当,气死他!”
  屠婆子耳朵尖得很,吵着架还听到了大妞她们几个的笑声,声音一下飙高了八度,“你个老毒妇,活该你亲儿子跟你断绝关系,活该全村人天天吃肉你们汤都喝不上……”
  这话扎心了,孟氏每每想起全村人都能吃上野味,独她家吃不上,就气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屠婆子见她一下变了脸,自觉扳回一局,戳到了孟氏的痛处,捡着这话骂得更来劲了,又撅腚冲她连拍三下屁股。
  还拍得啪啪响,屁股都快撅上天了!
  孟氏恼羞成怒,疯了一样冲过去扑倒她,一把揪住了她头发。
  若论单打独斗,屠婆子不是身材高大的孟氏对手,但她有女儿。关起门来母女俩哪怕吵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打开门,母女还是母女,该一致对外还是要一致对外,丁宝芈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个亲娘被打。
  母女俩将孟氏一张脸抓得稀烂,打得她落荒而逃,屠婆子还追出了一里地,撵在她后面拍着两手骂。
  孟氏回到家,进门看到老大老三老六都在房里,老大手里端着碗在给老丁头喂鸡蛋羹。这家伙把她气得,她在外面遭人打了,老丁头却在家吃香喝辣的,还吃得嘴巴上到处黏得是,看得她一下火冒三丈,上前劈手一把夺过了老大手里的碗。
  “鸡蛋是留给你们侄子吃的,贵儿权儿念书多费脑啊,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们蒸的?好大的狗胆,反了天了!”
  她气势汹汹地骂道。
  把碗往桌上重重一顿。
  老丁头咿咿呀呀想说什么,说不清楚也就算了,口水还流得好长一条,看得孟氏心里越发怒火中烧,扬手噼哩啪啦便赏了他好几下耳光。
  声声清脆。
  “娘!你这是干啥?”老大急眼了。
  老三老六也站了起来,都是一脸震惊。
  “干啥你没瞧见啊?”孟氏抬手照老大肩膀上打了一拳,“瞪着我干啥?你还想吃了我啊?
  “哎!”老大一跺脚,抱头蹲了下去。
  不行,老大跟着又站了起来,他身为长子,不能看着他娘这样作践他爹。他爹倒下了,这个家从今往后理应由他这个长子做主,不能由着他娘胡来。
  老大决定召开家庭会议,明确他这个新的当家人的身份,他让老六去把老二两口子喊来,把刘氏高氏陆氏都喊来。
  “叫过来干啥?”孟氏啮牙照着镜子,她脸上被屠婆子母女抓了好几条血印子,看得她心头火起,话也问得不带好气。
  “开会!”老大瓮声应道。
  孟氏一听开会,心里火气去了一半,以为老大是叫几房儿媳妇过来商量给她出气呢,暗道老大这下倒是办了桩如她意的事。
  人到齐后,孟氏照例打头先发言,“看到我脸上这些印……”她刚开个头,老大给刘氏丢了个眼色。
  刘氏一见心领神会,夫妻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她不悦地打断孟氏,“娘,听珠儿她爹说,你别出声。”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老丁头虽还活着,可半死不活显然是当不了这个家了,她男人是长子,新一任的当家人自然该是她男人。她男人当了家,她顺理成章成为这个家的管家婆,今后就不再是她看婆婆脸色,而是婆婆该看她的脸色了。
  刘氏眉梢都忍不住上扬了。
  “你个死猖妇!”孟氏抬手指向她,“几时轮到你来命令我了?我看你是皮痒了!”
  要不是看在老大叫她们过来,是要让她们一会跟着自己去打屠婆子母女,孟氏早扑过去撕她嘴了。
  骂完,她刚要开口,老大抢先发话了。
  “老二,老三,老六,爹现在这个样子,想必你们几个心里也有数,一时半会当不了这个家的主了。我是长子,是你们的大哥,在爹没好之前往后这家我替爹撑着,等爹完全好了,还是交由爹来当这个家,你们有意见没?”
  “没意见,我们听大哥的。”
  老二老三老六都表示没意见。
  “慢着!”孟氏琢磨过味来了,敢情老大不是要替她出气,是要跟她抢夺这个家的话语权呢,这是当她死了吗? 第200章 新当家人   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平民百姓之家,父亲都拥有绝对的家庭地位。通常父亲过世或因病不能再主事,那么下一任当家人首先是长子。
  长子不行还有次子,除非儿子们都立不起,母亲家族又特别显赫,自己个人能力也极为突出,否则掌家权是不可能落到母亲头上。
  这个道理孟氏心里应该是明白的,只是她在这个家里发号施令惯了,她不愿承认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而且她不认为老大有能力撑起这个家。
  但老大的野心令她极为愤怒,此刻她恨不能一扫帚扑死老大!
  “真是晒被子抖出你这么个臭虫来,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车粮车被人昧去了还蒙在鼓里头,就你这脑子也能当家?”
  “要让你当了家,这个家的家底都能让你给败光!”
  “我呸!狼心狗肺的东西!”
  孟氏这话刘氏不爱听了,她撇撇嘴道:“要是旁人昧了咱家的粮食,珠儿她爹能蒙在鼓里头?也是,昧咱家粮食的根本不是人,比畜生都不如,坑到自个亲外甥头上来了,这搁谁能想到?”
  “我呸!”
  刘氏说罢,还狠啐了口。
  “个贱皮子,三天不打你皮发痒!”孟氏站起来扑过去要修理刘氏。
  这要放在以往,刘氏是不敢反抗或有丝毫忤逆之举的,然今时不同往日。老二他们几个已经明确表示支持老大当这个家,她就是这个家新一任的内当家,岂能还让孟氏压到她头上,她想也没想毫不客气一把推开了孟氏。
  “反了天了,你竟敢推老娘,看我打不死你!”孟氏又朝她扑了过去。
  打,刘氏肯定是不会当着大家伙的面跟她对打,毕竟孟氏是她婆婆,但她也绝不会坐等她来打自己。推开她,或暗地里掐她一把还是可以的。
  刘氏的女儿丁珠这回也没干坐着,她爹娘当家了她也自觉自个身份高了,便帮着她娘一块推着扯着孟氏。
  有她做掩护刘氏趁机狠掐了孟氏好几下,这下把孟氏气得吐血三升,只觉今儿真是撞了鬼了,先是被屠婆子母女联手给打了,这会子又被自个大儿媳和大孙女给联手欺负了,她哪咽得下这口气?
  头一低,她就欲朝刘氏一头撞去。
  “干啥?干啥呢!”老大起身极不耐烦地扯了孟氏一把,大声闷吼道。这还是他破天荒头回站出来替刘氏发声,把刘氏激动得都快掉泪了。
  老大黑着脸,背着两手,斜目冷冷看着孟氏,神态宛若老丁头上身一般,一时把孟氏都给震住了,愣愣瞪着他不知所措。
  “爹需要静养,娘要总是这么折腾,吵得爹不得安宁,不如搬去偏院暂住,大家也都能消停了。”
  “散会!”
  老大宣布散会,又示意刘氏母女留下照看老丁头,自个抬脚朝堂屋外走去。这才当上家,一家之主的板凳还没坐热,他就连走路姿势都形似老丁头了。
  待老二老三夫妇都跟在老大后面往外走,孟氏这才清醒过来,她忙上前扯住老三丁有德。
  在这个家里她一向最疼老三,老三是六个儿子里唯一长得最像她的人,同样的三角眼,高颧骨,包括丁贵丁权都是。
  父子三人是最得孟氏青睐的。
  “三儿啊,可不敢让老大来当这个家,你得替娘说几句话啊,他要当了这家……”
  老三因不满孟氏掌掴老丁头,不等她把话说完便挣开她,语带不悦地道:“娘你也真个糊涂,这是让不让的事吗?你要不让的话大哥定会把族长里正叫来,在爹没康复前最后还得是大哥当这个家。”
  “娘你省省心吧,别再闹了。”
  老三说罢,抬脚自去了。
  “哎哟我滴个天老爷啊!”孟氏两手照腿上一拍,一屁股坐地上哭骂起来。
  老六本还想宽慰她几句,见她这样望着她头疼,也懒得再多说什么,紧跟着老三脚步出去了。
  孟氏骂着骂着不骂了,因为她无意摸到裤腰带上的掌家钥匙,她一骨碌爬起,钥匙在她手上这当家权就在她手上,她心里暗笑老大没脑子,以为宣布自个当家就能当家了。
  没有钥匙当个屁的家。
  然而,她高兴早了,刘氏哪能想不到这点,她不过在等大伙都走了再下手。只见她给自己女儿丁珠丢了个眼色,母女俩立时将孟氏摁在床上,三两下便解下了她裤腰带上的钥匙,揣上装钱的匣子扬长而去。
  这下孟氏只觉天真正塌了,想撵出去追打刘氏吧,她双拳难敌四手,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家连个盟友都没有,几个儿媳妇都被她得罪光了,没有一个喜欢她的。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她正自惶惑六神无主之际,老丁头尿急哼叽起来,她一下找到了发泄对象,扑过去左右开弓照老丁头一顿暴揍,打得他鼻涕眼泪口水长流,啊啊啊大声叫个不停。
  “娘!你干啥呢?”老六不过是去上了个茅厕,转来见她这样虐待自个爹,气得顿足,发狠道:“你要再这样我便叫大哥了,真个把你挪去偏院住时你可别后悔!”
  “好啊,你们如今一个个都骑到我脖子上拉屎拉尿了,我算是白养了你们几个,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把你们一个两个全部掐死!”
  孟氏嘴巴险些气歪,不过她也知道,自己如今退无可退了,无论如何得把正院堂屋守住,要真被他们以老丁头要静养为由把她挪去偏院,那她可真是面子里子都没了。
  所以骂几句,慢慢也就消停了。
  晚上,老六吃过饭去了老屋问粮食的事,在坡下撞上太傅和丁三爷,他同着他们一块朝老屋走去。
  老屋院子里,阿蛮因为毛球又和大宝生了意见,她气鼓鼓地冲大宝发着脾气,突然,她侧身猛一撅腚,对着大宝连拍了三下屁股,接着高抬腿,学着孟氏和屠婆子骂架那样,两手一搓一拍,把她们骂的那些丑话对着大宝都骂了出来。 第201章 阿蛮挨揍   孟氏和屠婆子骂的都是乡野妇人不堪入耳的粗话,而且两人骂架时翻来覆去几句现话骂个不停,居然让阿蛮全给记住了,一字不差尽数骂了出来。
  太傅人还在院外,乍听到骂这些话的人好像是自个孙女阿蛮,他还不大敢置信。足下稍顿会,他急走了几步,还差点在院门口跌一跤。
  待进得院来一瞧,阿蛮跟划龙船似的,小身板前倾后仰对着大宝骂得正欢,节奏感拉得满满的。
  太傅看到这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简宁和丁有田听到动静从灶屋出来,同样目瞪口呆。
  连听惯乡下小女娃子学大人骂荤话的丁三爷都摇头,想着阿蛮好赖是京城里有钱人家的小姐,咋学得和他们乡下女娃子一样粗俗?
  这不好,他知道有钱人家里的小姐是不允许这样的,不由拿眼去看太傅。
  太傅已经气得胡子都快翘上天了。
  他两眼跟雷达似的四下一扫,看到新砌好的院墙边上放有一根细竹条,这是简宁早上带四小只练功用来惩戒不好好练的人,二妞已挨了好几下了。
  太傅手还没触到竹条,二妞眼尖瞧见了,跳脚大声喊道:“阿蛮姐快跑,你爷要抽你了!”
  骂声戛然而止。
  阿蛮回头一看,太傅手持竹条怒气冲冲地朝自个过来了,她头一偏,两手叉腰,瞪着太傅。
  长到七岁的阿蛮还从未挨过打,她也不信她爷真会揍她,顶多又把她关起来,她才不怕。
  “把两手伸出来,给我打直了!”太傅黑着脸沉声命令道。
  阿蛮迟疑下,伸出两手,刚打直手心,太傅手中竹条落了下来,疼得她怪叫一声蹦了起来。
  跟着哇的一下哭了,甩着两手朝简宁看去。
  简宁可不敢劝,她心里懊悔死了,她前世一没结过婚生过娃的人,哪知道帮人带娃不是件容易事儿,以为只要不饿着冻着就成。
  疏忽了,大意了,人家好好的娃儿学了满嘴脏话回去,她心里怪难受的,都后悔收霍锦成银票了。
  “手伸出来!”太傅拔高声音又喝道。
  “呜呜,爷,我不骂了,我不骂大宝了。”阿蛮泪汪汪地看着太傅,这段时间爷俩关系好多了,她每回跟着太傅回去镇上,有时路上太傅还给她讲故事呢。
  “痛,爷我不骂人了。”
  “给我伸出来!”太傅开始吼了。
  “打我吧。”大宝上前几步,挡在阿蛮前面,伸出两手打直了,“我是兄长,妹妹犯错理应代为受罚,要打就打我。”
  “呜呜……”
  阿蛮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走开,没你的事。”太傅今儿是真气着了,他给来喜丢了个眼色,尔后一把将阿蛮从大宝身后扯到了前面,“我再说一遍,把手给我伸出来,打直了!”
  大宝还想上前,让来喜给拖住了。
  太傅的脾气来喜是知道的,越劝打得越凶。可梅香不大清楚太傅的脾气,她只清楚自己是服侍阿蛮的丫鬟,但太傅现在指派她天天帮着烧火酿酒,阿蛮犯错怪不到她头上。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做下,也好让太傅知道她的职责是看护阿蛮,瞧吧,离了她梅香,阿蛮就学坏了。
  她拎着裙摆上前跪下了,“老爷,是奴婢失职,还请老爷责罚奴婢,都是奴婢没看好孙小姐。”
  “你与我滚开!”太傅一脚踹倒了她,吓得二妞躲到了简宁身后。
  她要不动,阿蛮还没注意到她,她一动,阿蛮看到她,想起下午两人都学过那两个婆子骂人,于是阿蛮指着二妞,哭道:“丁佳也骂了,也学了,不是我一个人骂,她也骂了。”
  阿蛮的意思,二妞也学了,也骂了,所以她以为是件好玩的事情,她不明白她爷为何这样生气。
  清流人家哪会允许自家女孩儿满嘴污言秽语,何况阿蛮还攀咬他人,这下太傅更生气了,手心都不打了,直接拎过她一顿乱抽。秋哥蹿过来想夺太傅手中竹条,反被盛怒下的太傅连抽了好几下。
  “爷,你不要打秋哥,要打还是打我吧。”阿蛮哭惨了,想搂住秋哥,手伸出去又疼得吸口气缩了回来。
  简宁看着也打得差不多了,硬着头皮上前劝了两句,太傅这才气哼哼地丢了竹条。简宁捡起竹条,二妞一见简宁朝自个走来了,转身想跑,被丁有田一把扯住。
  二妞吓得跟被丢进油锅里的泥鳅似的,乱蹦乱跳,嘴里尖声大喊着:“我爹也学我奶骂过,我爹还学奶赖地打滚,为啥要打我……”
  这是想爹也挨揍呢?
  丁有田一头黑线。
  二妞挨了一顿胖揍,原本她可以少挨点,结果简宁打完,丁有田打,她是四小只里头一个被爹娘混合双打的。
  教育孩子任重道远啊,简宁头回感觉到肩上担子沉甸甸的。
  吃晚饭时,阿蛮还在廊上罚跪,太傅让她跪足一个时辰,而且不许吃晚饭,边跪还得边说:“我错了,我再不骂丑话了。”
  饭桌上,大宝用油纸悄悄卷了两张饼,然后假装给毛球喂吃的,弯下腰把油纸包塞到毛球嘴里让它叼着,他摸摸毛球脑袋,手朝外面廊上指了指。
  毛球叼着饼,静静和他对视一眼,好像明白了,跟着跑了出去。
  丁有田不动声色朝门口瞟眼,又看眼若无其事继续用餐的大宝,唇角微勾,好小子!挺能装。
  跪在廊上的阿蛮,闻到饭屋飘出的阵阵香气,肚子正咕咕叫着呢,忽见毛球屁颠颠跑来,嘴里还叼着用油纸包着的烙饼。她喜出望外,迅速往饭屋门口瞄眼,再拍下毛球脑袋,伸出手,毛球嘴一张,油纸包掉在了阿蛮手上。
  她大口吃起来,间或还不忘大声说上一句认错的话,毛球也没立即离去,它蹲在阿蛮面前,一直看她吃完才跑回饭屋找大宝去了。
  吃罢饭,太傅让梅香收拾阿蛮和她自个的东西,他要连夜把阿蛮送去县里鼎字号,让霍业带人把阿蛮送回京城去。
  阿蛮一听满地打滚,梅香也傻眼了。 第202章 秋哥挡道   “老爷。”梅香道:“简姐姐每天要在医馆忙活,奴婢要走了她这酒坊可就少了人手,不如等大公子……”
  梅香话没说完,太傅便怒道:“休要多言,没了你难道还不酿酒了,速速收拾好。”
  太傅说罢,扫眼在地上打滚的阿蛮,拂袖离了西屋。
  阿蛮见哭闹打滚没用,又使出一招,梅香给她换衣裳时她跳着脚要穿秋衫。如今天气渐冷,夜里穿夹袄都嫌单薄了点,穿秋衫不冻病才怪。
  冻病了就能留下来,让简宁给她治病,阿蛮打的正是这主意。
  她不想走,简宁却不敢留她了。
  “阿蛮,听话,别闹了。以后有空了,娘带姝儿她们上京城看你去,又不是以后不能再见了。”简宁拿过梅香手上的薄棉袄,“来,咱们把衣裳穿上,你要不听话,日后娘就是得空都不去看你了。”
  大妞和三妞也进来了,她俩把搬来老屋简宁编的玩偶,一个织女,一个嫦娥,送给了阿蛮。
  二妞没来,因着阿蛮她挨了打,心里还生在着阿蛮的气。
  “娘,为什么要送我回去,我不想回去,以后我再不骂丑话了,呜呜……”阿蛮接过大妞三妞的礼物,一下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她搂着两个玩偶哇的哭了起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阿蛮天天管简宁叫着娘,从内心而言她也不舍得阿蛮走,可心里又特别内疚自责。这段时间太忙了,阿蛮跟家里三个丫头几乎都成了放养,好在村里马上要有族学堂了,她决定把大妞她们三个都送去,不能放任她们再这样野下去了。
  丁三爷套好了车,他自愿跑一趟送他们去县城,省得太傅去了镇上还要雇人赶车去县里。
  阿蛮哭哭啼啼扯着简宁衣摆,梅香也是一万个不愿回去,哭得比阿蛮还伤心,太傅有点看不懂了。
  不错,他气头上是踹了梅香一脚,可也没使多大劲呀,他一时没闹明白梅香这小蹄子哭啥?阿蛮是小孩儿,在这有大妞几个跟她做伴她自是不愿回去,这梅香有啥舍不得走的?
  但这会他也懒得问她。
  “娘,你一定要带妹妹她们去看我,还有爹跟大宝,你们都来,别忘了我,你们一定要记得我!”
  临上车,阿蛮还泪汪汪的不肯走。
  “毛球……你带去吧,让它陪着你。”大宝抱着毛球过来,“我跟它说好了,给你。”
  她伸手去接,毛球居然乖乖让她抱了过去,但当她上了马车,见大宝没上来,它“嗖”一下,又蹿下去了。
  “呜呜,坏毛球……”阿蛮大声哭起来,想下车,太傅“嗯”的一声,梅香和来喜忙将她拉住了。
  丁三爷赶着马儿调过车头,不想秋哥昂起蛇身挡在了车前,随简宁怎么喊它也不肯让开,看样子是想跟着阿蛮一块去。
  这倒奇了,太傅闻听大蛇挡道,掀起窗子,想起秋哥先前还曾想夺下他手中竹条,他不知道秋哥是因着阿蛮才跟来简宁这儿的,只当是阿蛮跟秋哥玩熟了。
  不管怎么说,他孙女儿能让一条蛇对她恋恋不舍,太傅觉着小阿蛮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可他们家怎么可能养一条大蛇,太傅知秋哥能懂人言,好言好语劝着它让开,秋哥却冲他不停点头像是作揖一样,好说歹说都不肯让开道。
  果果蹲在自个的专属座椅上,像个高冷的君王,静静瞅着秋哥,一丝声音都没发出。
  “阿蛮,你先下来。”简宁走到马车前,伸手抱下阿蛮,附耳跟她说了几句话。随后阿蛮看向秋哥,秋哥也看着她,过得一会,它默默让开了道。
  太傅心里纳闷,嘴上啥也没说。
  马车动了,丁三爷赶着车出了院子后,简宁和丁有田带着大宝大妞三妞跟到了院外,阿蛮探出头,晃着小手喊着:“别忘了去看我!”
  二妞跑了出来,她扒在院门边,咬着嘴唇,极力踮起脚尖探头看着,却倔强的不肯上前打声招呼。
  村道上,刘瞎子背着布褡裢同着丁平顺一块回来了,他现在白天都在镇上说书,讲三国演义,就在原先老秦头家的屋子,一楼已经改成了茶馆。丁平顺成了跑堂,他也不去卖菜了,只早上给张麻子送一趟菜。
  “老哥,回来了。”丁三爷看见刘瞎子,热情招呼了一声。
  刘瞎子眼皮翻了翻,“唔”了声。
  “这个时候还去送酒吗?”丁平顺望着过去的马车,以为丁三爷是去镇上送酒呢,心里想着酒坊的生意是真好,如今他帮着刘瞎子在茶馆跑堂,偶尔也能得到几个赏钱,加上刘瞎子给他的分红,生意好的时候有时一天还能挣到一百来文钱。
  但这点钱和酒坊收入比起来差远了,他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儿。
  到了村里,刘瞎子和丁平顺在村口碰上老大哥几个,他们吃了中饭外出帮工才回来,哥几个到家后孟氏听到动静哭着跑出来告状了。
  刘氏她们做晚饭时孟氏去灶屋打过转,看见刘氏她们宰了只鸡她还大骂了一阵,这才当上家就胡吃海喝还得了。
  可刘氏高氏都没理她。
  到了饭点,孟氏还端着架子等她们来请,左等没来右等没来,她按捺不住,跑去灶屋揭见锅盖一看,锅里就一碗青菜糊糊,都能照见人影。
  孟氏跑去质问刘氏,鸡呢?刘氏倚门剔着牙,漫不经心告诉她,鸡肉是做给老丁头和外出帮工的老大他们吃的,自己也只喝了一碗青菜糊糊。
  喝青菜糊糊还用剔牙?
  哄鬼呢,孟氏连口鸡汤都没喝到,气坏了,冲上去撕打刘氏,却被刘氏和赶过来的高氏联手给打了。
  “我活不下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她拍打着两腿冲老大他们几个嚎着,摆明了是要让老大老三收拾他们各自的媳妇,给她出了这口气。
  但是刘氏拿钥匙开了柜子,把炖好留给老大他们哥几个的鸡肉端了出来,“我们都没吃呢,给你们和爹留着的,我跟娘说了,她就是不信,非赖我们自己偷吃了,一直闹个不停,把爹都给烦死了!”
  “烂了心肝的,看我不打死你个烂货!”孟氏没想到她们竟合起伙来坑自己,仗着老大他们回来了,以为有了靠山,气得脱下只鞋,气势汹汹就要朝刘氏扑过去。 第203章 休想害他   孟氏没能扑过去,手腕被老大一把拽扯住了,这是老大今天第二回拦住她打刘氏。老大倒不是心疼刘氏怕她挨打,现今他是这个家的当家人。刘氏是内当家,若是刘氏犯了错,他娘做为婆婆教训刘氏他没话说。
  也不会出手阻拦。
  问题刘氏并没犯错,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要是他放任他娘无故打了刘氏,往后刘氏做为内当家还如何去管束家里其他人?
  “能不能有一天消停的时候?总是三天两头闹,成什么样子!”老大撂下几句话,垮着脸去了堂屋。
  堂屋已经摆好饭,刘氏用托盘端着给老丁头的饭食笑吟吟地道:“老六去问信了还没回来,我先去侍候爹用饭。”
  她话落,老六回来了。
  刘氏今儿晚饭做得早,老大他们几个不在家,先前她也就没在堂屋摆饭。以往在堂屋上桌吃饭的只有家里的男丁,所以她们就在灶屋各自端碗饭吃了,老六也是胡乱扒了碗饭才去的简宁那儿。
  他去后赶上阿蛮挨打,后被丁有田拉上桌又吃了点,马福全早已经在空间给简宁传过话,丁有田不想和那边再有什么牵扯。他让老六去找族长,卫东带来的手下和工匠们且还要待段时间,等马福全制的电灯有了眉目方才回去复命。
  祠堂每日给卫东他们管饭,族里专门找了几个妇人负责做饭,一应花销卫东都是出了钱的,那么些人要的是粮食吃。丁有田在简宁跟她说后已去找过族长,所以老六一去族长便告诉他,一会让他们哥几个把粮车推去祠堂。
  老大几个听老六回来说后都挺高兴,吃罢饭赶紧推上粮车去了祠堂。卫东查验过粮食,粒粒饱满,都是今年的新米,很爽快付了银子,共计一百二十两。扣除去竹岭县的全部费用,算下来差不多亏了十两银子。
  要是平白亏了十两银子,老丁头会觉得犹如挖心掏肺,可相比失而复得的一车粮食,区区十两银子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老丁头看着老大捧到眼巴前的银子,老泪哗哗流,堵在胸口的浊气顷刻消散大半,连身子都感觉松活一些儿了。
  老丁头在几个儿子心目中,那是大山一般的存在感,尤其对老大老二而言,因此孟氏那样殴打老丁头才会令老大极度愤慨不满。
  老屋这边,简宁今儿讲的是草船借箭,大妞二妞对三国演义不那么感兴趣,听得心不在焉。丁有田和大宝还有马家兄弟却更喜欢三国演义,他们正听得津津有味,族长约着里正一块过来了。
  同来的还有卫东。
  他们听简宁在讲故事,听了会,三人不觉也听得入了迷。
  卫东听简宁讲完草船借箭,不由脱口道:“诸葛亮真乃神人啊,这倒令咱家想起一人,此人堪称本朝的诸葛亮,只是可惜……”
  他摇摇头,面色暗了下去。
  “老哥说的是何人,又可惜什么?”丁有田追问道。
  “以后有机会再同你说罢。”卫东说的这人是南洋子,也就是现在的刘瞎子,这是本朝本代的人物,眼下他自然不便同人言明。
  大宴朝建国那年,皇上迟迟未立后,太子的母亲殷氏并非皇上发妻,当今皇上发妻在他起兵造反头一年,就被庆国王上下令让当地官府给杀了。殷氏是皇上打天下的第三个年头,南洋子替他筹谋迎娶的鼎字号大千金。
  殷氏是家中长女,不但会使刀剑拳脚功夫了得,未嫁时还常女扮男装替父打理生意,称得上是个奇女子。
  自嫁给皇上后,殷氏一直随军南征北战,大冬天带领女眷为将士们浆洗衣物,事事亲力亲为;每有将士受伤,哪怕只是个小兵卒,殷氏都时常亲自前往营中探视,很得军中将士敬重。
  因过于劳累,又常忧思过度,殷氏在生下太子前曾先后两次流产,加上人老色衰,皇上又忌惮她娘家财力雄厚,早起了要拔掉鼎字号之心,又岂肯立她为后。
  当时身为宰相的南洋子,明面上没有置喙立后一事,暗地里却写了几个话本子,私下拿给了殷氏的父亲。让其父找了些说书人,在京城各大酒肆茶馆宣讲。
  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以殷氏为原形写的,一时间殷氏名声大噪,百姓拥戴她为后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武将们也纷纷上奏本请求皇上早日册立殷氏为后,顺应民心。
  不得已,皇上只得下诏立了殷氏为后,与此同时皇上心里也埋下了诛杀南洋子之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用了两年多时间终于查实,民间那些关于皇后的话本子出自南洋子之手。仅隔一月,一顶莫须有的谋反的大帽子便扣在了南洋子头上。
  可惜了一代谋士,卫东暗叹一声。
  他即不愿说,丁有田也就没再追问,转而问起里正和族长为何事而来?里正让族长说,族长让里正说,里正脚一跺,“行,我说就我说,是这么个事儿。”
  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里正和族长还有老丁头,都是打小穿开裆裤又是一同跟随爹娘逃荒出来,一块在逃荒路上啃过树皮草根的发小。先前老六为卖粮一事去找族长,族长顺嘴问起老丁头的情况,老六如实说了,他爹中风瘫在床上生活都不能自理,卖了粮他们准备送老丁头去镇上普仁堂看看。
  族长听后不觉动了恻隐之心,想着他们几个老哥儿都是上了点岁数的人了,谁知道还有几年活头。又想到经此一事,只怕老丁头也会有所悔悟,他便去找了里正,俩小老头儿商量了一下,又一同过来找简宁。意思想问简宁愿不愿意替老丁头医治?如果治的话,像老丁头这样的中风偏瘫患者能否痊愈?
  简宁道:“我是大夫,他要上门看病,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和其他村民一样的普通患者,没有拒之门外不给看的道理。”
  “至于能否痊愈,得看过后才知道,这我可不能打包票。”
  “给看就行,给看就行,你可真是大伙说的活菩萨。”族长和里正都朝她竖了大拇指,高高兴兴去给老丁头报信了。
  不承想,老丁头听了头摆得跟货郎鼓似的,他担心简宁会害他,别趁机给他治死了。非便不领情,还咿啦哇啦叫着示意老大他们把里正和族长给撵出去。
  两人进屋都笑呵呵的,一定是密谋好合起伙来要害他。他虽瘫了,脑子可没坏,他才不上当,想骗他,没门! 第204章 妞儿夜话   “该!让你犯贱!”从老丁头家出来,族长“啪”的给了自个一大嘴巴,好心被当驴肝肺,想想都气。
  “省省吧老伙计,和他置气不值当。”里正背着两手,他如今整天和太傅厮混一处,受太傅薰陶思想境界已有所提升,他老神在在地道:“人哪,得朝前看,甭跟那被自个甩在身后的人怄气。”
  “气坏身子吃亏的是自个。”
  “要搁早两年,谁能想到他丁二蛋会混成如今这熊样?
  族长摇摇头,叹口气道:“是咧,这人有三节草,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节草好。”
  “莫笑人前落人后,白惹人笑话。”
  “老夫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里正眉一扬,抬头望眼夜空,“噢,对,做人不要争一时长短,得看远一点。丁二蛋那狗日的,向来只看得到眼巴前的那点利,偏又自以为聪明,不然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想起老丁头瘫在床上歪嘴斜目的样子,两人都不觉暗自唏嘘,这些年不说他俩,就是村里其他人背后提起老丁头,谁不竖个大拇指?田间地头,只要老丁头出现,身后总是跟着几个好大儿,除去老四,其余个个都是庄稼好把式,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那时节,每到黄昏,老丁头把锄头往老大手里一丢,背上两手领着几个生龙活虎的儿子收工回家,走在田埂上那都是一道行走的风景,赚足了村民的眼球。
  别看老丁头现在这副损粗样,年轻时那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男子,家里门槛都险些让媒人给踏破。可谁也没想到他能相中孟氏,连他爹都没瞧上孟氏,说她牛高马大面带凶相,怕她克夫。
  本来他爹都婉拒了,嫌孟氏配不上自个儿子。
  但老丁头自个相中了,理由是孟氏屁股大会生儿。后来还真是这样,孟氏过门后接二连三下的全是带把的,一口气给他生了六个儿子,乐得老丁头嘴都合不拢。
  儿子多了好种田!
  老丁头和他爹尿不到一个壶里,他爹一心想让他念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自己可不那么想,他只想侍候好庄稼,只盼着不要有战乱,不要有灾荒,能有口饱饭安稳吃到老就平安喜乐了。
  要还能时不时占点小便宜,人生就是两个大写的圆满。
  但恰恰是他最看重的粮食给了他当头一棒,不然他也不能在听闻粮食被劫后急火攻心而倒下。这一倒下,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啊,孟氏稍不如意打他跟打着玩儿似的,左一巴掌右一巴掌。不过现在好了,卖了粮,有钱了,等他好了,头件事就要剥了孟氏这臭婆娘的皮!
  老丁头心里这么想着,眼底便不由迸射出一缕凶光,落在孟氏眼里顷刻点燃她心中怒火。
  她可不认为老丁头还能好起来,卖了粮银子掐在自个手里它不香吗?一帮败家玩意,孟氏心里恨死了,一点没觉悟到在这个家里,只有老丁头才是她最佳盟友,也是唯一的盟友。
  老丁头一倒,平日不哼不哈的老大说夺权就夺了她的权,她再不满再有牢骚也只能说给空气听,没人鸟她。老大几个在里正族长走后,便将老丁头抬上平板车推去了镇上普仁堂。
  老六出门之际捂着肚子,借口上茅厕让他们先走,自己打个转来了老屋,找他四哥四嫂来了。
  “杨太公的针灸术很好,治偏瘫还是拿手的,放心好了。”简宁听老六说老大几个送老丁头去了普仁堂,便告诉他道。
  简宁并不是安慰他,而是实话实说,杨太公行医多年,医术和经验还是很丰富的。要说不足,就是太过墨守成规,缺乏改进创新精神。碰上疑难杂症不敢大胆用药,很多时候哪怕心里明白可以一试,却不愿为了积攒的英名放手一博。
  其实不止杨太公,很多有名望的医生都如此,毕竟成功与风险各占一半几率,不是人人都能承担失败的风险的。
  老六心里没底才过来问下简宁,他之前就想让简宁给他爹看看,可没好意思张这个嘴。
  他走后,简宁去叫大妞几个洗漱上床歇息,丁有田想起自己今儿打了二妞,也跟着一块往西屋走去。
  子不教,父之过。
  一会他得给她们几个上上课,好好讲讲道理。
  他们去时大妞她们正要说阿蛮,原来西屋里带她们三个还有梅香和阿蛮,她们一走,三个妞儿都觉少了好多人一样。
  “我想阿蛮姐姐了,她为什么不能一直在我们家,和我们一起玩呢?”三妞跪坐在自个床上,对着大妞问道。
  “她有自己的家啊,娘说了,以后得空会带我们去看她的。”大妞趴在床上把玩着阿蛮送她的小荷包,忽想起扭头问二妞,“二妹,到时你跟我们一块去看阿蛮姐姐吗?”
  二妞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简宁编的何仙姑玩偶,阿蛮临走前把她自己的好东西一人送了她们一样,大妞和三妞没什么好东西送阿蛮。阿蛮家有钱,她啥也不缺。想来想去,她俩把她们最宝贝的,简宁给她们编的玩偶做为回礼送给了阿蛮。
  那可是她们拥有的第一样玩具,一直视若珍宝。
  二妞因为生阿蛮的气,当时都没看阿蛮送她的礼物,阿蛮给大妞和三妞的都是荷包,给她的则是一块垂有流苏的玉坠子,非常精致漂亮,和大妞三妞的荷包一样都可以系在腰带上。
  她心里很后悔,没把自己的玩偶送给阿蛮。正难过呢,听大妞问她,很认真地回答道:“去!我也想阿蛮姐姐,她其实蛮好的,对不对?”
  大妞三妞异口同声:“对!”
  “要是睡一觉醒来,阿蛮姐姐又来了就好了,我就能把这个送给她。”二妞说完小大人一样的叹口气,接着又道:“她不是跟我们一个娘吗?为什么她还有别的家,不和我们一个家呢?”
  大妞想想,说:“我们是一个娘亲肚子里生出来的,她不是。阿蛮姐姐有她自己的娘亲。”
  “大姐。”三妞好像想到什么令她困惑的事,皱着小眉头问道:“我们是娘亲生的,爹爹又没生我们,那要爹爹干什么?” 第205章 不许打架   简宁还没到西屋便听到三小只在说话,她刻意放轻脚步,想听听她们会聊些什么,并示意丁有田也轻点。
  两人在西窗下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当听到三妞说要爹爹干什么,简宁不由转目看丁有田,见他眉心微拧,她捂嘴轻笑了一下。
  笑啥?丁有田瞥她眼,他这爹可不是多余的,没有他哪来的几个小丫头。
  但大妞眼下可不明白,三妞问的话把她给难住了。不过她是大姐姐,妹妹们心中有疑惑她得想办法解答才行,所以她想想后说道:“没有爹爹就没人种地,不种地就没饭吃了。”
  二妞说:“我们家又没地。”
  大妞说:“怎么没有,后山不有番薯地吗?刚搬来那天田婶婶送的番薯你还偷吃过呢。”
  “我才没偷吃。我,我只是尝尝能不能吃。”二妞理直气壮,她才不承认自己偷吃,用手扒拉一下额角的碎发,她又大声道:“噢,我知道了,爹爹是挺尸的,奶说他光吃饭不干活。”
  “乱讲!”三妞反驳道:“爹爹会挑大粪,他没有不干活。”
  “爹爹就这点能耐吗?”丁有田再也听不下去,没想到他在闺女们心目中等同于废物,这可不行,他得为自己正名。
  他进到屋里,板着脸道:“爹爹是管你们吃喝的,没有爹爹你们娘一个人可养不活你们。”
  话落,他就察觉后背被简宁砍了一眼刀。
  捧高自己也不能踩低她吧?离了张屠户未必只能吃带毛猪啊?简宁才不信没了他自己还养不活几个娃。
  不过当着孩子她是不会拆他台的,只能搞点小动作警示他一下。
  “跟娘洗脸去。”简宁招呼三小只跟她去洗脸,又吩咐丁有田,“你去给她们把洗脚水打过来。”
  洗完脸,三小只共用一个木盆洗脚,平时都是简宁一人帮她们搓洗脚,今儿丁有田也来了,大妞三妞都很兴奋,独二妞闷声不响,她还记着丁有田今儿打了她呢。
  “二妞,爹爹打了你,你怨恨爹爹不?”丁有田给她洗着小脚丫,面上虽没带笑,语气却很温和。
  “我,呜呜……”二妞一下哭了,边哭边摇头,“我不怨爹爹,不怨。”
  “是爹爹没有带好头,以后爹爹保证不会那样,你们三个也要答应爹爹,不可以学着那样撒泼骂人,行不行?”
  “爹爹,我不学。”三妞率先表态。
  “我也不。”大妞笑道。
  “那你呢,二妞。”丁有田还是习惯叫她们小名儿。
  “我不了,再也不了,我听爹爹的。”
  “听爹爹的就不许哭了。”丁有田替她揩干净脚,把她抱到床上,三妞吵着也要他擦脚要他抱上床去。
  小孩子多好新鲜,他头回给她们洗脚,三妞看他抱了二妞自然吵着要他抱,他却以为自个深受闺女们爱戴,沾沾自喜示威似的瞧了简宁一眼。
  幼稚!
  果然男人都有幼稚的一面。
  三妞到了丁有田怀里,搂着他脖子照他面上香了一口,还挺响的。丁有田笑眯眯的在她面上也香了一下,这下二妞不干了,尖着嗓子吵着也要他亲亲,他朗声笑着又抱过二妞,父女三人乐成一团。
  元宝和进宝也跟着乐疯了,拖着尾巴在他脚下蹿来蹿去。
  “我还是抱我大闺女,娘最疼我们姝儿,姝儿也最听娘的话了。”简宁抱起大妞,二妞三妞相继发出尖叫,拱动着身子叫着喊着让丁有田靠过去。
  丁有田抱着她俩刚靠近简宁,三妞就咯咯笑着爬到了简宁背上,二妞也挂到了她右肩上。丁有田在后面托着二妞生怕她跌下来,结果二妞没跌下来反是简宁笑着往床上倒去,三个丫头见状都往她身上扑。
  “哎哟,不行,娘快让你们压扁了。”简宁挠着她们胳肌窝,挠跑这个那个又压了上来。
  丁有田在边上看着,心里动了下,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趁火打劫一下?三妞就扯了他一把,兴奋地尖声叫道:“爹爹也来,快来。”
  他不再犹豫,这可不是他主动的,他是受小女儿之邀请,可不敢扫了小丫头的兴,他扑下去时简宁恰好把二妞给挠开,翻过身来。
  四目相对,丁有田一惊,可已收势不住。他刚压住简宁,三妞二妞一边一个压在了他身上。
  大妞难得活跃一回,也嘻嘻笑着压了上来。
  丁有田发誓他不是故意的,身上压着三个丫头呢,他是被她们压下去的,碰到简宁嘴时,他眼一闭,强行顶开了她的唇瓣。
  做为四个娃的爹他经验相当老道。
  简宁头嗡的一下,这可是她两世为人的初吻,狗东西真会趁虚而入啊,她想推开他,可是……身体是诚实的,本能的反应,温热的触感,无不让她心神摇曳。
  “你们在做什么?吵死了。”大宝突然出现在房门口,脚边还跟着毛球。
  简宁慌忙推开丁有田,脸颊绯红,身上像火烧一样。
  狗男人,搞乱她心态。
  她狠狠瞪了眼脸不红心不跳的丁有田。
  “哥哥,我们在叠罗汉,你要不要来?”三妞兴奋的在床上蹦着,二妞也跟着蹦。
  “我要温书,你们声音小点,太闹了。”大宝说完转身,毛球也跟着转身,在廊上碰上果果。
  毛球自上回被果果从秋哥身上龇下来后,平时看见果果都绕着走,但现在大宝在,它也知道狐仗人势,压根不带怂的,身子一伏,冲果果“噢噢”叫了两声。
  毛球一叫,西屋里的三只小银狐立刻赶来支援了,一字排开,冲果果“噢噢”叫着。
  一只只奶凶奶凶的。
  超团结。
  四小银狐天天被阿蛮大妞她们带到村里玩耍,无论动作还是叫声都有点像村里的狗狗们,噢噢声听上去像在汪汪叫。
  虽然平日它们都跟着各自的小主人,可一旦其中一只发出战斗信号,另三只就会火速赶过来。
  打架,它们只群殴。
  果果傲漫着地盯着四只小家伙,压根没将这四只乳嗅未干的小东西放在眼里。
  “不许打架。”大宝扫眼它们,淡定地说了句。
  他朝自个房间走去,毛球马上跟了上去,大宝走到房门口脚下一滞,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方才是不是坏了他爹的事了? 第206章 来生来世   大宝不知道,他爹这会心里美着呢,因为简宁并没拒绝他的侵入,这让他胆肥起来,也期待起来。
  他开始催促大妞她们该歇息了,小孩子得早睡早起,明儿还要练功,晚睡可不好。
  他帮着简宁把她们三个都摁进了被子里,她们各自的小银狐也都有自己的窝,就在她们各自床边。做为医生,简宁是有轻微洁癖的,不许它们蹿到床上。
  元宝曾经蹿到三妞床上被她倒提着揍过几下,小主人躺下了,它们也乖乖各回各窝。元宝还不忘扬面冲简宁眯眼笑笑,好像在跟她道晚安似的。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狐,元宝像三妞,活泼机灵,也最会卖萌;招财像大妞,乖巧安静;进宝跟二妞一样,眼神看着总带有一丝怯懦,实则鬼精鬼精,属它最刁钻。
  简宁留下一盏小夜灯,给她们上夜照亮的,带上房门出来,她和丁有田刚到院里,里正的大儿子同着翠姑,还翠姑的哥嫂一块来了。
  翠姑胳膊上还挽着一篮蔬菜,是她哥嫂种的,也是她哥嫂把她送回来的。
  眼下丁家村又是种植杂交粮,又是搞发电站,还要办族学,各村都听到了消息,翠姑哥嫂在家坐不住了,备了礼物亲自把她送了回来。
  里正把一万两银子都充了公,翠姑和她哥嫂也听说了,充了公怕啥?如今丁家村这般红火,不愁往后日子不好过。
  翠姑嫂子是个能言会道的,上来代翠姑先跟简宁和丁有田赔了不是,又示意翠姑赶紧表态认个错儿。待翠姑红着脸认了错后,她又一个劲儿的夸着简宁和丁有田。
  “嫂子,你也不必说了,我懂你们的意思。翠姑愿意回来接着干,我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但就这一次,若有下回,谁的面子我都不会再给。”
  里正虽没来,但简宁心里有数,里正要是反对翠姑来,他儿子也不敢领着他们上她家来。
  别人的面子可以不给,但他们一家毕竟在丁家村里住着,里正一直对他们也多有照顾,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正好酒坊也缺人手。翠姑虽不算能干,好歹是个熟手了,比生手还是强上一些。
  他们几个走后,简宁又去马厩打了个转,丁三爷父子给秋哥也搭了个窝,搭在马厩旁。她去看下秋哥,整个下午秋哥情绪都不大好,还好有果果陪着它。
  秋哥没来时,果果和四小灵狐关系不错,有了秋哥后,它跟秋哥关系更好了。
  她轻轻在秋哥背上抚着,陪它说了会话,她没有阿蛮那天赋能跟秋哥沟通,可她说的话家里的灵宠都能听懂,包括马棚里的火焰。
  “爹。”
  丁有田把两只鸡赶回鸡窝后,回房经过东屋被大宝叫住。大宝握拳冲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这小子。
  丁有田咧嘴笑笑,“快旬考了,用不用爹指点你一下?”
  “不用,阿蛮她爷每晚都会教儿子念书,有不懂的儿子可以明晚饭前再请教他老人家。”大宝现在有太傅指导,每晚吃饭前太傅闲着也是闲着,便主动指导大宝读书。
  他儿子厉害了,那可是太傅,教太子念书的夫子。丁有田心里想着,这小子也不知哪里来的福气。
  简宁回屋,看到丁有田背着两手在堂屋打转,好像在等她,脸一下微红了,她瞪眼他,“不去看书在这干嘛?”
  丁有田摸下鼻子,一时不知如何接她的话。
  简宁白他一眼,拿过刘瞎子那本册子,坐在桌前看了起来。
  册子里的招式看着简单,却千变万化,一招里蕴藏着上千个分解动作,目前为止,她还在练第一招。
  丁有田见她看起册子,没扎玩偶,忽想到她比照她自己画像扎的玩偶,他视线在篾篓里睃了睃,没瞧见那一只,早起他还瞧见在里面的。
  不会扎好送马福全了吧?
  刹那间,醋意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
  他在简宁边上默默立了会,见简宁全神贯注盯着册子,他轻咳一声,简宁抬眸,“你嗓子不舒服?”
  “嗯,这儿也不爽利。”他指指胸口,“你替我把脉检查一下吧。”他抬脚朝卧房走去,径直倒在了床上。
  “去榻上躺着。”简宁跟进来,垮着脸道。
  他皱眉,左手摁着胸口,好像难受得马上要断气的样子,还将右手伸了过来。
  简宁眼一翻,抓过他胳膊,搭了会脉,她把他手一甩,抬脚要走,他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了她裙带。
  “简宁。”
  他哑声低唤道。这是他头一次叫她的名字,听得简宁一颗心咚咚跳起来。
  她低了头,艰难挤出两字。
  “撒手。”
  “不。”
  简宁拽过裙带,他一下挺身而起,两手抓着她肩膀轻松将她带进怀里。
  理智告诉简宁要走开,身体却贪恋他怀里的温暖挪不开脚步,此刻他身上有着很强势很男性的气息。
  也很危险。
  简宁伸出一指,抵在他胸口,抬眸看他。他一双风目,波涛汹涌,巨浪滔天,似要将她卷入他深沉的眸中。
  “你,想清楚了,我不是你娘子。”
  “我知道。”他捏住了她下巴,“简宁,我知道你不是秀姑,我很清楚,我没拿你当秀姑。”
  他拇指在她下巴上轻轻摩蹭着。
  “那,你,你还想她吗?”简宁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想。秀姑永远活在我心里。我向你保证,此生,我心里只有你和秀姑,除此,再不会装下世间其他女子。”
  “你,信我不?”
  “我,我不知道。”
  简宁是真不知道,她不确定他是真心爱上她,还是仅仅因为生理需要。
  同样,她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
  她想他们都需要时间来理清这件事,前世她过的是枪林弹雨打打杀杀的日子,这一世她只想安稳度日,如他俩仅因为需要走到一起,日后分开是必然的。
  那样,大人间的伤害姑且不说,对四小只是不公平的,与其那样倒不如维持现状。
  想了想,她看向他,“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们那是一夫一妻制,所以我无法接受你纳妾。另外我也不清楚自己对你的感情,或许你同样不清楚,我想我们各自都需要时间来想清楚彼此的心意。”
  他身子僵了下,手指也定住了。
  隔会,他哑声道:“我的心意我清楚,但我愿意给你时间,你需要多久来想清楚这件事?”
  简宁垂眸沉吟会,忽而仰面望着他笑道:“我前世看古装剧听过一句话,对古代男子来说,人生最得意之事莫过于,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好,你许我,金榜题名,洞房花烛。我许你,半生半世,独你一人。”
  简宁伸出小指:“拉钩。”
  他含笑伸指勾住她的,附耳低语:“还有来生来世。” 第207章 告上公堂   这人,都说好拉钩了,干嘛还撩她?搞乱她心态,真是的。简宁正要赏他个大白眼,却见某人已经一脸正气去拿书本开始专心攻读了。
  好吧,是她想多了。
  简宁回到堂屋,拿起那本修仙册子,还没打开又放下。随后从百草间拿出玩偶,这个玩偶是比着她自己相片扎的,戴着警帽,身着警服,虽然服装颜色细节有点差异,但大致和照片相差无几。
  这是她准备在冬月丁有田生日时送他的礼物。
  她看着自己的真人像玩偶,脑海里回想着先前拉钩那一幕,忽而闷头笑了……
  翌日,天光微亮,简宁起床,掀开床帘,瞟眼旁边床榻上的丁有田,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这是往后余生与她携手并肩同看日起日落,休戚与共的人,今后不管去到哪她再不会形单影只,她终也活成了他人心上牵挂的人了。
  想到自己前世心心念念牵挂着武队,如今又另有了心上人,她心里暗自一惊,莫非她骨子里遗传有她爸妈渣的特质?
  这个发现令她心情一落千丈!
  不晓得是不是心情的缘故,她打开房门,一股寒流涌入,她觉得天气好像骤然变冷了很多,有点冻手指头的感觉了。
  再一看,果果没歇在廊上它的专属座椅上,她轻轻喊了几声,等她走到灶屋看见果果威风凛凛骑坐在秋哥身上过来了。
  估计半夜降温它跑去秋哥窝里抱团取暖去了。
  洗漱完,简宁心头困扰解了,心情略有所好转。每个女孩情窦初开时对美好爱情都会心怀憧憬,她自然不例外。她在人生最美好的花样年华结识武队,她想明白了,她不过是把对爱情的幻想具化到了武队身上。
  所以,她绝对没有她爸妈的渣属性。
  对,她绝对没有,也一定不会有!
  想通了,浑身轻松,她开始活动筋骨,原以为天气凉了四小只未必会起来,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叫他们,大宝率先起床了,接着大妞她们也都出来了。
  二妞还揉眼打着哈欠。
  “好冷。”二妞打完哈欠,忙抱肩转身跑回房里去了。
  “都去加件薄棉袄。”简宁把大妞她们都叫回了屋,打开柜子把早给她们准备好的薄棉袄给她们穿上。
  大宝没加,马小麦来了,他跟着马小麦已在活动筋骨。
  果果也有模有样做着拉伸运动,它都是自己领悟,简宁从没教它一招半式,倒是马小麦偶尔教教它。
  秋哥看上去心情好些了,也晃着脑袋把身子扭得跟大麻花似的,往日简宁带他们练功,四小银狐一字排开,四仰八叉躺平在廊上继续呼呼大睡。今天天气比往常任何一天都冷,四只小家伙挤在一堆尚还在瑟瑟发抖。
  毛球忽跑回东屋把它自个的窝拖了过来,其余三只都跑了过去,二妞的进宝慢了一步没能挤进窝里,它尾巴一甩,跑回西屋把自个的窝也拖了过来。
  元宝立刻挤进它的窝。
  一个窝里两只小银狐,毛茸茸的小脑袋挤在一起,聚精会神盯着各自小主人练着功。
  眼睛都不带眨的。
  丁三爷父子来后,简宁拿了钱给丁三爷,让他把大宝送去学堂再去三娘店里买个烤手炉,给大宝用的。
  原本卢淮安打算在丁家村开个杂货铺,因他老娘病了,不能帮着他侍候三娘做月子。杂货铺暂时搞不成器,不然也不用打发丁三爷巴巴跑一趟了。
  翠姑来时还有些儿抹不开脸,怕田氏常氏挤兑她,还特意给她俩一人带了块桂花糕。
  她俩才打家里吃了早饭来,哪还吃得下甜食,不过接还是双手接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嘛,何况还是带着礼物的笑脸人。
  大家一笑了之,抿了恩仇,原本也没多大个屁事,几人很快有说有笑上了。
  她们做着事,聊着天,正说得高兴呢,镇衙里的捕头带着几个衙役来了。
  屠一刀把简宁和丁有田给告了。
  告他俩饲养猛兽伤人。
  屠婆子躲在家里没出面,以为大家伙不知道是她背后使的坏,供出的果果和秋哥。
  何捕头称病没来传唤简宁和丁有田,但他交代来的捕快把实情告知了他俩,是屠一刀的姑母唆使屠一刀去告的。
  简宁这才知道丁有田指使果果,果果又拉拢秋哥合伙作案,抠掉了屠一刀一只眼睛。
  这也太凶残暴力了!
  简宁和丁有田没为难来的捕快和衙役,很配合的跟他们去了镇衙,临去前,简宁恶狠狠地瞪了眼果果。
  里正和族长闻迅都跟了去,很多村民,尤其是简宁看过病赠送过药物的村民都自发跟了去。
  马福全没去,他走不开,加上卫东去了,比他去更管用,他留下来带着人继续搞他发电站。
  老丁头家的人知道这个消息后,除去方氏和陆氏还有老六之外,其余人无不感到大为解气。特别是老孟氏,她跺着脚咬牙连说了三声:“该!该!该!”
  陆氏因着老五一直没音信,不知是死是活,郁郁寡欢哪还有心情去张别的闲事。
  她做梦也想不到,老五被困在她日日经过的鸡舍黑匣子里,他的生魂由无数个意识组成的能量体,如今差不多已消散殆尽,仅剩一缕极强的怨念还残存着不肯散去。
  简宁和丁有田惹上官司倒大霉了,老丁头家几乎倾巢出动,借着要送老丁头去普仁堂针灸的名义,一屋子人浩浩荡荡精神抖擞朝着镇上出发了。
  镇衙。
  平日冷清的镇衙今儿围满了丁家村的村民,又适逢赶集,镇上的人还有其他各乡的村民不明就里,反正哪儿人多往哪钻,老丁头他们一家到时镇衙里早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公堂上,镇太爷惊堂木一拍,随着两厢衙役大声喝唱“威武”声罢,镇太爷命带原告被告,脑袋上斜缠着纱布包裹住一只眼的屠一刀和丁有田被带了上来。
  屠一刀一上来扑嗵跪倒在公堂上,丁有田若有秀才功名在身见官是不必下跪的,但他目前连童生都不是,既便有文人的傲骨他也从善如流的一掀袍襟,便是跪也跪出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第208章 判定诬告   丁有田心里暗自庆幸,幸而说服简宁没让她做为原告上堂,他是一家之主理应他挺身而出一力承担,他可不想他娘子在大庭广众下屈辱下跪。
  至于他自己,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公堂之上,屠一刀声泪俱下,他不说自己带人去抢夺老丁头家的粮食,用来抵老五赌坊欠下的高利贷。只说自己带朋友去姑母家看望被花豹咬伤的表哥,进村后被丁有田家饲养的猛兽无故攻击了,说完连连磕头,恳请镇太爷为他做主。
  镇太爷让被告陈述案情。
  “请问阁下。”丁有田不慌不忙看向屠一刀,“即说是我家猛兽咬伤了你,请问是何猛兽?”
  屠一刀压根没看清,攻击他的果果是何物种,他是听屠婆子告诉他的,一只猫和一条蛇。
  猫和蛇哪能算猛兽?
  但他一口咬死是狞猫。
  狞猫确实是一种非常凶猛的动物,主食啮齿目和野兔,还会攻击小型羚羊,虽然有着非常帅气的外表,可当狞猫发怒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凶猛野兽。
  简宁不确定果果是什么物种,不过她肯定果果不是狞猫,她前世在边境森林里偶然见到过一只狞猫,绝不是果果这样的。
  丁有田朗声道:“回禀大人,草民家养的只是一普通的灵猫,和家猫无异。且性情温驯,草民家有四个幼童,若是猛兽,草民岂会养在家里,还望大人明察。”
  “没错,我等皆愿做证,就是一只普通的猫。”
  “若果真是猛兽,他们家便是养了我们也不会答应,早驱逐了。”
  里正和族长先后说道。
  跟来的村民也高喊起来,都愿作证,只是普通的猫。
  “肃静!”镇太爷惊堂木一拍,“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咆哮!”
  书吏一旁轻咳了两声,镇君朝书吏瞥眼,宣布暂时退堂。
  隔会,再升堂,镇君,也就是镇太爷口吻变了,对着丁有田说话措词严厉起来,“大胆刁民,分明养的是山猫,为何诋赖谎称普通灵猫?”
  “来人!”
  “与我拖下重责二十大板!”
  他手持惊堂木,正要吩咐左右用刑,简宁站了出来,“大人,还未传唤肇事灵猫到堂,何故先用大刑,不怕屈打成招么?”
  堂下村民在里正和族长授意下,也都纷纷嚷嚷起来。
  镇君看简宁有几分眼熟,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方才那书吏吴丰阜是他大舅子,私下收了屠一刀的好处,自然求他向着屠一刀说话。
  因想不起在哪见过简宁,他只当她是普通村妇,惊堂木一拍,厉声喝斥道:“大胆民妇,公堂之上,见了本官不跪,还敢引发众人喧哗公堂,该当何罪?”
  “来人!”
  “慢!”
  “且慢!”
  镇君话音刚落,堂下和公堂大门外先后响起两道声音。
  最先喊“慢”的卫东回头看去,只见一袭淄色锦服的霍锦成扒开围观众人,大步走了过来。
  尾随其后的还有杨瑾瑜。
  镇君在见到杨瑾瑜的那一刹那,陡然忆起在哪见过简宁,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杨瑾瑜的父亲是当朝言官,单是一个杨瑾瑜已令他吃不了兜着走,何况再加一个霍锦成。
  镇君狠狠剜眼他大舅子吴丰阜,又慌忙命人搬来两把座椅,亲自走下堂来挂着满面笑容敬请霍锦成和杨瑾瑜入座。
  霍锦成恭请卫东搀着他师父先坐了,尔后自己才落坐,镇君赶忙又命人搬来一把椅子给杨瑾瑜。
  简宁在,杨瑾瑜岂会坐?
  “师父!”他拱手请简宁坐了,自个立在了简宁身后。
  镇君拿不准卫东身份,但能让太子身边的霍锦成奉为上宾的,他便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不简单,有这几尊大神旁听,他哪还敢造次包庇屠一刀?
  他一个正经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的镇君,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小吏,何况丁家村的里正和族长还有众多村民都在为丁有田作证,他重回堂上,立刻换了面孔,厉声喝斥屠一刀将事情经过从实招来。
  事态急转直下,吴丰阜浸淫地方官场多年,自然领悟来的几人身份不寻常,心里把屠一刀骂了个半死,在镇太爷吩咐将屠一刀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时,他暗给衙役丢了眼色,意思狠打,别留情。
  屠一刀被两班凶神恶煞的衙役,跟拖死狗子一样拖下去了,不消片刻便打得皮开肉绽,这下不单是他连他爹娘都将屠婆子给恨入骨了!
  屠婆子原本是担心屠一刀瞎了只眼,她哥嫂醒过神会怨到她头上,所以才出了这招想祸水东引,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屠一刀被拖回公堂后,从他带人劫持老丁头家的粮车说起,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镇君问堂下村民中可有老丁头家的人在?
  老大几个听得前面公堂上传来要找他们上堂的吵嚷声,推上板车带着老丁头飞跑了。
  孟氏和刘氏母女跑慢一步,被村民给揪住,扯上了公堂。
  到了公堂上,三人腿都软了,不等衙役招呼,自个扑嗵便都跪下了,尤其孟氏和刘氏吓得跟筛糠似的成了两滩烂泥,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镇太爷只得命丁珠抬起头来回话。
  丁珠生得颇有几分好颜色,瓜子脸儿,柳叶眉,此刻受了惊吓一副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令吴丰阜一见之下三魂去了六魄,两眼都看直了。
  “姑娘,莫怕,实话实说即可。”他忍不住和颜悦色地开腔安抚道。
  见他面带笑容,丁珠心下稍安。
  由于老大他们几个昨儿都被屠一刀手下打昏在地,根本没看到秋哥和果果,所以回去只说了屠婆子指使屠一刀抢粮一事,丁珠也就压根不知道。
  再说四叔家的养生怎会帮他们家?
  她照实说了,且丁有田跟老丁头他们断绝关系的文书,衙门里都有留档,众村民也纷纷作证。还有村民把果果咬死屠婆子家的鸡,屠婆子讹了丁有田几百文钱的事一并说了。
  如此一来,屠一刀被判定,是为替他姑母泄愤而诬告丁有田,不但罚银一两还收监一月。 第209章 梅香来了   屠一刀又被衙役跟拖死狗子一样地拖了下去,他是大牢里的常客,他爹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要不砍头哪怕把牢底坐穿都好,省得他出来祸害人。
  因为他从不往家拿一文钱,没钱了就跟家里白吃白喝,惹出事来还要他爹娘给他擦屁股。这好端端的一两银子又没了,恨得他爹娘咬牙切齿,他娘只望着他快点无疾而终,别哪日暴尸街头他娘就阿弥陀佛了。
  毕竟是自个十月怀胎生的,他娘也不希望他不得好死。
  衙门外,三辆马车在外候着,赶车的是丁三爷和向前,还有小四。向前赶的马车里坐着太傅跟来喜,马车外还站着一人,搓着两手,不时朝手心里哈着气,满目焦急地翘首朝衙门里望着。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梅香。
  从县城一路过来时梅香心花怒放,他们一行到了镇上经过衙门时被丁三爷叫住。
  霍锦成和杨瑾瑜得知简宁跟丁有田摊上官司,这才匆匆下车赶了进去。今儿要不是他们和卫东,丁有田被打顿板子不说,只怕还会下大牢。镇君如此行事令他心里很不痛快,哪怕官司了结,他全身而退,眉头却仍紧锁着。
  窥一斑而知全豹,一小镇上的父母官都敢徇私枉法,由此可见整个大宴朝的地方官员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糟心事,若没人出头无辜百姓岂不平白遭殃?
  简宁见他情绪低落,悄悄牵过他手,捏了捏,以示安慰。
  她欲抽回手,他一把抓紧了,两人相视笑了笑,牵着手行至衙门外,他心情才略有所好转。
  “丁大哥!”梅香看到他们一行人出来,几步迎了上来,“你没事太好了,我听说后可吓死了。”
  梅香话落,似乎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又看到他和简宁手牵着手,面上笑容一下凝住。
  她讪讪地退后一步,不知该说啥。
  霍锦成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
  “你来了,阿蛮呢?”简宁看到她在,以为阿蛮也跟着来了,转眸往向前赶的马车看去,正要喊阿蛮,霍锦成道:“阿蛮一早回京城去了。”
  昨儿丁三爷把太傅他们送到了县城,太傅他们到后没多久霍锦成带人转来了,他还带来了芸娘。
  芸娘是霍锦成他娘给他的通房丫鬟,在阿蛮的娘过世后负责照顾阿蛮,后来霍锦成给他抬为了姨娘,帮他打理着自个府里的事务。
  这回为调查赈灾粮一事,他回京复命后再来这边顺便把芸娘带上了,上回他对梅香不是很满意,觉着还是芸娘带着阿蛮放心些。没想到来后得知阿蛮没学好,别说他爹太傅生气,他听了也生气,尤其阿蛮还口口声声唤简宁做娘,还闹着要回丁家村,他当然不干了。
  今儿一早就打发人护送芸娘和阿蛮回京了。
  至于梅香,原本就是太傅府上的丫鬟,来喜又对梅香有意,三天两头在太傅跟前有意无意提到梅香,太傅心里自然有数。加上他身边也需要有人帮着洗洗涮涮,故而把梅香给留下了。
  回去丁家村,简宁同梅香上了自家的马车,丁有田同着霍锦成和杨瑾瑜上了小四赶的马车,路上丁有田问起赈灾粮一事,霍锦成眸光一暗。
  “益州知府担下了所有罪责,此事已有定论,皇上已发落了他。”
  益州知府原本也不是雍王的人,不知有什么短处被雍王拿住了,主动跳出来承认是自己扣下了赈灾粮,在大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自请降罪。
  知府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扣下赈灾粮,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最后也是重拿轻放了,仅他本人和家中成年男丁落了个流放,连家产都保重了。
  霍锦成本已查到眉目,一路追查到了越王头上,前阵子户部尚书也在朝堂上发难,剑指越王。益州是越王的封地,而越王是雍王一母同胞的兄弟,同出自良妃腹中。
  正当皇上震怒,欲下旨宣越王上京面圣时,谁料到忽闻益州知府在殿外请罪,朝中大臣心中都有数,益州知府是替他兄弟二人背了锅。可如今皇上着了魔般宠信良妃母子,户部尚书也没辙,只得暂且按下此事不提。
  车厢内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几人都沉默不语,丁有田不知怎的一下想起幼时刘瞎子喝醉酒,常好痛哭流涕骂人,且骂的是天下人!从前他不懂,不知天下人怎么得罪了他个老瞎子。
  此刻细细想来,只怕他师父心里面藏有天大的冤屈,他越想越觉得刘瞎子这人不简单,打定主意晚上要好好问他一问。
  车到丁家村后,太傅和霍锦成他们直接去了河边,马福全带着人在河边正干劲十足,霍锦成到后四下看了看,一下兴奋起来。他此番来又带来不少银票,另外他告诉马福全,各地大工匠不日将陆续到来,协助他一块制玻璃发电。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他把马福全拉到一边,“前回你和简娘子用的暗器,我瞧着像是烟花,可否把你们那暗器借我看下,要能制出来你想要什么价都好说,由你开,我绝不还价。”
  “这个……那不是我的,是简,是简娘子的,你得去问她。”
  “哦,那行吧,一会我问她。”
  霍锦成回京密会太子,私下说起简宁和马福全用的暗器,太子极感兴趣,连风清子那样的江湖高手都能死在简宁的暗器之下,他下令一定得把这暗器制出来,哪怕马灯不制都行。
  太子的财力在大宴朝要说第二,无人排第一。
  当年皇上不得已立了殷氏为后,没隔几天殷氏的父亲,就把鼎字号做为贺礼送给了皇后娘娘,如此鼎字号成了皇家商号才得以保全。
  殷氏虽是女儿身,却是百年难见的商业奇才,未嫁之前就女扮男装帮着其父打理鼎字号的生意。鼎字号能在五国时期遍布各地,且做为唯一能兑换五国钱币的商号,皆是殷氏之功。
  太子弱冠后,鼎字号就交到了太子手中,明面上太子不管鼎字号的事务,很多分号他还转让掉了,可实际上全国各地每家号面都牢牢抓在太子手中。
  论经济实力,太子富可敌国。 第210章 射击天才   简宁看了马福全发送的消息,得知太子想造枪炮,她心一下乱了。药品库里的东西拿出来第二天会自动补全,惠民医馆药架上各类药物都被她摆满了。
  武器库里的枪支弹药她还没试过,不知道拿了后会不会自动补全,要是能,单是积攒武器卖给太子的话,很快别说去县里,去京城置套大宅子都不在话下。
  攒个一年半载她就能成为大宴朝的女首富,这一世她可以舒舒服服躺平什么也不用干了,没事还可以带着全家游遍这个时空好玩的地方,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不过枪炮这东西有利有弊,大宴朝已有了火药,多用在制作烟花炮仗上,连猎枪都还没有。据简宁所知,大宴朝周边还有好些被称之为蛮夷的国家,眼下各国使用的都是冷兵器,要是大宴朝搞出枪炮,她担心会打破这个时空的军事平衡,从而给自己也给马福全带来天遣。
  这事太大了,她拿不定主意。
  想来想去,她给马福全发送了消息,问他是个什么想法?
  消息发送后,她焦急不安地等待着马福全的回复,丁有田打刘瞎子家跑空后转来,顺便去医馆打眼望,进去见她坐在火坑边托腮皱着眉头,他抬脚进去在她边上坐了。
  “在想什么,你看上去好像碰到了麻烦事。”他扒着简宁煨在火堆里的红薯问道。
  “叮”一声,有信息来了。
  马福全:[我个人意见,还是不要污染古代空气,杀伤力大的武器不建议搞,造猎枪火铳可以考虑。]
  简宁:[要是能屯武器,这可是大到咱们无法想象的一笔钱,你真不动心?]
  发送后简宁就后悔了,以她对马福全的了解,答案是否定的。
  果然。
  马福全:[不动心。]
  “你是不是又在和马大哥说话?”丁有田实在是好奇,两人不碰面却能互通消息,用脑子想他是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事的,除非亲眼见证。
  简宁叹口气,把事情跟他说了,然后道:“一会你跟我去后山陷阱,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武器。”
  正好天冷了,陷阱里不一定能套到野物,快临近中午没村民来医馆看病了,两人收拾一下去了后山。
  果果也跟了去,路上简宁想起它惹的祸,差点害丁有田挨了一顿板子,拎起它就往一棵树上撞去。
  反复撞打好几下才饶过它,并严厉警告它,往后不得随意抠人眼珠子,再有下次,小心她扒了它的皮。
  果果被撞得怪叫连连,简宁又摸出一把xl,对准果果脑袋,嘴里自带音效“咻咻咻”地吓唬了它一下,没想到它挺会配合的,居然幽怨地看眼简宁,四仰八叉倒了下去,还不忘搞怪举起两只小前爪。
  这货一定是在县城外那座庄院,看到罗俊贤那些手下被简宁击毙后倒地的样子,偷偷学了来。
  “给我看下。”丁有田伸出手。
  简宁下了枪栓,把xl递了过去,尔后简单跟他说了说激光枪的杀伤力,及如何使用。
  丁有田出来时加了件带毛领的黑色大氅,他怕冷,看着个古人拿着现代的xl在反复研究,简宁觉得是真有些儿违和。
  或许,她是看惯了战友们拿枪的动作,一时不习惯而已。
  “找个地方试试,让我来,行吗?”他把xl还给简宁,看上去很平淡地说道。
  “行,先去陷阱里看看,有没有收获。”
  两人上到山上,简宁扒开陷阱边看了下,还是有收获,有三只野兔。眼下还没到大雪封山的时候,野免看来也是想屯点食物过冬。
  “刚搬来老屋,咱俩第一回来山上,就是捡到营布那回,那只野兔不是自个撞死的吧?是你用这玩意打的?”
  “不是,用的飞针。”简宁话落,手指上已扣了几枚飞针,她随手甩出去后,果果为刷好感,跟箭一样冲出去,扑腾一阵回来后,把她甩出去的飞针都捡了回来。
  两人又往山腰上走,简宁边走边告诉他,“你说的营布是我们在野外露宿扎营用的帐蓬。”
  “你那百草间真是神奇,几时能让我开开眼才好。”
  “进倒是能进,只不过必须是你昏睡之后才带得进去,那样你纵使进去了也没用。”
  “没法子可想?你是如何得到这百草间的?”
  “是我师父送我的。”
  “这可奇了,你师父莫不是天上的仙人下凡?否则何以能送你这样神奇之物。”
  “要是仙人就好了,这样没准我还能再遇上我师父。”简宁尽管经历了穿越这样离奇的事,心里也还是不大相信有什么仙人的。
  其实人总是这样,坏事总怕会灵验,好事总不敢相信不敢期盼。
  到了半山腰上,简宁把枪栓上了上去,她找寻射击目标时手中xl无意掠过果果脑袋,吓得它一下蹿进草丛里。
  天冷了,一时看不到野物,简宁只得瞄准一棵大树,正在这时天上飞过一只老鹰,她手臂往上一抬。
  “看好了。”
  “咻咻咻!”
  她连发三枪,老鹰晃了晃,继而一头栽了下来。
  果果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片刻后叼着老鹰回来了,丁有田上前检查了一下,老鹰身子都被打穿了,伤口汩汩往外冒着血。
  “赏你了。”简宁拍拍果果,示意它可以享用了。
  “我来试试。”男人可能天生对枪感兴趣,丁有田跃跃欲试,想过把瘾。
  简宁只给他讲解了一遍要领,然后把xl给了他,自己躲到了他身后,生怕他一不小心误伤到自己。
  “我要打穿前面那棵大树。”他手臂缓缓上扬,看上去异常冷静,眯起右眼,他也连发了三枪,居然没打偏,弹弹都击中了他要命中的那棵大树。
  “我怀疑你是个射击天才!”
  简宁说罢,上前查看了一下那棵大树。
  天气冷,起火是不会起的,为安全起见,她还是忍痛用灵泉水浇了下。丁有田有点意犹未尽,还想也打只老鹰什么的犒赏一下果果,但马福全发来信息问简宁怎么回事?
  他一直在忙,武器库有异动,他这会才抽出空来问。
  被他领导久了,简宁在看到信息那一刻还是有些心虚,好像工作摸鱼被领导抓了现形一样。
  看来这共享空间有好也有不好,她在这置喙空间功能之际,龟缩在赵王府里一心一意打造空间的风清子却快崩溃了! 第211章 筑梦空间   风清子是修仙重症痴迷者,他认定只要自己打造出简宁那样的百草间,他的修仙等级就能突破更高境界。
  那日,他从丁家村出来,在镇上抢夺一匹马后直奔县城,在城门口看到自己本尊尸体,便知老巢城隍庙被毁。
  至于那具肉身,上次抢夺回去他检查过,被简宁打得稀烂,他便有鬼斧神工也无法修补如初。何况他现在魂魄已无法离体,于是放弃了自己本尊肉身,直接打马去了赵王府。
  风清子是雍王极为倚重之人,赵王生母原先不过是个不受宠,靠着巴结良妃存活的小常在,他即便身为皇子对风清子也是有求必应,不敢有半点不恭之举。
  赵王将风清子安排在了自己府上后山密室里,让他闭关潜心修炼,按风清子吩咐每日只让人送一次饭食到密室口。
  风清子以往闭关是不用进食的,他只需将依附的肉身泡在药水里,每隔七日回归肉身半个时辰即可。如今因破了童身,挪魂大法失效魂魄再无法离体,若不进食便会活活饿死。
  这段日子他每日用催眠术自我催眠,用尽了办法却始终无法困住梦中那方天地。昨儿他用蜘蛛网和蛇液,混入自己炼的筑梦金丹造出了天网地蚕丝,今儿终于筑梦成功。
  可令他崩溃的是,随身空间他是打造出来了,但空间里一没灵泉池,二没简宁和马福全使用的高端暗器,有的只是皑皑白骨和漫天黑雾,以及一群断手残肢死于他手下的短命鬼!
  包括罗俊贤和老五。
  个个在他耳边阴恻恻地笑着、叫着、呐喊着,让他拿命来!
  吵得他一个头有两个大,他想撤出天网地蚕丝解散筑梦空间,无奈二者已然融入一体,他正崩溃癫狂之际赵王来了。
  永平帝如今痴迷仙术,一心想求得长生不老药,长时间来一直服用风清子的仙丹。风清子奉雍王之命带人来达州郡内寻访南洋子,走前给雍王留的一盒仙丹所剩无几了,雍王派人前来催讨,赵王接到信后心急之下忘了风清子的吩咐,直接闯进了密室。
  进到密室,看到风清子披头散发,俩眼珠子暴挺,手持长剑对着半空一通乱砍乱刺。
  “先生……”赵王见他模样骇人,似神智不清,下意识的后退半步。
  “哦嗬~拿命来!”风清子纵身一跃,手中长剑一挺,刺入了赵王胸口。
  “噗!”
  血柱喷了风清子一脸。
  赵王瞪大双目,神情极度痛苦又极度难以置信。风清子抽出剑,又照他头顶劈下,将他一劈为二,再又一通乱砍,几乎将他剁成肉酱。
  满室碎肉横飞。
  惨不忍睹。
  与此同时,白沙镇的书吏吴丰阜背着两手,悠哉悠哉朝着“云记书肆”走去。已有一妻一妾的吴丰阜膝下至今没有一儿半女,他相中了丁珠,因不知丁珠是否许了人家,特来云记书肆找丁平顺打听情况。
  云记书肆是刘瞎子取的店铺名,门外招幌上的几个大字是丁有田写的,正对大门的靠墙书架上除了摆有丁有田抄录的西游记和三国演义竹简之外,更多的是他自己撰写的《雾山怪诞》,类似于《聊斋志异》。
  秋哥和果果都被他赋予人形,收录在了《雾山怪诞》里,吴丰阜往书肆过来时,他正在讲三国演义,屋内还有好几个书生打扮的人在挥毫抄录三国演义,比照着丁有田抄录的竹简。
  吴丰阜到了书肆外,赶上丁平顺和卢淮安在吵嘴,丁平顺今天挑了一担萝卜青菜搁在书肆外,捎带着卖下。卢淮安听刘瞎子说书上瘾,大冷的天,他用木盆装了热水蹲在丁平顺的菜摊边上,竖起两耳边听刘瞎子说书边搓洗着三娘的衣物。
  因搓洗力度大,皂角水溅到萝卜青菜上,一老妇人原本在菜摊前挑拣青菜打算买的,一见之下,起身走了。
  丁平顺这下来火了,垮脸数落了卢淮安几句。卢淮安堆笑赔了几句礼,他不赔礼还好,一赔礼,丁平顺越发觉得自个占理,不依不饶反而来劲了。
  这下卢淮安也不干了。
  丁平顺因怕挡着进出书肆顾客的路,他的菜摊本就放置得偏靠卢淮安的店铺这头,卢淮安想着都是比邻做生意的,和气生财,才高姿态一点主动赔了礼。
  谁想丁平顺不知好歹反欺到他头上,怎么说卢淮安在这条街上也开了多年店铺,丁平顺又并非隔壁书肆的主家,不过是个帮工的,他不欺他是乡下人已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哪里肯受他这鸟气,当即起高腔跟他戗上了。
  他一起势,丁平顺心虚了,可又不甘心,一边把菜摊往书肆这边挪一边骂骂咧咧,言下之意透露三娘剖腹生子时,被丁有田看光光了。
  嫌弃三娘不干净,她的衣物恶心到他。
  卢淮安闻言如遭雷击,半晌说不出话来。丁平顺这下得意了,自觉扳回一局,占了上风,又瞧见吴丰阜走到自个菜摊前站定了,认得他是衙门里的书吏,忙堆笑上前招呼他。
  “官爷,今儿菜新鲜,还带着露水呢,您要不要买点回去尝个鲜?”他换了副面孔,点头哈腰道。
  “成,捡这边筐里的拿。”吴丰阜指指靠书肆那边的担子,“给我拿个四五口人够吃一餐的就成。”
  “好咧。”丁平顺嘴里应着还不忘侧目瞥眼卢淮安,意思,看吧,人家官爷都嫌你家三娘脏了身子,那边筐里的菜都没人敢要了。
  卢淮安气得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端上木盆回了店铺。
  “跟你打听个事儿。”吴丰阜甩过几文钱,问起老丁头家的丁珠是否许了婆家。
  “官爷,你打听这个是……”
  吴丰阜也没瞒他,直言自个看上丁珠了,想讨她为妾。
  丁平顺一听,暗庆幸丁珠许了婆家,眼前的可是衙门里的人,老丁头家要是攀上这门亲,往后在村里还不又得耀武扬威上了?
  他只恨自个闺女还小,不然他都想拱手把大丫送给吴丰阜为妾了,可惜了了,这么好的机会。
  砸巴两下嘴,他如实告知:“她许了婆家,婆家是我们村的田氏娘家那个村的,就是你们镇衙原来的马捕快他岳丈家的那个村子。”
  吴丰阜听到丁珠许了婆家,先是懊恼,后又咧嘴笑了。
  马捕快的岳丈家,那不是和他大姑吴凤仙一个村吗? 第212章 得了表扬   中午放学,马家哥仨一路追追打打,这哥仨鲜少有消消停停走路的时候。尤其马小麦和马小豆,上课钟声一响,哥俩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下课钟声敲响后立马鲜活,像放出牢笼的猛虎一般,没有片刻安生。
  上午旬考,莫夫子要求每人背诵一大经,书写二百字,大宝全班表现最佳,诵经一口气,胸有成竹,没有半点停顿。二百大字交上去,莫夫子频频点头,卷面干干净净,字字工整,当即提笔画了圈,并宣布大宝升到人字班。
  大宴朝官学与私塾实行的都是图形制,优画圈,一般画三角型,差则画叉。和字班五十多名学员只有四个得了圈,升为人字班,大宝是其中一个,卢淮安和三娘的大儿子卢俊逸也是得的圈。马小米和丁权得的三角型,马小豆叉,全班垫底的是马小麦和丁贵,两人跟马小豆一样都是大叉叉。
  马小麦天天上课打瞌睡,还力压丁贵拿了倒数第二,比丁贵多写了两个大字,且字写得也比丁贵工整。可能和他习武有关,虽倒数第二,莫夫子还当众夸了他的字,说他执笔稳,运笔活,很好的理解了什么叫指实掌虚。
  这家伙把马小麦开心得飞起,这会他破天荒地问起大宝学习心得:“你是如何做到背诵如流的,那么多的字压根记不住啊,我读了后面忘前面,这哪么搞?”
  身着棉袍长衫的大宝,一手自然横于胸前,一手负在身后,看上去从容淡定:“其实不难,吃透每句话的意思,多读几遍你便不会忘了。”
  “那一会吃过饭你先给我讲讲,好多话的意思我都不懂。”马小麦学习劲头空前高涨。
  “嗯。”大宝老成持重地点点头。
  丁盛情绪不是很高,他自认非常努力了,可只得了一个三角型,和马小米一样。他有些儿闷闷不乐,边走边踢着脚下的碎石子。
  “盛哥,开心点,下次你一定能行,我和大宝兄弟在人字班等你,别气馁,你可以的。”卢俊逸安慰他道。
  “我不会气馁,今儿我只是一时紧张,你们在人字班等着我,下回我一定能考到人字班去。相信我,一定可以。”
  卢淮安送个老客户出门,想着大儿子差不多该下学了,转目往右边瞧了眼,恰好看见卢俊逸在和丁盛说话,他高声喊道:“大俊,过来,爹有话说。”
  他喊罢,朝丁盛瞪了眼。
  “往后别和丁盛说话,那小子跟他爹一样都不是啥好鸟,一肚子阴水。记住爹的话,听到没?”
  他把卢俊逸扯进店铺叮嘱道。
  “你跟他爹闹意见了?”卢俊逸听了他爹这话,断定他俩闹了意见。
  “反正记住爹的话,离他父子都远点儿。”
  卢俊逸应着上楼去看他娘和七斤,进屋发现三娘哭过,面上还有泪痕,他朝外面瞅眼,上前压低声音问道:“娘,咋个回事?”
  三娘挤出笑,“没事,跟你爹争了几句嘴,去帮你爹做饭去,别瞎打听,啊?”
  “嗯。”卢俊逸探头看看七斤,转身去了灶屋。
  这边丁盛也在悄声问他爹丁平顺,“爹,你跟卢叔两人争嘴了?他瞧见我好像不高兴,还瞪了我一眼。”
  “理他做什么,他不高兴,老子高兴。别搭理他,以后都别给他好脸,还有他儿子大俊,都少搭理。别拿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知道不?”
  “到底怎么回事,你总得跟我说说,好叫我心里明白。”
  丁平顺扭头看看,灶屋这会没其他人,马小麦缠着大宝问功课,马小米和马小豆则缠着刘瞎子讲故事去了,他便把先前的事跟丁盛大致摆了摆。
  丁盛听了,埋怨他道:“爹,你说那个干啥?这要传到大宝爹娘耳里少不得要生出事来,大宝他娘跟大俊他娘关系好着呢,保不齐会对爹你有看法。”
  “浑说!”丁平顺拉下脸,抬手照他额头戳了下,“跟她关系再好能好过跟你娘的关系?你这娃说话咋不过脑,书念狗肚子里去了?今儿不是旬考吗?考咋样?升班没?”
  丁盛苦着脸,摇摇头。
  “大宝呢?还有隔壁那崽子,他俩考咋样,升没升?”
  “哎呀爹你别问了,快去做饭。”丁盛一脸不高兴地转身走了。
  小畜生,你还不高兴了,白瞎老子的钱,不中用的玩意!
  丁平顺冲他后背啐口,知道他多半匡瓢了,没考好,不由在心里暗骂道。
  隔会,饭菜齐活,他摆好饭,去喊刘瞎子和大宝他们过来,马小麦边走边还在问大宝:“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到底啥意思,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刘瞎子在他头上敲了下,呵呵笑道:“小子,记住了,这话的意思简单说,像你今儿,知道上进求学了,这很好。但不单是今儿,还有明儿后儿,每日都要比昨日做得更好,更加好学上进,学问要一天比一天好,就这意思,记住喽。”
  “噢,那我记住了,这易记得。”马小麦挠挠头,笑道。
  刘瞎子是丁有田的师父,丁平顺不敢当面说他啥,心里却嘀咕,个死老瞎子,会说几本书拿自个当夫子了,跟这信口打哇哇,也不不怕教坏娃儿们。怪道丁有田连续三年没考过童生,敢情都是这老瞎子给他教拐火了。
  “盛儿。”吃罢饭,丁平顺在灶屋洗碗时特意叮嘱丁盛,“你刘爷说的那些你可别往心里去,学堂里夫子咋教的听夫子的,他一说书算卦的老儿懂个啥,别听他的,知道不?”
  学堂里莫夫子讲解的意思丁盛听得似懂非懂,他反而觉着刘瞎子说的他一下听明白了,不管怎么说,因着刘瞎子这番话的意思,他记住了这几句话。
  “走喽,去学堂喽!”马小麦在外面高喊,又跑去隔壁叫卢俊逸,“大俊,快下来,该走了!”
  马小麦在几个人里最年长,其次是丁盛,马小麦还是挺有大哥哥样儿的。
  去学堂的路上,丁盛刻意没先跟卢俊逸说话,结果如他所料想的一样,卢俊逸也没和他说话,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213章 丁贵罢学   卢俊逸其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只是因为他娘先前跟他爹争嘴哭过,中午又没吃几口饭,所以心情有点低落不想说话而已。
  他爹什么都好,唯独心眼有点小,这话是他娘说的,他自然知道,并非因他爹嘱咐过就不理丁盛。
  到了学堂,卢俊逸和大宝收拾东西去和字班,去前两人给马家哥仨和丁盛打气,卢俊逸还特意喊了声盛哥。丁盛没理会他,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只冲大宝笑了下。
  卢俊逸也没在意,他更关心的是他娘,他听人说过月子里哭不好,会伤身。他想着得向大宝看齐,他娘听到他升班了很开心,他爹脸色也好了些儿。只要他把书念好,他爹高兴了,没准和他娘能少争点嘴,他娘就没那么多气受。
  这么一想,他便静下心来安心学习。
  马小麦整个下午学习热情也是空前高涨,新来的夫子已了解过全班学生的大致情况,对他在课堂上没打瞌睡认真听讲,给予了高度表扬,这下他学习劲头更足了,连坐姿都板正,一反从前懒散的样子。
  世间很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恶人放下屠刀便能立地成佛,像马小麦这样极差极差的学生,一旦端正了学习态度,立马被大多数人看在眼里。
  这让丁贵很不服气,他又打不过马小麦,不服气也只能憋着,何况他现在满脑壳包,不知道回去要如何交差。
  从前丁有田念书时,刚开始旬考都是拿圈回去的,那时候孟氏逢人便夸,说他家四儿又得了大鸡蛋。后来丁有田每回得大叉叉,孟氏一看,二话不说,抄过竹条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再后来,每次考完,丁有田回家自动趴在桌边,有回把他爹老丁头都给气笑了。
  这些丁贵听他爹说过好几遍,他娘也隔三差五叮嘱他和丁权,千万不能考两根竹条回去,偏偏他还考了个倒数第一,他心乱得不行,根本听不进夫子讲课。
  好不容易熬到散学,丁贵看到大宝他们几个都穿着棉袍长衫,还有马车可坐。再看看他和丁权,都穿着半身棉衣棉裤,土不拉叽的,每天还得顶着寒风步行回去,他突然就不想念书了。
  “弟,你好好念书,一定要超过大宝,给奶和咱娘争口气。哥不念了,哥和丁有田那狗日的一样都不是念书那块料,往后奶和咱娘得靠你给她们挣诰命了!”
  丁贵自己就决定了,他不再浪费家里银子,现在他奶不当家,早上大伯娘还说了,要是今儿他们考得不好书就别想念了,家里没那么多冤枉钱供他们。
  “贵啊权啊,考得咋样?”他俩一到家,孟氏急火火地迎了上来,“都是大鸡蛋吧?拿给奶看看。”
  “快,拿出来看看。”高氏也催促道。
  为着他俩读书的事,早上刘氏发过话,考砸了不会再供他们念书,为此高氏早上还跟刘氏大吵了一架。
  骂她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刘氏当家头一天死命拉拢高氏,站稳脚跟就变了脸,高氏如今后悔也晚了,只盼着她两个儿子能用成绩打刘氏的脸。
  最好能打狠点,给她拿个第一第二回来。
  她两眼放光满心期待着。
  “别看了,我倒数第一,这书我不念了。”丁贵摘下书包,狠狠砸在地上。
  孟氏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醒过神,她怒不可遏,想也没想,上前直接甩了丁贵一巴掌,用力之猛直接一巴掌将丁贵扇倒在地。
  在孟氏眼里,丁贵砸的不是书包而是她的诰命,她就指着这个活了!亏得她这几年跟爱护眼珠子似的捧着他,谁想丁贵这么不中用,枉费了她的心血。
  孟氏心里这个气哟,抡起拳头咚咚照自个胸口连捶了十来下,捶得老泪哗哗往下淌。
  “反正我说啥也不念了!”丁贵坐在地上蹬着两腿也哇哇哭上了。
  “你打他干啥?”高氏半天才缓过气来,她一边去扯丁贵一边冲孟氏吼道,“不知道你想的什么美事,我儿子就算会读书,诰命也没你的份,你跟着瞎起什么劲?从前我都不稀得说你……”
  两人互指着对方鼻子骂起来。
  刘氏倚在灶屋门口看热闹,早上高氏跟她吵架,孟氏还积极向高氏靠拢,合起伙来你一言我一语跟她闹呢。
  考个全班倒数第一,有什么脸面跟她闹?
  这下好了,不念书,一年能省下十来两银子,还能帮着家里干活儿,她心情好得不要不要的。
  老屋那边,大宝回到家和平常一样,看不出喜怒哀乐,简宁和丁有田追问他旬考成绩,他只说还行,其他什么都没说。
  丁有田还想跟去他房里问,被简宁拉住。简宁以为大宝说的还行就是考得不怎么样,让丁有田别去刺激他,这回没考好下回再努力也是一样的。
  她还想着晚饭后去鼓励大宝给他打下气,结果马福全同着太傅霍锦成他们一块上她这吃饭时,马福全告诉她大宝旬考拿了全班第一,还升去了和字班。
  马福全是从马小麦嘴里得知的,马小麦回来下了马车家都没回,直接跑去河边找他爹报告自己得了表扬,并表示往后要好好学习,要日日新,又日新了。
  厉害了我的宝哥,考了第一,回家居然还闷声不响,这孩子也太沉得住气了。简宁听马福全告诉她时正在灶屋炒菜,丢下锅铲就奔去了东屋,进屋啥也没说,捧起大宝脸狠亲了一口。
  “娘……”大宝被她整得不好意思了,“这点小成绩不算啥。”
  “娘,你是不是只喜欢哥哥不喜欢我们几个了?”二妞一脸担忧,后面还跟着大妞三妞,三个小家伙面上都有点担心的样子。
  “不会不会,你们个个都是娘的小心肝,娘都疼,都爱。”简宁抱起二妞三妞,一人脸上亲了一口,放下她俩又去亲大妞,三个丫头都穿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的,看着就惹人爱。
  大妞她们放下心来,孟氏和老丁头重男轻女带给她们的阴影,让她们害怕会重新回到从前的日子。
  现在好了,娘疼爱哥哥同样也疼爱她们,三人围着简宁和大宝叽叽喳喳说着笑着,丁有田在门外看到这一幕也很动容。在他们一家没被赶出来之前,他心里从没有过什么明确的目标,但此刻,望着屋子里的人,他心里升起强烈的要为他们撑起一片晴空的念头。
  这念头并非今天才有,而是打他们被赶到老屋那天起就有了,只不过此刻更为强烈更为明确。
  他转身朝灶屋去了。 第214章 段家小姐   灶屋里,马福全在掌勺,来喜在烧火,杨瑾瑜在饭堂陪着太傅父子闲话家常,梅香在边上侍候着端茶倒水。
  饭桌下生着火盆,果果趴在边上闭目养着神,霍锦成看见果果,想起阿蛮千叮万嘱,让他一定要代她去看下秋哥和毛球,让它俩别忘了自己。
  他问过梅香,得知毛球跟着大宝在东屋,秋哥在马厩边上自己的窝里,便起身打算先去看秋哥。他出来碰上简宁从东屋过来,两人说着话一块朝灶屋走去,进去看到马福全在掌勺而且动作还蛮娴熟,他眉一挑:“马兄竟还下得厨房,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大宴朝的御厨和酒楼里的厨子多为男子,但寻常人家男子下厨的几乎没有,别说他惊讶,丁有田进来时看到也是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整个丁家村下厨做饭的男子只他一人。
  丁有田会做饭,只是仅限于能做熟,能吃的程度。
  简宁是知道马福全会做饭的,不然她也不能丢下锅铲跑了,这会她上前换下马福全,让他们几个都去饭堂陪太傅说话,霍锦成道:“我去看下秋哥,我答应蛮儿的。”
  “霍兄。”丁有田叫住他,“我大闺女没有别的话带给我们吗?”
  霍锦成一头黑线。
  斜目看他眼,没好气地哼了声,拂袖往马厩那边去了。
  饭菜做好,摆上饭,简宁回到灶屋拿上食盒,准备先给刘瞎子把饭菜送过去,结果丁有田过来了。
  “我去送,我还有话跟师父他老人家说。”
  “行,路上当心点,别把汤给洒了。”
  “晓得。”
  丁有田到刘瞎子家时刘瞎子刚进屋没一会,炭火都还没燃起来,他放下食盒,把饭菜一样样端出来摆好,随后把炭盆端去一旁,拿个竹筒把火吹旺再又端到他脚边。
  “师父,这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你老回来了直接去我那儿岂不更好,徒儿也不用日日跑这一趟。”
  刘瞎子往杯里倒着酒,闻言抬目瞥他眼,“跑这一趟能累死你?”
  “徒儿是怕你吃不上热乎饭,你直接上我那……”丁有田顿会,忽道:“师父,你该不会是认得太傅,不愿跟他打照面吧?”
  “切!”刘瞎子轻嗤一声,先咪口酒,暖了暖身子,才不慌不忙地道:“我倒想认识他,我一乡下老儿能结识太傅大人,实乃三生有幸,关键人家想不想认得我,你当你师父是个香饽饽呢。”
  丁有田觉得他说得在理,点点头,道:“那倒也是。”
  “也是什么?”刘瞎子酒杯一顿,“滚!”
  好好儿的莫名挨呲,丁有田觉得他师父这脾气是越来越怪,走几步,他想起另一桩事,又打了回转。
  “师父,架上那些雾山怪诞你都拿去书肆了?”
  “不能拿?”刘瞎子挟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嚼巴几下,咽下肚后,抬眼看向他道:“我老瞎子写的,想拿便拿了。”
  “这要是传抄的人多了,万一落到有心人手里,不定惹出什么祸事来。”
  “怕啥?我老瞎子孤家寡人一个,纵使有那一天,大不了是个死!便是死了,只要我老瞎子的书还在这世上流传,也算没白活一世。”
  丁有田听得浑身一热,他掷地有声地道:“你还有徒儿,哪里是什么孤家寡人,真要有那一日,徒儿拼尽全身力气也会保住师父,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师父,谁也不行!”
  他说罢,转身走了。
  刘瞎子端着酒杯愣怔半晌,没喝,放下了。隔会,端起,放到唇边,终还是又放下了……
  丁有田回去,饭桌上没看到简宁和大宝他们,简宁带着大宝几个在东屋用饭,饭堂只一张桌子,坐不下这许多人。简宁本想让大宝跟着太傅他们一桌吃饭,他是男孩子,又爱读书,将来肯定是要走仕途的,多听他们谈话对他没坏处。
  不过她转念想到,孩子还是不要区别对待的好,这才把大宝也叫了过来。
  马小麦哥仨吃过饭早早又来听故事了,杨瑾瑜记挂着普仁堂里的事务,他跟着霍锦成出去大半个月了,便先告辞回去了。霍锦成和太傅听简宁讲完一集三国才走。
  临走前,霍锦成把梅香留下了,他听他父亲说了,镇上房屋只三间卧室,梅香去了没地儿睡,便将她留了下来。
  梅香自然欢喜不过,仅隔一天,她敏感地察觉丁有田和简宁之间好像跟过去不大一样了,不仅她有这种感觉,霍锦成也有。
  他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这对夫妻和过去不同了。
  回去的路上,太傅忽问霍锦成,“你还记得平南王家的丫头长啥样儿不?”
  霍锦成愣了下,继而道:“父亲是问的段家大小姐么?”
  太傅捋须,“嗯”了声。
  “怎么好端端问起她来?”
  “你只说还有无印象。”
  霍锦成想了想,脑子里浮起的却是二妞三妞的模样,他头回跟着爹娘去将军府做客时,段家大小姐也就二妞三妞现在的岁数。那天他因惦记着去庄子上看小马驹出生,不愿去来着,他母亲千哄万哄把他哄去了,路上还告诉他是领他去看他的小媳妇儿,所以他心里有抵触情绪,根本没正眼瞅段家小姐。
  事隔多年,他委实不记得她生什么模样,只恍惚感觉和二妞三妞差不多的样子,性情则像大妞,不爱言语,安安静静。
  那日,他母亲让他领着段心宁去花园荡秋千,或许是出于男孩子的捉狭心理,霍锦成故意把秋千荡得很高,他以为段心宁会和他妹妹一样尖叫或大哭,结果段心宁咯咯笑起来,还细声细气喊着让他再高些。
  他觉着无趣,不肯推了,借口要去捉蜻蜒玩儿,说完也不管她乐不乐意自个先撒腿跑了。她跳下秋千想去追他,结果从秋千上栽了下来,伤着额头,流了好多血。
  他记得,她当时捂着额头还安慰他来着,让他别怕,她是自己跌倒的,跟他没关系。
  后来她有没有供出是他的原因导致她跌倒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不过他想流了那么多血,额头只怕会留下疤痕。
  “没什么印象,想不起来。”霍锦成看眼他爹,又道:“她不是被仇家掳走了么,难道有消息找回来了?” 第215章 前尘往事   他既没印象,太傅便不想多言,只摇头暗叹口气。想着霍锦成年轻轻成了鳏夫,至今不肯再娶,若是段家大小姐没被仇人掳走,如今便该是他霍家的长媳。
  霍锦成膝下也不会只阿蛮一个女娃子。
  当年,太傅和他夫人,对还是镇南将军的嫡女段心宁都是十分满意。段心宁虽出身武将之家,但其父段韧南却是位文武双全的儒将,也是大宴国唯一一位异姓王。
  否则,以太傅这样的清流之家,又岂会愿和武将联姻。
  那段心宁三岁不到便能流利背诵千字文,太傅听他夫人说过,段家小姐性情也温和,没有一丝骄纵之气,小小年纪便跟着她父亲习练拳脚功夫,四岁就能跟她母亲对弈,据说将军府阖府上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只可惜,他儿无福啊,简大夫就算是段心宁,是平南王府被掳走的嫡女,如今也是为人妻为人母了。
  太傅心情就像深秋的寒风一样,萧瑟飘零。
  到了云记书肆,霍锦成亲自给他爹打来洗脚水,他在给他爹洗脚时隔壁传来三娘的哭骂声。
  明儿惠民医馆正式开业,三娘见卢淮安一直不提这事,忍不住开口问他,并让他明儿准备一面旗帜,请人写几个大字再拿几挂鞭炮送去。
  卢淮安不语,跟没听到似的。
  三娘是个火爆脾气,她已经跟他解释过,剖腹时她人是清醒的,穿着裤子呢。可他还是耿耿于怀。三娘忍了他一下午,进进出出总是阴着张脸,也不是完全不理你,问一句答一句,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温度,这就令人很难受了。
  如钝刀割肉一般的难受。
  忍到这会三娘忍无可忍了,终于爆发了。
  她一哭骂,七斤跟着啼哭起来,哭声跟个小猫儿似的,听得人心里刺挠刺挠的。在自个房里学习的卢俊逸听不下去了,撂下笔走了过来。
  “爹,你到底想干啥?”八岁男童很冷静很严肃地盯着他爹道。
  卢淮安抱头蹲在房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啥,就是觉着心里别扭,总想折腾点啥。可折腾出动静他又后悔了,好好的家搞得一团乱他更闹心了。
  “没啥,早点睡吧。”卢淮安起身,把卢俊逸送回他自己房里,又转来站在门口,闷头巴脑地告诉三娘,“歇了吧,明儿我去便是。”
  隔壁书肆,太傅洗完脚,顺手从书柜上拿下一卷竹简,打开见是三国演义,看了几行,便让来喜生个火盆来。
  霍锦成也顺手拿下一卷,打开是刘瞎子写的雾山怪诞,来喜把火盆生好端来后,又挑亮油灯,霍锦成扫眼油灯,吩咐他道:“明儿记得问简娘子要盏马灯,还是马灯亮堂。”
  “好的公子,小的记下了。”
  他父子二人对坐在火盆边,就着油灯看书,一会俱都看入了神。
  主子不睡,来喜自然不会睡,他去灶屋沏了壶香片,沏香片时看到灶屋有一筐番薯,便拿了几个过来煨在火盆里,又搬把小凳子坐在边上打着盹。
  此时,丁家村,刘瞎子正在给丁有田讲解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讲着讲着,他忽一拍额头:“坏了!”
  “怎么了?”丁有田问。
  “晚饭吃多了,上个茅厕。”
  “拿盏灯去,别掉茅坑里了,一会还得徒儿去捞你。”
  “老瞎子闭着眼也不会掉进去,你当老瞎子是你,蹲个粪桶都能掉下去差点把自个淹死。”
  “我那是让老五害的。”
  丁有田还只六岁多时,有回学着老大他们蹲在粪桶上拉屎,一边拉一边还和老五炫耀,宣称自己绝不会掉下去。老五跑出去捡了些石块来往粪桶里扔,他因担心粪水溅到自己身上,一慌张不慎掉进了粪桶里。
  好在是夏天,不过孟氏因怕直接将他扯出来,粪水滴得满屋都是浪费了,便直接连粪桶带人给他拎到河边,才把他扯出来扔进河里。
  孟氏一路骂骂咧咧,他一路在粪桶里大喊大叫,所以全村人都知道他掉粪桶里了。
  丁有田隐约记得,那天他都快让孟氏给他搓秃噜皮了,搓干净还被孟氏扯上来暴打了一顿,多年过去他都差不多忘了这事,亏得他师父还记得。
  刘瞎子记性一直都好,偏偏今儿忘了大事,他并非真的上茅厕,只是突然想起下午回来前,忘了把他写的雾山怪诞收起来。太傅是爱看书的,又认得他的字,这下坏了,人老了真是不中用,这么点子事都没记住。
  太傅是大宴朝结束五国纷乱后,恢复科举的第一届状元郎,他的策论还是当时身为相国的刘瞎子挑选出来,举荐给永平帝,殿选时又经永平帝钦点的头名状元。
  刘瞎子仅比太傅年长五岁,当太傅得知,是相国从一堆策论里惠眼识珠将他的文章挑了出来后,曾想拜在刘瞎子门下。但刘瞎子拒绝了。
  若是他当年没拒绝太傅,太傅一家早受他牵连或被流放或被砍头了。
  太傅私下称他为恩相,实际两人一直亦师亦友亦知己。
  此刻,刘瞎子只能寄希望于太傅没拿到他的书,而是拿了丁有田抄录的三国演义。
  如他所愿,太傅拿的正是三国演义,听简宁口述和自己拿书阅读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触。看到刘备身为中山靖王之后却沦落到卖草席为生,他不觉暗自唏嘘。
  太傅祖上也是前朝官宦人家,其曾祖父曾官至大司农,九卿之一,掌管一国之租税钱谷盐铁和朝延财政收支,职权等同现今的户部尚书。后遭奸人诬陷获罪,几经斡旋最终被判流放,后人永世不得参与科举。
  因当时五国已显乱象,祖上留下话来,霍家子孙哪怕世代为农也不可荒废学业,故而直到太傅这一代始终都谨记着祖上遗训,一直半耕半读,从未摘掉读书人的帽子。
  后大宴朝统一五国,天下初定,不久又迎来科考,凡大宴国子民,只要是读书人,不论身世,即便是五国皇室后人,皆能应试。此消息一出,举国沸腾,天下士子莫不奔走相告,都言是相国力排众议,唯才是举,才有此条例面世。
  天下士子无不感恩相国,感恩皇上。
  但民众的记忆是有限的,仅仅事隔两年多,当相国被扣上谋逆大罪,手脚套着重达几十斤的镣铐游街时,京城百姓骂声一片。寒冬腊月,不少百姓往身着单衣单裤的相国身上扔着烂菜叶,泼着凉水。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事隔多年,在这样凄清的静夜里,太傅和刘瞎子同时忆起这段过往,一个坐在油灯下黯然神伤,一个负手面向黑黝黝的群山迎风洒泪。 第216章 生小鸡论   霍锦成看得眼睛酸涩了,合拢竹简,抬眼发现他爹面上神情不对,看去仿似沉浸在了久远难以忘怀的往事中。
  “爹,爹?”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他连喊两声,太傅才恍过神,“没啥,什么时辰了?”
  来喜头往前蹿了下,抬头,揉揉眼,打着哈欠朝柜上漏壶看了看,“子时过半了。”
  霍锦成也扭头看了眼,“时辰不早了。”
  太傅垂下眼睑,默了会,起身把手中竹简扔给霍锦成,一言不发朝楼梯口走去。
  “爹!”
  霍锦成没想到他爹起身就走了,他还想跟他说说看了雾山怪诞后的看法,这本书看似是讲述各类山精树怪的荒诞故事,实则隐晦的影射了皇权及各地贪官污吏。虽打着前朝的幌子,细品字里行间却似乎有批判当今圣上之嫌。
  作者署名:无名氏。
  无名氏霍锦成知道,坊间流传的狐仙蛇妖的故事便出自此人,早在五国时期各国都严禁传播,各国官府还曾发布檄文抓捕无名氏多年,至今连是男是女都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沉寂多年,没想到无名氏又出新作,且言辞比之从前更为犀利,霍锦成想着明儿得告知丁有田,万不可让此类书简在云记书肆出现,以免引火烧身。
  “嗯,什么味儿?”他正要起身去放竹简,鼻中嗅到烤红薯的香气,侧目看向来喜问道。
  “噢,小的煨了几个番薯,是简娘子家种的,公子要不要尝个鲜儿?”
  “要歇息了,不吃,留着明儿早上煨热了再吃罢。”
  “得嘞,床小的早铺好了,公子歇着去吧。”
  霍锦成把三国放回书架上,雾山怪诞他拿上楼了,打算明天带去给丁有田,提醒他要么珍藏要么焚烧掉。
  清晨,简宁起床后便感觉温度又降了点,比昨天还冷,她加了件夹袄在里面,开门出来先去开了院门,再去鸡窝把母鸡捉了出来。
  母鸡这两天开始抱窝了,每天趴在窝里不肯出来,她把母鸡强行捉出来扔进灶屋,撒了把谷子在地上。
  院外,马小麦缩着脖子推门进来了,新砌的院墙加高加固了,他现今还翻不进来。他刚进到院子,果果也跑了出来,跟着大宝几个都穿好衣服出来了。
  “师父,我爹早上夸我了,我用师父教我的擒拿术偷袭我爹差点得手。”马小麦喜滋滋地告诉简宁,“我爹让我跟着师父好好练,不可懈怠偷懒,不然他会拿皮鞭抽我。”
  “小麦哥哥,你爹拿皮鞭抽过你吗?”三妞扎好马步问道。
  “抽过啊。”
  “我都没看到。”
  “那二回我爹抽我的时候我叫你去看。”
  “好啊。”
  简宁:“……”
  她这是收了个什么徒弟啊?是不是少根筋?哪有挨皮鞭抽还想着通知别人去观赏的,当围观大猩猩呢?
  她也是醉了。
  等简宁带他们几个练完功,做好早饭,太傅和霍锦成也到了。霍锦成看到丁有田才想起,一觉起来把雾山怪诞忘在房间没带来。不过他跟丁有田说了这事,跟他点了个醒,又问他打哪搞到的这书?
  丁有田颌首,“多谢,一会我让丁三爷把书都拿回来,我是花高价从一和尚手里买的。”
  霍锦成道:“看完最好还是烧了省事。”
  丁有田“嗯”了声。
  院外,田氏带着三个儿子来了,马小豆进院就高喊着三妞,三妞几个蹲在鸡窝前看母鸡抱窝,二妞仰面看向马小豆,“轻点,别吵,我们家的母鸡要生小鸡了。”
  马小米勾下脑袋往鸡窝里看了眼道:“没有公鸡,生不出小鸡来的。”
  三妞一听,立马反驳,“我娘说了,再过十几天小鸡就生出来了。哼,小鸡是母鸡生的,关公鸡什么事?”
  “哈哈哈……”马小米大笑起来,他指着三妞,“傻不傻,没有公鸡光靠母鸡是生不出小鸡的。”
  “瑶瑶别听他的。”马小豆俯身凑近三妞,“肯定能生出来,信你娘的,我二哥他知道个屁。”
  “我怎么不知道?”马小米掀开马小豆,“不信你问大哥,去问娘也行,看我懂不懂。”
  马小豆挠挠头,觉得他二哥变蠢了,瑶瑶说得一点没错,生小鸡是母鸡的事,关公鸡屁事啊?
  兄弟两人闹到了田氏那,田氏一听气笑了,“都给我滚蛋,书不好好念书,尽打听些屁事儿。”
  田氏把他们都给轰跑了。
  秋哥盘距在几口灶边,悠哉悠哉吃着田氏给它带来的早餐,如今翠姑回来了,梅香和来喜也在,它算是彻底解放了,只需时不时替补一下即可。
  辰时不到,医馆外已陆续围有一些村民,还有不少附近村子里的村民也闻迅赶过来看热闹,其中好些都是过来看传说中的女神医的。
  为了今儿医馆开张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正和族长特意穿了身新衣裳,让俩小老儿无比激动的是,镇君还打发何捕头领着两名衙役过来捧场,还送了面“妙手回春”的旗帜。
  吴丰阜也来了,不过他不是代表镇衙,也不是为庆贺医馆开张来的,他是为了丁珠而来。自昨儿见过丁珠,他便一直念念不忘,昨儿吃过晚饭就去找了他大姑吴凤仙。
  他估计这会他大姑正要给丁珠的未婚夫婿算命,要不了多久丁珠的婆家就会过来退婚,他先看会热闹,一会等他大姑来了再一块上老丁头家,他请了他大姑给他做媒。
  里正和族长依次发表讲话后,两人请简宁出来讲几句,简宁一站出来下面议论声一片,声音主要来自外村那些慕名前来的人。
  “没想到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媳妇儿,别说长还得真俊俏,只是这么年轻真有传的那么厉害吗?”
  “不知道哇,这瞧着娇皮嫩肉的夜里暖个床还行,看病我琢磨着悬,只怕不靠谱。”
  “你们仔细挨揍,这小娘子听说厉害着呢,十几个壮汉都不是她对手。”
  人群里叽叽喳喳说什么的都有,但当简宁简单讲完几句话,掌声如潮,比里正和族长说话时还热烈,只因简宁说了外村的也欢迎,而且检查是免费,只抓药就诊需要付钱。
  辰时到,里正和族长共同点燃了第一挂鞭炮。
  鞭炮声中卢淮安匆匆赶到了。 第217章 上门提亲   卢淮安早起又不大想来,简宁救了三娘母子他心中是有数的,可他担心自己看到丁有田会膈应,到时万一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说出不该说的话来,影响到两家和睦就不好了。
  可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来,不来三娘定会跟他闹,来了看见丁有田,他心里跟扎进了根刺般难受。偏偏还有些人得知就是他媳妇做了剖腹术取娃的,一个个都围上来问东问西,他羞得脸都涨红了,感觉这些人都是故意在嘲笑他,心里想着只怕大家伙都知道三娘被丁有田看光光了,刻意看他笑话呢,拿他当猴儿耍。
  他悔得要死,真不该来,放了鞭炮,把旗帜交到简宁手上,他一句话没留下抬脚飞快去了。
  “卢淮安好像不对劲,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咱们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吧?”简宁悄声问丁有田。
  “他娘不是病了么,许是三娘没人照顾,着急回去忘了说也是有的。”
  简宁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人家专程来捧场茶都没喝上一口,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打算过两天去看下三娘,顺便带点野味过去,也是个心意。
  村民开始排队看病,里正和族长帮着维持秩序,问诊的大多都是上了点年纪的老年人,看的多是眼疾,简宁一一送了眼药水给他们。让他们用一阵后再来复诊。
  忙活了个把时辰才渐渐消停。
  她这消停些了,老丁头家闹起来了,丁珠的婆家打发媒婆来退婚,说是又找高人和了八字,丁珠和对方八字不和,两人五行都缺水,不适合做夫妻。男方自知理亏,也不让他们家退还全部彩礼,只要求退还一半。
  媒婆也没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后,丁珠哇一声哭了,姑娘家被退婚往后可不好再找婆家,刘氏更是气得一蹦三尺高,连推带搡给媒婆轰到了院里。
  “去告诉那不要脸的,还想退彩礼,门都没有!”
  “我只来传个话,你们两家成与不成碍不着我的事,也不是我让你们两家不成的,你犯不上冲我嚷嚷。”
  媒婆反正拿了跑腿费只负责传话,不负责帮男方要回一半彩礼,她们做这行的都是人精子,来前就说好的。
  帕子一甩,媒婆扭着大屁股走了。
  “我滴个天老爷啊,咋飞来这样的横祸啊!”刘氏瘫坐在地捶打着胸口哭嚎道。
  昨儿她还倚门看孟氏和高氏的笑话,今儿倒过来了,孟氏和高氏这会倚在堂屋门口一边一个看着她的笑话。
  两人都觉十分解气,虽然孟氏也恨高氏,恨她昨儿说她的儿子只会给她挣诰命,没孟氏的份。可孟氏眼下更恨刘氏,她这当婆婆的,手上没钱,媳妇当了家就不把她这婆婆放在眼里,令她恨得牙根直痒痒。
  做梦都想把刘氏和老大给打死!
  哪里知道她俩人高兴得太早,刘氏还没嚎上几嗓子呢,吴凤仙领着吴丰阜大摇大摆地来了。
  孟氏看到吴凤仙想起请她降简氏花的冤枉钱,还有害得自己被老丁头给踹下坡,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生活都不能自理这事,气便不打一处来,扑上来就欲撕扯她。
  “慢着!”吴凤仙抬起只手,手上还拎着礼物,两只手都拎得有。可礼物不是给孟氏的,她也知道如今老丁头家不是孟氏当家了,孟氏还只当她是给自己送的礼。
  看在礼物份上,她顿住了,刚要伸手去接她手中礼盒,吴凤仙冷声道:“这可不是给你的,我今儿来也不是跟你翻旧账的,我是替我侄儿上门说亲来的。哼!”
  她说罢,一屁股撞开挡路的孟氏,径直朝刘氏走去。
  “老大媳妇,恭喜了。”吴凤仙又斜眼吴丰阜,“还不快上来见过你岳母,咋还不好意思上了。”
  “嘿嘿。”吴丰阜干笑两声,他岂会不好意思,上前给刘氏行了拱手礼,他本想单腿行个跪礼的,转念想到,他不过是讨个小妾,于是便改了拱手礼。
  “岳母大人,给你见礼了。”
  他堆着满脸笑,连小婿都不愿说一声,唤她声岳母大人他觉得已经够给刘氏脸了。
  “你乱叫个啥?谁是你岳母?哪冒出来的二百五跟这瞎叫啥?”刘氏压根没认出吴丰阜,昨儿在公堂上她也没敢东瞅西望,加上吴丰阜今儿特休沐一天,穿着便服来的,她哪知道他是镇衙里的书吏。
  她瞟眼吴书阜,心里更加厌恶了。
  留着两撇老鼠须,干巴拉瘦不说,看上去还贼眉鼠眼的,岁数只怕比她家丁有旺都还大,就这副丑模样还想娶她家珠儿,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刘氏不打量他还好,一打量,直犯恶心。
  “滚吧!别脏了我家院子!”她冲吴丰阜喝罢,又动手去推吴凤仙。
  “哎哎哎别推啊,你听我说!”吴凤仙脚一跺,下巴朝自个侄儿点下,“知道他是谁不?说出来吓死你,给老娘听好了,我侄儿可是镇衙里的书吏,镇太爷的大舅子,看上你们家丁珠是你们的福气,别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的!”
  吴丰阜也直起腰,轻咳了两声,端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啥?你说啥?”一听是镇衙里的书吏,还是镇太爷的大舅子,不单刘氏愣住了,孟氏高氏一下都愣住了。
  吴丰阜见状腰板挺得更直了。
  丁珠本来在房里趴在床上哭呢,听到院里动静,她走出来探头看了眼,认出真是昨儿那书吏,岁数都快赶上她爹了,这才被退婚就摊上这么个糟老头子来提亲,这不是作践人吗?
  气得她跺足大哭起来。
  “哎哟小丁珠啊,别哭别哭,你这一哭吴爷我心都像被揉碎了……”吴丰阜一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哪还把持得住,要不是还没说定这门亲事,他都想上前直接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抚一下了。
  “娘!娘!”丁珠见他凑过来挤眉弄眼丑得跟个鬼似的,气得双足乱跺,身子都快扭成麻花了。
  刘氏反应过来,她女儿花朵一样的人,哪里能嫁给这么个丑八怪,这是在她自个家里,又不是在公堂上。她努力壮起胆,跑过来挡在丁珠前面,也不敢指吴丰阜,侧过脸道:“官爷请回吧,我女儿说了婆家了。”
  “我呸!”她话落,孟氏跳了出来。 第218章 你算个屁   孟氏实在忍无可忍,她觉得刘氏是当了两天家被猪油蒙了心,以为自个能上天了。
  她呸!
  就是个蠢货,眼皮子还浅,只考虑她自个女儿,一点不为他们这个大家庭着想。
  说到底还是嫩了点,家不是那么好当的,舍弃珠儿一个算啥?能攀上镇衙里的人往后在整个丁家村,哪个不开眼的还敢不把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
  这正是他们老丁家翻身扬眉吐气的大好机会,她可不能让刘氏这个蠢家伙把送上门的好事儿给搅黄了。丁珠的婚事她这个做奶的不能做主,但她儿丁有旺能。
  轮不到刘氏一人来做这个主。
  她指着刘氏鼻子骂道:“什么婆家?婆家在哪?媒人都上门来退亲了,你当这事捂得住呢?越捂越臭,珠儿的婚事由不得你做主,行不行的得等她爹回来,你给我闭上你那粪坑。”
  孟氏骂完,调转屁股,对着吴凤仙和吴丰阜便换了笑模样,“别听她胡说,她一妇道人家懂个屁,我孙女先前确实说了婆家,但人家重新请高人测过八字,两人八字不和,才刚媒人才上门来退了那门亲了。”
  她说着把人往堂屋里请,“先进去坐会,等我大儿回来,他领我家老头子去镇上看病了。这事得我大儿做主呢,他说话就回来,先进屋坐。”
  孟氏说罢,顺手去接吴凤仙手里的礼物。
  吴凤仙多精啊,她见孟氏跳出来指着刘氏骂,说这事得等她大儿回来做主,刘氏声都没吭一声,便知道刘氏是个不中用的,在自个女儿婚事上做不得半点主,也就放心把礼物塞给了孟氏。
  进到屋里,孟氏请他俩入座后,自个盘腿坐在炕上,一下感觉自个又行了,扬面朝外高喝道:“客人都进屋了,还不赶紧上茶水来?”
  “娘!”丁珠扭了下身子,“反正我死也不嫁给那丑八怪。”
  刘氏已经六神无主,她原本就不是个聪明人,她完全可以不必理会孟氏,但看见高氏进了灶屋,她恍惚有种管家权正从自己手上悄然流逝的感觉,忙撇下丁珠进了灶屋,一把推开了高氏。
  “我来!我珠儿的事用得着你来掺合?”她拎上茶壶去了堂屋,进去放下茶壶,本不想给吴凤仙他们倒茶,不过终究还是顾忌吴丰阜公门中人的身份。
  倒好茶,她也不出去,自顾在屋里坐了,反正她闺女的事别想把她这个当娘的撇开。
  “大侄子你是没娶过亲还是……”孟氏想问吴丰阜是不是死了媳妇,想讨丁珠做续弦,不过没好直接问出来。
  意思到了,对方听懂了,自然会接上话。
  “想什么呢。”吴凤仙因恨孟氏前回整的那事,令她折损很多吃饭的家伙式,又扫了颜面,搞得她现在生意都难做了,不然她堂堂一仙姑也不能来做媒人。
  故而她一点不给孟氏留脸面,她挺直脊背,抬手抚了抚自己鬓边头发,漫不经心又傲慢地道:“我侄儿吃的是衙门里的饭,怎会没娶亲。”
  “那还来我家干啥?”刘氏“嗖”一下站了起来。
  吴凤仙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你急什么?喊什么?我侄儿看上你家闺女是你闺女的福气。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侄儿媳妇肚皮不争气,至今无所出。可人家爹大小是个员外,那岂是你们家能比的?”
  “咳咳。”吴丰阜轻咳两声,觉得这时候自个得表个态,他慢条斯理地摸着唇上的一撮老鼠须道:“这个嘛,你们放心,小丁珠过了门,只要给我生个一男半女,就算是妾,老爷我也把她捧在掌心里。”
  “啥?”刘氏一下又弹了起来,“你说啥,做妾?让我珠儿给你做妾?”
  “我呸!”她气不过,也不管他是谁了,照他狠狠啐了口,“你做梦想媳妇呢,我就是养个老闺女,也绝不会把我女儿送给人做妾,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刘氏都想拿大扫帚扑死他了。
  讨她珠儿做媳妇她都未必瞧得上,怎么敢起让她珠儿给他做妾的念头?美得死他!
  吴凤仙稳得一批,同时示意吴丰阜也稳住,她吃了五十多年饭了,心里有数得很。她量死孟氏和丁老大不会拒了这门亲,剜眼刘氏,她冷嗤一声道:“你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自古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父在前,母在后,行不行的也得你男人回来发了话才作数。”
  “你算个屁!”她把刘氏啐吴丰阜那口,啐回给了刘氏。
  刘氏的确啥也不算,老大丁有旺推着老丁头回来后,听说吴丰阜要讨他闺女丁珠做妾,他心里也是冒火的,但他眼睛却往他爹老丁头望去。
  他虽当了家,可在老丁头跟前,他仍习惯性地看他爹的眼色,凡事都想着先讨他爹个主意。
  吴凤仙是个会来事的,这时候体现媒人的重要性了,她做仙姑的惯会察言观色,见人下菜碟,知道该如何切入重点。
  “大兄弟啊。”她堆起满脸笑,凑到床前,“这门亲结了你们家不亏,我侄女儿可是镇太爷的夫人,我侄子是镇太爷的大舅子呢!往后你们家在丁家村谁敢不敬着你们?那便是横着走都没人敢管!”
  “再说了,你们家又不是只丁珠一个女娃子,哪一房没闺女?名份算个啥,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管他做妻做妾,只要嫁过去吃喝不愁,时不时还能帮衬娘家不就得了!你自个琢磨琢磨,这门亲能不能结,你们要不想结,我们绝不强求,多的是好女娃子愿意,后面排老多人呢!”
  “老爷子。”吴丰阜也趁机打蛇随棍上,赶紧又表个态,“我吴丰阜别的不敢说,在这白沙镇还没有我办不来的事。只要小丁珠跟了我,日后能给我开枝散叶,我拿她当菩萨供着。你们家有个啥事能用上我的,随时说话我随时给你们办了。”
  这姑侄俩句句话都说到了老丁头和孟氏心上,老丁头扎了几次针,嘴巴已经没那么歪了,加上粮食回来了,也卖了钱了,他心情一好,恢复得自然快,如今说话利索多了。
  他看向老大,“你咋想?” 第219章 半斤八两   吴凤仙和吴丰阜那番话,同样句句说到了老大丁有旺的心上,他还认出吴丰阜是那回丁平顺领着他去县衙打听老五时,喝斥过他俩的人。
  当日在他和丁平顺跟前高高在上的人,如今竟求上门来想当他姑爷,他心里莫名感到一丝儿满足。
  他还能咋想?从小到大他爹就是他心目中的神,只要他爹夸他一句,哪怕一天不吃饭他都兴头十足。
  此刻,看着老丁头希冀的眼神,他上下嘴皮一碰:“我听爹的。”
  “她爹啊!”刘氏两手照腿上一拍,刚嚎得一嗓子,孟氏便跟头母老虎似的冲上来给了她两拳。
  “你嚎丧啊?要嚎死一边嚎去!”
  老大和老丁头一点头,这门亲事妥了,孟氏也终于意识到,她要想制住刘氏高氏必得把老大和老丁头笼络住。而老大听老丁头的,老丁头眼瞅着能说话了,要能重新站起来,这个家就还是她和老丁头当家作主。
  所以,孟氏在吴凤仙姑侄欢欢喜喜地走后,立马抹着泪向老丁头展开自我批评,说得声泪俱下的,还扇了自己几耳光,脸都扇红了。哭着说自己也是因为家里钱打了水漂,急的,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把气撒在老丁头身上。
  老孟氏下起脸来也是没谁了,最后哭着跪倒在老丁头跟前,哭诉自个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临了因着老丁头倒下了她一把年纪还受儿媳妇的气。
  成功把老丁头心给哭软了,最主要老丁头觉着孟氏还是和自己同心的,在大事上有大局观,心里装着这一大家子人。不像刘氏那个糊涂虫,今儿要不是她把吴凤仙姑侄留下,这事说不准就黄了。
  看着鬓边生了白发的孟氏,老丁头想着自己在她瘫了的那些天里,待她也不好,权且算一报还一报吧,毕竟风风雨雨过了大半辈子,他让孟氏去把老大两口子还有家里其他人都喊来,他有话说。
  除去老二老三外出帮工找钱去了,还有丁权也去了学堂,很快其他人都到了。
  丁珠哭红了眼,是被刘氏给扯进来的。
  老丁头宣布自个还活着,只喊了声老大,老大丁有旺便立马喝斥刘氏交出钥匙。
  钥匙重回孟氏手上,家还是她和老丁头当,她一下又抖了起来。
  丁珠遭婆家退亲要嫁给吴丰阜做妾的消息,很快在丁家村传开了,丁有田和简宁第二天也得知了此事。
  “咱们只怕会有麻烦了。”丁有田皱着眉头道。
  “别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们要敢生事,最后不定谁倒霉。”
  “我倒不是担心别的……”丁有田欲言又止,丁珠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丫头打小好吃懒做,跟她爹一样不是个有主见的人,他担心丁珠之后会受孟氏和老丁头蛊惑,唆使吴丰阜跟他们做对。
  自古民不与官斗。
  吴丰阜好赖是衙门里的人,他要想找他们错处为难他们,实在太容易了。虽不致能将他们怎么样,但终归是蛮讨嫌的。
  几天后,一顶青衣小轿,悄没声儿的将丁珠抬去了吴丰阜家。孟氏也知道给人做妾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家有了后台,只要自家人不当回事,别人也就没啥可说嘴的。
  就算说嘴,她相信也没人敢当她面说,她在村里晃悠重又将腰杆挺得板正。每看到有人往惠民医馆去,或是当她面提及简宁医术高超,她都会狠啐一口,再骂上一句。
  惠民医馆自开张后,每天十里八乡前来求医问诊的人几乎没断过,大多都是老年人眼睛上的问题。特别是年长的妇人,长年在油灯下做活计,青光眼白内障和飞蚊症患者居多。
  还有就是静脉曲张,倒是现代老年人易患的高血压几乎没有。
  简宁发现一些老年人的白内障特别严重,建议他们做手术摘除,可他们大多害怕在眼睛上动手脚,宁可接受保守治疗。
  看来在古代发电还真是很有必要,只可惜简宁对电力一窍不通,帮不上马福全的忙。好在各地工匠奇人陆陆续续来了丁家村,简宁听马福全说来的人里不乏懂天文地理的,古人的智慧有时连他这个现代人都叹为惊止。
  村里族学在丁珠出嫁几天后也办起来了,令族长和里正无比激动的是太傅居然主动担起夫子一职,这可是京城里来的夫子,族长和里正在第一天开课前都分别讲了话,警示族中弟子要珍惜入学的机会,认真听京城里的夫子讲课。
  头几天开课,里正和族长都跟个小学生似的,坐在教舍里聆听太傅授课。大妞和常氏家的大丫,还有里正家的秋英也都进了族学,和族里男娃子们坐在同一间教舍里,接受启蒙教育。
  自大宴朝开国以来,丁家村族学还是全国头一所男女混合教学的。因暂时没请到别的夫子,除去太傅之外丁有田也暂代起夫子一职,他头天走进教舍,族里孩童都哄笑起来。
  但是,一堂课上完,孩童们相继鼓起掌,他主要教他们认字,他把大字写在竹简上,从最简单的字教起,要么编了句顺口溜,要么讲了则小故事,以此强化孩子们的记忆。
  第二天抽查,族学里二十多个孩童几乎都记住了他教的字。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简宁在丁有田生日的前一天,终于抽出空去镇上看了三娘。
  三娘还有两天出月子,简宁上楼后发现她眼睛红红的似哭过,追问几句后三娘才道出实情,“那丁平顺的嘴也太碎了,我总想着那日提早发作虽因他而起,可好歹也是他伸手将我送去你那的,也算于我们母子有恩,本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的……”
  她拿帕子捂住脸抽泣起来。
  “两个都是半斤对八两的,隔三差五斗嘴,怄了气回来就给我脸色看,我真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孽,碰上这么个冤家!”
  简宁没想到那日让丁有田帮着打个下手,竟还给三娘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当时实在是没有其他人手,田氏常氏还有翠姑都不敢拢边,她心里虽然也生丁平顺的气,但卢淮安的心眼确实小了点。
  “你别伤心,自己的身子自己要知道爱惜,回头我让……让我相公跟平顺大哥说说,不叫他再和卢大哥争吵。他要不听,我便另外请人,不让他跟这做了。”
  “妹子,你听我的,别叫你家相公去说,没用的。这人心里有了刺,他自己不想通,旁人做得再多都无用,何苦让人丢了饭碗,就当还他当日救了我们母子一命的情份,千万别去说他,啊?”
  三娘不知道,因着她这点子善心,不想令丁平顺丢了简宁这的差事,却葬送了自个母子的性命! 第220章 月牙玉石   简宁从三娘家店铺出来,看到丁平顺在她赶来的马车前探头探脑,她悄悄过去在他背后猛然问道:“平顺大哥,看什么呢?”
  丁平顺看去好像惊了下,他转过身讪讪笑道:“没,没看啥,吓我一跳。”
  简宁半开玩笑地道:“呀,对不住,吓着你了。不过,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这理儿。你这是打哪来?”他说着往三娘家店铺看了眼,面上神情颇有些不自然。
  “我来镇上采买,顺便去看了下三娘,我再去普仁堂打个转就回去了,你去忙你的吧。”
  “诶,今儿书肆客人真个还挺多的,那我忙去了。”
  “噢等一下。”
  简宁又叫住他,“开店做生意还要是和气生财,左邻右舍投缘就多来往,不投缘不来往也就是了。不要跟人针锋相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搞僵了不好。远亲还不如近邻呢,你说是吧?”
  “啊哦,是的。”丁平顺面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下很是恼火,他每日给几个娃儿做饭简宁是不给他开工钱的,但米粮和柴油酱醋都是简宁出。
  他自己两父子也是跟这儿吃。
  另外,他帮刘瞎子招待书肆客人也是有分红的,偶尔还有赏钱可拿。
  不过他不认为这样简宁就有资格训斥他,再怎么说他也是丁有田的大哥,他把怨气记在了卢淮安和三娘头上。
  认定是三娘跟简宁面前说了他坏话。
  简宁原本是不想跟他说这些的,方才也是想到三娘月子里忧思过重,一时没忍住才说了几句。
  她不认为自己说的有什么过火的,这还是看在常氏的面子上,不然话说出口只会更不好听。
  “师父,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简宁走进普仁堂,杨瑾瑜正好在大堂跟柜上掌柜在说话,看到简宁很是惊喜意外,忙往里屋请着她,“大冷的天,快来火盆边坐着。”
  “我来镇上采买,顺道给你们带了些药来。”她把自己每天攒的眼药水和一些常规药物拿给了他。
  常规药她都另外用布袋装了,只眼药水不好换,不过她把标签全给撕了,让丁有田另标注了药名和作用以及用量等。
  “哎呀,太好了,上回师父给我爷的眼药水,我爷用了直说好,我还寻思着过两日上师父那学习的时候找师父要些呢,不想师父今儿竟亲自送了来,真是太好了。”
  “我告诉我爷去,他在后院看药草,我马上来。”
  他兴冲冲地掉头就要走,简宁叫住他,“你忙你的,我走了,还要去采买一点东西,你有空了随时去找我就是。”
  “师父需要采买些什么,我陪师父一块去吧。”
  “不用,家里日常用的,我自己去逛逛。”
  简宁从普仁堂出来,去了“郁香堂”,一家专卖各类首饰挂件的铺子,她要把自己扎的人偶配个玉坠弄成挂件,再配个好看的盒子做为丁有田的生日礼物送给他。
  她在郁香堂一堆玉石里,相中一块黑不溜秋形状像月牙的玉石,这块玉石混在一堆璀璨夺目的玉石里看去极不显眼,她也不知为何自己一眼看中。
  店主见她气质不俗,穿着虽不华丽,衣料却质地上乘,原以为来了个低调的大主顾,哪知她挑了最不起眼的玉石,店主眼神一下黯淡。
  “小娘子若喜欢这块,五十文与你了。”
  语气亦淡淡的。
  “行,给我打个孔,配个穗子,和这个布偶一起给我弄个挂件儿。”
  店主漫不经心瞟眼,发觉她那布偶穿戴有些奇特,拿起看了看,“这是西域那边的穿戴吗?看着也不大像,有些儿古怪呢。”
  “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买来的。”
  店主看眼简宁,再看看布偶,“别说,和小娘子长得还挺像。”
  本来就是比照她自己相片做的当然像了,简宁笑笑,又挑了个首饰盒,她先付了五十文钱,去其他店铺转了转,给大妞她们各挑了一件冬衣,再转来取了做好的挂件,越看越喜欢,穗子颜色配得都挺好。
  付了剩下的钱,她把挂件放入首饰盒,出来后又放入了百草间,回去的半路上她忍不住又拿出来看了看,看着看着她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多年前看过这块玉,她也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感觉还是原身秀姑的。
  穿过来久了,魂魄入驻肉身时间长了,好像已经合二为一。
  第二天,丁有田早晨起来,看到床榻边的首饰盒,打开后,唇角一点点勾了起来。
  自那夜简宁许了他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后,他一直忍着没问她这个人偶去向,可心里一刻都没忘怀过。
  他也曾暗希冀简宁会在他生日这天给他惊喜,把这人偶送给他,此刻得偿所愿,他顿觉神清气爽,天气似乎都没那么冷了。
  丁有田穿戴好简宁给他准备好的衣裳,连同鞋袜都是崭新的,他把人偶挂件和秀姑从前给他做的荷包都佩在了腰上,开门出来时又低头瞧了瞧,眼底笑意掩都掩不住。
  等他进了饭堂还有惊喜等着他,饭桌上摆着一个大蛋糕,面粉是简宁昨儿临睡前揉好的,放在灶上火炉旁醒发了一夜。因古代是磨盘磨面,无法脱离麸皮,所以蛋糕蒸出来虽然蓬松颜色却较黑,简宁还打了好几颗鸡蛋在里面呢。
  不过蛋糕口感不错,简宁也学过做各类面点,式样做出来像那么回事儿,她还提前教会了大宝大妞他们唱生日歌,丁有田进来时简宁头一点,他们几个拍着手大声唱起了生日歌。
  丁有田本还在笑,笑着笑着眼睛湿润了。
  这是他人生头回正儿八经过生日,记忆中他第一次过生日也是唯一一次过生日,还是在他满八岁那年。那天清晨他睁开眼,秀姑一手藏在身后走来他床边,然后伸过手在他面前摊开,他探头一看,她掌心里躺着枚煮熟的带壳鸡蛋。
  但是,那天被老五告发了,他和秀姑都被孟氏给暴揍了一顿,那枚鸡蛋是秀姑偷偷在鸡窝里捡的藏起来的。
  家里鸡蛋攒起来是要卖钱的,从那之后秀姑再没敢偷藏鸡蛋,他也没再过过生日。
  “快吹蜡烛许愿啊!”简宁笑盈盈地道。 第221章 浮想联翩   蜡烛是简宁从百草间她原来的背包里找出来的,是带螺纹状的彩色小蜡烛,这包蜡烛还是穿越前一天为给武队庆生买的。
  那天她在家做了个小蛋糕,又去蛋糕店买了盒生日蜡烛,本打算当天鼓起勇气向武队表白的。结果蛋糕还没送出去临时接到紧急任务赶赴边境,出发前她把蛋糕锁到了办公室柜子里,准备出完任务回来再送给武队。
  可谁知第二天她在边境森林里牺牲了,醒来就到了古代,成了四小只的娘亲,丁有田的娘子。
  幸好那天她把蜡烛放在了背包里,不然少了蜡烛可就少了气氛。
  “闭上眼睛在心里许个愿吧。”她又笑眯眯地催道。
  “好,这便许。”丁有田深深地看了简宁一眼,这一眼落在梅香眼里,她嘴撇了撇,心里老不高兴了。
  “丁大哥,你许的什么愿?许愿管用吗?”梅香待丁有田许完愿眼开眼,迫不及待问道。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简宁扫眼梅香,今时不同往日,她和丁有田已经拉过钩许了终生,梅香再要有什么过火的举止她不会放过她的。
  梅香暗嗤一声,视线落到桌上蛋糕上,又道:“这什么蛋糕做得可真丑。”
  “那你别吃!”二妞气鼓鼓地瞪着她道。
  “梅香姐姐,一会让我娘给你看下眼睛,我娘做的蛋糕这么好看你还说丑,你眼睛不好,要滴药药。”三妞一本正经的对她说道。
  “我谢谢你,不用你操心,我眼睛好着呢。”梅香心里想着,她眼睛要不好能看上你们爹爹?
  真是的,小屁孩儿。
  梅香巨讨厌二妞三妞,尤其二妞。嘴巴最臭,又好吃,又爱漂亮,这两个小不点都不好拿捏。只大妞稍微顺她眼一点。她暗想着,等她拿下丁有田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头一个就把二妞三妞发卖了。
  卖去大户人家里做小丫鬟,做一辈子小丫鬟,累死她俩,看她俩还敢一唱一和跟她做对不!
  简宁把蜡烛拿下来,递了把刀给丁有田,刀也是她从背包里拿出来的,小巧精致,极其锋利,是她的贴身暗器,近身搏斗时用来对付穷凶极恶的歹徒的。
  “从这下刀,这一块不要破坏了,整个切下来,归你享用了,你是寿星佬嘛。”简宁指着蛋糕上她捏的面人儿。
  一起七个小面人,除了他们一家六口还有刘瞎子。
  “这个给我。”二妞指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面人儿中的一个,嚷嚷道:“我要吃妹妹。”
  “那我吃这个,我吃二姐。”三妞指着另一个道。
  “不许浑说。”丁有田手中刀子还没落下,“这些小人儿做得太真了,我可不忍心吃,还是切下来供着吧。”
  他把皮上一层的七个小人儿小心切了下来,放在一边,才又去切蛋糕。
  简宁笑道:“早知这样我就不捏面人儿了。”
  “不,捏得好,我很欢喜。”丁有田把切下来的第一块蛋糕递给简宁,“谢谢娘子,费心了。不仅为我的生日费心了,还为我们这个家费心了。要没有娘子,我们这个家现在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儿,辛苦了,娘子!”
  “这有什么的,都是我应该做的。”简宁接过蛋糕,低了头,不知为何丁有田这几话说得她鼻子发酸,有些儿想哭。
  但心里也有丝甜蜜。
  她头回听到有人跟她说这些暖心的话,她师父乌阿婆是个少言寡语的人,不管什么事她做得好与不好都不会说什么。做错事,挨罚;做得好,师父最多点下头,算是认可。
  后来她进了警校到了特警队,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常做些面点送给队友们品尝,大家要么说不错,要么说谢谢,久而久之她习惯了默默付出,自己也认为是顺理成章的事。
  今儿乍听到丁有田跟她道声辛苦了,费心了,不得不说虽然莫名想哭,可这种感觉却是好极了。
  梅香见她眉眼带出欢愉之色,暗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高兴什么呀?丁大哥不过是利用你给他管家带孩子呢,真当丁大哥喜欢你?
  要说丁有田喜欢简宁,梅香是一万个不信。昨儿吃晚饭前太傅和丁有田在堂屋说话,她借着进去送茶水悄摸往里屋扫了眼,看见里屋除了一张小床之外还另放有一张床榻。
  谁家两口子卧房是放一张小床的?由此她断定,自己原先猜想的没错,多半她丁大哥是奉父母之命娶的简宁,难怪丁大哥要跟他父母断绝关系。
  对,肯定是这样。
  梅香越想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没错儿,信心莫名大增,视线忍不住就往丁有田瞄去。
  这一看才发现他腰上垂着的挂件。
  “丁大哥,这挂件好丑,还有这块黑玉,怎的弄了个黑色的,一点不好看。”
  昨天丁有田身上还没有这个挂件,梅香知道一定是简宁送他贺生的。
  “这人偶好奇怪,穿的什么衣物,头上还戴着个怪帽儿。咦,怎的瞧着像是……是简姐姐么?”
  她看向简宁。
  “没错,你眼睛没毛病,是我。”简宁没好气地瞪她眼道。
  “梅香姐姐的眼睛有毛病,明明很好看,我娘最好看了。”三妞不服气,一说话蛋糕屑都喷了出来。
  二妞咽下嘴里的蛋糕,斜刁眼抬头望着梅香大声道:“我娘比你好看一万倍,我娘穿什么都好看,你再说我娘坏话晚上不要你睡在我们房里了!”
  梅香瞪着她俩道:“我不过实话实说,你们不愿听我不说了便是,吃东西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你这嘴说累了,也该堵一下了。”丁有田把给梅香的那份递过去,“快吃吧,少说些话儿,尤其是不该说的。”
  “丁大哥,人家也没……没说什么嘛。”梅香双手接过蛋糕,心里瞬间美滋滋的,她就知道丁大哥心里有她,瞧吧,她和丁大哥是最后吃的,丁大哥给了她,自己也切了块,他俩连蛋糕都是挨在一起的呢。
  其实丁有田哪里是她那么想的,不过是先紧着他自己家人,又因梅香好歹算是个客,所以在自己之前先给了她一块,哪里想得到她心里会因此浮想联翩。
  大宝大妞也都不喜欢梅香,但二妞三妞说了她,两人也就没发表什么意见,反正她只是在他们家暂住一阵子,没必要理会。
  二妞三妞吃过蛋糕,早饭都不吃了,两人回屋分起蜡烛。因丁有田今年满二十七岁,简宁只插了二十七根蜡烛,多出一根,两人都想要。
  一言不和,两个小家伙居然大打出手,在房里干起生死架来。 第222章 倔强小妞   二妞三妞跟着简宁习武已有一段时间,两人战斗力都呈直线飚升。二妞嘴巴不饶人下手倒还善,三妞则是嘴甜手狠,二妞一上来就吃了亏,被三妞一下抓花了脸。
  这下把她搞毛了,边哭边亡命反击,很快两个小家伙都不同程度挂了彩,还是二妞的进宝见势不妙跑出去搬救兵。
  进宝冲到在院里烧火酿酒的梅香跟前,咬着她的裤脚急得尾巴直甩,梅香拿脚踹它,“走开!讨厌!”
  “它这是干啥呢?”田氏觉着不对劲,站起了身。进宝吱溜又蹿到田氏跟前,张嘴去拽扯她裤脚。
  “听,好像谁在哭,不会是二妞三妞谁摔着了吧?”常氏说着也起了身。
  “我去看看。”田氏抬脚往西屋那头跑,进宝火速跟了上去。
  “哎呀我滴个亲娘啊,这是干啥?快撒手,咋还干上架了?”田氏一进屋见三妞拽扯着二妞头发,把二妞脑袋都快摁到地上了,二妞也不甘示弱,一手拽扯着三妞头发,拼命想把三妞头也摁下来。
  “撒手!”田氏刚把三妞手强行掰开,岂料二妞直起腰,哭着一把又揪住了三妞头发,将三妞头又摁了下去。
  三妞头朝二妞一拱,两人倒在地上,这下互相揪着对方头发两人死活都不肯撒手。元宝瞅个空子咬着二妞衣裳往后拖,进宝见了啮牙凶着元宝,很快两只小银狐为了护主也干上了。
  田氏急得嗷嗷叫,她家几个儿子打架都不带这么狠的,两个小家伙嫩胳膊嫩腿的,她又不敢下力生扯,情急下只得跑去医馆叫简宁。
  简宁在给病人把脉,闻听二妞三妞打起来了,她道:“别管她们,随她们去打。”
  “哎哟,两个小东西面上都是血,看着可吓人了。我再去劝劝,你也赶紧来吧,别说气话。”
  田氏慌慌张张又掉头跑回去了。
  简宁是九零后,她爸妈离异前只她一个,后有了弟弟妹妹她又被遗弃。跟着乌阿婆在省城上学后,身边同学也都是独生子女,兄弟姐妹打架这样的事她还是进了特警队,在边境驻扎后看见过乡下孩子多的家庭里常会发生。
  但打得满脸血的她还闻所未闻,一时也被吓着,前来看病的村民也赶紧缩回手,让她先去看看。
  简宁赶去西屋时,见两个小东西跟斗牛似的,额头抵着额头,相互扯着对方头发,这哪里是姐妹,分明跟打阶级敌人似的,把她气得一人屁股上来了一掌。
  “还不给我松开!”
  她一声吼,两人这才撒手。
  “娘!妹妹打我,呜呜……”二妞哭着往她怀里扑来,被简宁推开。
  “说!谁先动手的?”
  三妞气鼓鼓地瞪着二妞,一脸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小脸上好几道血印子。
  相比三妞,二妞更惨,一张脸简直不忍直视,横七竖八被抓得稀烂。
  “呜呜……妹妹打我,娘,妹妹她打我!”二妞一手捂着自己口鼻,仰面崩溃大哭。
  简宁忍着没去抱她,转目问三妞,“瑶瑶你说,谁先动的手?为什么打架?”
  三妞抿抿唇,不吭声。
  元宝围着三妞转了一圈后,冲到二妞跟前,抬起前爪指指二妞,又看向简宁,意思二妞先动手。
  进宝喉咙发出声音,盯着元宝,做出了攻击动作。
  简宁这才发现地上还掉有好多狐狸毛。
  抚额,捣什么乱呀,她喝住两只小狐狸,然后问二妞,“你先动手的对不对?不许撒谎,老实回答,是不是?”
  二妞呜呜哭得伤心死了,边哭边点了几下头,跟着又马上摇头,她不记得是谁先动的手了。
  被打懵了。
  简宁揉揉额头,头疼,要是果果和毛球在就能知道是谁先动的手,那两货都跟着丁有田去了刘瞎子家。她也没有处理小朋友打架事件的经验,只能按她自己想的来,谁先动手挑起事端便重罚谁。
  可二妞不记得谁先动的手,三妞又死倔不肯开口,虽有元宝指认二妞先动手,但它是三妞的狐腿子,做不得数。
  最后简宁只得两个一起罚,把两个都拎到墙边罚面壁半个时辰,把元宝和进宝也拎去杂物间关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简宁过来西屋,她放轻脚步,进屋一看,二妞额头抵在木板墙上睡着了,面上还带着泪痕。三妞头也抵在墙上,她蹑足走过去,侧目刚要去看她是否也睡着了,三妞偏过头,一双眼睁得大大的。
  她看眼简宁,又站直了身子。
  “说,为什么打架?”
  “她抢我蜡烛。”
  “她是谁?”
  “……二姐。”
  “你还知道是你二姐,娘教你们武功是为了让你们强身健体,日后能自保,不是为了让你们打得你死我活的。”
  “对自己姐姐下这么狠的手,把她整张脸都抓烂了,你自己说,这样对不对?”
  三妞摇头,跟着又道:“她,二姐给我脸也抓烂了。”
  “那你俩到底谁先动的手?”
  三妞迟疑会,回身朝二妞指指,“二姐先打我。”
  简宁知道三妞不撒谎,她问她,“佳佳先动手不对,娘一会说她,但你这样跟自己姐姐对打,还下那么重的手,你觉得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
  三妞看着简宁,眼睛眨巴几下,没说自己对还是错,而是问道:“那二回二姐再打我我要怎么做才对?”
  “你可以先告诉娘,或者告诉爹爹,不可以这样对打,你们是姐妹,不是仇人。二姐要打你,你告诉娘,娘会罚她,知道不?”
  “不要。”三妞摇头,不管谁打她她就要打回去,告状有什么用?爹娘罚的,不如她自己打回去过瘾,解气。
  “不要是什么意思?来,你跟娘好好说说,你想怎样?”
  “谁打我我就打谁。”
  “那要是打不过呢?你要碰上比你厉害的,人家打你一下,你也要打回去吗?你打得回去吗?
  “打不过也要打。”
  简宁这回是真头疼了,三妞这性子只怕日后会吃大亏啊,此刻她才真正体会到带娃不是个容易事儿,她该怎么办?
  在线急等,谁有带娃经验,求支招啊~~ 第223章 孔融让梨   今天之前,简宁以为带娃只要给他们吃饱穿暖即可,现在才知道并非如此。还真应了一句话,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折腾的过程,欲望得不到满足便会痛苦,欲望得到了满足就会无聊。
  无聊可不就要生事,三岁又正是性格养成的初始阶段,若处理不当对她们的影响将会伴随她们一辈子。
  简宁决定先冷处理,越急越处理不好,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带娃,经验都是慢慢摸索总结出来的。正好二妞也被她们说话声吵醒了,又在嘤嘤哭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佳佳,过来。”
  简宁叫过二妞,她过来见三妞气鼓鼓瞪着自己,手一扬,有个想打三妞的动作,简宁轻轻“嗯”一声,她手放了下去。
  “今儿是你们爹爹生日,你们可真是给爹爹送了份大礼。”
  “呜呜……”
  二妞头一仰,哭得更大声了。
  三妞静静看着她哭,面上倔强之色一点点消退。
  简宁暗叹口气,先给她们处理了脸上被指甲抓伤的血印子,消过毒再涂上红药水,这下两人都快成了唱戏的大花脸。
  二妞在简宁给她们上完药,再给她们梳头时,抽抽噎噎主动讲了打架的原因,简宁这才知道两人是为争夺多出来的一根蜡烛。她背包里还剩有蜡烛,但她不打算再拿一根出来,这样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给她俩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结果等她讲完,二妞道:“孔融把大梨让给了哥哥,那我是姐姐,妹妹应该让我呀,可她没让我,还打我,呜呜……”
  二妞又伤心地哭上了。
  三妞想想,道:“孔融把梨也让给了弟弟,二姐也应该让我,我小一些。”
  简宁小时候在课本上看到孔融让梨的故事狠狠被感动,脑子里想到的只有礼让,怎么到了二妞三妞这儿竟成了反效果,是她俩太小无法理解故事的真谛,还是这故事本身很烂经不起推敲啊?
  细一想,又是让哥哥又是让弟弟的,越想越忍不住让人产生阴谋论,她很是后悔挑了这么个故事来教育两个小东西,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挫败感。
  叮嘱她俩不许再打架后,简宁出来朝医馆走去,快到医馆门口看到丁有田从坡上过来,果果和毛球一边一个跟在他脚边,像左右护法似的。
  她站在门口等着丁有田。
  丁有田从族学那边过来的,他给刘瞎子送去早饭后直接去了族学,果果和毛球找个地方猫着一直在外候着他,等他讲完一堂课出来又跟着他一块回来。
  “外面风大,怎的跟这站着,不冷么?”丁有田走过来后欲解下肩上披风,被简宁制止。
  “不用,我不冷。”
  她转身往医馆里走去,里面生有火盆。
  “你好像有心事,发生什么事了?”丁有田跟进去,坐在她对面,搓搓快冻麻的手,放到火盆上方问道。
  “瑶瑶佳佳为争多出来的一根蜡烛打架了,两人脸都抓烂了,你说会不会是这段时间给她们讲三国演义,打打杀杀的,让她们受了影响?”
  “嗨,我当什么事呢,哪家娃儿不打架,这不很寻常吗?不用担心,劝都不消劝,隔会她俩自己就好了。”
  “会吗?你确定她俩打过后不会影响彼此感情,不会很长时间互不理睬?”
  “有越打越亲的,也有亲兄弟反目成仇的,就像我和老五从小干到大,后来因为……总之不用多虑,没准她俩一会都玩到一块去了,我去看看。”
  丁有田刚起身,外面传来二妞三妞的笑声,他走到医馆门口扬眸看去,两个小家伙嘻嘻哈哈跑到院外荒草边,后面跟着元宝和进宝,三妞手里还拿把小锄头。
  简宁听到动静也跟了出来。
  两人走过去,丁有田问她俩:“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三妞仰面看向他俩,“我们要挖个坑把蜡烛种下去,这样就会长出好多好多蜡烛来。”
  “哦,那要记得一天浇三道水,不然会干死的。”
  简宁听丁有田这么说,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这不是哄小孩子吗?她拿眼瞪他,他低头摸摸鼻子,扯开她,忍笑道:“给她俩找找事做,这不省得她俩闲着没事干架么。”
  “你就不能好好教育她们,非得骗她们呀,以后长不出来我看你到时怎么跟她们交待。”
  丁有田笑,“还以后呢,要不了几天她们便忘了这事。”
  “娘!”二妞喊声简宁,跑过来道:“妹妹把多的那根蜡烛还有她自己的几根都让给我了,我没要,我又还给妹妹,妹妹也不要,她又让给我了。”
  “早这样谦让多好,脸也不会被抓成这个样子。”
  “妹妹说娘医术高超,会给我们治好的,娘连自己脸上黑黑的印子都治好了,也能治好我们,是不是?”
  二妞是极爱美的,先前简宁讲完故事走后,她跑去桌前跪在凳子上,拿梅香的镜子照过,见自己满脸印子哇的伤心哭起来。
  “二姐,这根蜡烛还有这几根都给你,你别哭了,我以后不打你。”三妞上前拉拉她衣袖,主动多分她几根蜡烛。
  二妞哭声立止,她伸手要去三妞手上拿,手伸出去,想想,又缩回背到身后,“我不要,还是给你吧,以后我也不打你了。”
  三妞咯咯笑,张手两手就去抱她,差点把二妞从凳子上撞下去,好在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二妞,二妞自己也及时扶住了桌子边,这才没摔倒。
  两个小家伙就这么愉快的和好了,手拉手跑去把元宝和进宝放了出来,又商量着出来找块地把蜡烛种下去,以为能长出更多的蜡烛来,三妞还想着到时让霍叔叔给阿蛮小朋友也带些去呢。
  中午,大妞带着招财跟着太傅从族学回来,看到二妞三妞一人顶张大花脸,她拉过她俩问道:“谁打的?你俩因为什么跟人打架?”
  二妞三妞互指着对方,看着对方的大花脸咯吱笑弯了腰。
  “你们俩!真是的,是不是好日子过得你们忘了挨饿的时候了?我们是姐妹,亲姐妹,怎么可以打架?”
  大妞罚她俩去面壁思过,三妞虽倔,但她和二妞都特别听大妞的话,只因从前大妞总护着她们,哪怕打不过丁贵丁权也总是挡在她们前面。
  两小只乖乖去站墙根了。 第224章 仙魔一家   大妞下午跟着丁有田去了族学堂,父女俩快走到边时看见孟氏,她两手拢在袖筒里,裹着头巾,瞧见他们父女俩走来啐了口,大屁股一扭,把身子转了过去。
  孟氏是来等太傅的,太傅吃过饭在大宝房里歇息,下午第一堂课是丁有田的,他歇了半个多时辰,来喜准备进去叫他时他自己醒了。醒来洗把脸,喝了盏热茶,这才慢悠悠去了族学堂。
  “你就是那个京城里来的夫子吧?”孟氏居然在寒风里一直候着太傅,看见他来了,忙忙儿上前侧身福了福道。
  “正是,不知这位大姐找老夫何事?”太傅见她年纪看去似比自己大上一点,便称了声大姐。
  “我想打听点事,要是我孙子日后中了状元做了官儿,他能不能为老身请个诰命?”孟氏也没客气,上来直奔主题。
  高氏说她儿子只能为她请封诰命,这让孟氏心里没了底,她记得原来是可以为祖母请封诰命的。如今朝代换了,她拿不准是不是改了规矩,要是改了,她便不打算让丁权继续念书,没的白花银子让高氏得了便宜去。
  太傅不知道眼前的老妇人是丁有田的娘,他只当是普通村妇,一个普通村妇知道宵想诰命,也算有见识了,他笑呵呵地道:“须官至五品方可替其妻其母乃至祖母请封诰命,不知大姐家中孙儿姓甚……”
  太傅话未说完孟氏抬脚匆匆走了。
  她已经打听到她要打听的,在寒风中冻了半个多时辰,她可不想再多待一秒钟。
  太傅也没见怪,仍是笑呵呵地朝族学堂去了。
  下午大宝放学回来,得知二妞三妞在爹爹生日这天大打出手,也同样罚她俩面壁半个时辰。
  大宝是长兄,又是他们兄妹当中唯一的男丁,受老丁头和孟氏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二妞三妞同样乖乖的认罚,不敢不听。
  简宁发现自己在两小只心目中的威信,竟然不如大宝大妞,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哥哥姐姐能治住她俩就成。
  隔天,嫁给吴丰阜做小妾的丁珠,乘坐马车高调回门了,还带来好些吃食,两个衙役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她和吴丰阜后面,临出嫁的前一晚还哭闹着死活不嫁的丁珠,此刻神气活现得像开了屏的孔雀。
  她头天嫁进吴家就被深深震憾到,吴丰阜虽是个小小书吏,却颇有家底,他大娘子是员外之女,陪嫁了一家绸布庄,生意打点得井井有条,家里盖的都是青砖大瓦房,当晚吴丰阜又给了丁珠一两多碎银子,让她拿着买胭脂水粉。
  丁珠从小到大手里几时有过这么多钱啊,想到她爹说她嫁给吴丰阜是掉到了福窝窝里,她再看吴丰阜竟觉着顺眼多了。
  今儿她穿戴一新,喜气洋洋携吴丰阜回了娘家,刘氏看到她脸上的笑模样,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心里想着,还是自己男人和公婆有见识,全村有哪家闺女嫁出去是乘坐马车回门的?她闺女还是头一个呢!
  丁珠欢喜,刘氏也跟着开心,忙前忙后腰杆都不自觉挺得板直。孟氏也大感扬眉吐气,老脸倍有光儿,跟前来围观看热闹的村民说起话来都中气十足,又见屠婆子混在看热闹的人里,对上她视线灰溜溜夹着尾巴跑了,她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可当她转过身,瞧见丁珠指挥衙役,把带来的东西往刘氏房里搬时,她忍不住暗骂丁珠,死赔钱货!搬去刘氏房里就能归刘氏享用?
  门都没有!想啥呢,没分家,所有东西统统都得上交,她打定主意,一会他们前脚走她后脚就去把东西全部抢回来。
  几房的娃儿都涌来了主院,丁珠喜气洋洋给娃儿们分发着带来的糕点糖果,连五房的三个娃都分到了。
  给个半老头子做小妾张狂个啥?也不嫌丢脸。方氏端茶水进去打丁珠边上过暗啐了口。
  她今儿心里正不痛快,早起她跟老二提起分家的事,老二说老五还没回来,万一在外搞发财了现在分家岂不亏死了?
  方氏知道老二是压根不敢跟他爹娘提这事,对老二很是失望,又不好逼他过紧,毕竟他们二房有两个闺女,真要和离了,往后自家闺女也不好找婆家,只好盼着老五早日回来,让老二没有借口再拖延。
  躺在床上的老丁头,听着一院娃儿的欢声笑语,也不由想起了老五。吃了他二十几年的饭,跑出去这么久连个信儿都不知道捎回来,要是明年开春还不回,家里可就少了一个劳动力。
  他还指着老五回来种田,哪里知道他的五儿早摇身变成了风清子,那日风清子杀了赵王后情绪渐稳定下来。
  一不做二不休,他将赵王化成了一滩血水。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而已,他压根没放心上,不料当晚他的空间里又多出赵王的魂魄,满身血污咆哮着让他还命来!
  此后,接连好几天风清子都夜不能寐,脑子里充斥着鬼喊鬼叫之声,搞得他头疼欲裂,精神呈半颠狂状态。但快疯颠的风清子这日忽福至心灵,仙魔本是一家,成不了仙,他便成魔。
  风清子强迫自己静下心,盘腿打坐默念起大魔心经,开始修炼驱灵术,试图操控汇聚到他空间里的亡灵,将他们一个个炼制成他的杀人利器。
  时间悄然自风清子眉梢眼角爬过,到了腊月初五子时,大功告成的风清子出关了。
  闭关近一月,风清子模样已大变,满头黑发成了火鸡红,双目暴挺。他走到密室出口,风吹起一缕发丝,他扫眼后脚下一滞,随既举起手中长剑。
  烛光下,他盯着冷幽幽的长剑,咧嘴对着剑中人阴森森笑出一口白牙。笑着笑着,他满头火鸡红慢慢转黑,双目也渐回归正常,看上去活脱脱就是老五那乡下莽夫的样子。
  他收起长剑,在脸上摸了把,负手出了密室。
  偌大的赵王府里静悄悄的,赵王没了近一月,风清子忽好奇赵王府上的妃嫔美妾们要如何打发这漫漫长夜,他悄悄潜去后院竟撞上了偷情的赵王妃。
  偷的还是赵王府上一个模样俊俏的下人,他闯进去一掌劈死了那下人,吓得赵王妃卷进被子里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哀求他千万别告诉赵王,不然自己小命难保。
  赵王?风清子盯着赵王妃,嘿嘿笑了。 第225章 风雨欲来   风清子霸占了赵王妃,尽管他外表看去像个乡下莽夫,但言行举止却隐透着称雄天下的霸气!
  赵王妃从前是见过风清子的,那日化身老五的风清子来了赵王府,赵王对他恭敬有加,阖府上下很多人都看到了。虽不知他什么来头,但能得赵王礼遇的人,大家自然不敢小觑怠慢。
  就这样风清子在赵王府住了下来,他不仅霸占了赵王妃,连府上一干妃嫔美妾全部一网打尽,在赵王府过上了左拥右抱日日笙歌的神仙日子。
  但凡府上人等谁稍对他有所置喙,第二日便会神秘失踪,他空间里的冤魂因此也越来越多。府上一些下人敢怒不敢言,私下都盼着赵王早日回来驱逐了他。
  赵王一向爱流连风月场所,平生最大爱好便是网罗各地美人,外出大半年不归是常有的事,故而上至赵王妃下至他的随从忠仆,全府上下无一人怀疑他遭遇了不测,都当他又外出寻美去了。
  罗俊贤早先四处劫掠美色就是为讨好赵王。
  在风清子日日逍遥快活时,太傅和丁有田还有里正族长等人,日日冒着严寒在田间地里头忙活着。
  族学堂已来了夫子,是莫夫子举荐来的一位落第老秀才,丁家村的村民如今都忙得热火朝天,一拨人跟着丁有田和太傅他们忙着给棒豆追肥升温,一拨人跟着霍锦成和卫东在忙着发电制玻璃。
  马福全则回县衙组建起了特警队,何捕头也如愿调去了县衙,马福全现在成了发电制玻璃的技术指导,每日从县衙回来便直奔河边基地。
  霍锦成他们在河边还建了厂房营地,他夜里几乎都歇在了营地,梅香和村里好几个妇人都在营地里帮着做饭洗衣服等,这令梅香心里烦不胜烦,只巴望着快点结束这儿的鬼差事,好回去丁家老屋继续帮着烧火酿酒。
  冬月底,棒豆抽穗了,棒豆雌穗又称果穗,属肉穗状花序,第一朵小花的颖内有两朵小花,上位结实,下位花退化,授粉后发育成籽粒。
  棒豆小喇叭口期至棒豆抽雄前,是棒豆果穗发育最关键的时期,充足的水肥,确保植株健壮生长,是棒豆形成大果穗的关键。里正都恨不能把自己长在棒豆地里了,好时时刻刻勤追肥盯紧病害。
  过完腊八节,棒豆籽长出来了,因丁有田把简宁给的灵泉水掺在了水肥里,亩产量预估能达到一千六七百斤左右,把里正激动得蹲在大棚内呜呜哭上了。
  里正和族长还有老丁头这些人,都是从战乱饥荒年月走过来的,里正的老爹就是活活饿死在逃荒路上的。饥饿的滋味没有经历过灾荒年月的人,是永远无法深切体会到的。
  那时节,队伍中有人倒下了,不少人都眼冒绿光,恨不能扑上去分而食之生吃了。
  生存压迫下,人性的可怕,自己都能把自己吓一跳。
  早几年,里正的小孙子,也就是翠姑的小儿子,因嫌菜团子不好吃,咬一半扔了,被里正狠揍了一顿。翠姑当时还和里正顶了嘴,觉得半块菜团子他们家又不是缺那一口,扔了也就扔了,还说当娃吃了不就得了。
  当时把里正气了个半死!
  走过饥荒年月的人是见不得别人浪费粮食的,深知粮食的重要性,村里凡上点年纪的人嘴里常念叨的一句话便是,哪怕咽糠能吃到老此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自然,没有人真愿意吃糠到老,这只是一种美好愿望,也充分说明了粮食在平民百姓心目中的重要性。
  老丁头听到亩产量能高达一千六七百斤后,第一反应,不可能!绝不可能!他已能拄着棍子到处走了,老大老二老三也都去了河边头干活,是老大舍下脸去求了马福全。
  天气冷了,要帮工的地方少了,村里人无论男女老少,不是在棒豆地里干活就是在河边头干活,他们兄弟眼热得不行,几个大老爷们总不能跟家闲着,那样孟氏的口水都能淹死他们几个。
  老丁头拄着棍子亲自去了田边头,村里好些妇孺都闻讯赶来见证奇迹,不仅里正激动大哭,太傅也高兴得眼含热泪,都有些儿语无伦次了,他拽扯着丁有田胳膊,拍着他手背连声道:“好哇,真好,你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哇!”
  “你这是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哇!”
  丁有田微一笑,“这功劳不是我的,是我娘子的,她家乡早就实现了粮食增产,我都是听我娘子说的。”
  太傅擦擦眼睛,道:“你俩都是好样的,都了不得,你娘子日日几乎义诊,这都是造福乡邻之举。待老朽回京定会向皇……黄夫子,把你们的事迹告知他,为你们请上一功!”
  “谢夫子,但此举大可不必。”丁有田拱手向他揖了一礼,“我娘子不喜张扬,还请夫子见谅。”
  “好好好!”太傅连说三声好,“难得你夫妻二人不贪功,真是一对佳偶,一对壁人啊!”
  老丁头走上前听到太傅最后这句话,暗骂了声狗屁。当年要不是他把简氏捡回来,没准简氏早饿死了。
  还哪来的一对壁人!
  待他走近大棚,亲眼见证果实累累的棒豆后,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做为一个老庄稼把式,看到亩产真能达到上千斤,他第一反应是震惊,震惊之余又感到惊喜万分,惊喜过后又懊恼沮丧。
  他又一次失算,走了眼。
  老子干不过儿子,一次次折在儿子手里,令他心里如万虫啃噬一般难受。
  太傅要回京复命,向太子报喜去了,前段时间阿蛮一直在这儿,有时间没见他竟有点想那小丫头了。
  梅香听闻要回京了,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为留下来她夜里不惜穿着单衣裤跑到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生生把自己给冻成了重感冒。
  翌日一早,太傅见梅香病得下不来床,只得打发来喜去叫杨瑾瑜,留下她带着来喜先行返回了京城。
  太傅回京的第二日,户部尚书向皇上禀报了,达州郡津县白沙镇丁家村村民试种杂交棒豆,成功实现了亩产上千斤一事。
  永平帝龙颜大悦,当即下令封赏津县官员,雍王下了早朝回到府里气得大骂赵王饭桶一个!并立即修书命人火速送往赵王府,责令风清子速往丁家村查实棒豆一事,看背后有无太子手笔。 第226章 讨债被揍   风清子看过雍王手令,没敢怠慢,毕竟他想拥有权力就必须依附雍王。只是富贵乡里待久了,有些儿不舍,临出发前还扑倒赵王妃狠狠温存了一番。
  半个时辰后,风清子带着他的徒儿,原先津县城隍庙的小道士杨五七出发了。杨五七按风清子吩咐,在赵王府挑了辆最不起眼的马车,赶车的把式是赵王府的马夫,头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俩眼珠子在外头,一路在心里暗骂风清子。
  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大冷天害人不得安生,车稍颠簸一下,杨五七便起高腔骂人,这下把车把夫也搞来火了。
  他不过带着怒气儿回了声,路不平怪他咯?
  话落,车把式一头栽下了马车。
  风清子空间里又多了个冤魂。
  杨五七赶着马车暗后悔自己不该多嘴,这天是真冷,哪怕他扒下车把式的棉帽裹住了口鼻,架不住寒风凛冽仍冻得透心凉。
  赵王府建在津县境内依山傍水处,离津县南门不足十里路,快到南门外时风清子远远听得城里似乎很热闹,敲锣打鼓的,不年不节不知闹哪样。
  到了南门外,他让杨五七去打听一下,看是怎么个情况。
  杨五七喝停马车,进去没多时便打了回转,“师父,是州府大人到了津县,为杂交棒豆一事特来奖赏何县令,老百姓都在庆贺粮食增产,奔走相告呢。”
  风清子嗤之以鼻,在杨五七赶上车往白沙镇去后,他突然想起那日离开丁家村时,恍惚听到村里有马儿嘶鸣声。当时他因为挪魂大法失效没去多想别的,此刻暗一寻思,那日听到的好像还不止一两匹马的动静,看来还真是有古怪。
  “赶快些儿。”他让杨五七加快速度。
  “是!”杨五七甩下一鞭,这下哪怕下刀子他也不得不加快速度了。
  临近晌午,杨五七赶着马车进了白沙镇,风清子打算先寻家酒楼吃过饭再前往丁家村。
  师徒俩到了张麻子的鼎盛酒楼,风清子刚从马车上下来,无巧不巧的,独眼龙屠一刀带着几个手下恰好打酒楼出来,两下撞个正着。
  “好哇,丁老五,都有钱买马车了,欠我们老板的钱也该清了吧?”屠一刀头一摆,他手下几个街溜子立即围住了风清子师徒。
  “不想死就滚!”杨五七轻喝一声道。
  今儿适逢赶集,十里八乡的村民都来镇上卖货了,酒楼门前这条街人来人往的,不然屠一刀他们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他师徒砍的。
  “哟嗬,蚊子打哈欠口气不小啊。”屠一刀翻着拇指指向自己,“在这条街上敢跟你屠爷这么说话的人,好多年没见到过了,小爷我看你们是皮痒痒欠揍了!”
  他话是冲着杨五七说的,话落却提拳砸向风清子。
  街上路人纷纷摇头,暗想这个乡下汉子要吃大亏了,跟着一声惨叫响起,路人都以为是乡下汉子发出的,不想定睛一看,却是屠一刀。
  他一拳过去被风清子接住,风清子就跟拧麻花一样的,用手包着他拳头看似轻轻一扭,“咔嚓”一声,将他手腕给拧断了,疼得他满地打滚。
  “他娘的,找死!”
  屠一刀手下这帮人上回痛扁过老五,只当他吃了豹子胆方才是取了个巧,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嗷嗷叫着扑向风清子,无一例外被他一个扫膛腿全部打翻在地,只剩抱团哀嚎的份。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一些常在镇上走动的人,知道屠一刀这帮赌坊看场子的家伙没一个好的,都不由喝起彩来。
  杨五七跟看狗屎一样地扫眼屠一刀他们,跟在风清子后面抬脚往酒楼走去,这时斜刺里冲出一个老妇人,抡拳照着风清子肩上一顿乱捶。
  “死砍脑壳的!你还知道回来?你咋不死外面?一回来不说死家去,有了钱还跑出来吃独食,不得好死的……”
  老妇人不是旁人,正是孟氏,不远处还站着高氏和丁贵。孟氏是领高氏母子来看丁珠的,顺道赶集给老丁头买点烟叶回去,来了镇上才知道,吴丰阜和他的正头娘子,领着丁珠去了乡下看望吴丰阜的老娘去了。
  吴丰阜的另一个小妾,恨都恨死丁珠了,哪里还会待见丁珠的娘家人,将孟氏三人好一顿讥讽不说,连午饭都没留他们吃便把他们撵了出来。
  孟氏正没好气,一路骂骂咧咧的,走到这条街上不想撞到老五被屠一刀等人给拦住。丁贵张嘴欲叫五叔,被她眼明手快一把将嘴给捂住,她可没打算送上前给屠一刀那帮人揍一顿。
  她拉着高氏母子就要走,听到惨叫声,还是回头瞅了眼。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
  不料回头一看,倒下的不是老五却是屠一刀,她还没反应过来风清子又收拾了那帮街溜子,打得他们一个个哭爹喊娘。
  天啦,她五儿躲出去一阵是有了什么造化,竟变得这般厉害?孟氏还没从震惊中醒过神,又见他抬脚要进酒楼。
  这可不成,酒楼吃顿饭得造多少冤枉钱啊,她心急之下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速度快得全然不像一个老太太。
  “打哪冒出来的疯婆子?”杨五七上前要去扯孟氏,被她反手几个嘴巴子给打懵了。
  “我打我儿子管你屁事?哪冒出来的小杂种?敢管老娘教子,揍不死你!”
  孟氏叉腰劈里啪啦将他一通好骂。
  杨五七在她扇自个头一巴掌时就看到风清子给他使眼色,不让他动手,这会又听她自称是他师父的老娘,便知道是他师父这具肉身的娘,只得暂且忍了这口气。
  “你打我师父,我还不能说了?”杨五七搓了搓被打得发热的脸道。
  “师父?”孟氏愣了愣,转眼去看风清子,“你还在外收了徒弟,你能教他啥?教种地还是教他如何欠下赌债啊?”
  风清子一时被她给问住,这时丁贵冲了过来,他早按捺不住,甩开他娘的手,上前扯住风清子衣摆道:“五叔,你是不是学了武功?教我啊,教教我好不好?我老被马小麦大宝他们欺负,他们都学了武功,等我学会就可以找他们报仇了,教我好不好?” 第227章 一袋金豆   丁贵是个贼记仇的人,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报复马小麦和大宝,好几回做梦都梦到自己把他俩给打得满地找牙,此刻他“五叔”在他眼里简直厉害得不得了,也让他佩服得不行。
  风清子要去丁家村,少不得要和老五家人打交道,他摸了摸丁贵骨骼,点头道:“成,五叔教你,包管你收拾他们了。”
  “谢五叔。”丁贵高兴坏了,乐得一下蹦了起来。
  “几位客官是要用饭吗?用饭里面请。”店伙计是个伶俐有眼色的,虽然风清子和杨五七都是庄户人打扮,可他们赶着马车来的,他早瞧见了,眼见消停了便马上跑出来迎客。
  孟氏还想拦着风清子,但他拉着丁贵已然跟着伙计进去了,她忙忙儿也跟了进去。
  丁贵和孟氏都进去了,高氏自然不会傻傻跟外面干等着,她肚子也早唱大戏了,哪会放过到嘴的好饭好菜,抬脚便跟了进去。
  这顿饭吃得风清子和杨五七瞠目结舌,两人着实被孟氏三人的吃相给震惊了,还只上得一道菜,他们三人就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上了,风卷残云般,顷刻将一盘酱牛肉扫进了肚里。
  风清子还只尝得一块牛肉盘子就空了,他招手让伙计再上两盘,孟氏心里还是心疼银子,可酱牛肉太好吃了,好吃得她都想流泪了,所以生生把阻止的话给咽了回去。
  前后上了三盘牛肉风清子才捞到几块吃,孟氏他们的战斗力实在令他惊叹!从酒楼出来,孟氏吃饱喝足打着饱嗝埋怨起风清子,“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一顿饭吃掉五百多大钱,这都够全家人吃喝仨月了!死砍头的,一点不知道过日子。”
  孟氏的性子和风清子死去的老娘有点像,他也说不清什么心理,自怀里摸出一袋金豆子甩给了孟氏,孟氏打开瞄了一眼,惊得嘴巴足以塞下一枚土鸡蛋。
  高氏伸长脖子刚瞄过来,她立马扯拢袋口,狠瞪了高氏一眼,掉头再看向老五时,俩眼珠子欢喜得都快看不见了,也不叫老五了,张口唤上了五儿。
  “五儿啊,这是你置的马车不?”孟氏笑得一脸慈祥。
  “老太太上车吧。”师父都给孟氏金豆子了,杨五七也不傻,挺有眼力见的几步跑上前打起了车帘。
  “好上车,上车。哎呀我的五儿真是出息了,娘真是想不到啊,有朝一日能享上我五儿的福,比你那几个兄长强到天上去了。”孟氏喜笑颜开,扭着大屁股就往车上爬,因太过激动,又是头回乘坐马车,脚下一滑险些儿跌下来。
  还是高氏在后面及时托了一把。
  高氏眼尖,虽然只一眼,但她也瞅见了,“老五”给孟氏的是一袋黄灿灿的金豆子。
  金豆子啊,她只听戏时听过,大户人家都是拿金豆子打赏下人,还是特别有钱的高门大户才有那玩意。
  老五看来是真发了。
  “五弟啊,你是在哪里搞发财了,可别忘了你三哥呀,二回你还去不?再去把你三哥一并叫上行不行?”
  高氏话音一落,孟氏立即道:“对啊,不单是叫上你三哥,把你大哥二哥都叫上。”
  孟氏自上车后,右手一直摁着腰包里的那袋金豆子,生怕一个没摁严实会不翼而飞一样,心都飘到了五彩云端之上,有点不知道自己姓啥名谁了。
  风清子淡淡道:“家里有一个会赚钱的就成了,都外出赚钱家里地谁来种?民以食为天,地还是要种的。”
  “哎呀我滴个五儿呀!”孟氏两手一拍,跟着又缩回右手摁住腰包,“你这出去一趟可真是长了见识,这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了,娘可真爱听你说话。没错,有一个会挣钱就行,地不能荒废,眼下老大他们也有活干,娘说的是二回农闲的时候领着他们一块去。”
  风清子正要问她老大他们在做什么活,还没张嘴问呢,丁贵先问他了,“五叔,学武功要多久?我要多久才能学会?我都忍不住想要马上教训他们了。”
  “快的话个把月吧,五叔教你速成的,足以教训两个毛孩子了。”
  “好耶,五叔你太厉害了,比大宝他娘厉害多了。”
  大宝他娘?风清子脑子里浮现简宁的模样,他跟刘瞎子打斗那晚简宁要不是拿出那神秘的暗器,他还不知道她是前回那易过容的中年妇人。原本他答应教丁贵武功不过是糊弄他一下,此刻暗一寻思,丁贵说的大宝只怕是简宁的儿子。
  乡下能有几个会武功的农妇?定是那小娘子没跑了。
  他内心阴测测地笑了,好哇,新账旧账一并算,先从她儿子开刀。
  “明儿一早五叔就开始教你,你学会了收拾大宝不在话下。”
  “跟你五叔好好学,大宝那小崽子跟他爹娘一样坏,好好替奶收拾他,听到没?”孟氏“啪”一下,在丁贵头上拍了掌。
  自丁贵不读书后,孟氏指不着他给自己挣诰命了,对他的态度一落千丈,如今家里她只偏宠丁权。
  现在又多了个假老五。
  往日孟氏从镇上步行回丁家村,从未觉得路途遥远,今儿坐着马车却感觉路被拉长了,怎么老半天还不到,她张嘴骂起杨五七,骂他怕冷,故意不让马儿快些跑。
  杨五七道:“老太太,你可冤死我了,我这不是怕跑快了颠着你老人家吗?你嫌慢我赶快了,一会颠着你老可别怨我。”
  “你一个做徒弟的哪来这么多废话?一泡尿远的路老半天了还没进村,对了,你跟去不会在我家白吃白住吧?这可不行,五儿啊……”
  她掉头看向风清子,“咱家小门小户的,可没闲钱养个外人,可不敢把他领家里去,一会到了让他走,不然你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杨五七快吐血了,他还没见过这样式的乡下婆子,一时性起,正要回怼她几句,就听他师父风清子道:“他有银钱,让他交个饭钱就好了,还可以帮着家里干些活儿。”
  “那还差不多,回去就得让他交,先交了才能住下,才能跟咱家吃口饭。”
  “那你老看交多少合适?”杨五七忍气问道。 第228章 关门数钱   交多少?这还用问,自然是越多越好,谁还会嫌钱多咬自个手呢,孟氏巴不得他也能给自己一袋金豆子。
  “这多张嘴就多出很多事儿,不是说添副碗筷那么容易的,你们年轻没经过事,不懂。头一桩,家里原先多少人,每天煮多少饭都是定量的,这猛然多出个人,要煮多少饭就得思量一番,煮多了浪费,煮少了家里干活的劳力不够吃,难免生怨气,闹得家宅不宁就不好了。”
  孟氏老奸了,她也不直接说给多少,先叨叨一堆麻烦事儿,让他自个听了心里好有个谱儿,搭伙吃饭给他们家添了多大的麻烦。
  “还得给你准备盖的垫的,日后你走了等天晴了还得拆洗,还得晾晒,麻烦事儿多着呢!”
  杨五七听得头都大了,大声道:“你老定个数吧,给多少合适。”
  真不懂事儿,不会自己看着给?孟氏担心自己定,万一定少了就亏大发了,让她狮子大开口,她也不知道这口该开多大才不亏。她拿眼去看风清子。
  风清子装没瞧见,他师父早先只收了他和南洋子两个徒弟,后来又收了花信子,他一直觉得师父偏心两个师弟,无论他做得多好都入不了师父的眼。
  他也收了三个徒弟,杨五七是二徒弟,大徒弟小徒弟都留在了雍王府。他偏偏看重大徒弟,在他的观念里,大徒弟和长子一样,都该得到倚重。
  前番风清子奉命来达州郡寻访南洋子,他之所以带二徒弟杨五七来,是因为他大徒弟那会外出替雍王办事去了。他知道杨五七贪财,在城隍庙时没少讹人香火钱,但做为师父他也不好太明显偏袒孟氏,支持孟氏打劫自个徒弟。只得装聋作哑,且看他这徒儿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这师父。
  正好借机检验一下。
  要有他这师父,拿个几两银子出来也不为过。
  两个都不是省油的,他乐得看个热闹。
  孟氏见风清子不张她,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寻思着老五这袋金豆子多半来路不正,不是个干净钱儿。不过她可不管这些,她只认钱。杨五七即管老五叫师父,只怕两人合伙替人干了桩见不得光的事儿,没准是跟着老五来她家躲灾的。
  这样的话,钱可不能要少了。
  孟氏打定主意后开口了,“好赖你也是我五儿的徒弟,我也不管你多要,这样的,一月你拿十两银子吧。就是拿十两银子,回去我且得跟五儿他爹商量呢,他还不定乐意家里多张嘴,唉!”
  她还故意叹口气,好像多个人多了天大的麻烦一样。
  听她开出十两银子,不说杨五七暗抽口凉气,心里恨毒她,就是风清子和高氏听了都暗咋舌。
  我滴个娘啊,高氏觉得自己从前还是小瞧婆婆孟氏了,这嘴是咋张出来的?十两银子啊!
  她不由瞟了孟氏一眼。
  杨五七等了片刻,没等到风清子说话,只得道:“成,你老既然发了话,我给便是。满打满算,我恰好刚刚攒有近十两银子,你老真是神算,像是知道我有多少身家似的。”
  他心里暗骂孟氏,老不死的!他就算贪财的了,跟这老婆子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老东西比他还贪。
  臭不要脸的,他恨不能用手中鞭子抽死孟氏。
  孟氏这会心里美着呢,没想到今儿自己出来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临进村才想起,坏了,忘给老丁头买烟叶了。
  不过没关系,明儿再去买是一样的,她拿回这么多的金银,老丁头乐都来不及,哪还会怨她。
  果不其然,到家后,老丁头听说杨五七给了十两银子跟他们家搭伙吃饭,还是一个月的钱,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孟氏忙忙儿往外推着风清子和杨五七,“瞧把老头子气得,他可不愿家里多个人,你们先出去,我好好劝劝他。”
  孟氏接着把房里其他人都撵了出去,随后迫不及待拿出风清子给的一袋金豆子,献宝似的抓了把捧给老丁头瞧。
  老丁头这下眼珠子都快暴挺出来,他从她手心里捏起一粒金豆子,放嘴里咬了咬,“真,真真儿的是金子,看,有牙印。”
  两人关起门来脸对脸嘿嘿笑,口水都笑出来了。
  风清子带着杨五七从堂屋出来,朝偏院去了,进了偏院,迎面看见身着布衣布裙的陆氏,费力巴拉地提个大木桶过来。
  自老五欠下赌债人没了影后,这个家里大部份活儿都落到陆氏身上,她如今的处境跟从前的简氏一般无二。
  “老五”和孟氏乘坐马车回来这事,她已听她儿子丁富说了,丁富还告诉她,爹啥也没给他们带回来,空着两手。她心里窝着气,气老五跑出去这么久,害她跟这个家里做牛做马,过得猪狗不如。
  这会瞧见“老五”,她脸一沉,跟没看见他似的,提着木桶打风清子和杨五七身边过,脚都没停一下。
  风清子侧身朝她看去,这是跟他怄上气了?
  有点趣儿。
  这段时间他在王府里见多了锦衣华服的女人,个个畏惧他,却又不得不曲意奉迎讨好他。这会见了布衣布裙的陆氏,加上又是他头一个女人,虽然被无视了,可反勾起了他莫大的兴致。
  他朝杨五七扫眼,下巴冲陆氏点了下,杨五七略一顿,赶紧抬脚追上陆氏,伸手提过了她手上木桶,“我来吧师娘,我叫杨五七,你叫我老七就好,我是师父新收的徒弟。”
  桶里装的都是陆氏才洗出来的衣裳,全家人的衣裳都归她洗,偏院还有一大盆呢,她两手洗得通红。
  “师娘,我来晾晒,你去跟师父说说话吧。”杨五七违心说道,他没想到自个有天会成为一农户家里的帮工,有些儿埋怨风清子,附身谁不好,偏附身一庄稼汉。
  关键庄稼汉的老娘还巨奸!
  陆氏眉眼松动了,有人上赶着帮自己干活,生平又头回当上师娘,她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师娘的架子也跟着端上了,“好好干,仔细着点,衣裳得一件件抖平了再搭到竹竿上,还得再用手扯扯,没扯平,我婆婆看到了会骂的。”
  “放心,我知道了。”
  听说孟氏会骂,师父好像又对那婆子格外好,杨五七赶紧打起精神,他还真有些儿虚了孟氏。 第229章 成了下人   陆氏交代完,先去了灶屋,对着水缸照照,整了整头发衣衫,这才转身回去偏院
  她一脚刚跨进偏院门,斜刺里伸过一只手,拽了她就走。
  拽住她的人是高氏,高氏把她拉到自己房里,关上门小声道:“可了不得了,你家老五在外发了大财,给了娘一袋金豆子,我看得真真儿的,足足大半袋子呢。”
  陆氏一听,心咚咚跳起来,她捂着胸口,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亲眼瞧见的?真是金豆子?可别唬我,老五哪有那本事。”
  “骗你我不得好死!”高氏照她衣袖又扯了把,“还有更邪门的呢,你猜我和娘还瞧见啥古怪事了?”
  “啥事?”
  “你家老五神了,七八个赌坊的街溜子围着他,你猜怎么着?全被他三下五除二给打趴在地!你说他拢共出去躲债躲了个把月,咋一下变得这般厉害了?”
  “他要早有这能耐,前回还能让赌坊那些人给揍成那副熊样儿啊?还有早前儿在老四家,呸呸!在丁有田家,还被简氏和马捕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怪得很?”
  陆氏先是不以为然,撇了撇嘴道:“那姓马的如今可是县衙里的捕头,老五再能耐哪打得过他?还有简氏,她原先也有把子力气,只不过遭雷劈后劲儿更大了,跟换了个人……”
  说到这,她愣了下,随后一把拽住高氏手,“你说,老五会不会也遭雷劈性情大变,他会不会和简氏一样,也像换了个人啊?”
  “说啥呢?”高氏甩开她手,白了她一眼,“一会你又要说简氏‘嗖’一下不见,‘嗖’一下又现身了吧?跟你说多少遍了,一准是你眼花看错了,要不就是做梦梦到过。那简氏就是一凡人,跟我们一样,她又不是什么神仙。”
  “我说的邪门,是说你家老五这回出去躲债,肯定遇着啥高人了,他还说要教我家丁贵学武呢,学了保证我家丁贵个把月就能打过马小麦和大宝。”
  因着大家都说陆氏那日看花眼,说的人多了,时间一长,陆氏自己也迷糊了,也疑心那日是自己看花眼,甚至疑心自己真个是在梦里梦到过。
  “我扯你来只为给你提个醒,快回去搜搜你家老五荷包,兴许还藏有金豆子。他不是大哥二哥那般实在的人,我总估摸着他不会把所有金豆子都拿出给了娘。”
  “你快回去偷偷搜下,快去,别一会娘醒过神全给搜刮去了。”
  “得了好可别忘了我,我可是想着你,为着你好的。”
  陆氏连点几下头,天啦,金豆子她长这么大还没瞧见过长啥样儿,她忙不迭地转身回了自个家。
  风清子在屋里等了她一会了,正纳闷她咋还没转来,窗外人影晃动,陆氏脸红红地走了进来。
  陆氏脸红,是因她进屋前想起上回的事,不自觉身体有了些儿反应,进屋走去桌前,伸手拿了杯子,边倒茶边斜目睨眼风清子,说话声音都酥了几分,“死鬼,躲出去这么久,你还知道回来呀?你咋不死外头?我也好落个清静。
  风清子靠在床头,瞅见她眉目含情,虽然句句没好话,可又句句透着撩拨之意,越发搅得他心痒难耐。
  “小乖乖,快过来吧,爷想死你了,美人儿。”
  她递茶过来,风清子一把将茶杯打翻在地,搂着她就往床上滚,她在风清子肩上打了一下,“就会猴急,跟哪学得这般油嘴滑舌,哎呀……”
  陆氏嘴被风清子的唇给堵住了。
  主院那头,孟氏和老丁头乐呵完,两人都不约而同想起老五会不会藏了私,孟氏骂道:“这可不行,没良心的,他丢下他那一家子躲出去了,吃的喝的都是我们供着,还累得家里的粮食差点让那帮讨债鬼给劫了去。”
  “他若得了天大的好处真藏着掖着,连自个爹娘都敢瞒着,那可真是昧了良心,我这便去问他。”
  孟氏扭身出屋,朝着偏院走去,到了偏院一看,一盆衣物还在污水里泡着,陆氏影儿都不见,气便不打一处来。
  她刚要扯着嗓子高喊陆氏,忽想起前回的事,老五死出去这么久,陆氏这年纪又正是不安分的时候,还不得跟头饿狼似的把她五儿给扑倒了。
  孟氏放轻脚步,悄摸儿走到五房窗边,不用竖起两耳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儿,听得她老脸一红。
  不要脸的狐狸精!
  我呸!
  孟氏心里暗骂道,本想闯进去骂陆氏个狗血淋头,她是不怕陆氏能上天的,可怕自己搅了老五的兴头。万一老五犯浑,他身上就算还有金豆子银锭子,到时死活不给她闹起来也是个麻烦事。
  财不露白,吵起来外人听了去就坏事了,保不齐她几个哥哥听到信儿,又来哭穷,或者闹着要她赔前回卖粮的车马行船费用,那就拐了火了。
  念及此,她只好先忍了气。
  孟氏从偏院打转回到主院,见杨五七在教丁贵练拳脚,她一下找到发泄口。
  “有这闲功夫,不知道去把那盆衣裳洗了,为着留下你,我这口水都快说干了老头子才点头。”
  “他要见你跟这闲着,回头发起火来撵人,可别怪老婆子我没提醒你。”
  杨五七闻言肺都要气炸了,敢情还不是拿他当帮工,这是拿他当下人使唤了啊?
  还是倒贴银钱的下人!
  要不是忌惮他师父,不敢坏了他师父的大事,杨五七真想抡起拳头砸烂孟氏的脑壳。
  “你还杵在这干啥?还拿眼瞪我?你要不愿洗也成,一会我告诉我五儿去,哪家徒弟像你这么懒的。”
  “我几时说不愿洗了?不过洗盆衣裳还能把人给累死啊!”杨五七甩开步子心有不忿地朝偏院去了。
  孟氏三角眼一瞪,照他后背剜了一眼,她可不觉得自己过份,这个杀千刀的跟着老五来她家躲灾,做点事难道不应该?
  老五在外躲债搞发了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没多大功夫全村都传遍了,自然也传到了简宁和丁有田的耳朵里。 第230章 陆氏生疑   今儿赶集,丁家村好些人都去了镇上买货卖货,老五买了辆马车还收了个徒弟给他赶车,村里有好几个人瞧见了。
  老五给了孟氏一袋金豆子,也有人在张麻子酒楼外看见了,虽然不知道是一袋金豆子,但孟氏当时打开袋子的神情看见的人,就是用脚后跟猜也知道除了钱没别的。
  简宁虽然对老丁头家的人和事不感兴趣,可是八卦吃瓜之心还是有那么一点。她也好奇,老五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赚钱,还是赚的快钱。
  “他不会有胆子打劫吧?”简宁边炒菜边问着往灶膛里添柴的丁有田,除了打劫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来钱快的门路。
  “他行事向来不考虑后果,脑子一热啥事都敢干。他要真干了那样的事,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只怕麻烦在后头。”
  一起长大的兄弟,丁有田对老五还是有些儿了解,兄弟六个,小时候老大老二是一伙,老三和老五是一伙,他则和秀姑老六是一伙。后来,老三常跟着老大老二一起干活,落单的老五就会跑来跟他们做一堆。
  丁有田他们几个打小都不喜欢老五,他在外爱惹事,遇到横的又怕事,很多时候他自个惹的事,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而且从不会跑去帮他们搬救兵,慢慢他们几个都拒绝他加入他们的小团队。
  老五做事向来不带脑子,嫉妒心又强,除了有点蛮力之外一无是处,丁有田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他还真是有点担心,虽然断亲了,可他也不愿他们遭受灭顶之灾。
  他眼底隐有一丝儿忧虑。
  真是不省心。
  风清子折腾一阵,心满意足下了床,他去倒了杯茶,随后向陆氏打听道:“听说村里搞了什么杂交棒豆,知道谁带头搞的不?”
  “是里正那老东西,不过法子是丁有田想的,也不是丁有田,听说好像是……简氏。”陆氏拢着散乱的头发,说到简氏她刻意顿了下,瞟了眼风清子,看他作何反应。
  “简氏?”风清子琢磨着她说的简氏,会不会就是丁贵说的大宝他娘,他并不知道简宁姓甚名谁,只是丁家村要有厉害的妇人,他能想到的只有打烂他肉身的那个小娘子。
  “怎么,提到她,你心里又活泛了,还想着她呢?”陆氏酸溜溜地道。
  “嘿嘿,我做梦都想她,想弄死她!总有一天叫她死在我手里!”风清子眼底迸射出杀气。
  陆氏斜眸瞥见后,唬了一跳,“你可别乱来,杀人要偿命的,你还嫌坐一次牢不够丢脸是咋的?还想被拉去游街砍头啊?”
  “砍头?呵,呵呵,呵呵呵……”风清子阴恻侧地冷笑,看去满目狠厉,样子有些儿狰狞,落在陆氏眼里她暗自有些心惊。
  “你是疯魔了不成?好端端的笑成这样,有啥可笑的?”本来陆氏还想问下金豆子的事,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忽感到发虚,在床上的时候还好,她也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可这会看着眼前的人,一举一动让她分外陌生,躲出去一阵怎的拿茶杯的动作都和过去不同?
  过去老五喝水,从不会端着杯子拉手,只会抓着杯身一气喝干,这个发现让她没来由的毛骨悚然,她总感觉“老五”眼睛后头好像藏着什么,让她看不透,也让她莫名有些儿害怕。
  打心眼里儿害怕。
  “我去洗衣裳,还有老多活呢。”
  “慢着!”
  陆氏下床刚要溜,被他一喝,吓得哆嗦了一下。
  “你在怕什么?”风清子见她哆嗦一下,皱眉问道。
  “没,没怕啊,我怕啥?”陆氏强自镇定,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此刻她就想逃离这个房间。
  “上次那个黑匣子呢?”
  “啊?噢,不知被谁扔去鸡窝了。”
  怨气越重的魂魄越凶残,风清子空间里的老五魂魄不全,痴痴傻傻,他让陆氏去把那个黑匣子给他找回来。
  陆氏也不问他要那个干啥,依言跑去寻了回来,拿起破布擦干净给了风清子。待她出去后,风清子手在盒面上抹过,盒内老五残魂已干成拇指大小。他把老五残魂扔进了空间药鼎里泡着。
  杨五七已经替陆氏洗完所有衣物,风清子本想叫上他一块去村子里转悠一圈,结果他刚出来被孟氏给截住,叫去了老丁头跟前。
  老丁头默默瞅眼风清子,眼皮一垂,吧嗒吧嗒抽起烟来,这是他一贯的作派。叫你来有事,却不急着说什么事,不言不语先给你来个心理上的威慑,就看你慌不慌。
  风清子可不是老五,他一生中唯一让他感受到被关爱的人,只有他早死的老娘。他老娘嘴碎性子要强,哪怕被他爹一天捶一顿,那嘴仍是不饶人,和孟氏有那么点相像,故而他能容忍孟氏。
  老丁头则不同。
  风清子本就对他爹没好感,因他爹老揍他娘,此刻见老丁头这般作派他心下已是不耐,眉毛一掀,“你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二回没事别瞎叫唤。”
  “咋跟你爹说话的呢?”孟氏蹿上来,照他胳膊来了一拳,又瞟眼老丁头,生怕他会发怒,担心父子俩搞僵了老五会拂袖而去。
  然而并没有。
  钱是人的胆,“老五”拿回一袋金豆子,有了钱这人的气势都变了,老丁头见没能威慑住他,自己便虚了下来。他可不想硬刚,再把老五变成第二个老四。
  孟氏见老丁头沉默不语,按捺不住开口了,“老实交代,你就拿回那么一袋玩意,还藏了啥好东西没?你那徒弟都有十两银子,你就没有一文钱了?”
  原来叫他来是为了钱,要钱好办,尽管惊诧孟氏的贪婪,风清子还是甩出了两锭银元宝,“就这些了,一个子儿都没了,全给你了。”
  这两锭银子各五十两,合起来一百两,孟氏拿在手里掂掂便知轻重,银子成色也极佳,看得她和老丁头眼睛都直了。
  “我出去那天听到村里好像有很多马叫声,村里是不是来了外人?”风清子随口问了孟氏一句。
  “可不是,来了老多人,有京城里来的夫子,他儿子做大生意的,都帮着那屋的歪蛋贱货呢。行了,自己去外面打听去,我要给你爹按按腿了,你别跟这碍事,出去吧。”
  孟氏迫不及待把他赶走,关上门,她和老丁头一人捧锭银元宝,再次嘿嘿笑出口水来…… 第231章 撞上梅香   风清子听孟氏提到京城里来的夫子,他头一个想到太傅大人,他出来叫上杨五七,又喊了丁贵,准备让他带路去地里头看看。如果证实真是太傅大人,那背后支持者是太子便实锤了。
  “老五,要摆饭了,你们上哪去呢?吃了饭再去不迟。”刘氏见他们领着丁贵要出去,从灶屋出来喊了一嗓子。
  丁贵转过头道:“大伯娘,我们在镇上吃了回来的。”
  刘氏听说他们吃过了,回头瞪了眼在生火的高氏,“敢情你们母子今儿都在外吃香喝辣用过饭了,我说呢,往日丁贵跟饿死鬼投胎似的,今儿咋没了动静。”
  “就是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是吃的喝的你家丁珠的!”刘氏如今不当家了,丁珠也不过是个妾,高氏根本不把刘氏放在眼里,反唇相讥道。
  “你想吃也得人家赏你口你才有得吃。”刘氏轻嗤一声道。
  “是,我是没得人家赏口,连娘都没得到人家赏口吃的,何况我呢。就看二回你去了,人家家里的正头娘子会不会赏你口吃的,可别跟我和娘似的,到饭点让人当成打秋风的给撵出来,那才叫没脸呢。”
  高氏故意搬出正头娘子来气刘氏。
  “正头娘子怎么了?下不出蛋来,迟早让珠儿给拉下马。”
  “说得对,你就好好等着吧,等着你家珠儿当上正头娘子将来把你接去镇上享清福,好好等着吧你!”
  “我就等着,至少我还有个盼头,不像你,丁贵念书是不中用了,跟丁有田一样都是没用的废物。丁权也好不到哪里去,瞧着吧,要不了多久一准也会考两根竹笋回来了,到时你就指着竹笋炒肉吃吧你!”
  刘氏这话成功把高氏给激怒了,说她啥都成,唯独不能说她儿不会念书。婆婆孟氏如今还高看她一眼,还偏疼丁权,可都是指着丁权念书能念出个名堂来。
  一怒之下,她手持烧火棍朝刘氏招呼上了。
  方氏在一旁择菜,劝都不带劝的,老五终于回来了,让她看到了分家的希望,又听高氏私下跟她说,老五给了孟氏一袋金豆子,此时不分家还待何时?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晚上等老二回来,如何逼他跟爹娘提分家这事,才没闲功夫张她俩的闲事。两个都不是啥省油的灯,高氏惯会唆使人拿别人当枪使,否则她才不会把老五给了孟氏一袋金豆子这事告诉她。
  高氏打的什么算盘她一清二楚,还不是指着他们二房挑头闹分家,趁早把金豆子都分到各房手里,免得老五日后又去赌博把钱给赌没了。
  赌博这东西,沾了想戒可不容易。
  虽然恶心高氏,但分家却是方氏一直以来的心愿,所以该挑头还是得挑头。她巴不得她俩把动静闹大点,最好闹得左邻右舍都来围观,这样她好趁机以图清静为由提出分家。
  刘氏和高氏从灶屋扭打到了院里,要搁往日孟氏早蹿出来跳脚破口大骂了,她嗓门大,一骂就能把人给吸引来。可今儿孟氏才没功夫管她俩,哪怕她们人脑打出狗脑来她都懒得出来瞅一眼。
  都说欢喜过后愁来到,孟氏和老丁头,从前没钱犯愁,如今有了钱也犯愁,两人都担心老五万一犯了赌瘾,到时讨债的打上门来把金豆子和银锭子给搜了去。
  两人躲在房里商量了半天,最后终于想出办法,决定半夜里悄悄在床底下挖个坑,把金豆子和银锭子埋在床下,埋在自个眼皮下再保险不过。
  等他俩商量完,刘氏和高氏也打完了,不分伯仲,两败俱伤。
  村子里,风清子感觉很是冷清,看不到几个人走动,偶尔看到的几个也都是老弱妇孺,他问丁贵,“村里其他人都忙啥去了,总不会全村壮劳力都去地里头种杂交棒豆去了吧?”
  丁贵一路走一路比划着杨五七教他的招式,听到风清子问他,摇摇头道:“好多去河边制马灯和琉璃去了,我爹和大伯二伯都去了,剩下的在地里追肥呢。”
  琉璃风清子知道,那马灯是啥?马厩里照亮的?他心里纳闷,估计问丁贵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决定先去地里头确认一下京城里的夫子是不是太傅,之后再去河边头看看。
  “五叔,那是族学堂请的夫子,对面那老头,今儿学堂休沐一天。”丁贵指着前面田埂上走过来的老秀才,“我听说这老头很凶,动不动打板子,你家二癞子手板心都被打肿两回了。”
  二癞子是老五的大儿子,也就是丁富,陆氏在他之前还生了个儿子,没捡起来,不足月就死了。所以丁富实际上是老二,小名才被冠上了二癞子。
  风清子对老五的孩子无感,自然不会关心丁富挨不挨打,他以为老秀才就是孟氏说的京城里来的夫子,一看不是太傅,他连去地里头看下的兴趣都没了。
  “去河边吧,去看看你大伯他们在干啥。”风清子止步,杂交棒豆背后的支持者只要不是太子,管他是什么有钱的公子哥风清子都不感兴趣,也不想浪费时间。
  丁贵道:“去后山河边有点远,回去赶了马车去吧。”
  风清子心下想着,一个破村子能有多大,再说村道多凹凸不平,坐在马车里活受罪,不如走走四下看看的好。
  杨五七也是这意思,丁贵倒没有不高兴,他满脑子现在想的都是跟着他五叔学本事,学了好去教训大宝和马小麦,出口胸中恶气。单是想像着自己能将他俩打倒在地,他心里就别提有多过瘾多解气了。
  丁贵领着他二人朝后山河边头去了。
  河边,梅香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抡着棒槌一边捶打衣裳一边发着牢骚,她特意避开村里其他妇人,独自跑到下游来洗衣裳,为的就是抒发一下心中的苦闷。
  她不惜冻病自己留了下来,可不是为了继续跑来这儿当苦工的,她一会儿骂霍锦成,一会儿骂简宁,浑然不知身后岸边上站立了三个人,兀自喋喋不休骂个不停。 第232章 达成交易   梅香骂霍锦成和简宁时并没提及他们名字,她说的是公子和贱妇,但她提到了太傅府。抱怨自己是太傅府里的二等丫鬟,平日里只负责陪小一辈的主子吃喝玩乐,可不是负责洒扫干粗活的三等丫鬟。
  她要是没提到太傅府,风清子也不会停下脚步,并示意丁贵别出声。
  梅香发泄一通后,又诉说起自己对丁有田的倾慕思念之情,丁贵小声道:“哇,原来她喜欢四叔,不,是喜欢丁有田那狗东西啊,看来她想给丁有田当小妾。”
  风清子四下看看,不见有人,他纵身一跃,掳起梅香捂住她嘴,几个纵跳,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河面,瞬间隐入对面山林中。
  丁贵瞪大眼,天啦,他五叔居然这般厉害了?
  “你在这守着,有人来就说她去茅房了。”杨五七叮嘱完丁贵,几个纵身,也跟着掠过河面隐进了对面林子里,剩下丁贵在寒风中独自凌乱。
  风清子捂着梅香嘴道:“我放开你,你要敢出声老子拧断你的脖子,立时便要了你的小命,明白就给老子点下头。”
  梅香吓坏了,闻言忙点了几下头,风清子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说,太傅那老东西是不是在丁家村?”
  “回,回去了。”梅香初时还以为来人把自己掳来是欲行非礼之事,心中怕得要死,听他问及太傅心下稍安,这才抬目看向风清子。
  一看之下,她觉得有些儿眼熟。
  再一想,便忆起是丁有田几个兄弟中的一个,那晚他们全家来丁有田家闹事,因打了田氏的男人被抓去衙门关起来的那个家伙。
  “你问我家老爷干什么?”知道是丁有田的兄弟后她胆子一下壮了,声音也不觉提高了几分。
  “问什么老实回答什么,几时轮到你来发问?”杨五七走过来踹了她一脚,“要有半句谎言小心你人头落地。”
  “你敢踢我?”梅香性子也是有些儿泼辣的,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又仗着自己是京城里太傅府上的人,她爬起就照杨五七踢了回去。
  杨五七欲待收拾她,风清子摆摆手,随后看向梅香,“咱们不妨做笔交易,我助你达成心愿,让你如愿嫁给那姓丁的,你把你知道的如实告诉我,如何?”
  “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如愿?”梅香一脸不屑,压根不信他有这能耐。
  风清子自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后日便是腊祭,届时我替你引开简氏,你只需将里面的药丸化开让姓丁的服下,到时他想不和你成就好事都难。”
  “真的么?”梅香半信半疑接过瓷瓶打开,倒出一枚红色药丸,她也听说过催情药,放在鼻端下嗅了嗅,“你不会骗我吧,这会不会是毒药,我可不想害死丁大哥。”
  “他怎么说也是我兄弟,我害死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梅香一想是这么个理,丁大哥跟他们都分家了,害死丁大哥他们又不能得到丁大哥家的钱财,这才放下心来。
  “你想知道什么?”她问风清子。
  “太傅是不是来过丁家村?还有霍锦成,他此刻在哪?他们一起来了多少人,来这儿做什么?”
  “我家老爷已经回京了,我家公子那晚你不是见过么?那晚他还带了一个断了手掌的人过来。”
  “他此刻在哪,在做什么?”
  梅香朝左侧指了下,“在那边挖沙子,好像是制马灯和玻璃,还要发电,我也不太懂是什么,你自己一会去看下便知道。”
  风清子垂目,轻抠着下巴思索会,虽然不明白霍锦成他们在鼓捣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鼓捣出来的东西能讨得圣上欢心,能让太子收获圣心与民心。
  这可不成。
  太子要登基做了新皇,他此生的荣华富贵便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你家公子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我家公子倒是没带什么人,来的都是各地工匠,不过我家公子的师父带有一帮人,瞧上去个个都挺厉害的,他们在山脚下搭了好几个营地,老多人了。”
  梅香故意提到卫东,她心里是瞧不上“老五”的,而且她也听说了,老五欠下赌债跑了,还当他是想打劫她家公子,所以抬出卫东。她想着,她家公子已经很厉害了,公子的师父只会更厉害,更让“老五”胆寒。
  卫老贼也来了?
  那个阉货实力不容小觑,一个南洋子已经令风清子感到棘手,何况还有那个姓马的捕头和简氏。
  这些年风清子还从未面临过这么大的麻烦,连卫老头都出动了,他更加肯定这帮人没憋什么好屁,不管他们想制什么都绝不能让他们干成!
  “我要走了,衣裳没洗完,还有好多活要干呢,我知道的都说与你听了。”
  “慢着!”风清子喝住她,“今儿的事你要敢泄露一个字,我兄弟你便别想得到手,我取你性命也易如反掌,你自个掂量清楚。”
  “只要我能得偿所愿,我一个字都不会说,我还担心你往外说呢。”
  风清子手一摆,放她离去。
  梅香回去对岸还要绕好远一段路,不过她心里是欢喜的,捏紧瓷瓶,她已经开始美好幻想。出了林子,她脚步轻快地朝着下游走去,那边水浅的地方有很多石块可以跳去对岸。
  “你拿上这个速去赵王府。”风清子摸出赵王的令牌,吩咐杨五七,“去后先打发人前往京城报信,腊祭当晚再带人来这片林子埋伏着,到时等我信儿,此番务必要做掉霍锦成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有所作为,快去!”
  “是,徒儿立刻动身。”杨五七接过令牌,心下一阵欢喜,这下好了,待事情了结后,他定一刀砍下孟氏狗头,把银钱加倍索要回来。
  敢拿他当下人使唤,在赵王与雍王府他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他越想越是窝火,恨不能立时便掌劈了孟氏那死老太婆。
  风清子在对岸等了会,待对岸除去丁贵无其他人走动时方掠过河面,丁贵对他“五叔”的崇拜已高达五颗星,兴奋地拽着他胳膊道:“五叔,你也带我掠去对面吧,我爹他们就在对面水流急的地方干活呢。”
  “今儿不去了,回去五叔教你打拳。”风清子赶着回去找孟氏,好让孟氏晚上跟丁家老大几个说说,明儿他也跟着来干活,那样更方便打探实情,届时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233章 起了祸端   丁贵一路上开心得飞起,在他想来只要五叔肯教他功夫,要不了多久他也能和五叔一样厉害。毕竟他五叔出去躲债前还不会武功,这才过去多久都能从河这边飞到河那边了。
  他相信他也可以。
  两人打丁家老屋过时听到里面爆出一阵欢呼声,简宁刚宣布了腊月二十七放假,并且根据他们各人的能力会发放相应的年终红利,大家伙听了一下都兴奋起来。
  自进入腊月后,酒坊就不再接单,除非是年后交货的才接。简宁想着钱是挣不完的,酒坊回头客源源不断,如今根本不愁销量,她也不想他们几个太过辛苦。
  况且临近年边了,提前几天放假,让他们去采购年货,家里也要洗洗涮涮除尘什么的。
  田氏兴致最为高涨,霍锦成之前订的酒,请她二哥走镖护送去了京城。她二哥自己张罗了一帮兄弟,还带上了她大哥和她弟弟,把她爹娘高兴坏了。
  今年不单是她家能过上一个丰盛年,连她娘家都能过上一个肥年,马福全还说了,等她二哥押镖回来,他出银子让她二哥在津县开个镖局,算是他们出资请他二哥当镖头,所赚银两和他二哥平分。
  田氏还没抽出时间向她爹娘报告喜迅,最近酒坊忙得昏天黑地,好些订单要赶在年前交货。马福全之前卖技术从霍锦成手上拿到了两万两银票,原本是用于组建特警队的,后来何县令告诉马福全,不用他个人掏腰包了,州府有经费拨下来,特警队也正式命名为特捕队。
  她越想越开心,常氏转眸看见她在偷着乐,白她一眼,嚷嚷道:“你他娘的在暗戳戳地闷笑啥?你另有什么好事说出来,大伙也好一块跟着乐下啊,别闷着一个人跟那独自傻乐呵。”
  “是啊,田姐,你这几天好像都挺开心的,是不是我马大哥又高升了?”丁阳也道。
  田氏笑骂道:“去你娘的!他都已经是捕头了还能升到哪去?我不过是想着辛苦小半年,今年托简妹子的福能过上一个好年,心里高兴,这才咧嘴笑了下,偏常婆子眼尖,给她一下瞧见了。”
  她说着剜眼常氏,“你他娘的才一天到晚傻乐呵,盛哥儿升班了,我家三个狼崽子还原地蹦哒呢。还有,这年边上了书肆生意红火,你男人一天下来不知得了多少赏钱,另还有分红,打量我不知道是吧?你家二丫都跟二妞三妞说了,你夫妻俩个夜里躲被窝里数铜板呢!”
  “听二丫那烂了嘴的瞎说,看我回去不收拾她。”常氏啐了口道。
  她们跟这说说笑笑,欢乐不过,那头丁平顺和卢淮安又吵上了。这两人从冬月吵到腊月,互相都看对方不顺眼,卢淮安每回和他吵完架心里不痛快,就要找碴和三娘怄气,夫妻两个感情一日不如一日。
  刘瞎子是无酒不欢的,每日吃过午饭都会上楼歇息一会,醒醒酒,丁平顺在大宝他们几个去了学堂后,拿了扫帚撮箕,准备把之前扫到角落里的瓜壳果皮扫到撮箕里,再倒去外面。
  不料撮箕分家了,下面木板裂成两半,他便把瓜壳果皮扫到门外。他要就扫到书肆边边上也好,偏他担心下午听书客来了,看到店门口堆放着垃圾会不高兴。
  听书客是他的衣食父母,他可不想衣食父母心生不悦,遂将垃圾偷偷扫到隔壁杂货铺的门边儿。卢淮安出来瞥见那堆垃圾,一看便知是书肆听书客们造的,不用想他也知道是丁平顺扫过来的,气呼呼地冲去找他理论。
  一言不合,两人吵上了。
  丁平顺怕扰了刘瞎子的睡眠,刘瞎子是丁有田的师父,丁有田对刘瞎子极为尊敬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吵几句主动先熄了火。可这口气憋在心里,整个下午他心口都像烧着一团火,烧得他浑身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他情绪受到影响,坏了他的气运,下午他拢共得了不到十文赏钱,还不及他上午一半多。简宁教他做的几样卤煮小吃也没卖出几份,这更令他火冒三丈。
  书肆打烊后,他借口早起常氏吩咐他买的皂角豆还没买,没同着刘瞎子一起回村,待刘瞎子走后他跑去隔壁接茬继续骂着卢淮安,今儿要不找补回来,只怕他夜里都睡不了安稳觉。
  卢淮安正要店内接待顾客,让他跳脚在门外一通骂,顾客走了,好好的一笔生意愣是让他给搅黄了,气得卢淮安拍着货柜台板和他大吵上了,把七斤吓得哇哇大哭。
  这下三娘也火了。
  她抱着七斤下楼,把七斤往卢淮安怀里一塞,掉过头指着丁平顺鼻子骂上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乡里的你还欺到我们镇上人头上来了,平日里我懒得跟你计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好赖是自己开店自己当老板的,你算什么?你不过一帮工,在我眼里你连坨狗屎都不如,平素给你脸了是吧?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三娘说话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他还嘴的机会,挺胸一通怒骂逼得他连连后退,险些一屁股跌倒在地,引得围观路人纷纷哄笑。
  “你,你这泼妇!你才要撒泡尿照照自己,贱人!”丁平顺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反击道:“你有什么脸面跟这吆五喝六?身子都让别的男人看光光了,我要是姓卢的早把你给休了!”
  “姓丁的!你满嘴放的什么屁?”卢淮安听他当众把这话给嚷嚷出来了,一张脸再也挂不住,抱着七斤冲出来,抬脚照他肚子狠踹了一脚。
  他被卢淮安一脚踹翻在地,爬起就欲跟卢淮安拼命,又被三娘一头撞倒。三娘跟疯了一般,揪着他一顿抓挠,卢淮安抱着儿子腾不开手,在边上不时拿脚踩他踢他,三娘还一口咬住了他耳朵,生生将他左边半拉耳朵给咬了下来。
  疼得他跟杀猪般惨嚎!
  要不是杨瑾瑜闻迅赶来扯开三娘,他左边剩下的半拉耳朵也非叫三娘咬下来不可。 第234章 骂上门来   三娘“呸”的一声,吐掉咬下来的半拉耳朵,指着丁平顺骂道:你就是头疯狗!你这样的人留在简娘子这迟早也会害了她,往后这条街上有我没你,有你没我,这回我非让简娘子撵了你不可!”
  她发丝凌乱,嘴角带血,使她说出来的话无端添了几分狠厉,听得丁平顺心头一颤。
  不过他可不认为三娘有能耐让简宁撵了他,论关系,他媳妇常氏比三娘跟简宁的关系更近更好。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他又自认拿捏住了三娘和卢淮安的痛处,捂着淌血的半拉耳朵越发变本加厉往他们痛处狠踩着。
  一旁的卢淮安气得脸都白了!
  “快些儿打住吧!医者人命为大,手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明明能救的人,难道因着礼法便见死不救任其死在自己跟前不成?”
  杨瑾瑜说罢,待要捡起那半拉耳朵,简宁给了他几支麻醉针,他也学会了注射,跟着霍锦成去查赈灾粮的路上,他每到一处都在义诊,不但得到锻炼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三娘气头下一脚踩住那半拉耳朵,捡起后奔回店里拿出剪刀,当着丁平顺的面绞了个稀碎。她边绞边泪如雨下,丁平顺今儿当众把她剖腹有男人在场的事抖露出来,她知道他们家的安宁日子一去不回了。
  她悔极,恨极!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像丁平顺这种人你敬着他他反而踩着梯子就往你头上爬。
  你越忍他他越以为你怕了他。
  要是她快出月子那日简宁来看她,她让简宁撵了丁平顺便不会有今日之祸事。
  她绞得涕泪横飞,丁平顺看得是睚眦欲裂,要不是杨瑾瑜拽着他他非冲过去活撕了三娘。
  杨瑾瑜把他扯去了普仁堂,给他处理包扎好伤口,念着他是和简宁一个村子的,他还是劝了他几句。
  “丁大哥,咱们做人还是要与人为善的好,莫要揭人短处伤疤,得饶人处且饶人罢,如此方能有福报,也能远离祸事。”
  “这世上很多事往往祸从口出,你一句话把别人家里搅得天翻地覆,自己也落不下任何好处,何苦来呢!”
  “哼,他就图个嘴巴痛快,就乐意看别人两口子吵翻天。”小四打他进门便没给他好脸,一直忍着不去难为他,因为在他心里丁平顺和他三姐夫卢淮安都是一路货色,两人都算不得真男儿,同是小心眼锱铢必较的人。
  丁平顺很生气,他不是气小四说他,小四是三娘的弟弟,他帮着三娘说话那在情理中。他气的是杨瑾瑜,他没少帮着简宁往普仁堂捎东西,隔三差五不是捎药品就是捎野味,他自己家中种的各类新鲜蔬菜他也没少往普仁堂送。
  虽然他送的都是每日卖剩下的蔬菜,可他不送张不送李都送到了普仁堂,在他想来杨瑾瑜该念着他的好,帮他说话才在理。
  可杨瑾瑜倒好,不帮他说话也就罢了,还反向着三娘,不就因着他们都是镇上的,他是乡下的吗?
  乡下的咋了?
  乡下人该死啊?没有他们乡下人种粮种菜,镇上人吃屁去!
  从普仁堂出来他又添了一肚子火,回去书肆收拾东西,听到三娘和卢淮安在楼上吵架,他心里才痛快点。
  待他收拾好东西,锁门准备走时,卢淮安的母亲和大姑姐来了,两人看去都是一脸不善,丁平顺瞧见她俩进屋就奔楼上去了,心下更为解气畅快,他朝杂货铺啐了口,挑上担子走了。
  丁平顺没走几步,撞上放学回来的卢俊舟。
  “丁叔。”卢俊舟笑着打了声招呼,还微鞠了下躬,虽然丁盛一直对他爱搭不理,他爹也老和丁盛的爹吵嘴,可夫子教导他们,知礼仪、懂感恩、明是非、守规矩。
  丁平顺救过他娘和七斤,他娘也说过还是要感念他的恩情,他自己也觉着大人间的事情让他们大人自己去处理,他们小孩子不应该掺和进来,那样只会把关系越搞越僵。
  所以,每回看见丁平顺他都会礼貌地打声招呼。
  尽管多数时候丁平顺都不理会他,顶多瞟他一眼,算是给他一个回应。
  但今儿丁平顺破天荒地“嗯”了声,又丢下一句:“快些儿回去吧,你家热闹着呢。”
  卢俊舟稍一愣怔,再看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耳朵上还缠着纱布,他心一沉,快步朝家跑去了。
  “奶,大姑,你们请回吧。”卢俊舟在楼下听了会,心里极为愤慨,也实在想不明白,他娘有什么错?
  “你个臭小子,你娘做下这等丑事丢尽了我们老卢家的脸,你还护着他往外撵起你姑你奶来了?你算得哪根葱,给我滚一边儿去!还轮不到你当家作主来撵我们,滚!”
  他奶气呼呼地道。
  “我娘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合起伙来难为她?你们都是女人,都生过娃,奶你自己也曾经说过,女人生娃犹如过鬼门关,难道要我娘和弟弟当日死在鬼门关你们才满意吗?才没丢老卢家的脸吗?你们是不是想逼死我娘才甘心?”
  盛怒之下,他喊得额头脖子青筋暴挺。
  小四这会也过来了,他喊声“舅舅”扑到小四怀里,抱着小四呜呜哭起来。
  三娘已经精疲力尽,七斤也哭累了,在她怀里睡着了,小脸蛋上还挂着泪斑斑泪痕。
  她搂着七斤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家子欺负我三姐一个是不?当我们陶家人都死绝了?”小四搂着卢俊舟垮着脸道。
  小四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卢淮安的老娘和大姐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不过她们惹不起小四的娘和大姐二姐,那是镇上有名的泼辣货。
  “你们家个个长命百岁,千年万年活着吧,活着丢人现眼去!”卢淮安的老娘悻悻剜眼三娘,又抬脚踢了踢抱头蹲在那不哼不哈的卢淮安,“还杵在这干啥?脸上有光啊?”
  卢淮安起身,眼神复杂地朝三娘投去一瞥,跟在他娘和他大姐身后下了楼。
  “三姐……”
  小四刚开口,三娘转目看过来,一脸平静地道:“我没事,谢谢你小弟,我去做饭,你帮我看下七斤。今儿别回药铺吃饭了,跟我这吃了再走。”
  三娘做了一桌极为丰盛的饭菜,都是卢俊舟和小四平素爱吃的,小四道:“三姐,你这不过日子了,怎么一顿做这么多,吃不了多浪费。”
  “吃不了明儿再吃,天冷又放不坏。我想通了,你姐夫不疼我,还不兴我自己疼自己,疼我儿子啊?”
  “来,俊儿,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风吹肉干,以后咱们要学会自己疼自己,知道不?”
  她往卢俊舟碗里挟了一筷子肉干,又给小四挟了他爱吃的青椒炒蛋,还问起小四有没有相中的姑娘,要是有,告诉她,她找媒婆帮他上门提亲去。
  一顿饭吃下来,她有说有笑的,小四没察觉到她有任何异常。
  “小四,你领大俊上你那去做功课,晚上就歇你那吧,我一会去趟丁家村,去跟简娘子说声,别让那丁平顺再来隔壁书肆了,不然三天两头跟你姐夫闹,闹得大家都不安生。”
  “我赶车送你去,你等着,我去跟公子说声。”
  “不用,你只是一个伙计,还是学徒呢,老借东家马车可不好。一会我自个雇辆马车去,兴许晚上歇她家明儿再回来,你别管了,帮我照顾好大俊就成。”
  “娘,丁盛他爹要丢了这的差事会不会更加怨恨你?”卢俊舟问道。
  “管他呢,他就一小人,他愿意恨随他恨去,碍不着咱的事。你去舅舅那儿安心做功课,别让我们大人间的事扰了你学习,要静下心,好好用功,听到没?”
  “嗯,我知道。”卢俊舟点下头,上楼收拾好东西下来,走前回头看了三娘一眼,他哪知道这一眼,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娘生前的最后一面。 第235章 寻了短见   三娘自打出月子后没过上几天消停日子,卢淮安和丁平顺隔三差五吵嘴,吵完回家对着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要是单和她怄气还好,连带着七斤卢淮安都不愿再多看一眼,至今也没给娃儿起个大名。
  她深知人言可畏。
  今儿丁平顺当众嚷开了,婆婆和大姑姐跟着就闻迅骂上门来,以卢淮安的性子往后的日子她想想都不寒而栗。
  有关她剖腹生子当日的情形,卢淮安私底下不知问过她多少遍,每每问完,都用看脏东西一样的眼神看她和七斤。
  她实在倦了、累了,没有勇气和心力再熬下去了。
  她一向好强,丢人现眼,做下丑事,这些字眼是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三娘烧了锅热水,沐完浴,坐在炭盆前烤干头发后,她上楼给自己梳了做姑娘时的发髻,又绞碎了大红嫁衣,她瞎了眼才嫁给卢淮安。先前卢淮安走前看她那一眼,她明白,他起了休她之心,绞碎嫁衣,意在告知他,是她弃了他。
  这晚,子时三刻,卢淮安还未回,到了子时整,三娘抱着七斤跳了井。
  卢淮安嫌弃七斤,三娘不忍留下哺育期的幼崽受罪,思来想去她毅然带走了七斤。
  清晨,卢俊舟自梦中惊醒,推醒小四,“舅舅,我做了个怪梦,心慌得很。”
  “什么梦?”小四拢拢被子,迷瞪着眼看向他道。
  “快起来舅舅,我梦见我娘抱着弟弟在一片大雾里,雾里还有一条大蛇,张着大口,我想追回我娘,可怎么也追不上。”
  “我害怕,舅舅。”
  “梦而已,别怕,你娘和七斤好着呢。别瞎想,再睡会吧,外面天都还未亮。”小四说着打了个哈欠。
  “那我自己回去了。”
  “哎呀你有钥匙吗你就回去?这时回去打门岂不搅了你爹你娘睡觉?再一个,你娘不定在家呢,她昨儿不说了兴许歇在简娘子家吗?听舅的话,再睡会,等天亮了舅送你过去。”
  卢俊舟觉着心慌不已,一刻也不愿再等,他穿戴好衣裳,挎上书包,就要去开门。
  “我的个小祖宗啊,怕了你,等着,我跟你一块过去瞧瞧。你娘以前好像给过我一片钥匙来着,等我起来找找。”
  小四穿好衣裳,翻箱倒柜一通好找,才找到三娘家的钥匙,还是他刚来普仁堂学徒那年三娘给他的,那时普仁堂后院的耳房翻修,他在三娘家暂住过一阵子。
  他领着卢俊舟从后院开门出来,天色已是将明未明,空荡的街上除去他俩看不到一个人影。他缩着脖子将手拢在袖筒里,侧目逆着寒风问道:“俊儿,你冷不?要不要舅摘下帽子给你戴着?”
  卢俊舟摇头,他心里没来由的越来越慌,哪还晓得冷。
  “走快些,舅。”
  “诶,你别担心,你娘要真有事,你能梦到我也应当会梦到,打小我跟你娘关系最好,她也最疼我。”
  “不一样,我是我娘的儿子,你是我娘的弟弟。”
  “臭小子,照你的意思,你娘只跟你亲,她只给你托梦不给我托梦是不?”
  话落音,小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又呸了三声,抽出右手在自个嘴上打了一下。
  太不吉利了,好好的咋说到他姐给他托梦,只有死人才会给亲人托梦,他心里也有些儿毛了,扯着卢俊舟大步往前面杂货铺走去。
  开了门,他还怕扰了卢淮安睡觉,难得听他一会抱怨自己,他示意卢俊舟别出声,领着他轻手轻脚上了楼。
  结果上楼一眼看到主卧房门大开,床上摊着一床大红的碎布条,卢俊舟一见之下大声喊道:“娘!娘!”
  “完了,舅,我娘和弟弟多半出事了,怎么办啊?”
  “不会不会,别慌,兴许她绞了衣裳带着七斤去了丁家村,这会正在简娘家歇着呢。咱们先楼上楼下找找看,找不到舅再领你上丁家村去,别急啊,别哭。”
  小四这时心里也乱了方寸,不过他是当舅舅的人,他得稳住自己,他和卢俊舟在楼上几间屋子都找了,没见人。
  “你爹和你娘吵完架都不回家睡的吗?”下楼时他问卢俊舟。
  “最近他们老吵架,每次吵完我爹都上我大伯家睡。”
  两人在楼下找了一圈,还是不见人,小四急火火地道:“舅回去把马车赶过来,你在这等着舅,舅马上来。”
  他准备领卢俊舟去丁家村,卢俊舟却忽想后院那口井,他一言不发掉头又往后院走。
  见他神色不对,小四抬脚跟了过去,他还没走到后院就听后院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娘!”
  他心下一凛,几步抢到后院,见卢俊舟趴在井口呼天抢地,他哇的一声也哭上了,“三姐!”
  他俩哭得几欲背过气去,此时,丁平顺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的,正挑着两筐青菜萝卜往镇上赶。
  他每日要往返两趟,这两筐是挑去张麻子酒楼的,回头还得挑两筐到书肆门口卖。眼下临近年边,镇上很多人买了青菜萝卜回家过道水腌制起来,放到正月里吃。
  生意好,他挑着担浑身是劲,走起路来更是脚底生风,张麻子酒楼和书肆杂货铺隔着两条街,待他把菜挑去张麻子酒楼,马不停蹄回去又挑来第二筐菜时,还没到书肆远远瞧见门前围了一大群人。
  “作孽啊,大冷天的跳了井,咋这么想不开呀!”
  “就是,还抱着娃,百天都没满呢,也不知咋想的,心真狠!”
  “可不敢这么说,当娘的哪有不疼自个娃的,定是娃太小,不舍撇下娃受罪。”
  丁平顺乍听到有人跳井还想吃个瓜,上前看下是哪个倒霉鬼赶着去那边过年,再一听,还带着不到百天的娃,他一下想到三娘。
  天啦,不会是三娘带着七斤跳了井吧?
  大冬天的,他惊出一身冷汗,正想寻个地方先躲起来,有认得他的看到他叫嚷起来,“就是他害的,要不是他昨儿瞎咧咧三娘也不能寻了短见!”
  好几个妇人冲上来揪住他,还有人掀了他的菜筐,跟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被打捞上来浑身湿漉漉的三娘母子跟前,七手八脚地摁着他跪下。
  卢淮安见到丁平顺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他是被人从被窝里拖起来的,得到噩耗他一路呼天抢地,咋个也没想到一觉醒来媳妇小儿子都没了。
  “老子活剐了你个杂种!”他怒吼一声,兜头照着丁平顺就是一脚,跟着又奔去后院抄了把菜刀出来。 第236章 披麻带孝   杀人偿命,先不说旁人出不出手,卢淮安的两个兄弟就不会让他这么干。两人合力把菜刀夺下后,小四扑向丁平顺,卢俊舟跟着扑了过去,他人小直接一口咬住了丁平顺一只胳膊。
  卢淮安同着他兄弟也手脚并用,扎扎实实将丁平顺暴揍了一顿,打得他哭爹喊娘,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才知道自个摊上大事了,可是大错已铸成,悔之晚矣!
  这还不算完,三娘的老娘和两个姐姐呼天抢地赶来后,母女三人扑倒他又抓又挠,昨儿那只伤耳又被她们母女三个抓得稀烂,昨晚回去常氏问起咋弄的,他还谎称是被疯狗咬的,把这事给捂了过去。
  此时,他内心还妄想着挨顿揍,受点皮肉之苦,能将这事继续捂下去,保住这份差事。
  可人命这样的大事岂是能捂住的?
  丁家村。
  丁贵起床眼睛一睁开,爬起穿好衣裳就去了五房,在堂屋看见陆氏张嘴便问:“五婶,五叔夜里回来没?”
  昨儿他同着风清子从后山回来,风清子说好回来教他练功的,结果半路说要去镇上打个转,办点事。这一去直到晚上亥时五刻都未回,他心里惦记着学武一事,昨天就问了不下十遍。
  “死了!别再来问,烦人。”陆氏没好气地道。
  她心里窝着一团火,昨晚饭后二房方氏打头闹起分家,还把里正和族长都请了来。刘氏高氏昨儿一架两人都打成了乌眼鸡,在分家这事上她俩又迅速拧成一股绳,一唱一和给方氏打起边边锣,支持分家。
  但老大不同意,他以父母健在,分家乃大不孝为由投了反对票。老二沉默不语,被视为弃权,这时老三和五房的意见就显得尤为重要。结果,老三也选择弃权,最后决定性的一票落到了五房的代表陆氏头上。
  老五不在,里正和族长的意见,如今他们家成家的共四房,老六没成家和爹娘算做一房,爹娘的意见既为老六的意见,老丁头和孟氏自然是不同意分家的,加上老大那一票,不同意分家的占了三票。
  同意分家的同样是三票。
  上面三房妯娌各占一票,里正和族长不想管他们家的糟心事,也就不等老五了,让陆氏为代表投出决定性的一票。
  陆氏知道老五一向是遵从爹娘意见的,再一个,如今老五动不动不归家,分家对她这一房无益只有害,她都不用权衡就做出决定,站到了爹娘那一头,事后被刘氏高氏合起伙来骂了个狗血淋头。
  方氏瞪着她更是恨不能扒了她的皮。
  她招谁惹谁了?她还一肚子苦闷无处诉呢,昨儿睡前她又仔细想了一遍,当然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老五换了瓤。她只是想到老五在外学坏了,都说十赌九嫖,她怀疑老五这段日子没少逛青楼。
  早起,她见老五一夜没回,想着他不是赌就是嫖去了,心里正烦呢,偏丁贵又跑来问,她能有好气吗?
  “我一会去村口等五叔。”丁贵吃过早饭,嘴一抹,戴上大棉帽跑去了村口。
  他在寒风里等了半个多时辰,没等到风清子,倒等来一大帮人,打头被人拖在最前头的是披麻带孝的丁平顺,还有同样披麻带孝的卢俊舟。
  丁平顺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他被五花大绑着,让卢淮安像拖牲口一样用根粗麻绳拖着。队伍中间是三娘母子的尸体,几个汉子用门板抬着,准备抬去丁平顺家停放,逼他们家出钱安葬并赔偿。
  主意是卢淮安的母亲出的,卢淮安脸上脖子上也挂了彩,是让三娘的母亲和两个姐姐挠的。
  她们母女三个并小四也都跟了来,一路哭嚎着。
  快到村口,丁平顺忽转身跪倒,不停磕起头来,声泪俱下地哭诉着,他愿意出钱安葬三娘母子,也愿意赔钱,哪怕倾尽家底都愿意。只求别把三娘母子尸体抬进村,这年边头的弄两具尸体进村,全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卢淮安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咬牙切齿道:“你他娘的还知道临近年边头了?老子媳妇小儿子都没了,你他娘的还想着过个好年呢?”
  三娘的母亲一声长嚎,扑上来摁着他又是一顿乱捶,她两个姐姐也哭着扑了上来。
  “打得好,用力,打死他打死他!”丁贵跳脚欢呼,丁盛每日乘坐大宝家的马车上下学,在他眼里丁盛是大宝和马小麦一伙的,包括丁盛的家人,统统都是他的仇人,都该死!
  他喊了几嗓子,跑回家给他奶和娘报信去了,有热闹不看是傻瓜。
  常氏得到信时,正和田氏有说有笑商量着,等酒坊放假一块去镇上采集年货,谁知祸从天降,她整个人都懵掉了。
  简宁听到消息也是倒抽口凉气,反应过来她刚要赶过去看看,被丁三爷给拦下了。
  丁三爷送大宝他们去学堂就听说了三娘母子的事,他打听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一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回来并没提及这事。这会他拦下简宁,把打听到的告诉了她,又劝道:“这节骨眼上,你和老四都暂时别跟他们碰面,先缓缓,见到你俩没准他们更红眼了。有里正和族长呢,你且宽心,我先去看看。”
  “不行,这么大的事我得去,谢谢你老的好意,他们不会找我麻烦,要找的话他们就会直接把人抬我这了。”
  “娘子。”丁有田见她抬脚要走,叫住她道:“自己当心点,卢淮安不好怪罪迁怒你,不定他家人还有三娘家的人不会。”
  “我知道。你也别有负担,在这件事上你没错,要错也是我错了。”简宁泪水一下夺眶而出,是她低估了封建礼教,由此也深刻意识到,身处封建社会不是以她一己之力,短时间内能改变并扭转大家的观念的。
  可那日,三娘母子情况危急,仅凭她一人是无法完成手术的。要不是丁有田拥有超凡的记忆力,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把她所需要的器械及时递上,为三娘母子争取到了时间,否则早在那日三娘母子就已罹难。
  没想到三娘逃过了生育的鬼门关,却没能躲过万恶的封建教条,最终还是难逃一死,简宁心头一片悲怆。 第237章 装病闹事   丁平顺家哭声四起,全家除去在镇上念书的丁盛,以及在族学堂念书的大丫和二儿子之外,其余都被逼披麻带孝跪在三娘母子面前哭丧。
  常氏捶打着丁平顺哭得惊天动地,生活刚有点盼头就让他把全家推入了万丈深渊,她绝望到濒临崩溃边缘。
  “你一个大男人嘴咋那么贱,这是两条人命,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让你那张破嘴给毁了!你这是作下孽了啊!你不但对不起三娘母子,你更对不起我们这一家子人啊!”
  她改用头撞着丁平顺,心里恨极怨极了他。
  简宁也万分懊悔,可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唯盼着三娘母子如她和马福全一般,能在另一时空复活。
  她也知道这种情形下,自己不便多言,因此只对卢淮安说了声节哀,并告知他年后不会再让丁平顺去书肆帮工了。
  “都是你这女人害的,你还有脸在这说嘴,你也得披麻带孝给我女儿下跪认罪!”三娘的母亲喊罢欲扑向她,被小四和卢俊舟给扯住了。
  丁家村的村民也不干了。
  “别欺人太甚,敢动简大夫,当我们丁家村没人了是吧?”
  “就是,太过份,你女儿自己寻死的,让他们一家子披麻带孝我们都忍了,你们还想咋的?”
  简宁给村民看病,很多药都免费赠送,还教村民认草药,很多人的眼疾皮肤病经她看过后都痊愈或根治了,因此她如今在村里极得人心。再一个,丁平顺虽然该死,可临近年边把死人抬来这,逼着常氏和二丫还有他们的小儿子披麻带孝,村民们都勉强忍了。
  谁让丁平顺嘴贱呢?
  见他们还想要动简宁,村民们再也忍不住,七嘴八舌叫嚷起来,好几个妇人分成两拨,一拨欲跑去地里头叫人,一拨人欲跑去河边头叫人。
  正闹纷纷之际,里正和族长闻迅赶来了。
  “老叔!”丁平顺跪行几步至他俩跟前,这时也顾不得脸面不脸面了,他涕泪横流连连给他二位磕着头,“求求两位老叔救救我全家,我情愿披麻带孝给三娘母子送终,情愿倾尽所有赔付他们,只求放过我妻儿。”
  “他们是无辜的啊,此事与他们全无关点关系,不能让他们也跟着披麻带孝啊!我求求两位老叔了,求求你们了!”
  他头磕得咚咚响。
  丁盛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要是让丁盛给三娘披麻带孝往后一辈子都洗不去这污点。
  里正气得一脚踹翻他,“你说你这都干的啥事?天生的贱骨头过不得好日子。现在知道顾念妻儿了?你有妻儿人家也有!你咋就管不住你那张破嘴?”
  族长也铁青着脸道:“要我说他们就该把你打死!咱姓丁的几百号人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这话乍听是在骂丁平顺,但卢淮安和他两个哥哥都听懂了,族长这是在告诉他们咧,丁家村有几百号姓丁的人,别太过份,别把事给做绝了。
  他两个兄长把他们老娘扯到一边,嘀咕一阵,统一了看法。
  三娘母子已死,丁平顺他们打也打了,气也出了,这人没了吧,再闹下去三娘母子也无法活过来,且他们的目的本就为了钱而来,见好就收才是正理儿,别最后搞得鸡飞蛋打。
  他们这边商量好,卢淮安的两个兄长,又说服了三娘的母亲和两个姐姐,最终经协商,在里正和族长的见证担保下,三方达成协议,三娘母子的安葬费用全部由丁平顺常氏夫妇承担。
  另外,赔付三娘夫家和娘家各两百八十两银子,有多少先支付多少,剩余则按月赔付。
  丁平顺和里正族长都分别画押盖了手印,三娘母子的尸体才被抬走。
  卢淮安他们一行前脚刚走,一对祖孙慕名来到了惠民医馆,老者面色腊黄,一路捂着腹部哼哼叽叽,看上去十分痛苦,搀着他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五官很是秀气。
  两人衣着虽干净,头发却都打了结,丁有田还注意到两人耳朵轮廓里都有着陈年黑垢,他微挑了下眉头。
  “简神医,求你救救我爷吧,他肚子疼了几天了,听说你是附近有名的神医,我求你救救我爷,我们有钱,有钱的。”小少年嗓音清脆,说完好像生怕简宁不给他爷看病,忙自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递到简宁跟前。
  简宁温言道:“我先给你爷爷做下检查,钱一会再付,不急。”
  经查,简宁排除了急性阑尾炎,问询过后也无腹泄症状,除去长期营养不良之外,老者身体各项机能都没有什么大毛病,她抬眸看向老者,“大爷,您是哪个村子的?”
  这一看,简宁也发现了丁有田注意到的细节,她暗警惕起来。
  “你这神医莫不是吹出来的?实际徒有虚名。看病便看病,你管我们是哪个村的人干嘛?”老者尚未开口,小少年急了,在边上怒视着简宁道。
  “我孙子说的没错儿,为必你看病还分哪儿的人不成?我可是听说你医术高超才寻了来的,我爷俩走了老远的路呢,你到底能看不能看?”
  “不能看便砸了你这的招牌!”小少年又叫嚣道。
  简宁冷冷一笑,“好啊,有能耐你砸个我看看?怪事我见多了,装病装到医馆来的我还头回见到,说吧,谁指使你们上我这来闹事的?”
  丁有田也在旁冷嗤一声。
  “哎哟,神医啊……”老者捂着肚子道:“莫跟小娃儿一般见识,老头子我真是肚子疼,疼了好几天了,你行行好,赶紧拿出真本事给老头子我好好瞧瞧吧!”
  “哼,她这么年轻,又是个女的,怎么可能是神医?”小少年瞟眼简宁,昂起下巴道:“我看她八成就是个骗子,她根本不会看病,只会装神弄鬼!”
  简宁起身,两手往兜里一插,“对,我不会看病,你们打哪来的回哪去吧,别弄污了我这儿。”
  小少年道:“想这样打发我们你做梦!我今儿非砸了你这的招牌不可,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冒充神医。”
  她说罢,扭身想去扫掉货柜上的药瓶,简宁一把扣住他手腕,老者起身刚要拦阻,胳膊还未抬起,忽大叫一声,继而一头栽倒在地,身子抽搐几下后,口鼻瞬间涌出血来。 第238章 真的死了   尼玛,演技还不错。
  简宁因为早起警惕防范之心,只当老者是在演戏,依旧扣着小少年的手腕,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爷爷!爷!”小少年用力挣了几下,奈何手腕如被铁箍卡住一般,他瞪着简宁怒道:“放开我,你这坏女人对我爷动了什么手脚?我爷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
  “快放开我!爷!你没事吧?呜呜……”他瞟了老者几眼,咧嘴干嚎起来,没有一滴泪,显见是装哭。
  “说,谁指使你们来闹事的?”简宁手上加了点力道,小少年立即“哎哟哎哟”叫唤上了。
  这回是真哭了,疼哭的。
  “娘子!”丁有田忽大声一喊。
  他蹲在老者身边,拇指和食指上还沾有血,他本以为老者口鼻喷出来的血是假的,不过是用了从前刘瞎子给他的凝碧丹相同效果的丸子,但经查验,并非如此。
  “他好像真的死了。”
  “什么?不可能!”小少年头一低,照简宁手臂咬去,简宁一把推开了他,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还没站稳呢,已然朝着老者扑过去。
  “爷!爷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快醒醒啊,爷爷!”
  小少年一声比一声喊得高,简宁戴上手套正要上前查看,医馆外传来喧闹声,接着吴丰阜带着几个衙役闯了过来,他人还在门外站着没进来,便大声嚷嚷道:“了不得,医馆出人命了,给我抓起来!”
  他手指简宁,下令道。
  几名衙役如狼似虎般朝着简宁就要扑过来。
  “且慢!”丁有田张开两手挡住他们,目光沉沉看向吴丰阜道:“你验都没验,如何便一口咬定人死了?又如何断定是我娘子医死的?”
  吴丰阜一时语塞,他站在医馆门口,瞟眼地上的老者,跟着又道:“这老人家进来时还好好的,如今倒在医馆,你娘子是医馆的郎中,她是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的!”
  “至于人死没死,是不是你娘子医死的,带回去审过便知道。”
  “还不给我拿下她!”
  丁有田气极,顺手抄起一把椅子横在胸前,“我看谁敢动!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身材欣长,因怕冷,又披了件黑色大氅,越发衬得身形高大,加上如今又养得面如冠玉,这一下发起怒来,无端添了分摄人心魄的气势。
  几个衙役还当真被唬住,不敢上前。
  丁阳丁健也拖着锄头铁镐赶了过来,一左一右,虎视眈眈怒视着吴丰阜。
  那架式看去似乎只要他敢下令动手抓人,他们兄弟俩便敢用锄头铁镐挖烂他的脑壳一样。
  果果和毛球也一前一后冲了进来,果果还直起身子立在丁有田边上,目光阴冷地盯着逼近丁有田的几名衙役。
  “简妹子,要不要把秋哥叫来?它想来,被我拦着了。”田氏在医馆外探头喊了声。
  “不用,你们都回去做事。”
  “丁阳,丁健,还有果果,都走,我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
  果果因上回抓瞎屠一刀被简宁教训过,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了,不然它早收拾那几个衙役了。
  它扭头看眼简宁,又冲衙役们龇了龇牙,极不甘愿地跟着丁阳丁健还有田氏回去了院子里。
  毛球没被点名,果果动的时候它也跟着动了,可能随即想到自己没被点名,摆下漂亮的狐狸尾巴,它又大喇喇的在丁有田脚边趴下了,还狐假人威的也冲几个衙役龇了下牙。
  但下一秒,它便被简宁拎起扔了出去,方才她不过是忘了点这小家伙的名,没想到它这么不自觉顺势赖了下来。
  拍拍手,随后简宁两手插兜,看向吴丰阜,冷言讥讽道:“你不应该做书吏,应该去摆摊算卦,我这前脚出事你后脚就带人赶了来,看来你能掐会算啊,这是算到了我这会出事,掐着点来的呀。”
  丁有田依旧抱着椅子,也冷声相讥道:“当书吏真个屈才了,你应当去做大理寺卿才对,这样的人才竟被埋没在乡野小镇,当真可惜可叹!”
  吴丰阜轻哼一声,抬手弹了弹对襟米白色羊绒短袄,这季节并没有飞絮,他不过是装模做样显摆一下。
  这件短袄是丁珠五叔昨儿送他的,也就是风清子,价格可不便宜。镇君今儿一早又去了县衙,何捕快也早调去了那边,眼下镇衙里数他最大,下面一干人等因着他是镇君的大舅哥都听他的。
  而他收了风清子的好处,自然要为风清子办事。
  “啧啧,你们再口舌生花也无用,丁家村是我小妾的娘家,我陪她回娘家走走看看,正好这几日本人也偶感风寒,原想上医馆看看,开几服药吃吃,不想走来碰上这档子事。”
  “身为地方衙门的书吏,你这医馆出了事,我命人押郎中回去受审有错吗?我劝你们最好识相的,这样大家都不为难,也免动干戈,你们若身正还怕影子歪不成?”
  他说罢,头一摆,冲衙役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
  “等等!”这回出声阻止的是那小少年,他好像懂点医术,又是给老者把脉又是贴在老者胸前竖耳听着心跳,他眼含热泪看向简宁道:“大夫,我求你给我爷看下,我爷的心好像不跳了,你快给我爷看看吧,呜呜……”
  他伤心的大哭起来。
  “废什么话?”吴丰阜瞪眼骂道:“该死的活不了,不该死的也死不了,都给我带回衙门,要看也回衙门里去看!”
  “可笑,你似乎断定老者没救了,若人还吊有一口气,原本可以救回的,却因为你执意要带回衙门里再看耽搁了时辰,最后人救不活了,请问,这罪名你担待得起吗?”
  丁有田昂首语意冷然地道。
  吴丰阜看他眼,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两声,“若果然那样,一切后果我一力承担。”
  “你们几个,是不是不想在衙门里干了?再不动手,明儿都不用来了!”
  几个衙役闻言,饭碗要丢了,衣袖一撸,硬着头皮就要去抓简宁。与此同时,丁有田手中椅子高高举了起来。 第239章 事出反常   “都别动,我跟你们走便是。”简宁说罢,拍拍丁有田胳膊,又道:“你也把椅子放下,如今你是读书人,打打杀杀这样的事不适合你干。”
  “听我的,放下,犯不上为他们搭上自己的前程。”
  转过年丁有田就要应试了,若真动上手,搁现代属袭警,罪名可不轻。在古代也一样,他手中椅子要是砸下去,不管砸没砸到那几个衙役,殴打公差的罪名都坐实了。
  按大宴朝律法,不但要坐牢,三年内也不能再参加科考。
  “不放,他们若想平白抓走我娘子,除非我死了!”丁有田话音刚落,小少年喊道:“我爷好像真的死了!”他满脸泪水地冲过来,手先是朝吴丰阜一指,再又指向简宁,“但我爷的死和这女郎中无关,你们不该抓走她。”
  吴丰阜沉下脸,怒斥道:“闭嘴!人在她医馆出的事她脱不了干系,轮不到你一个乳嗅未干的小儿指手划脚。”
  “真跟她无关!”小少年脚一跺,大声道:“是一个戴眼罩的家伙害的,对,一定是他害的!他骗了我和我爷!”
  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丁有田放下了椅子,他和简宁在看到吴丰阜时两人都想到了背后主使人,丁珠。没想到还冒出一个屠一刀。
  很好,丁有田暗冷嗤,看来果果给屠一刀的教训还太轻了,没能让他长记性。这样的话,他不介意让果果再教训他一次,做个全瞎好了。
  简宁此刻心里想的和丁有田一样,上回她就不该惩罚果果,她和屠一刀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他竟敢勾结丁珠来陷害她。
  真是该死!
  “你这小子莫不是脑壳有病,你爷要真死了也是死在医馆,跟旁人能扯上什么关系?休得再胡言乱语,将他一并带去衙门,到了衙门,有得你说话的时候。”
  吴丰阜长袖一甩,两名衙役立刻上前去抬老者,简宁道:“我看看他是否真咽气了,要是咽了气,我跟你们回衙门,否则你们今儿休想带走我。”
  简宁会功夫,吴丰阜不知道,跟来的几个衙役里有一人是知道的,他听何捕头说过。
  他附耳吴丰阜,小声嘀咕了几句。
  吴丰阜冲简宁摆摆手,“抓紧,验过便跟我们走。”
  简宁上前,撩起老者眼皮看了看,瞳孔已扩散,这才多大功夫已经死透透了,再看口鼻流出的血已呈黑色,显见是中毒身亡。她暗挑了点血藏在指甲内,随后直腰看向丁有田,摇了摇头。
  “怎样,验过了,人已死,跟我们走罢。”吴丰阜得意洋洋地催促道。
  “你心里早知道他死了,想来今儿是打定主意要冤了我娘子,想带她走必先……”丁有田话没说完,简宁拉了一下他衣袖,“别说了,听我的,上回你我都去了镇衙,这回没必要两人都去。一会马大哥他们就回来了,你跟家里等着他们,他们会来找你的。”
  她提到上回两人都去了镇衙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丁有田稍一愣怔,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上回在衙门里,霍锦成和卫东都去了,镇君见到霍锦成都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吴丰阜又不傻,那日他也在场,明知他们和霍锦成关系不错,就算他不知道霍锦成的真实身份,单看镇君对霍锦成的态度也不难知道霍锦成来头不小。
  可既便这样,他还是有恃无恐,丁珠不过是他小小的一个妾室,如果他身后没有别的倚仗,他岂敢为了一个小妾,冒着得罪霍锦成的风险跟他们做对?
  想到这层,丁有田听了简宁的话,没再拦阻。他知道简宁说的他们,指的是马福全和霍锦成,霍锦成一早去了县城,简宁一定是通过百草间跟马福全互通过消息,兴许这会他们已动身往回赶了。
  简宁见他点了下头,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走吧。”
  “呜呜……我爷真的死了么?为什么会这样啊……”小少年哭得很是伤心,他抓着老者右手道:“爷,你吓唬凤儿对不对?你老是跟凤儿闹着玩的是不是?一点不好玩,呜呜,你快醒来啊爷!”
  两个衙役抬着老者跟在简宁后面出了医馆。
  山坡下,二妞三妞领着里正族长和一帮村民上来了,村民手中个个都扛着锄头,两个小妞带着她们的灵宠跑在最前面,两人小脸蛋都冻得红彤彤的。
  “娘!我们把里正和族长爷爷叫来了,娘别怕……”三妞人小腿短,跑得却挺快,她在半道上截住简宁,“娘,我们来救你了!”
  “狗日的!谁敢带老四家的走,问问老子手中锄头答不答应!”
  “就是,谁敢动简大夫,老子一锄头挖下他的脑袋!”
  几个腿脚快的青壮村民涌上来,围住了吴丰阜,个个须发怒张,举起了手中锄头。
  吴丰阜脸都白了,可仍壮胆梗着脖子道:“你们想干啥?啊,想干啥?想聚众闹事是吧?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清闲了,想去吃牢饭了?”
  “呸!”三妞在地上抓起一把带草的土块,砸向吴丰阜,“你这恶人,打死你!”
  二妞也抓了把砸向他,两人个矮,力气可不小,手一扬,掷出去的土块都准确无误在他面上开花,气得他跳脚两手不停拍着羊绒夹袄,心疼坏了。
  可他又不能拿两个小娃娃怎么样,二妞三妞还要去抓土块砸他时,简宁制止了她俩。
  眼下最要紧的是劝住村民,他们手中都拿着锄头,稍有一点火星子都很容易激起他们的血性,万一打斗起来搞出流血事件就不好了。
  “谁让你俩去叫的人?”简宁问她俩。
  “我们自己商量后去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先前三娘婆家和娘家的人在丁平顺家闹事的时候,二妞三妞也在,当看到是里正和族长出面才平息事件后,她俩在得知吴丰阜要带人抓走简宁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里正和族长。
  里正赶了上来,他扫了眼被两个衙役抬着的老者,黑脸瞪着吴丰阜问道:“怎么回事,老四家的犯了什么事你们要带走她?” 第240章 真是刁民   吴丰阜自觉自个是镇上的,又是衙门里的书吏,面对一群乡下的泥腿子,不自觉端出了高人一等的架式,用凌驾于里正之上的口吻强横无比地道:“带走她自然有带走她的理由,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里正来过问此事,都给我滚一边去!”
  “放你娘的狗臭屁!”
  “当心老子一锄头挖死你个狗东西!”
  县官不如现管,在丁家村这一亩三分地上,村民只认里正和族长,哪里会把长得獐头鼠目的吴丰阜放在眼里,好几个村民蠢蠢欲动想要群殴他给他点教训。
  里正以往对吴丰阜就没什么好印象,他是村里唯一常去镇衙的人,和吴丰阜打过多次交道。要是在镇衙里他还给他几分面子,但是在自己的地界里,当着村民的面他这样小瞧自己,里正也不觉来了火。
  “再小老汉也是镇上任命的一村之主,凡村里的事老汉就有权过问,今儿你们要带走老四家的必得给老汉一个交代,给村民们一个交代。否则,就算老汉想让你们带走,只怕村民也不干!”
  “对,不说出个道道来,休想带走!”
  “老子们只认里正和族长,别人说话不好使!”
  在场村民纷纷举起锄头铁镐叫嚣道,几个衙役见状也拔出了佩刀,场面颇有一触即发之势。
  “两位老叔,我跟他们走一趟没事的。”简宁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不想因自己牵累村民,她看眼大伙道:“谢谢大家前来护我,请大家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衙门也不是龙潭虎穴,他们不能拿我怎样。”
  “老四家的,他们是赖你医死了这老儿吗?”族长一直在和丁有田说话,从丁有田嘴里得知了事情经过,自打丁珠嫁给吴丰阜做妾他就担着一层心,怕老丁头一家会找老四两口子麻烦,果不其然,这麻烦还真找上门来。
  “大夫,你确定我爷真的死了,没救了吗?”小少年似乎还抱着希望认为他爷是假死,没等简宁回复族长的话就泪汪汪地冲过来,摇晃着她胳膊问道。
  简宁静静凝视着他,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她从他眼底看到了交织的矛盾与迷茫,以及对他爷深切的担忧与挂念。
  “确定,你爷是中毒死的,而且是剧毒,应该是他自己服下的。”
  “不!不是毒药,只是假死药,你骗人,你骗人!”他惊恐万状地摇着头,泪水滂沱而下,嘴上喊着简宁骗人,他爷没死,但心里显然已有了答案。
  他扑去他爷身边,放声大哭起来。
  “什么假死药,说清楚,我看你爷孙俩也不像奸诈之徒,为何伙同他人来害我娘子?你不说清楚,真正害死你爷的人就得不到惩罚,你不想替你爷报仇吗?”
  丁有田上前问道。
  “他不会说的,他爷俩定是拿了人家的好处,我要猜得不错,他们多半是乞丐,他爷用命给他换来了一世的衣食无忧。”
  简宁话音落后,小少年哭得更大声了。
  “胡言乱语!这小子多半失心疯了,他此时说的话当不得真。”吴丰阜不想再节外生枝,瞪着里正道:“我要带他们回镇衙,待镇君回来审问,你们若再生事阻拦我们办差,回头镇君怪罪下来,这责任你可担待得起?”
  里正看向族长,身为一村之长他多少还是有些见识,这事摆明了是有人要陷害简宁,她一个妇道人家进了衙门,一通板子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屈打成招的事他不是没听说过,要是一般村民他也不拿胳膊去拧那个大腿了,但简宁则不同。
  先且不说她制的秘水改善了村民的生活,也不说她行医给大家伙带来多大的便利与实惠,单是杂交粮这一项就造福了天下百姓,连京城里的夫子都对她赞不绝口。
  若是任她被人就这样冤了去,他这个里正当得也就太窝囊了,他不能答应,族长也不干。
  “去河边头,把族里人都给我叫来,让他们带上家伙,我看今儿谁敢带走老四家的!”
  族长侧目,对身边一汉子下令道。
  丁有田给简宁丢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拦阻,简宁点了下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若拂了里正和族长的好意便冷了大家伙的心。
  “你们想造反么?”吴丰阜慌了,别说他只带来几个衙役,就是把镇衙里的人全部带上也对抗不了一村的人。
  “造反?”丁有田冷冷一笑,“我看想造反的人是你,你不过区区一书吏,竟敢胡乱用造反这个字眼,莫非把自己当成了皇家的人?你好大的狗胆!活腻了么?”
  吴丰阜闻言冷汗都下来了,再一细想,心头又是一寒,昨儿屠一刀找上他,自称他如今是替雍王的人办事,可屠一刀并没拿出雍王的令牌或任何信物给他看过。
  哎呀大意了!他心里懊恼得要死,当时闻听是替雍王办事高兴得昏了头,又见屠一刀出手阔绰,送了件上好的羊绒夹袄给他,一时兴奋没多加考虑,想那屠一刀不过赌坊一看场子的街溜子,又怎会攀上雍王府?
  他心里把屠一刀骂死了,又恨丁有田太过刁钻,他不过说了句造反他就能扯到皇家头上,给他扣了个妄图攀附皇权的罪名。
  刁民,真是个十足的刁民啊!
  他深深看眼丁有田,“回头再与你理论,这事儿没完。”
  吴丰阜命衙役放下老者,他得先回去找屠一刀确认一下,他如今是否真是雍王府的人,他可不能稀里糊涂被他蒙骗阴沟里翻了船。
  他带着衙役从坡上下来,迎面撞上孟氏和风清子,孟氏看到他,撕开嘴笑得跟朵南瓜花似的,扭着大屁股蹿上前,两手照大腿一拍:“哎哟,这不是我那贤孙婿吗,怎么来村里了也不家去,这是领着人在办公务吧?”
  吴丰阜这会可没什么好气,压根不耐烦搭理她,也厌烦她一个乡下老婆子跟自己套近乎,挡了自个的路。他鼻子发出一声冷嗤,算是勉强给了她一个回应。
  他抬脚欲走,身形刚动,风清子往前一步,拦住了他。 第241章 遭报应了   吴丰阜是认得老五的,之前因动手打了马捕快被关进镇衙大牢过。见他也来拦自己路,吴丰阜脸一垮。正要喝斥他,双膝忽袭来一阵巨痛,他大叫一声跪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哀嚎不已。
  “哎呀,贤孙婿啊,你这是咋的了?”孟氏惊得变了脸色,几个衙役也慌了手脚,团团围住了他。
  “快送老子去普仁堂,哎哟哎哟……”
  没有人看到拦路的风清子动手,包括吴丰阜自己,他误以为自己是突发了什么恶疾,或是和那老者一样也中了屠一刀的什么毒药。因才得罪了简宁,他不敢让衙役们送他去惠民医馆,大喊着让他们快送自己去普仁堂。
  几个衙役手忙脚乱抬上他大步去了。
  “这人咋个回事嘛,好好儿的跟抽猪婆疯似的,可不敢有啥事呀,他要出了啥事咱家可就没了靠山。”孟氏没有丝毫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的觉悟,还担心他有个什么好歹,令自个一家失去作威的资本。
  风清子也是无语了。
  他其实闹不明白,自己对孟氏是何种样的感情?当她母亲,那是不可能的,在他心里他娘比孟氏好看一万倍。且孟氏虽然性格和他娘有几分相似,但他娘可没孟氏这么贪婪刻薄寡恩。
  他一边儿瞧不上孟氏的作派,一边儿又看不得她被人轻视,不过他出手惩戒吴丰阜,倒不全然是为了替孟氏出口气,而是看他带着衙役一无所获恼怒他把事情办砸了。
  昨儿风清子同着丁贵行至丁家老屋,听到简宁宣布放假一事,院里爆出阵阵欢笑声后,他由简宁想到丁有田,想到了那晚丁有田身上迸射的金光。
  他居然附不了丁有田的身,寻思丁有田留不得,眼下他们攀附上了霍锦成,也就是上了太子的船,日后必成为雍王的心腹大患,也势必成为他享受荣华富贵的挡路石。
  先下手为强。
  他决定改变策略,将他们一个个分而除之,先解决掉简宁和丁有田。他让丁贵一人回家,自己去镇上寻屠一刀。
  屠一刀瞎了只眼,又是赌坊看场子的很好找,他昨儿刚到镇上就碰上屠一刀带了一群人,正要去找他呢。
  能开赌坊的人,都是有些儿道道的,老五欠下赌债,人家老板怎会轻易罢手?既便屠一刀怕了老五想放手,人家老板也不会放手,但那帮人根本不是风清子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全被打趴在地。
  风清子把屠一刀拎去一边,他手里有的是银票,除去雍王给他的活动经费,还有他从赵王府搜刮的金银财宝。他要屠一刀替他办事,便把老五欠下的赌债悉数还上了,又另给了屠一刀二百两银票,让他去衙门里找人,再给他找个没有后患的穷鬼。
  有钱能使鬼推磨,屠一刀得了银票,又替老板要回了赌债,哪里还会去管“老五”是如何有了通天的本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造化,他只认银子,别的一概不管。
  何况风清子找他办的事情,对他而言不过小菜一碟,别的人不好找,找衙门里的人和穷鬼这个他拿手,简直手到擒来。他暗自窃喜,嘲笑“老五”还真是个泥腿子,自己衙门里现成就有沾亲的人不去找,白让他捡了一个巧。
  就这么着,屠一刀去找了吴丰阜,又去邻镇找来两个乞丐,按风清子的计划,只要吴丰阜把简宁带到镇衙,今儿晚上他就会把简宁给做掉。明儿再让梅香拿下丁有田,若梅香能拢住丁有田,让他日后为自个所用,他也是可以考虑留下丁有田的。
  谁知吴丰阜这么脓包,连点小事都办不好,不过好在还不足以打乱他的全盘计划。
  他微眯眼,眺目朝山坡上看去,山坡上也有几个村民在往下面看。方才吴丰阜的惨叫声上面的人都听到了,虽然不知道咋个回事,但见吴丰阜满地打滚只当是报应,大伙心里都痛快着呢。
  “你回去吧,我去河边头看看。”风清子收回视线,对孟氏道。
  “行,五啊,你去了跟着老大他们好好干,娘可就指着你了,他们都是不中用的,全是废物。”孟氏是听说医馆出事了,过来看简宁倒大霉的,没想到看了个寂寞。
  她悻悻摆摆手,虽然热闹没看成,不过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原本还担心老五又去赌了,怕他再欠下一屁股债,以后都没钱给她了。
  结果老五回来告诉她,自己要去跟着老大他们干活,不会再去赌钱。还有他那个徒弟交了饭钱,临时有事又回他自个家了,少吃一顿省一顿的粮食,她心里别提多美了,走起路来都摇曳生姿,屁股都快扭出花来了。
  风清子找去河边头,看见好些村民在河边挑沙子,他放慢了脚步,他没见过老大他们,不认得。但老大他们认得他,老大一抬头,看见他,撂下担子,朝他走来。
  “老五,你昨儿咋没回来,跑哪去了?大哥替你担了一夜的心。”
  “去把之前欠的债还上了,终归是要还的,往后不再去了,我来跟你们一块干活,这儿还要人不?”
  “要,咋个不要,就是不要外人,咱村自己的人还能不要么。走,我领你去见工头,记个名,这干半天也有半天的工钱呢。”
  老大把他领到窑炉那边找工头记名,风清子看到草地上堆着很多看去像琉璃但比琉璃透明的东西,这就是丁贵说的玻璃?
  “这些是什么?”他故意装做不知,问着老大。
  “噢,这是玻璃,这些还要二次融炼定型,我也闹不懂,咱只管干活拿钱就成。”老大拍拍风清子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赌钱不是个好路子,日后千万莫再赌了,跟着我们好好干,少让爹娘操心,知道不?”
  这人倒是个大孝子,只可惜……风清子想起孟氏骂他们几个都是废物,眼底不觉拢了抹嘲讽,又嫌他一身脏兮兮的,还拿手拍自个肩膀,心下不喜,嘴上便只轻“唔”了声。
  记完名,在工头那领了工具,两人回河边头时,和从营地过来的卫东擦肩而过。
  “喂,等下。”卫东人都走过去了,又回身喊道。 第242章 学医苗子   风清子暗自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卫东并非修仙一族,功夫再深不可测,也不可能看出他强占了老五的肉体。
  “卫管事,啥事?”老大转身堆笑问道。
  风清子在老大转身之际也跟着转过身,刻意收敛锋芒装出一副憨厚木讷的样子。但卫东双目如炬在他面上扫来扫去,看得他心下不由打起鼓来。
  不应该啊,这老儿又非南洋子,肉眼凡胎难道还能看出啥名堂不成?
  “这人瞧着面生,哪来的?”卫东冷声道。老大哈哈腰,“我五弟,才从外面回来。”卫东又上下打量一下风清子,“去外面干什么去了?”不等老大开口,这回风清子学他样,也哈哈腰道:“躲债,去外面躲了个把月。”
  卫东这时想起来了,他初来那天祠堂摆饭见过老五,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捧个大海碗蹲在地上大口扒饭,不时还疼得啮牙咧嘴的。
  他眉眼松下来,昨夜里他们都歇下了,鼎字号有人连夜来报,赵王府有动静,京城里来了人,一大早王府里出来一辆马车。鼎字号的人跟到津县南门口,见车停下了,赶车的把式没了踪影。趁此功夫鼎字号的人,打发一农妇上前掀开马车帘,问车里的人是否要买山货?
  据农妇说,车里只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年轻庄稼汉,鼎字号的人在车把式转来后就没再继续跟下去。但事后鼎字号的人突然想起被忽略的细节,赶车的把式换了人,从王府出来时赶车的把式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
  由于鼎字号的人,是打赵王府一路跟到津县南门的,拢共不过十来里路程,中途并没看到有人下车。不过马车在路上有停顿过一会,跟的人怕暴露没敢离太近,事后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儿蹊跷,于是又去了赵王府打听。
  这一打听,便得知先前那车把式还未回来,鼎字号的人越想越不对劲,本着霍锦成吩咐的,事无巨细都要回禀的原则,遂冒着严寒连夜来报。
  连同赵王个把月没出王府一事都报了上来。
  赵王不是个能在府里老实蹲上个把月的人,霍锦成和卫东都十分重视此事,所以霍锦成今儿一大早就回了津县。而卫东乍看到风清子化身的老五,自然也多留了一份心。
  “卫管事,要没啥事我们就去干活了。”老大又哈着腰道。
  卫东挥挥手,“去吧,好好干。”
  风清子在心内嘿嘿笑了两声,他是要好好干,好好把他们一网打尽全干翻!
  半山坡下。
  老者的尸体逐渐有些儿硬了,小少年终于相信他爷不可能再复活,他抹把泪,跑去医馆,扑嗵一下跪倒在简宁面前。
  “我说,我全说,只求神医发发慈悲,帮我把我爷安葬了,巧凤愿做牛做马报答神医的大恩大德……”
  小少年原来是个女儿身,名叫巧凤,她把事情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她告知简宁,是一个独眼找到他们,给他们买了新衣裳,还给了她爷一粒假死药,说是只要她爷到了医馆悄悄服下假死药,她再一口咬定是简宁医死她爷就成,别的事一概不用他们管了。
  “那贼子跟我们保证过了,只是抓神医去吃几天苦头,等我爷复活神医就能放出来,不然我爷也不会答应他。我们不是恶人,真的不是,也不想害了神医性命,是那贼子骗了我们,他骗了我们呀!”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们跟他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了我爷性命啊……”
  巧凤伏地伤心大哭上了。
  “他说你们就信了,怪得谁?常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若不起贪念,又怎会平白丢了性命?”
  简宁暗叹口气,看着嚎啕大哭的巧凤,她心里忽一动,这女孩本性不坏,先前还给她爷把脉来着,好像懂点医术?
  “你先别哭,我问你,你是不是跟人学过医,懂草药吗?”
  巧凤抬头,泪汪汪地看向简宁,一脸不确定地问道:“神医可是,是想教我医术么?”
  问完,她咚咚朝简宁连磕了三个响头。
  “巧凤谢谢师父,巧凤一定好好学,绝不令师父失望!”
  简宁唇微勾,“你倒机灵,先别急着叫师父,你跟何人学过?学了多久?能识得几味草药?慢慢说来,不得有半字虚言。”
  “是。”巧凤抹了把泪,挺直身子道:“我没拜过师,也没跟人学过,是我自己在益生堂偷学的。我和爷日日在益生堂外行乞,我没事便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偷瞧柜上的草药,然后和我爷上山采了草药卖与他们,他们也就教我认了些草药。”
  她接着一口气报了一串草药名:“朝颜、白英、蝉衣、苏木、川柏、马蔺、云苓、天冬、白芨、南星、贯仲、菘、忍冬、木蓝、青黛等等……”
  如数家珍一般,简宁随口抽查几样草药的功效,她问木蓝?巧凤道:“能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再问天冬?巧凤又道:“天冬性寒,味甘,微苦,能养阴清热,润肺滋肾。”
  简宁问了好几样她都对答如流,然后简宁报药名让她去柜上把草药找出来,她也能准确无误快速找出并说出功效。
  是个学医的好苗子。
  “都是你偷学来的?”
  “是,凡有人来瞧病抓药,我便竖着耳朵听。因我常卖与他们草药,偶有不懂的去问他们,若得闲时他们也愿意教我。”
  巧凤垂下眼睑,默了会,又道:“我们之所以答应独眼,并非全然为了贪财,我爷是想拿了钱送我去益生堂学徒。可谁想……
  她捂面又嘤嘤哭上了。
  “别哭了,我让我女儿去叫人,帮你把你爷安葬了。”
  丁家村后山不会允许埋葬外人,只能葬在官山,也就是官府名下还没卖出去的山头,多为乱石林立的瘦弱之地。
  好在巧凤也不挑,只求她爷有块葬身之地即可,简宁又让丁三爷去镇上买了口薄棺,帮着巧凤把她爷给葬了。 第243章 梅娘来信   安葬完巧凤她爷,简宁让丁三爷又去了趟邻镇益生堂医馆,打听巧凤所言是否有虚。丁三爷从邻镇回来去了书肆,书肆里来了新的帮工,是张麻子给介绍的。
  丁三爷听了会书,同着刘瞎子一块去接大宝他们,马小麦和马小豆离了学堂就跟脱了牢笼一般快活。明儿腊祭学堂休沐一天,后儿他哥俩就不用上学了,等转过年再去族学堂。
  族学堂不用交束脩,田氏觉着他哥俩读书不如马小米,犯不上浪费钱,他俩自己也愿在族学堂里混日子,反正他们老爹马福全对他们的要求只要会识字,不当睁眼瞎即可。
  马小麦的兴趣只在习武上,前回他被莫夫子表扬后学习热情仅高涨了一日,之后又回到原点,照例在课堂上呼呼大睡。
  他皮实,抗揍,新来的夫子体罚他都罚腻歪了,叫家长也不管用。冬日里,有回马福全在学堂里剥了他的棉袄,拿鞭子当众将他狠抽了一顿。第二日他还是现样子,慢慢夫子索性懒得管他了。
  “刘爷爷,我和我大哥以后不用来镇上念书了,我俩去族学堂里念书,哈哈,我们可以玩几天了。”马小豆乐翻了,想到可以陪着三妞从早玩到晚就无比开心。
  丁盛垂眼盯着自己鞋面,听着他笑,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世道也太不公了,马小豆不用来镇上念书开怀大笑,他却为了能来镇上继续念书给他娘下跪,最后他爹,他弟弟妹妹都跪下了,他娘才抹着泪点头。
  丁盛心里也知道,他们家如今欠着大笔外债,他应该去族学堂减轻爹娘负担才对。可他读书不是奔着多识几个字来的,他是奔着锦绣前程奔着脱离农户来的。
  他恨他爹,又心疼他爹,昨夜里他娘骂他爹天生的穷命,只受得苦,享不得福。日子稍微好点,享了几天福就要作妖,把福气作没了就消停了。
  丁盛更恨三娘,连带着恨上卢俊舟,因三娘是寻短见死的,卢俊舟他奶不同意三娘葬入自家祖坟,逼着他们家给买了块好墓地,把三娘母子合葬了,也把他们家的家底掏空了。
  他在心里骂了一路,诅咒三娘母子即便埋进风水宝地也投不了好胎,来世一样受苦受罪。谁想他一回到家就听二丫告诉他,三娘母子投胎了,投了个好胎。
  二丫说不清个所以然,丁盛问他爹,丁平顺唉声叹气,让他自己去打听,因为他也没听明白。丁盛借着找大宝问功课来了丁家老屋,来了才知道,书肆原来的旧主秦家人托人捎了信来。
  梅娘前儿夜里做了个怪梦,她梦到自个在秦家旧屋后院洗衣裳,洗着洗着一大一小两条蛇蜿蜒游过来,爬到了她脚背上,但她心里一丁点也不害怕。
  从前梅娘是最怕蛇的,自梦中惊醒后她一直清晰记着梦中情景,晨起她跟婆婆提起夜里做的梦,她婆婆一听高兴坏了,连声嚷嚷着说是胎梦,且梦蛇者十有八九是男娃。
  老秦头闻迅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忙忙儿命人请来大夫给梅娘把脉,一把脉还真有了身孕,喜得梅娘跟着打发人乘船而下前来给简宁报信。
  田氏得知后,照大腿一拍,十分笃定说是三娘母子投胎转世了,她让大伙不信等着瞧好了,一朝瓜熟蒂落,梅娘准保生下一对龙凤胎。
  常氏自然希望她说的是真的,她唯愿三娘母子能投胎转世,投个好人家,平平安安享一辈子福,也好消减一点丁平顺做下的孽,为她自个儿女积点福。
  简宁心下不胜唏嘘,要搁前世她是不相信什么投胎转世的,从医学角度上来说,精子和卵子结合成受精卵那一刻,生命已宣告诞生了;但民间则有不同说法,有说做了胎梦才有生魂前来投胎的,也有说产妇临产当天才有生魂投胎的。
  在此之前,孕妇所怀不过是一团肉球。
  单从感情上而言,简宁更倾向于后者第一种说法,做了胎梦才有生魂投胎。
  不管怎么样,梅娘终于有喜了,并在第一时间赶着告诉她,简宁心里是真替她高兴。
  丁三爷去邻镇益生堂打听来的消息,巧凤所言句句属实,简宁遂收了她为徒,要是能早遇到巧凤,她想三娘母子兴许也不会命丧黄泉了。
  但她随即又想到,若来日梅娘果真产下一对龙凤胎,验证了田氏所言,真是三娘母子投胎转世的话,岂不是说明早在梅娘珠胎暗结那日,三娘母子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这个想法令她惊愕了好大一会,汗毛都立了起来,难道世间种种牵扯恩怨都是注定的不成?好比她前世最后一次出任务,在她接到任务出发那一刻,她和丁有田之间的命运齿轮就开始转动了。
  她把心中所思所想和丁有田说了,丁有田笑道:“管这许多干嘛,岂不是自寻烦恼?过好当下,计划好将来,才是最紧要的。”
  “也是,就算一切都是注定的,可坐在家中什么也不做只能等死。凡事还得争取,管它是不是注定的,好好过好每一天享受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丁有田往灶膛里塞根柴禾,摸摸鼻子,侧目看向她道:“你既想明白了这层道理,早晚你我都是要做夫妻的,那么今夜……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睡床榻了?”
  “哇,你们还没做夫妻的吗?”马小豆一头扎了进来,咋咋呼呼道,“你们没做夫妻大宝瑶瑶他们哪来的?”
  马小豆现在已经搞清楚了,没有公鸡的帮忙母鸡生不了小鸡,他问过他爹了,马福全告诉他的,公鸡母鸡要睡在一个窝里母鸡才能生下小鸡。
  至于为什么需要睡在一个窝里,母鸡才能生下小鸡?答案是马小豆自己脑补出来的,他理解的是睡在一个窝里,公鸡张开翅膀保护母鸡,母鸡心里一高兴,就能生小鸡了。
  所以,他现在都不敢碰三妞,三妞还太小了,他好怕三妞会变成大肚子。
  变成大肚子就不好看了。 第244章 你娘才丑   这倒霉玩意,怎么每回都能让他踩到点?
  简宁赶紧在锅里捞了块风吹野猪肉,“来,张嘴。”她让马小豆张开嘴,把野猪肉喂进他嘴里,“好吃吗?”
  “嗯,比我娘做的好吃,我还想吃。”马小豆咽下野猪肉,嘻嘻笑道。
  “想吃可以,你先告诉姨姨,知不知道什么是夫妻?”
  “我知道,睡在一起就是夫妻,就会生小孩,我爹我娘就睡一起。天天睡一起。”
  “对,没错,但白天你爹你娘不在一起,只早晚在一起对不对?晚上要睡觉了在一起,早上还没起床也在一起,所以夫妻就是早晚在一起,懂了没?”
  马小豆挠挠头,他是个思维跳跃又有点爱犯迷糊的小家伙,就好像他爹明明告诉他,公鸡和母鸡要睡在一个窝里母鸡才会生小鸡,结果他自己脑补后就只记住公鸡抱了母鸡,却把先诀条件要睡在一个窝里给丢掉了。
  这阵子他和三妞一块玩耍时,总把两手背在身后,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了三妞,浑然忘了不睡一个窝里不会生小鸡这事。
  此刻,让简宁几句话一绕,又把他给绕迷糊了。他想了想,猛拍下脑袋,“我懂了,夫妻是早晚睡一起,白天不睡一起,不睡一起碰了也不会生小孩。”
  “噢,我可以碰瑶瑶,我去找瑶瑶玩了”
  他欢呼着转身跑了。
  简宁暗吁口气,前回让他撞见她和丁有田抱在一起,他到处嚷嚷他俩亲嘴儿,搞得全村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你笑什么?”简宁见丁有田闷着头跟那笑,不满地斜目瞪他眼道:“别跟那隔岸观火,好像没你什么事一样。”
  “隔岸观火?”丁有田挑眉,略想想,笑道:“这几个字用得妙。”
  “那当然,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她朝灶屋外看眼,压低声音道:“搁你们这相当于状元了。
  “哦,这么说你是女状元?既然你已经金榜题名了,索性今夜你娶了我吧,我从了你,绝无二话。”
  “丁有田同志!”简宁手中菜刀往案板上一剁,瞪着他道:“你还想不想让我传授你三十六计了?”
  “你那三十六计我师父全知道。”
  简宁点点头,“行,又是那无名氏对吧?我发现你这人很假,很虚伪啊,你早知道三十六计每天还跟我面前装什么装?逗我玩呢?我发现你们姓丁的就没几个好人,全一肚子坏水。”
  “你这一竿子支起来横扫全村一大片啊,你这不会是三十七计,支竿计吧?”
  “去你的!”
  说笑归说笑,简宁还真是好奇,那个穿越前辈无名氏是哪一年的人?反正不会是古人,也不会来自两千年后,她猜想多半来自民国或者七八十年代。
  她这里刚把饭菜做好,马福全来了。
  白天马福全收到她的信息,跑去找霍锦成,结果州府大人在鼎字号。等霍锦成打发走州府大人,又交代了小施这边一有情况立刻派人飞马来报后,简宁那边事情已经了了。
  “告诉你们个好事儿,州府大人跟何县令过两日会来咱们丁家村,年后杂交粮要在全国推广栽种了。丁家村年后可就热闹了,各郡各县都会派人过来取经,你们这酒也要名扬天下了。”
  刘瞎子一听,皱眉道:“树大招风未必是好事,往后怕是没安宁日子过了。”
  丁有田笑道:“师父,你要怕盛名所累,这‘云山翠”的盛名就让我和我娘子背好了,你自消停过你的安生日子如何?”
  “如此甚好。”简宁还想有朝一日在京城里安家呢,穿越一回,能在京城置下套大宅子,也算不枉度此生了。
  “不好!”刘瞎子翻翻眼,垮下脸道:“风头都让你夫妇二人占了,我老瞎子余生也想风光风光,你们若撇开老瞎子天理何在?”
  “唉,师父,你不是常教导我名利乃过眼云烟么?徒儿这是替师父分忧啊,怎的师父还不领情了。”
  “唉!”刘瞎子也叹了一声,比他叹的那声还大,“老瞎子还是自己担了这忧吧,不用你操那心。”
  马福全也难得插科打诨了一把,呵呵笑道:“老瞎子,你现在变得口是心非了,从前可不这样。”
  “嘿嘿。”刘瞎子乐了,摇头晃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简宁听到后面这句,下意识地扫眼马福全,却听丁有田又接了句:“假作真时真亦假。”
  “什么意思?”简宁故意问道。
  丁有田笑笑,“这是石头记里的,师父以前说过几出石头记,娘子若喜欢改日我去寻了话本子来。我倒不喜欢,无趣得紧,只我方才说的那句还有些儿妙。”
  看来又是那无名氏,简宁基本确定无名氏和她一样是女人,传下来的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他们这饭还没吃完,马小麦同着马小米来听三国了,马福全吃过饭也没走,他跟丁有田说好一会要杀上几盘。
  前阵子忙得昏头转向,他一直没顾上再找丁有田厮杀,今晚难得忙里偷会闲,他当然不会放过一雪前耻的机会了。
  简宁在给马小麦他们讲三国时,巧凤沐浴后散着一头洗干净的长发,穿着简宁给她的衣裳走了来。
  她虽然还不足十三岁,个头却挺高,简宁的衣裳她穿着也勉强合身。洗干净了,还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看去极为灵动可人。
  “爹,我娘眼睛是不是长歪了。”马小麦冷不丁道:“她说我师父新收了个学医的丑丫头,我瞧着一点不丑,还怪好看的。”
  “你娘一向正话反说,她还说我比你丁叔长得俊呢。”马福全瞪眼马小麦,心里骂道,臭小子,这不是给你娘招黑吗?
  真是欠揍!
  “你娘才长得丑。”巧凤白了马小麦一眼,毫不客气地道。
  马小豆手朝巧凤一指:“你比我娘丑,我娘没你丑。”
  “笨蛋!”马小米打掉他手,“娘比她好看,她没娘好看,应该这么说,你真是个笨蛋。”
  “你俩都是笨蛋,你们三个都是笨蛋,大笨蛋。”巧凤手朝他们三兄弟指了一圈,气鼓鼓地道。 第245章 天下第一   简宁揉揉额角,深感任重道远。巧凤机灵是真机灵,厉害也是真厉害,跟个小辣椒似的,开口能把人呛死。
  可想想,她打小跟着她爷行乞为生,若是像颗无害的小白菜,只怕早被人啃得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简宁由巧凤想到前世的自己,要是没碰上她师父乌阿婆,她还不知道后来会变成什么样。只怕很大概率,也会变成一个浑身长刺的小辣椒吧?
  所以,在没把准巧凤脉之前,简宁不打算去苛责她。生存环境变了,让她通过周围人自己慢慢去意识去感悟,远比强压着她去接受她目前无法认知的事物效果好得多。
  从前乌阿婆就是这般待她的,她师父从不会告知她对与错,一切都是让她通过自己的眼睛和心灵去感知,师父只是适时加以指点。
  “不要把我圈进去。”马小麦一脸认真,“我没说你什么,我也是师父的徒弟,是你师哥,你是我师妹,咱们还有一个大师兄。”
  巧凤斜眼瞪着他:“你才不是,你又不学医,我只认我自己的师兄。师父说我师兄在镇上普仁堂行医,姓杨,我只认杨师兄。”
  马小麦愣愣,随后看向简宁,“师父,那我也跟你学医吧。”
  “你现在学那你只能当我师弟,我比你早入门,我知道的,按师父收徒的时辰算。师父白天就收我了,你学了也只能叫我师姐。”
  “不行,我比你大,我要当师兄。”
  “你还是当我儿子吧!”马福全笑呵呵地拍拍他肩膀,用老父亲的口吻道:“别贪多,贪多嚼不烂,好好跟你师父把武功练好就成。”
  “娘,快说故事吧,我要听赵子龙,娘都好久没说赵子龙了。”三妞晃了晃简宁胳膊,催促道。
  “瑶瑶。”马小豆挤开二妞,凑到三妞边上,一脸谄媚地道:“我可以叫我爹爹给我改名叫马子龙。”
  “你走开,别捣乱,让我娘讲故事,别说话了。”
  “对,都不许打岔了,师父快说吧,接着说。”马小麦把马小豆扯了过来,他看见二妞已经变脸在撸衣袖了,还趁他拉过马小豆时趁势在马小豆背心捅了一下。
  简宁在这边给他们几个讲三国,那边风清子给了丁贵一粒药丸,看着他服下后,他扯上丁贵,行至外面僻静无人处,他拽着他大步疾行起来。
  寒风呼呼自丁贵耳畔掠过,吹得他睁不开眼,可他丝毫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浑身发热。哇噻,他五叔好厉害,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飞一样。待双足落地,他睁开眼四下一看,到了一个山谷中。
  “这是哪儿,五叔,我怎么感觉像是飞过来的一样?”
  “少废话。我现在教你一招,学会了你就能打败大宝他们,够你用了。”
  “哇,太好了,五叔你快教我吧。”
  风清子没想到丁贵这小子,坏心眼满分,资质零分,这可怨不得他了,他又喂了他两粒药丸。
  看着傻小子喜滋滋地吞下,他阴恻恻地笑了。
  丁贵此时哪里会知道,风清子给他用的拔苗助长法,借助药物强行催生了他的力道。一周后,他全身骨节都会萎缩定型,成为一个永远长不大的侏儒。
  半个时辰过去后,丁贵勉强掌握了“波诡云谲”的一招一式,一掌推出去,反正他自己是被震撼到。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力大无穷,山谷里的树木都在瑟瑟发抖,还惊起几只寒鸦。
  “行了,对付几个毛孩子够用了。记住,明日晚饭前,你想办法把大宝引出来,他要不上当,把别的小丫头引出来也成。总之打死打残随你便,任何事有五叔在后面给你兜着,只管放手去做,明白不?”
  “明白,那我就弄死他!”
  “行,那就弄死。”
  风清子拍拍他肩膀,扯上他将他带了回去。
  “哥,你去哪了,我到处没找到你。”丁贵跟着风清子回到偏院,丁权迎了上来。
  “我跟五叔有事去了。”丁贵把丁权拉回他俩的屋子里,小声神秘地道:“告诉你,哥现在可厉害了,五叔出去遇到了高人,学了武功,也教了我一招。”
  “哇,真的?哥,我也要学,你教我行不?”
  丁贵拍拍胸脯,“哥学了你还学啥?哥会保护你的,如今我力气可大了,不信我让你开开眼。”
  他想了想,拉上丁权,“走,哥带你去磨房。”
  小哥俩来到磨房,丁贵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后“呸!呸!”两声,照两手手心吐了口唾沫,“瞧好了,我一掌下去准保把这石磨击碎。”
  “碎了爷奶不会打我们吧?”
  丁贵愣了愣,“不会,一块石头而已,要是碎了我让大鼻涕把他们家的弄来。他要敢不听我的,我打死他,不怕他不听。”
  “那还等什么,快打吧,哥,我看你到底行不行。”
  丁贵身子往下一蹲,双手抱月游走一番,灵不灵丁权不知道,但看他哥这架式是拉足了,他不由万分期待起来,两只眼珠子瞪得老大,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精彩瞬间。
  “嚯!嚯!”丁贵低喝两声,双掌齐下,磨石居然裂开一道缝,这下把他自己都惊呆了。
  “哇!”丁权这声哇喊得很给力,极大满足了丁贵此时膨胀的心理。“哥是不是很厉害,算不算天下第一!”
  “五叔教你的,他才是天下第一吧?”
  “对,那我天下第二,也很厉害了。看着吧,明天我给大宝打出屎来,我要他的命!”说罢,他得意洋洋地用食指蹭了下自己的鼻头,看去一脸狠厉。
  “哥……”丁权似乎被他神情给吓到,愣怔会,他问道:“你手疼不?”
  “不疼,只有点发麻,没事。”
  风清子回来后先去孟氏跟前打了个转,老大两口子都在,明儿腊祭,身为长子长媳他夫妇二人,自是要过来听爹娘安排明儿的事务。从前腊祭是在新旧岁末交替那日,两年前永平帝忽下令改在了腊月二十三日。
  三十年前的腊月二十三日,天牢走水,南洋子葬身火海被烧得面目全非。 第246章 兵马已至   关于永平帝更改腊祭日这事,朝延和坊间起初有多种解读,最后甚嚣尘上的是两种完全对立的说辞。
  一种是认为皇上年纪大了,起了怀旧之心,毕竟相国打年轻时起便跟随皇上南征北战,为大宴国立下了赫赫功勋。
  持有这种说辞的,认定永平帝有意给相国沉冤昭雪,才把腊祭改在了相国离世这日;
  另一种则认定,相国谋逆一事已盖棺定论,断无翻案可能。腊祭主祭百神,皇上更改腊祭日意在警示百官,引以为戒,莫要重蹈了相国的覆辙。
  大宴国自开国以来只有一个相国,那就是南洋子。
  此后相国之位一直空悬至今。
  雍王许诺过风清子,只要助他登上皇位,风清子将会是大宴国第二位相国,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殊荣。
  风清子为了自己的相位,这些年双手不知染了多少鲜血,替雍王铲除了多少异己。他过来跟孟氏打了照面,听她唤了声五儿,心下觉得受用了,便回了偏院。
  从前他师父总唤他阿清,而叫南洋子和花信子,却是洋儿信儿地喊着,无论他做得多好,师父也从未唤过他一声清儿。
  他不甘心,更不服气。
  同样都是徒弟,师父如此偏颇,在他想来一字之差体现的是关爱,是认可。
  师父心里视两个师弟为儿,视他为徒,过去每每思及此都令他发狂。如今孟氏唤他五儿,唤老大他们都是老大老二老三,这令他心里舒坦多了。
  风清子回到房里,陆氏坐在油灯下在缝补衣裳,见他进来,瞟了眼,也没张他,自顾缝补着衣裳。
  “咦,怎的突然这般冷。”隔会,陆氏缩缩脖子,放下手中旧衣,拿过铁钳在炭盆里扒拉了一下,又加了块炭。
  风清子盘腿坐在床上,闭目在打坐,陆氏朝他瞅眼,心想这人怎么学起打坐来了?有心问他,又恨他出去一趟回来拿了钱给孟氏,却对他们娘几个不闻不问。
  她心里窝着气,又见他也没搭理自己,遂懒得开口问他。
  陆氏若有灵根便能看见,此刻风清子周身弥漫着袅袅黑雾,且随着他打坐的时间越长黑雾越浓厚。无数阴鹄在黑雾中游走飘荡,老五和赵王都在其中。
  阴鹄是人过世后余下的一缕亡魂,因被阴差收去的魂魄不全,遗留下阴鹄者即便转世投胎也是非傻即痴。
  陆氏只觉越来越冷,真是邪门,炭盆都燃起明火了,她还是觉着透心凉。
  想上床歇了吧,抬眼见风清子还在打坐,她眉眼渐不耐起来,又不敢惹恼他,只得耐着性子另拿出鞋底来纳。
  夜渐深了。
  马福全扔下手中棋子,“不下了,今儿认输,但我不会服输,改日再下,终有一日我要赢你。”
  丁有田爽朗一笑,双手抱拳道:“随时恭候。”
  马福全起身,脱下棉袄裹住趴在桌边睡着的马小豆,抱上他刚走到门口,果果进来了。
  它张嘴吐出一枚令牌,马福全侧身站定,待丁有田捡起后他凑过去看了看,“是个赵字吧?”
  “是。”丁有田点头,看向果果,“哪来的?”
  果果围着他和马福全绕了一圈,随后立起身子两只前爪指着后院方向,又咬着丁有田裤腿往外拖。
  “后山有赵王府的人?”丁有田看懂了果果的意思,赵王是达州郡的蕃王,由手上令牌不难猜出是赵王府的人。
  “我去叫我娘子过来,马大哥稍等一下。”他话音落,果果已掉头朝主屋跑去。
  自酒窖挖好后,秋哥和果果都歇在了酒窖,果果夜里常去后山打牙祭。杨五七带人潜入后山埋伏在林子里,被它给撞见,还伺机偷来枚令牌。
  简宁和马福全都知道赵王是雍王风清子一伙的,她抱过马小豆,“马大哥,你去河边找卫大叔,小豆我放去大宝床上,我和丁有田去找他师父,一会我们再商量下一步计划。”
  “老瞎子只怕睡了,找他来干什么?”马福全还不知道刘瞎子的事,简宁和丁有田都没跟他提起过。
  简宁道:“他是深藏不露的顶级高手,你我联手都未必是他对手。”
  马福全愣了下,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这么厉害,那还真是深藏不露,高手果真都在民间啊!”
  简宁和丁有田去了刘瞎子家,刘瞎子还在灯下看丁有田今晚写的三国,他俩说明来意后,听闻马福全去叫卫东了,他摇摇头:“一帮宵小之徒,你们几人足以对付,何必叫上老瞎子。再者,霍锦成的人是干啥吃的?赵王府出动了人马,他的人若连这个都不知晓,那他可以回家带娃了。”
  他不愿出面染尘埃,也严令他俩人前提及自己,见他态度坚决,两人也不好再劝,只得无功而返。
  他俩回去没一会,马福全领着卫东来了,卫东进屋便道:“不必过于惊慌,他们多半为杂交粮而来,若咱家所料不差,锦成这会已带人在来的路上了,咱家且在这候着他吧。”
  丁有田沉吟会道:“皇上已经知道了杂交粮的事,马大哥说过两日州府大人和何县令还会来村里,依在下的意思,他们应该不敢毁了粮食,未必是冲着杂交粮而来。”
  卫东点头,“那便是冲着玻璃和马灯来的,雍王野心勃勃,凡太子想做成的事他千方百计阻挠。”
  看眼饭堂挂的节能灯,他又道:“这马灯多亮堂,要制成了,受益的是天下人。无论是挑灯夜读的读书人,还是做针线活的妇人,每年不知有多少人受眼疾之苦。他若果真是打马灯的主意,这样为一己之私损害天下人利益的贼子,怎配为万民之首?”
  “哼,他最好别打这样的主意,否则咱家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誓将他拉下马来,绝不让他有机会祸国殃民。”
  “我去炒几个菜,拿壶酒来,你们先聊着。”简宁说罢,丁有田也自觉地跟去烧火。
  待简宁炒好下酒菜,霍锦成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来了,另外关捕头和何捕头也一并来了。霍锦成先去的河边基地,因卫东来前留了话,他得信后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师父。”他一进屋,给他师父卫东见过礼,随后道:“人都部署好了,州府大人给徒儿调了八百城防兵,这位是守城校尉褚诺信,这两位是马兄他们特捕队的关捕头和何捕头。”
  几人抱拳给卫东见过礼,褚校尉道:“州府大人另还派人去邻县调兵了,最迟卯时将至。” 第247章 莫名心慌   卫东点点头,眉头仍微皱着,待丁有田请几人入座,简宁给他们一一倒上酒后,他端起酒杯转了转道:“府兵即便全来也不过五百人,不足为虑。倒是风清子那厮……”
  “卫叔不必过虑,世上已没有风清子这号人了。”简宁话落,见丁有田看向自己,她回他一笑,表示知道,她心里有数。
  风清子魂魄被刘瞎子收了那晚,事后马福全问起,她也只说是一位路过的高人收走了。
  没经过当事人允许,她是不会随意泄露真相的,更何况今夜刘瞎子还交代过不得提及他。
  简宁自然更加不会说了。
  “哦,这话怎么说?”卫东神色一凛,“你也知道风清子?”
  没等简宁开口,关捕头便道:“我等都知道,他害不了人了,魂魄都被一位高人收走了。”
  卫东又“哦“了一声,”不知是哪位高人?”他问的是关捕头,眼睛却看向霍锦成。
  霍锦成那段时间调查赈灾粮的事去了,没在津县,回来也只听说风清子的尸体又被挂上城楼,还不知道风清子魂魄被收一事,更不知道是哪位高人了。
  他摇摇头。
  丁有田道:“那晚当时就我和我娘子在,马大哥和关捕头都是后来来的,确有一位高人恰好路过,留着长长的胡子,若非他出手相救,那夜我和我娘子恐都难逃一劫。”
  卫东追问了那位高人的相貌特征,丁有田故意反着说,他似有些失望。坊间一直传言南洋子没死,死在天牢那人身高体型虽与南洋子一般无二,可尸体被烧毁,根本无从求证是否南洋子本人。
  不管是不是,风清子魂魄被收总是好事一桩,但没有亲眼看到卫东心里终归是放不下心来。他深知风清子的狡诈,也知道风清子的挪魂大法,不仅能借死尸复活还能驱赶活人魂魄。而他的烈焰掌虽能烧死风清子的魂魄,可他一旦侵占了他人身体,他一双肉眼无法识别也是无计可施的。
  “师父,你心中可是还有顾虑?”霍锦成见卫东眉头仍拧着,便问了一句。
  “谨慎总没害处,依咱家看,暂且盯紧后山那帮家伙,他们不动,你们也不要动,只要他们一动,一个都不要留。”
  卫东和他们商议起具体部署,到了后半夜,他们散了,马福全也抱上马小豆走了。简宁收拾好碗筷,看看漏刻,离卯时还有个把时辰,她上床躺下后,心里忽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焦灼不安。
  “怎的又起来了?”丁有田刚合上眼,听到动静,他睁眼坐了起来。
  “没事,睡你的,我去看看孩子们打没打被子。”简宁穿好衣裳,提上节能灯出去了。
  马福全抱走马小豆时她跟了进去,大宝被子她掖好过的,可她还是进去看了看。大宝睡觉很规矩,基本会保持睡时的姿势,鲜少有蹬掉被子的时候。
  她看了眼,提上灯又去了西屋。
  自阿蛮走后,天气转凉,简宁就让大妞带着三妞睡,因三妞睡觉不老实,爱翻滚踢打被子。大妞警醒,带着她睡能不时帮她盖下被子。简宁进去时,见大妞是搂着三妞睡的,三妞一只胳膊伸了出来,她像是属火的,特别怕热。
  简宁轻轻把三妞手放回被窝里,刚放进去,大妞睁开了眼。
  “娘。”
  她眯缝眼,轻喊一声。
  简宁食指贴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隔着被子拍拍她肩膀,示意她接着睡。
  待大妞打个哈欠,合上眼,简宁转身看了看巧凤和二妞,她俩一人睡了张床,都蜷缩在被子里睡得正香。
  三只小银狐也是,简宁进来它们睁眼看了下,见是她,又各自睡了。
  简宁出来,心里不知何故还是慌得紧,她去饭堂里扒开炭盆,添了几块木炭。睡不着,索性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册子看起来,她这里刚翻开册子,丁有田手里拿着他的大氅走了来。
  “你怎么不睡了,又爬起来干嘛?”简宁合上册子问道。
  “你不睡,我哪能睡踏实。”他把黑色大氅披在简宁身上,“你可是在担心什么?
  “没有。“简宁拢拢大氅,把下半截搭在腿上,“你安心去睡吧,我看看这本册子,一会还要准备腊祭该用的东西,从前出任务连着一两晚不睡是常有的事,我都习惯了,不用担心我。”
  “你也知道我担心你,可你……算了,不说也罢。”他搬过一张小凳子,在简宁对面坐了,接着道:“且等来年再说不迟。”
  “你好像很有信心,似乎金榜题名是十拿九稳的事,须知世事难料,到时别被大话闪了舌头。”
  “若果然如此,被你不幸言中,我岂不又要等上三年?”他可怜巴巴地看着简宁,“你真忍心让我再等三年?”
  简宁瞟他眼,“那你就争点气,腊祭时求求你家先祖,让他们保佑你明年高中头名。”
  “你还别说,我爷直到死都还挂记着这事,我现在便去给我爷上香,求他老人家保佑我明年一定高中。”他说罢还真起身去了,隔会转来,手上拿了书本,又加了件夹袄,陪着简宁坐在饭堂,一块看起书来。
  寅时三刻,风清子掀被下了床,他下床悉悉索索穿好衣裳,开门出去了。
  陆氏在他爬起时便惊醒,待他开门出去后,她转目看看外面天色,黑咕隆咚的,心下暗奇怪。屋内有粪桶,且不说大冷的天,便是春秋两季,老五也从不会半夜里跑去茅厕,横竖他自己是从不倒粪桶的。
  想着他一些接连反常之举,陆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她掀被下床,穿戴好衣裳,拨亮油灯,拎在手里悄悄开门出去了。
  院子里空荡荡的,陆氏蹑足四下找了圈,不见“老五”人影,她本打算回屋了,鬼使神差的又想起探头往主院那边瞟了眼。这一眼瞟去,但见老六回家来时住的小屋有灯火。
  奇了怪了,老六今儿并没回来,便是回来这个时辰也不该亮灯,莫不是“老五”跑去他房里藏钱了?
  钱是人的胆,想到“老五”此次回来给了孟氏一袋金豆子,一向胆细的陆氏壮起胆子,蹑足往老六屋外窗口摸去了。 第248章 夜半激战   老六丁有兴因不在家常住,张麻子把他调去县城后回家来住的时候更少了,他原先的屋子被丁珠给占了。丁珠出嫁后老二的闺女又住了进去。
  如今老六回来都是住在摆放农具的杂物间,在主院最偏僻的位置,紧邻着鸡舍。
  陆氏摸到窗根下,早几日老六回来住过一宿,因为天冷他在窗户上钉了几块拼接的木板,陆氏探头从木板缝隙望进去。
  这一看,吓得她魂飞天外。
  风清子在屋内操练阴鹄,室内黑雾弥漫,所有阴鹄在他操控下都具化出缥缈人形。大多都是残缺不全的,有的仅现一张脸,有的或是上半身或是下半身,还有只一个拳头的。
  但都排列有序,其中老五的阴鹄最为齐整,风清子将他残存在黑匣里的干魂扔进鼎炉炼化后,老五怨气加重,阴鹄更为具化。陆氏一眼望过去,正好看到满目狠厉之色的老五。
  而在老五面前的,则是另一个只见嘴动不闻其声的“老五”,陆氏惊得一下失声,想喊喊不出,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噗!”的一声,陆氏倒下时手中油灯掉在地上,发出轻响。风清子舞动长袖,屋内阴鹄尽皆消失不见。
  他出来见陆氏倒在地上,看到他,陆氏拼尽全力张嘴想喊,风清子一手掐住她脖子,跟拎小鸡崽似的轻易将她拎起带进了屋内。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是你自个找死,怨不得我了!”
  风清子狞笑着加大了劲道,陆氏一张脸惊恐得变成了紫黑色,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她脑袋歪倒在胸前。
  稀里糊涂的陆氏一条命就交代了,不过她倒是没留下阴鹄,在风清子放出所有阴鹄继续操练时她并没出现,只怕跟着去了黄泉路,肉身被风清子直接扔鼎炉里当干柴烧了。
  风清子在这边操练阴鹄,那边简宁在院里练起了册子上的第二招,修仙招式看着简单,实际演练起来千变万化,一招里暗藏有上百上千的小招式。
  她按照练第一招的套路,先把第二招前面的五十小招式练熟,练完两遍下来,已是一头大汗。她洗把脸后,在灶上端下了给丁有田炖的药膳。他畏寒,她用当归生姜炖了羊肉汤帮他调理,他喝了一段时间后说是感觉好多了。
  “别看了,趁热把药膳吃了,吃完咱们去把地里的番薯都收回来。今儿早饭给大宝他们做番薯鸡蛋饼,他们一准爱吃。”简宁放下碗,拿过丁有田手里的书,递上筷子道。
  “多谢,难为你每日为我费心了。”丁有田接过筷子,顺势一把握住她的手道。
  简宁抽出手,反手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少油嘴滑舌,记着我的好就成。”
  “你这不讲理,你这双手和身子都是我娘子的,按理当归我所有。我不与你计较,你反过来碰都不让我碰一下,你良心何安?”
  “你再说我良心就是被你吃了,你可就成了狗儿了。”
  丁有田笑道:“若让我碰,做下狗儿也无妨。”
  简宁啧啧两声,她算是知道舔狗是怎么来的了,从古至今不管哪朝哪代原来都不缺舔狗啊。
  说笑一会,简宁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去杂物间拿了背篓过来。待他吃完,两人带上院门出来,朝后山坳那几亩坡地去了。
  这头风清子操练完,也出了院子往后山来了,他打算趁着天未明先带人去把卫东他们收拾了,再把河边基地给毁掉。
  修仙之人,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里,双目一样能视物。风清子行至后山坳,看见在挖番薯的简宁和丁有田,地里头还搁着几盏发光的灯火。
  老五因打了马福全被抓走那晚是见过节能灯的,但风清子还是头回见到。他并不稀罕这玩意,他只需夜明珠就能打造一片明亮的天空,当初他就是用这招替雍王母妃争宠的。
  不过夜明珠不是寻常之物,而马灯这玩意用泥沙金线就能制出,他昨儿在河边干了大半天都打听清楚了,据说金线还能用别的不值钱的物件代替。若让他们制出很多来呈到皇帝老儿那,雍王就彻底凉凉了。
  风清子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而且是在他的眼皮下。他正愁没办法将他们这伙人分而歼之,眼下机会送上门来了,他内心狂笑着径直朝丁有田走去,他还想试下能否夺了丁有田的肉身。
  “站住!”简宁见有人过来,认出是老五,她一喝,丁有田直起腰也注意到走过来的老五。
  “你想干啥?”丁有田脚下有盏灯,待风清子走近,他对上他视线,又见他直直对着自己撞来,他脑中灵光一闪,“他不是老五!”
  话落,他朝简宁那边跑了去。
  与此同时,简宁扯起一把藤蔓飞身一脚踢向了风清子,她在听到丁有田喝出“他不是老五”时就用了十足的力道。
  风清子不答话,他身子一侧,直接一掌击在简宁脚上,跟前欺身而上。他出招又快又狠,丁有田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他俩已拆了不下十几招,看得他眼花缭乱。
  “小心,他定是风清子!”丁有田和老五是吃着一口锅里的饭长大的兄弟,他一眼就看出“老五”眼神不对,这会看他出招越发确定是风清子没跑了。
  “我去叫师父来,你自己当心点!”
  风清子根本没把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放在眼里,他加快了招式,他以为只要他攻得快,不给简宁机会掏出暗器就能快速拿下她。拿下简宁再收拾丁有田不迟。
  可他不知道,简宁拔枪压根不需要腾出手,只用意念即可,在他加快攻势之际简宁手中便多出了一把精致小巧的xl,她刚扣下扳机,风清子见势不妙已纵身朝丁有田扑去。
  他可不能让自己被简宁手中暗器击中,他在纵身而起扑向丁有田的同时,放出了全体阴鹄缠住简宁。
  阴鹄是不怕刀枪的,简宁连放几枪见没效果,又瞥见风清子快逼近丁有田了,她心中一慌,把手中xl抛向了丁有田。
  哪知她上了风清子的当,风清子抓丁有田是假,真正目标是她。趁她分神抛枪的当口,风清子捻了个口诀,拳头一挥,老五阴鹄右臂对着简宁打了出去。
  只见虚空里出现一个大拳头,“澎”的一下,狠狠砸在简宁胸口上。
  她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身子也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第249章 命悬一线   “娘子!”
  丁有田这一声喊得肝胆欲裂。
  他对着风清子连续扣动扳机,虽没能打中他,也成功迫使他左右跳跃翻滚,为自己争取到了时间。
  四周静下来后,丁有田和受伤倒地的简宁不见踪影,山坳里只剩风清子自己和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原地游走的阴鹄。
  风清子脚下刚动,无数番薯藤蔓也跟着动了起来,有几株还险些缠上他双足。
  他定睛看了看林立起来形成阵法的番薯藤蔓,奇门遁甲?他嘿嘿冷笑两声,随即朗声道:“雕虫小技,学了点皮毛也敢来你师伯面前搬门弄斧,不知死活的东西!”
  惊开三四休临九
  伤杜还归二八宫
  他嘴里念念有词,抬脚左三右四,每落下脚,藤蔓便自动闪开。
  生死排来居第一
  景门六七总相同
  他念罢这两句,抬脚斜跨一步,脚尖还未落地,几株藤蔓闪电般合围而来。得亏他是个老江湖,好险没被缠上,风清子这下才知道自己小瞧了丁有田。
  阵法被他改动了。
  “今儿你们跑不了的,想难住我没那么容易。”他扬目,视线越过林立的藤蔓看向番薯地斜坡后方,那儿有块地势凹了进去,他知道简宁和丁有田一定躲在那儿。
  “快拿药出来我喂你服下,快!”凹地里,丁有田搂着奄奄一息的简宁焦急催促道。
  简宁半睁着眼,方才那一掌几乎震碎她心脉,她费力地看着百草间里闪烁的电子屏幕。
  马福全:[怎么回事?]
  马福全:[说话,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马福全:[???]
  简宁尝试了几次,用意念发送消息需心脑合一,可眼下她心脉受损极重,心中所思所想无法送达到脑部。电子屏幕不断闪烁,她这边对话框内闪烁的都是她无力发送的零星乱码。
  “你挺住,一定要挺住!你不能丢下我,丢下咱们的娃啊!”身处险境,丁有田头脑反而格外冷静清晰,他知道她迟迟没能拿出药来多半是无能为力。眼见她气息越来越弱他紧握住她的手,不断给她打着气。
  “你重活一世不易,我不许你就这样离开,你许诺我的还没兑现,你一定得撑下去!”
  “别着急,我打乱了口诀,他一时半会破解不了,你好好调息将养一下。告诉马大哥,让他去找我师父来。”
  简宁喘气都困难了,每喘一下,胸口袭来的巨痛都令她额头直冒冷汗。她眼睛一睁一合,当她再次看向电子屏幕,马福全在对话框里告诉她,他和卫东过来了。
  马福全把马小豆送回家就去了河边基地,他和卫东从基地过来要经过山坳,简宁动用了武器库,却迟迟没回只言片语,他猜想多半她这边出了状况。
  卫东因没有亲眼见到风清子魂魄被收,心里一直放心不下,跟着他一块来了,留下霍锦成坐镇基地。
  简宁想多拿几支枪出来给丁有田防身,可心脑始终无法合一,好在马福全他们一会将至,她看着丁有田,唇边染了丝笑意,慢慢合上了眼。
  “娘子!娘子!你不能睡,醒醒,醒醒啊!”
  寒风呼啸,将他一声声呼号撕碎,滴溜溜的在山坳里打转,他便是喊破喉咙也无人听见。
  可是,歇在酒窖里的果果听见了。
  它跳到秋哥盘起的蛇身上,几弹几弹将它给踩醒。隔会,秋哥驮着它蹿出了酒窖。也不知一猫一蛇如何沟通的,秋哥腾空后驮着它往番薯地方向而来。
  寒风凛冽,果果立在秋哥背上,看去威风凛凛,像极率领千军万马出征的大将军。
  只可惜没能帅过两秒。
  “好你个孽畜!”
  风清子听到半空中的异动,扭头一看,不等他有所动作,识得他声音的秋哥蛇身一抖,一个甩尾果断抛下果果,迅疾蹿没影了。
  果果自半空坠落,好在它四肢先着地,依靠关节弯曲缓解掉了落下来的冲击力。它掉头冲酒窖方向怒叫了几声,仿佛在臭骂秋哥不仗义。
  “果果,快去叫我师父,快去!”丁有田依稀听到果果的声音,忙起身把手拢在嘴边大喊道。
  果果迟疑了一下,身形刚动,风清子手一挥,以老五和赵王为首的阴鹄朝它扑了过去,他是不会让它去给刘瞎子报信的。
  可令他瞠目结舌的是,果果嘴一张,竟将冲在最前面的老五一口吸进了肚子里。
  “孽畜!该死!”风清子急速收回其他阴鹄,纵身朝着果果扑了过去。
  果果每日早上跟着简宁是习过武,也修过仙的,风清子几招下来竟都被灵活闪躲开,这下气得他恼羞成怒。
  他拿出了单个流星锤。
  丁有田因放心不下果果,他跟着简宁也学会了点医术,翻开简宁眼皮看了看,瞳孔未扩散,心跳虽微弱,但还在跳动。知道简宁暂时无碍,他出了自己布下的奇门遁甲阵地。
  “果果,快跑!”他出来正好看到风清子手中流星锤砸向果果,急得大叫一声,试图将风清子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风清子还真收回流星锤,舍了果果转而朝他扑来。果果一个弹跳跃起,欲抓向他眼睛,不料风清子回身一锤甩出,正砸中它腹部,它惨叫一声,飞了出去。
  “果果!”
  先是简宁,再又是果果,丁有田这一声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眼眶都快瞪爆了。
  “拿命来!”
  风清子手中流星锤飞出,照着丁有田脑袋飞来,他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堪堪躲过。
  没等他爬起,第二锤又至,仍是照他脑袋砸来,速度快如闪电,丁有田脑中闪过“吾命休矣!”
  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中一道白光射来,击在流星锤上,流星锤砸在了丁有田身边的土地上。
  “澎!”的一声闷响,他边上现出一个大坑,他不由双手抱头,这一锤要是砸在他头上,他的脑袋这会只怕已经开花了。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响起,舞动平津帆从秋哥身上跃下的刘瞎子和风清子交上了手。
  秋哥在刘瞎子跃下后蛇尾一甩,又逃蹿了。
  它对风清子的恐惧深刻在了骨子里,能把刘瞎子叫来已经是它最大的善良了。
  何况在它心里,阿蛮才是它的小主子。
  它逃得太快了,快到它都没能看到,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命悬一线的果果。 第250章 童年秀姑   刘瞎子这些年偏居在穷乡僻壤的丁家村,清心寡欲,一门心思醉心于修仙与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功力相较过去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风清子从前就略逊他一筹,这阵子又亏了身子,一交上手便知不敌,心中起了溜之大吉的念头。他若就此逃遁,兴许还能保住一命,但偏偏这时丁有田朝果果跑去被他瞥见。
  丁有田一眼识破他非老五,不但学会奇门遁甲还能融会贯通,竟在极短的时间摆出阵法将他难住。若就此放过丁有田,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他和雍王的心头大患,到时再想除之就更难了。
  思及此,他放出阴鹄想缠住刘瞎子,好腾出手去收拾丁有田。
  但事与愿违。
  “找死!”刘瞎子怒极。
  念在同门之谊上,原本他并未存了杀他之心,他要溜了也就溜了。谁想他竟操控阴鹄,这是极损阴德之事,他舞动平津帆收了阴鹄,接着飞身而起如只大鸟一般抓向风清子,嘴里又大喝一声:“布阵!”
  丁有田抱起果果,迅速布开阵法,此时晨雾弥漫,一草一石,皆可为兵,何况遍地都是番薯藤蔓和一个个硕大的番薯。他一手抱着果果一手挥舞藤蔓,只片刻功夫便布下天罗地网,将整片红薯地四周围得铁桶般。
  他阵法刚布好,马福全和卫东赶到了,山坳里雾气本就浓郁,他们路过番薯地只看到厚重的浓雾,并未看到人影,连打斗之声都被阵法淹没。
  他俩脚下未停,径直朝着丁家老屋疾行而去。
  阵法内,刘瞎子和风清子持剑在游走,刘瞎子两眼盯着风清子,左手掌心缓缓自剑刃抹过,一滴滴鲜血顺着剑身淌落。
  风清子眼皮跳了跳,直觉告诉他刘瞎子以血祭剑是要释放大招,且是针对他的魂魄,他内心深处涌上一股寒意,开始有些儿后悔没有及早抽身。
  他眼角余光四下睃了睃,想找寻生门逃蹿,瞅准机会,他刚斜跨出一步,就一头撞上凭空冒出来的平津帆。
  撞得他眼冒金星,犹如撞到了铜墙铁壁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刘瞎子手中长剑照地上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他两手高举长剑,以泰山压顶力劈华山之势,一剑将风清子劈成了两半。
  连闷哼都没来得及发出,风清子就分向两边倒下,一边半具尸身,连同魂魄一并被焊死在老五体内。
  刘瞎子自怀中摸出两个瓷瓶,拔掉瓶中红布,用化魂水和化骨水将风清子的魂魄连同老五的肉身一并化掉了。
  “师父,快来救救我娘子和果果!师父,快!”丁有田搂着气若游丝的简宁悲怆大喊道。
  刘瞎子疾步上前,给简宁把过脉后,他摇摇头,“不中用了,心脉已断。”
  “不!不可能!我不信,如果她就这样死了,那她来此一趟的意义何在?一定还有救。师父,我求求你了,想想办法,你一定能行的,徒儿求你了师父!”
  刘瞎子一脸黯然。
  他是修仙的,不是神仙。
  “不,我不信,我死也不信……”丁有田放下简宁,扑向刘瞎子在他怀里一通乱摸,“拿灵药给我,拿仙丹给我,我知道你有……”
  他摸出五六个瓷瓶,拔掉所有瓶塞,倒出一大把药丸就欲往简宁嘴里塞。
  “胡闹!药也是混吃的?”刘瞎子一把打掉他手中药丸,“我顶多渡些灵气与她,让她与你交代后事,这样你心里总好过一些儿。”
  “师父!”丁有田一下瘫软在地,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
  刘瞎子在地上捡了几粒药丸,先往简宁嘴里塞了两粒,再又往果果嘴里塞了一粒。随后他扶起简宁,盘腿坐于她身后,双手抵在她背心,随着灵气源源不断缓缓注入,简宁嘤咛一声,悠悠醒转。
  “娘子!娘子!”丁有田扑过来,紧紧抓住她两手,“感觉好些没?你一定要挺住,求你了,不要抛下我和娃儿们,你得活,得活下去啊!”
  听他言语悲切,简宁心中也万般难过,想起自己前世爹不疼娘不爱,遇到武队后也是一直思而不得。好不易这一世有个温馨的家,有个时时刻刻把她放在心上的人,若她就此撒手人寰,丁有田和四个孩子该怎么办?
  她一下心如刀绞,忽而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如点点落梅洒在丁有田锦白色的夹袄上。
  还有几滴溅在了他随身佩戴的月牙玉石上。
  血沾上玉石,迅速晕染开来,随着淡淡光华流转,玉石渐渐起了变化。盘腿坐在简宁身后的刘瞎子最先注意到,他“咦”了一声,丁有田也随即注意到,他下意识的想要取下玉石,担心会毁掉用简宁相片扎成的布偶。
  谁知,他手刚碰到玉石便被弹开,似有什么东西在他手上撞了一下,定睛再一看,面前多出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子。
  小女娃扎着双平髻,发上系有粉色缎带,当她抬头看向丁有田,对上她视线,丁有田脱口喊道“秀姑?”
  她满目茫然,看上去有些儿像大妞,和二妞三妞也有丝儿挂相。
  “秀姑?你是秀姑?”丁有田使劲眨了眨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小女娃似乎根本不认得他。
  “别叫了,她只是一缕魂魄,还是不全的。”刘瞎子声音有些干涩发紧,看着小女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简宁眉心一皱,又喷出一口血。
  小女娃转目看向简宁,简宁大口喘着气,半眯着眼也看向小女娃。
  四目相对,小女娃如同纸片人一般倒向简宁,瞬间与她融为一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丁有田目瞪口呆。
  刘瞎子面上却是一喜,他迅速往再度晕厥过去的简宁背心渡着灵气,见他这般,丁有田面上也浮现狂喜之色,他屏息静气注视着简宁。当看到她原本发白的嘴唇渐有了血色后,他忙紧紧握住了她两只手,浑身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盯着简宁,一动不动,在她面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后,他暗吁了口气。
  “娘!”
  “娘!爹爹!”
  晨曦中,远处隐隐传来大宝大妞他们的叫喊声。 第251章 都有造化   “有田兄弟,有田媳妇!”马福全也扯嗓子大喊着他俩,他声音雄浑厚实,中气十足,但透着焦灼。
  “丁老弟!简娘子,你们在哪?”卫东虽是太监,声音却低沉嘶哑,传送得也远,听上去像是到了近旁。
  “还不快些过来扶着你娘子。”刘瞎子不慌不忙的把简宁移交到丁有田手上,起身长袖一扫,散落在地的药丸悉数被吸于袖中,连带着不少尘土杂草也混入其中。
  “真会给我找事。”他侧目瞪眼丁有田,见他眉间带有喜色,脸一沉道:“高兴啥?你娘子还未完全脱离危险,果果也是。不过他们是有造化的,老瞎子就不多事了,记着我昨夜交代你的,别让人来打扰老瞎子。”
  他说罢,撤了阵法,拿上平津帆自山坳另一边走了。
  简宁在他走后睁开了眼,丁有田搂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小心地问道:“是你,还是秀姑?”
  他看去有些儿紧张,因为他不确定醒过来的是简宁还是秀姑。
  “你希望是谁?”简宁话落,微皱了下眉头,她脑中又多了一段记忆,好多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穿梭。
  丁有田笑了,“我知道了,是你。”
  他笑了,简宁却不高兴了。都说男人疼后妇,这才多久啊,之前他知道秀姑不在后,夜里还跑去后山大病过一场。现在他却为醒来的是她而非秀姑感到欣喜,那么将来他会不会也因别的女人忘了她?
  “师父说你还未能完全脱离危险,你现在感觉如何?心口还疼么?”
  简宁眸光在他面上扫了扫,伸手推他想坐起来,可一抬胳膊胸口就扯着疼,她这是还没好?
  “别担心,也别乱动,师父说你和果果都是有造化的,想是有救。我就知道你重活一世不会那么轻易走的,咱俩还有约定呢,不仅有余生还有来世。”
  “那秀姑呢?你已经忘……她不叫秀姑,她叫心宁,段心宁。”
  “不叫秀姑?”
  简宁又皱皱眉头,“先不说她,果果怎么了?”她转眸看向奄奄一息的果果,“风清子打伤的?”
  丁有田眼眸暗了下来,“它是为救我,原本它可以跑的。不过不用担心,我相信师父说的不会有错,你俩都有造化。”
  简宁挣扎着想坐起给果果检查一下,丁有田忙按着她,“别动,师父给它喂过药,暂时不会有事的。等马大哥他们过来,回了家再给它看不迟。”
  他话落,卫东和马福全已发现他俩,两人快步走了过来,“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谁把你打伤了?”
  马福全上前想去扶简宁,手伸出去,迟疑下,又缩了回来。
  “娘!”
  “师父!”
  大宝几个同着巧凤都扑了过来,还有四只小银狐也跟了来。
  “都别哭,你们娘和师父没事。”丁有田抱起简宁,又吩咐大宝,“去把果果抱上,咱们先回家再说。”
  “咱家帮你抱着吧。”卫东瞧见丁有田抱着简宁似有些吃力,丁有田摇头,“谢了,我能行。”
  一行人半路又碰到马小麦。
  “给我急坏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师父,你脚扭了吗?”见丁有田抱着简宁,他还以为简宁扭伤了脚。
  “先别问,一会到家再说。”马福全拉过他道。
  “去医馆吧,咱家会治点内伤。”卫东已经给果果检查过,果果是被重力击伤,他估摸着简宁也是受了内伤,他内力深厚,所练烈焰掌恰好能治疗内伤。
  经过卫东运气治疗后,简宁和果果当真都有了好转,丁有田听他说没事了,只需好生静养调理半月即可痊愈后,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之前他一直安慰简宁不会有事,实则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这下松弛下来,加上一夜未眠,他整个人顿觉虚脱般浑身乏力。
  “小麦,你领着大宝他们练功吧。”简宁看向马小麦,“这段日子师父怕是练不了,得静养段时间才行。”
  “好,师父放心。”马小麦拍拍自个胸脯,“我会好好督促师弟师妹,因为我是大师兄,我有责任带好他们。”
  他说完还不忘瞟眼巧凤。
  结果被巧凤白了一眼,“呸,真不要脸,大师兄姓杨不姓马,你想当大师兄,下辈子吧!”
  “不是你说的,你们跟我们是分开的吗?我们是跟师父学武的,你们是学医术的,我就是他们几个的大师兄。”
  “别争了你们,你们要认我这个师父,相互之间不得争吵,更不许动手。巧凤,你要想学武,也可以跟着他们几个先练一下。”
  “我才不学。就是学,也等师父好了我跟着师父学。”
  大宝拉拉马小麦,“好了,师兄,我们去练功吧,让我娘去休息。”
  “嗯,走。”马小麦拍拍大宝肩膀,对他这声师兄很是满意,他瞟眼巧凤,又冲大妞她三个招下手,搂着大宝得意地走了。
  “到底是谁打伤你的,是被偷袭了吗?”等几个孩子一走,马福全便忍不住问道,他一直纳闷,简宁武功不弱,又有强大的武器库傍身,按理不应该被人伤得这么重才对。
  再者,他和卫东从河边过来经过山坳,也没听到任何异动,要不是大宝坚持去后山菜地,说他娘要不在家和医馆,只能是去了那儿的话,他还打算骑马去镇上找了。
  马福全问的也是卫东想要知道的,在丁家村这个地方他想不出还有谁能一拳把人心脉给震碎的。
  “我不是被人打伤的,是风清子……”简宁心里也有很多疑问,她看向丁有田,“你是怎么一眼看出他不是老五的?他说话声音明明和老五不一样,那边的人都听不出吗?”
  “凭感觉吧,我一看眼神就不对。”丁有田也知道这事得给马福全和卫东一个说法,可又不能说出他师父刘瞎子,他只能再次搬出高人。
  “……眼看那铁锤就要砸到我头上了,一道白光打来,一个长胡子的仙人骑着一只大鸟赶到了,他说风清子是他的仇家,两人打了一会,后来那仙人拿了两瓶药水出来,总之这世上再没有风清子了,这回是真没有了,我亲眼看到他化成了一滩水。” 第252章 灵前请罪   简宁知道丁有田说的高人是刘瞎子,马福全因着简宁之前告诉过他,刘瞎子是顶级高手,合他二人之力都未必是刘瞎子的对手,故而他也猜到是刘瞎子。
  几人里只卫东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霍锦成自然也不知道。他俩只知道风清子是靠着邪术助雍王母子争宠,从而得到雍王倚重的江湖败类。
  却不知风清子早在三十四年前,为跟南洋子做对曾助阵焱国,令攻城掠地的大宴军当时折损无数,还是花信子与南洋子里应外合最终才助永平帝平定中原,一统天下!
  卫东只当他是江湖客,还是个嗜杀的江湖客,手上人命沾多了,被人追杀也不足为怪,是以并未疑心丁有田所言有虚。
  只是风清子这几年屡屡与太子作对,没能亲手把风清子的魂魄摧毁在自己的烈焰掌下,他心里终归还是不踏实。
  “倘若他真的灰飞烟灭了,赵王府的府兵怕是不会轻举妄动了,一会州府大人从邻县调来的城防兵也将至,咱家去知会锦成一声,告辞了。”
  他说罢看向马福全。
  关捕头和何捕头奉县令大人之命,昨儿带了特捕队的人与城防兵一同来的,马福全如今是特捕队的总把头,他自然要跟卫东一块过去。
  两人去后,丁有田也扶着简宁回了屋。
  “你歇着吧,我去趟师父那儿,腊祭你不用操心了,一会我跟小麦说声,晚点让他娘过来帮着操持一下即可。”
  “等下,先别急着走,风清子化身老五,还给了他们一袋金豆子,你说他们家那么多人就没人听出他声音不对,也没人看出他不是老五吗?你都能一眼识破,他们就看不出?”
  简宁一直觉着这事挺奇怪的,她和马福全是穿越来的,说话声音都不是他们原来的本声,但风清子说话声音还是他自己的本声,她就好奇难道修仙者还能自如切换声音不成?
  “这我可不清楚了,或许他们心里也有疑问,只是样子没变他们想不到内里会变罢了。我若不是知道他能强夺他人肉身,只怕未必能想到他不是老五。更何况,他没准会模仿老五的声音,我问下师父便知道。”
  “不知怎么回事,我心里还是隐隐不安,你把这个带上防身。”简宁拿出两把xl交给他,“你拿一把,另一把一会给大宝,告诉他如何使用,不然我便是睡下也不踏实。”
  “好,大宝这孩子稳重,东西给到他手里他不会乱来。你放心歇着,我去师父那打个转,回来就领他去没人的地方教他。”
  “今儿族学堂也休沐,你告诉巧凤和姝儿,让她俩领着佳佳瑶遥在家别出去乱跑,你回来看着她们一点。”
  虽说风清子被除掉了,可他手下还有帮人,简宁心里的不安一直未消退,她不敢再有丝毫大意,也承受不住失去他们任何一个的后果。
  “去把果果抱来屋里吧,把它抱来你再去你师父那。”
  “好,我这便去。”
  今日腊祭,医馆和酒坊都休沐一天,丁有田去医馆把果果抱了过来,它无精打采蜷缩在他怀里,早没了先前骑坐在秋哥背上威风凛凛的气势。
  “好好记着,以后打不过就跑,免吃眼前亏。你要被打死了,我这心里如何过得去,你是想让我余生都活在对你的亏欠里么?你这傻东西。”
  丁有田轻抚着果果,看它这蔫了吧叽的样儿心里很是难受,他习惯了每日进进出出果果追在他脚边转悠。
  “快点好起来,我可不能没有你。”
  果果一直睁眼静静看着他,透过它眼睛,丁有田有种心灵交汇的感觉。
  他不由将脸贴上它颈背,轻轻蹭了蹭。
  果果也用头在他胸前拱了拱。
  他把果果抱进屋放在了简宁床头,直起腰,见简宁一脸疲倦,便叮嘱她快些歇着。
  原本他还想问下简宁,是不是忆起了秀姑儿时的记忆,之前那个小女娃子看去只有三四岁的样子,如果他所料不差应该就是秀姑。但简宁说她叫心宁,想必是那小女娃子魂魄归体后,幼时缺失的记忆跟着回来了。
  眼下简宁有伤在身,他只得暂且忍着不问,准备先去找他师父刘瞎子问下。
  “师父?”
  丁有田到了刘瞎子家,几间屋子找遍没看见他人影,平津帆和他说书用的醒木折扇都在木架上搁着。
  会去哪呢?他之前就疑心刘瞎子在家挖有密室,也问过,刘瞎子并没否认。
  密室里。
  刘瞎子在焚香对着他师父牌位请罪,他们师兄弟仨人早在师父仙逝后分道扬镳,他和风清子的情份也早断了。可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师兄弟,他和风清子都是孤儿,爹娘都在连年战乱天灾人祸中离世。
  比起花信子,他和风清子相处的时间更长。
  年少时,两人一屋住着,每日一同起床,一同用早饭,一同修炼,那时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两人会同室操戈,他还亲手送走了风清子,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给他。
  此刻,刘瞎子看着师父牌位,浑浊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耳畔依稀响起风清子变声期嘶哑稚嫩的声音。
  [师弟,今儿感觉好些了没?这是愚兄为你熬的汤药,已经放凉了,快起来喝了。喝了快快好起来,等你好了,咱哥俩又可以一同修炼了。”
  [师弟,别怕苦,药哪有不苦的?苦药才能治好病。等你病好了,这几日师父教的愚兄都会教给你。]
  [唉,师弟,师父又去‘悦江楼’了,愚兄真没用,要是愚兄会烧饭,师父也不用总跑去‘悦江楼’了,要不咱们一起学烧饭如何?]
  [师弟,你有没有觉得师父太偏心了,自打小师弟来后,师父她老人家待咱哥俩大不如从前。待你还略好些,如今连个笑模样都不给愚兄。]
  香雾袅袅中,久远的过往伴着尘埃纷至沓来。
  喟然长叹一声,刘瞎子拭去泪水,上前请下师父牌位,拽起一角衣袖在牌位上擦了擦。牌位上刻有五个斗大的烫金字体。
  尊师乌云珠。 第253章 又干架了   丁有田屋里屋外找了会,没找到密室口,他心里记挂着回去给几个娃做早饭,遂没再耽搁时间径直回去了。
  结果,到家一看,巧风已做好早饭端上桌。
  丁有田发现这丫头还挺能干,也很细心,知道简宁受了伤,特地用砂罐给简宁熬了白米粥搁在灶炉旁热着。另熬了一锅棒豆糊糊,还加了些番薯叶在里面。
  量不多不少,恰好够他们六个人吃的。
  大宝几个已经练完功,他领着大妞她们三个过来饭堂,二妞一看没煮鸡蛋,早饭就只有棒豆青菜糊糊,小嘴一下撅到天上。
  “我不吃。”
  她一手把巧凤端到她面前的粥碗给扫到地上,这下丁有田火了,他也是一夜未睡,方才在他师父那又没找到密室口,精神状态不好难免易上火,加上庄户人家出身的最看不得人糟蹋粮食,二妞算是撞到枪口上。
  “巧凤姐做好了送到你手里,你不说声谢也就罢了,吃现成的还吃出脾气来了!”
  “今儿我要不教训你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从前就这还不能敞开肚皮吃呢!”
  他一把拎过二妞,挟在肋下,扬手就照她屁股扇去。
  盛怒之下,他下手难免没轻重,二妞吃痛放声大哭起来。三妞担心她会吵到简宁,急切下抓起桌上巧凤用来端砂罐的抹布就往二妞嘴里塞。
  二妞气极,照她面上就是一爪。
  三妞反应奇快,出手更快,揪着二妞右侧发髻照她头上啪啪就是几掌,又反手给了她几巴掌。
  前后夹击,这下二妞哭得更大声了,蹬着两腿双手照着三妞就是一顿乱抓乱挠,两人又干上架了。
  巧凤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从前她只看过亲哥俩打架,竟不知亲亲的姐妹也会干仗,再看眼被二妞扫落在地的棒豆青菜糊糊,她眼睛一下湿润了。
  她爷活着时常念叨,每天能讨到一碗棒豆糊糊吃到死就心满意足了,这么好的东西就这样糟蹋了,她心里很是难过。
  巧凤默默拿来扫帚,却见毛球元宝几只银狐崽子在舔食地上的棒豆糊糊,吃得津津有味。
  总算没浪费,她暗吁口气。
  “爹爹,是我没带好妹妹们,你要打打我吧。”大宝拿来竹条,自觉趴在桌子边。
  大妞扯开三妞,也红着眼睛道:“爹爹,你别生气了,别打哥哥,打我吧,是我没看好妹妹。”
  “你们……嗨!”丁有田放下二妞,扯过三妞也打了几下,然后将她俩都拎去墙边站着,“我看你俩如今有的是力气,早饭都不要吃了,给我好好站着,今儿一天哪都不许去。敢跑出去一步,仔细我打断你俩的腿!”
  “你们两个。”他接着指指大妞和巧凤,“好好给我盯着她俩,你俩自己也是一样,今儿都不许出这院门半步,记住没?”
  “怎么回事?”简宁刚睡下没多久,猛听到二妞啼哭吓一大跳,起身快了点,扯得胸口一阵疼。
  待听仔细,哭声是从饭堂那边传来,她披上棉外套,捂着胸口过来,就看到丁有田气乎乎的在罚二妞三妞面壁思过。
  定晴再一看,二妞三妞面上又都挂了彩。
  “好,你俩真是好样的。”她一手撑墙一手点着她俩,“不是喜欢打架吗?姝儿,把她俩关去西屋,让她们打个够,不打死一个剩下的那个也别出来,快去!”
  “娘!”大妞迟疑了一下。
  “我说的话没听到?”简宁眼一瞪,大妞赶紧扯上她俩,二妞仰面一下大哭上了,“娘,我不打了,我再不和妹妹打架了,呜呜……”
  她哭,三妞也哭。三妞觉得自个今儿很冤,她没想打架来着,她只是怕二妞吵醒娘,是二妞先抓她脸的。
  但三妞向来不爱申辩,她偷眼瞧简宁,见她面色很不好,肯定是被她俩给气的,她拽着简宁裙摆道:“娘,你别生气,她不打我我就不打她,娘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是谁?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佳佳是你二姐,你们是姐妹,是亲姐妹。娘教你们功夫是让你们防身自保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自相残杀的!都给我滚去西屋,喜欢打就给我打个够,不打死一个别出来!”
  简宁推开三妞,转身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冷静下来,觉得自己方才急躁了,二妞三妞毕竟才三岁多还不到四岁,自觉自个对待孩子粗暴了点。
  她也是急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安,按理说风清子被刘瞎子收拾了,后山埋伏的那帮人也被监视起来,不应该心慌啊?
  心慌,脾气便急躁,遇事也易发怒。
  不行,她得放松下来,她试着调息静气,平复心情。
  隔得一会,丁有田进来了,“枪我给了大宝,他知道如何使用了,学得很快,也没浪费几粒子弹。你放心歇着吧,我也得歇会,巧凤那丫头会做饭,早饭就她做的,我跟她交代了,午饭让她煮锅番薯,大妞会帮着她生火的。”
  “跟她说了你师父家吗?还得给刘叔送午饭呢,今儿腊祭他应该也不会去镇上说书,可别饿着他。”
  “不用,我领大宝去山坳试枪,路上碰到田姐,我跟她说了,她会让马小麦给我师父送饭的。她还让大宝他们中午都上她那去吃饭,我拒了。娃儿多了凑一块怕他们打架,给人添麻烦。”
  简宁叹口气,马家哥仨还是三个小子,她从没听田氏说过他们几个会打架,反倒她家两个女孩儿总打架,出手还怪狠,动不动抓花脸蛋。
  是她不会教娃?
  改天她得请教一下田氏,娃不教不行,总这样打架可不是个事儿。
  他俩歇下后,临近中午,梅香来了。
  腊月节气虽多,但庄户人特别重视腊祭,卫东和霍锦成脑子里事情装得多,昨儿忘了放假。他们不放假,今儿去做工的也没几个人,他俩商量了一下,索性今儿歇一天,两人安排好人手监视赵王府那帮人后,也歇下补起觉来。
  梅香昨儿寻思了一夜,到腊月底天寒地冻怕是要大雪封山了,基地除去留下看守的人之外,再过两日都要赶回家去过年,她也要跟霍锦成转回京里,年后兴许不会再让她跟来。
  想到此番转去太傅没准会把她许给来喜,那样的日子她一眼能看到头,她可不想跟着来喜生下家生子一辈子做奴仆。
  一番深思熟虑后,梅香便揣上风清子给她的药来了。 第254章 记忆不全   大白天院门居然拴上了,梅香拍门高喊着:“丁大哥!”
  奇怪,青天白日的拴啥门啊?
  “丁大哥?简宁姐!”她又喊了几声。
  隔会,大宝走来开了门,“梅香姐。”大宝开门后见是她,打了声招呼,跟着又关上了院门。
  “怎么今儿还拴上门了?”梅香问道。
  “我爹爹拴的。”
  “你爹呢?”
  “和我娘在屋里睡觉。”
  梅香眉一挑,大白天睡觉?她往正屋瞟了眼,再往院里一瞅,冷冷清清。往日那只死猫总悠闲地趴在廊上眯着眼,只要来人便会瞪大眼看过来,盯人跟盯贼似的,这会也不见踪影,不知死哪去了。
  还有秋哥和那两个死丫头也没瞧见,她扫眼大宝和跟在他脚边的毛球,“其他人上哪了?就你一人在家吗?”
  大宝朝灶屋那边指下,“巧凤姐姐和我大妹在做饭,我回屋看书了。”
  他说罢,转身走了。
  “巧凤是谁?”她扬声问道。
  “我娘新收的徒弟。”
  梅香轻嗤一声,抬足往灶屋走去,进去一看,一个比她略小些的女娃在往锅里放番薯,大妞在生火。她抢上一步,一边把巧凤搁进锅里的番薯往外拿,一边道:“午饭咋能吃这个,做顿饭有那么难吗?你能吃几个娃儿可不能,都在长身体呢。”
  巧凤还没见过她,不知她是谁,但心里挺反感她老神在在的架式,不过嘴上也没说什么,只回了句:“是师公交代煮番薯的。”
  梅香白她一眼道:“男人知道什么?他又不会做饭,我来做吧,你去把米淘了,舀四筒米就够了。”
  “四筒米?”巧凤怀疑自己听错了,昨儿晚上简宁煮的就是没掺一粒杂粮的白米饭,时隔六年她还是头回再次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连菜都没要她就干掉了大半碗白米饭。
  她师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她以为师父是因为她才特地煮了白米饭,她师父家虽有点产业,但到底是庄户人家,哪有顿顿吃白米饭的道理?
  “还杵在这干啥?挺大一姑娘家了,煮个饭还难为你了?我使唤不动你是怎么着?”梅香转过身见她没动,手指几乎快戳到她鼻尖了。
  巧凤脸都憋红了,因不知她什么来头,便只瞪着她,没多言,但也犟着没动。
  “巧凤姐,我们去煮饭吧。”大妞过来扯走了巧凤。
  “她是谁?你姑还是你姨?”两人在后院淘米时,巧凤轻声问大妞。
  大妞摇头,“都不是,你跟我们一样叫她梅香姐姐就好了。”
  梅香?像个丫鬟名,巧凤暗在心里翻个大白眼,她还以为梅香是这个家里的姑奶奶呢,搞半天啥也不是。
  她这里淘好米,主屋里简宁也一觉睡醒了,醒来她感觉胸口发紧,说不上疼,可就是不舒服。她捂着胸口刚坐起,丁有田一下睁开了眼。
  “怎的,还很疼么?”他听她坐起的动静感觉不是很好,忙披衣下榻,过来掀开床帘,见她眉心微蹙,跟着又道:“我去叫卫大叔过来看看。”
  “别,别去叫。”卫东给她和果果疗伤用的是内力,这很伤元气的,怎好一再麻烦别人。
  “慢慢将养着吧,他今儿给我和果果都治了,一时半会应该也没恢复,别再去叫他。”
  “好,我不去,你别着急。”丁有田把榻上自己枕的枕头拿过来,给她垫在背上,“饿了没,我去把早上巧凤煨的米粥给你端来。”
  “我这会还没胃口,饿了再吃不迟,你快些去把衣裳穿好,当心着凉。要着凉了我可不给你治。”
  “我不信你不给我治。”丁有田给她掖好被角,直起身,见蜷缩在床尾的果果,眼睛要睁不睁地看了他一眼,不觉笑道:“你倒因祸得福,我还没能爬上床,倒让你占了先。”
  他说着过去床榻前,穿好衣裳看见挂件上那个月牙玉坠,已经变得通体雪白。他眉一挑,沉吟会,解下玉坠递给简宁,“睡前你说秀姑叫心宁,她大抵是从这玉坠里跑出来的,那缕魂魄是她幼时的记忆么?又是谁把她的魂魄关进这玉坠里的?”
  简宁看着玉坠,略一检索,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晃过亭台楼阁,衣香鬓影的贵妇,还有跟穿花蝶似的来来往往的丫鬟仆妇。
  令她惊诧的是她还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霍锦成。
  她闭上眼,又细细检索一遍,当她睁开眼,丁有田凑上前问道:“怎样?”
  “你可是赚大了,她不是普通小门小户里的女子,是将门之后,还是嫡长女,姓段,叫段心宁。”
  “不过……”
  “不过什么?凭她是何身份,她过去也是我娘子,我可没想着要去攀附她爹爹。你即非她,往后也不必主动去认这门亲。倘若他们找上门来,你占了她的身子,那时你认不认都在你。”
  “若是那势利的,不认也罢。”
  “你瞧你,我说什么了?我可没说她爹娘势利,她爹娘人都不错,只是家里还有两个姨娘,所以我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最可恨的,不利于家庭安定团结。”
  “你放心,我既允诺了你,此生不管贫穷还是富贵,总只你一个便是,绝不食言。”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能不能金榜题名还两说,况且……”简宁想想,还是忍住没说,段心宁早和霍锦成订下娃娃亲这事。
  “我本来是想告诉你,这段记忆只有三到四岁的,四岁之后的记忆还是缺失。简秀姑是你爹给她取的名,一文钱没花,集市上捡的,那时她应该有七岁多了,那四到七岁的记忆哪去了?难道她还丢失了一部分魂魄?”
  丁有田道:“你先不说这个,只说她四岁前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被人关进这玉坠里。”
  简宁又仔细搜了遍,没搜到,所有新接收的记忆都在将军府里,她以第三者的角度看过去,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可奇了。”丁有田拿着梳子来回踱了几步,随后道:“她既在这玉坠里,又没出过将军府,说明背后害她之人就在将军府里。” 第255章 走为上计   简宁听他一口一个她很是扎耳,一下又想起凌晨自己醒来,他当时眼底流露的紧张之情,心里顿觉不高兴了。
  她脸一沉:“你嘴里的这个她是给你生儿育女的人,怎么你语气这么凉薄,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真没良心。”
  丁有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指责搞懵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在她跟前提到秀姑不说她要说啥?若说娘子,谁能确保她不生气?
  简宁见他侧身对着自己,低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压根没注意听她刚才说的话,不由更来气了。
  “丁有田!”
  “嗯?”他扭头看向她,“何事?”
  简宁气得揉了揉胸口,“我问你,早上你心里是不是很害怕醒过来的是她?”
  “她要能……”呃,她可以说她,他却不可以说。他用木梳轻敲着额头,沉吟会,他反问道:“依你说,我是怕还是不怕?”
  简宁眼一瞪,“我问你呢!”
  “问我?对,问我。”他用木梳拍打着掌心,在屋子里转了半圈,眉一扬,“这屋里有点冷,我把堂屋的炭盆给你端进来。”
  他把炭盆端进来,又去堂屋提来装炭的木篾筐,用铁火钳扒开早上掩埋的红炭,加了几块炭进去。炭加好,开溜的借口也想好了,“我去看下二妞三妞,看她俩还在西屋老实蹲着没,别偷跑出去了。”
  话落音,他人已蹿去堂屋了。
  他不溜不行啊,简宁问的他实在没法回答,只怕怎么回答都是错,唯有溜之大吉方为上计。
  “丁大哥,你起床了,等着,我这便去给你打洗脸水来。”梅香听见动静,回头见是他,丢了锅铲就要去打洗脸水,被一旁烧火的巧凤给拦下。
  “我去打,不敢劳动你!”巧凤起身,横她一眼,飞快去灶屋后面摆放洗漱用具的小屋子里拿来了洗脸盆。
  “丁大哥!”梅香脚一跺。
  “我去看下二妞她们。”丁有田转身走了。
  待巧凤拿了洗脸盆来,梅香赶紧自灶上提下铁壶,还想争着倒了洗脸水端去给丁有田。巧凤却不给她这机会,还当着大妞的面质问她,“你先前说我挺大一姑娘了,那你比我还年长呢,我师公可是男的,你一大姑娘咋不知道避嫌啊?莫非你想勾引我师公?”
  “你胡说什么?”梅香脸一下红了,她没想到巧凤一张嘴这么厉害,一时也想不到用什么话来堵她,只得悻悻撂开手,气哼哼地骂道:“哪里来的野蹄子,仔细我撕烂你嘴。”
  “你敢!”巧凤回身冲她扮了个鬼脸,昂头端着洗脸水去了西屋。
  西屋里,香气四溢,二妞三妞面对面坐在小板凳上,一人手里捧个煨熟的番薯在啃,两人都啃成了小花猫。
  尤其三妞,她面上被二妞那一爪挠了三四道血印子,其中一道横贯鼻梁,鼻头上还黏有烧焦的番薯皮,小嘴四周和下巴上都黏得有。
  两人抱着番薯啃得津津有味,有说有笑的,被关进西屋没一会就和好如初,早一笑抿了恩仇。
  丁有田走来看到她俩这模样,拿了桌上的铜镜让她们自己瞧瞧,两人凑过脑袋往镜里一瞅,都咯咯笑了起来。
  “还有脸笑。”丁有田其实也想笑来着,不过他可是老父亲,想笑也得憋着,他绷着脸道:“快些吃了,吃完让巧凤姐帮你俩洗把脸,洗了脸去跟你们娘认个错。”
  “爹爹,那一会我们可以去找马千金玩吗?”二妞仰面问道。
  “这个爹爹可做不了主,一会去问你们娘去。”丁有田放回铜镜,巧凤端了水进来了。
  “以后我自己来,你若得闲帮着管管这两个就成。”丁有田下巴朝二妞三妞点了下。
  “嗯,我会照顾好两个妹妹,我去拿洗漱盒来,马上。”巧凤跑去拿来洗漱盒,又一手一个牵了二妞三妞,“走,跟姐姐洗脸洗手去,看你们这脸蛋,都快成唱大戏的了。”
  “巧凤姐姐,你看过唱大戏吗?”三妞甩着她手侧目问道。
  “没有,我听人说的,唱大戏的都涂个大花脸,等我再长大些我领你们去瞧,我知道哪有唱大戏的。”
  二妞问:“要长到多大?是不是梅香姐姐那么大?”
  “叫我干什么?”梅香扭头朝她们仨瞪去,当视线触及二妞三妞,她“啧啧”两声,又剜眼二妞,她一向不喜欢嘴巴坏的二妞,跟着看向三妞道:“让她抓的吧?以后别跟她玩,她就是个坏种。”
  巧凤一听不乐意了,“她才多大你就这样说她?你才是坏种!我们走,别理她!”
  大妞也默默瞟了眼梅香,刚刚巧凤不怼她她也要怼她的,大妞不但长得像秀姑,性子也像,轻易不发怒,但不代表她没脾气。
  巧凤给两个小家伙洗香香了,去灶上端了一直煨在火炉边的米粥,领着她俩去了正屋。
  “师父。”
  “娘。”
  二妞一向认错最快,进去就牵起三妞,“我们错了,再不打架了,我以后都不会再打妹妹,我保证。”
  “我,我也不打二姐。”三妞瞟眼简宁,“娘,你好些没?”
  简宁看到她面上的血印子,头疼,上回打架抓伤的才好没多久,这又成这样了。她叹口气,道:“哪家的丫头像你俩这样,往后你俩再打架我就给你俩扔到后山喂野狼去。”
  “我们不打架了,娘,我们可以去跟马千金玩吗?”二妞问道。
  “不可以,不单今天不可以,明天也不可以。”简宁一觉醒来,心里的不安非但没消退反隐隐加深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觉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小心驶得万年船,眼下她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又到年边上了,她可不想这家里再有谁出个什么意外。
  “去把哥哥叫来,娘有话跟他说。”简宁打发二妞三妞去叫大宝,她俩出去后,她又叮嘱巧凤,“这两天你负责看着她俩,你们也都不许出去,等我过两日好些儿再说。”
  “嗯,师父,趁热把粥喝了吧。”巧凤舀了一小碗粥递给她,她接过碗道:“外屋箱笼里有匹红锦锻,你去给我取来,再把箱笼边上的篾篓给我一并拿过来。”
  巧凤依言拿过来后,问道:“师父,你有伤在身,莫不是还想着要做针线活?”
  “我的衣裳你穿着不合身,这到年边上了,不能没件像样的衣裳过年。做点针线活累不死我,要什么都不做干躺着我才要憋死呢。”
  巧凤一听,惊道:“这么好的缂丝给我做衣裳?” 第256章 丁珠被打   “你怎么知道是缂丝?”
  这匹缎子是梅娘托人捎信那日带来的,做为一个现代穿来的人简宁对布匹没什么研究,她只分得清真丝棉绸和粗布,缂丝她还头回听说。
  但也知道,梅娘特地命人送来的东西不会差。
  “我,我见益生堂的当家娘子穿过一件,服侍她的妈妈说的。”巧凤垂下眼睑,“师父留着自己裁衣裳吧,我不用,身上这件就挺好。夜里我自己再改改,改小点是一样的。”
  “你会做衣裳?”
  “没上过手,见别人做过,想来也不难,不会我再问师父便是。”
  简宁微一笑,“你愿改便改吧,只是过年得有件新衣,不单是你,姝儿也有份,这匹缎子够咱们三人裁身衣裳了。”
  “不给佳佳瑶瑶两个妹妹做吗?”
  “做,常姐姐手巧,我托了她给她俩做呢,用别的布料。她俩成天到处跑,用不了这么好的料子。”
  “师父……”
  巧凤眼圈微一红,忙又垂了头,简宁只做没瞧见,从前她跟着师父乌阿婆时,每到过年乌阿婆也会给她做身新衣裳。如今她收了巧凤为徒,自然也不能亏待了她。
  况且昨晚在饭桌上,她注意到巧凤刚开始很拘谨,后来慢慢放松下来,一举一动看去颇有章法,像是受过良好的教养,不像她自个说的是打小靠乞讨长大的孩子。
  这什么缂丝简宁还是头回听说,可见巧凤出身不低,只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未可知。再想想原身段心宁,本是将军府的嫡小姐,不知什么缘故流落到白沙镇,被老丁头捡回家当童养媳养着,短暂的一生不知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她越发怜惜巧凤。
  “娘。”
  大宝走了来,恭敬地朝简宁揖了一礼,“不知娘唤儿子前来有何事吩咐?”
  “你先出去吧,看着点佳佳瑶瑶。”简宁下巴朝巧凤点点。
  “师父放心,我会看着两个妹妹,不叫她们乱跑的。”巧凤侧身,屈膝福了一礼,转身去了。
  “娘可好些了。”
  “没那么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简宁含笑看着大宝,脑海里浮现她刚穿来那天大宝病恹恹的样子,那时头上还绑着两个小鬏鬏。自他去镇上念书后简宁就把前面头发给他挽成一个髻,用发带束了,后面头发则垂于肩背,额头也还留有刘海,要等到弱冠才能全部挽上去。
  现在大宝和过去已判若两人,眉眼如画,这都还未完全长成便隐有玉树临风之姿。相较丁有田,更多了分孤傲矜贵,简宁不由想起从前看过并记忆深刻的诗词。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简宁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诗词上也从不上心,以前考试全靠死记硬背,考完即忘。但不知何故,独记得这几句,敢情这陌上少年写的是她家宝儿啊!
  “你爹爹教你用枪了,可学会了?”
  “回娘的话,儿子学会了。”
  “在家里不用这么拘礼客套,倒显得生分了。”
  “是。娘,您先把粥喝了吧,一会该放冷了。”大宝要去端简宁吃了几口搁在床边柜子上的米粥,简宁止住了他,“还有些儿烫,放凉点再吃不迟,那枪你可有贴身带着?”
  大宝摇头,“没有,儿子这便去取来随身带着。”
  简宁趁他去取枪,自武器库又取了弹匣出来,待他转来,简宁让他先演练了一遍。他表现不错,主要丁有田记忆过人,将她教的要领都牢记于心了。
  “这是弹匣,娘教你怎么换上去。记住了,枪不要轻易示人,娘给你们这个,是因为自昨日起娘心里总是不安,总觉着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看着几个妹妹,不要到处乱跑,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许用枪来伤人,知道不?”
  “儿子记住了,娘放心就是。”
  简宁教会他上弹匣,又给他讲了下射击要领,叮嘱他这几日都要随身带着枪,尽管这样,她心里的不安还是没能消退。
  杨五七此刻比简宁更为不安,他带着赵王府的府兵在后山埋伏了一夜,始终未能得到风清子发出的信号。坚持到中午,府兵们又冷又饿,昨儿出发时压根没想到会坚守一夜,连干粮都未带。
  派去狩猎的几个人也被特捕队给悄悄干掉了,特捕队和城防兵都是备足了三天的干粮和水来的,每隔一个半时辰还能换防撤去河边营地里歇息,有的是精力跟他们耗。
  几个领头的府兵开始煽动大伙,他们原本就只听赵王的命令,其中有几人更是早看不惯风清子在王府里作威作福,叫嚣得格外起劲,有一人还抡起拳头要揍杨五七,被大伙给拉开了。
  杨五七起初仗着风清子的势还有恃无恐,眼见渐压不住了,便也作揖说起好话来:“各位兄弟听我说,我也是听命于我师父他老人家,大家都是为王爷效力的,不论赵王雍王那都是主子爷呀!坏了两位主子爷的事咱们谁能讨到好果子吃?”
  “要不这样,容我下山去向我师父讨个主意,撤与不撤待我转来再定夺如何?”
  一领头的府兵叫嚣道:“最多给你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若没转来,我等便打道回府。他日王爷若怪罪下来,一切责任你师徒自担着,与我等无关,你要去便快些去罢!”
  众人纷纷振臂附和,跟撵狗似的把杨五七给撵下了山。
  杨五七跟着风清子在雍王府,从来都未曾被人这般拿捏过,在赵王府更是趾高气昂。往日在赵王府内,这些府兵他若看谁不顺眼,上前就是一巴掌,也没人敢放半个屁。
  他一路走一路在心里骂,暗发狠想着,回头定要好好收拾那几个带头的府兵,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他加快步子朝老丁头家走去,到了主院大门口,撞上披头散发满脸被抓得稀烂的丁珠。
  丁珠被吴丰阜的两个小妾给打了,吴丰阜中了风清子的毒针,衙役们给他抬到普仁堂,杨老太公看过后摇头告知,膝盖骨碎了,命虽能保住,两条腿却废了,此生再别想站起来。
  吴丰阜闻言嚎啕大哭,回到家又大骂丁珠是丧门星,还叫嚣着要让衙役们去捉拿老五。他的两个小妾本就嫉恨丁珠得宠,揪着她一顿毒打,她拼了命才逃回来,进门便大哭大叫着让老五快些滚出来! 第257章 祭品被吃   “这是咋的啦?”听到丁珠的哭声,刘氏头一个闻迅冲出来,当看到她满脸伤痕,刘氏愣了愣,跟着像被鬼掐一样哭嚎着扑向她,“谁打的?告诉娘,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我五叔呢?都是他害的!我不活了,呜呜……他把我家老爷的腿都弄残了,往后我可怎么办呀娘!”
  丁珠跺脚扭着身子大哭。
  刘氏一听肺都快气炸了,她珠儿嫁去镇上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呀?这下全让老五给毁了!她想找陆氏撕打,可陆氏从早起便不见人影,屋前屋后都找遍了。
  “老五那天杀的也不知死哪去了!”
  “我师父不在么?”
  杨五七跟进来,听到刘氏这话心一沉。风清子不在,凭他一己之力想拦阻府兵撤回王府,无异螳臂挡车。今日也并非他师父功力尽失的日子,按理不应该玩消失啊,他属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杨叔,你也不知道我五叔去哪了吗?我五婶也没看见了,他俩会不会去了镇上啊?”丁贵跑来道。
  杨五七一听,寻思只怕还真有这可能。他师父如今性情变了,雍王府美女如云从前也不见他师父正眼瞧过谁,自附身丁老五他发觉他师父在女色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看见女子便挪不动道。
  就陆氏那号妇人他都未必瞧得上眼,前儿他师父才从赵王府享受一番来的,见了陆氏大白天都扑了上去。
  没准让那妇人一缠,他师父真个领着她去镇上买胭脂水粉啥的去了,他还是在这等等好了,横竖他交了伙食费的,不吃白不吃。
  杨五七饿极了,他径直走去灶屋。今儿腊祭,供奉诸神和祖宗的整只炖鸡刘氏才从锅里端出来,听到丁珠哭她抬脚慌忙跑了出去,炖鸡还没来得及端去堂屋。杨五七进去时高氏和丁权正盯着炖鸡流口水,高氏想悄悄撕点肉下来,又不知从哪下手不会让人瞧出来。
  她这里对着炖鸡犹豫不决,杨五七走来一看,扯下一个鸡腿就往嘴里塞,丁权一见,飞快扯下另一个鸡腿跑了。
  “哎呀了不得了!”高氏瞅见丁权跑远才尖叫一声跑出来,险些和孟氏撞个满怀。
  孟氏已在家里骂了一上午,丁珠进院之前她才偃旗息鼓,就为着陆氏丢下一岁多的杏儿不管。她可不认为老五会领着陆氏去镇上,她问过高氏和老三,夜里老五两口子也没拌嘴,她便料定老五赌瘾犯了,多半天没亮就跑去镇上赌钱去了。
  至于陆氏,一准是起来发现老五不在,猜到他去赌钱了,不声不响赌气跑回娘家了。
  这样的事儿陆氏从前又不是没干过。
  她和老丁头在房里听到丁珠哭闹,原本不打算出来理会这事,想着他们五儿如今能挣大钱,他们犯不上再巴结吴丰阜。她是听到杨五七的声音出来的,打算命他去镇上赌坊叫回老五,结果出来听到灶屋动静不对,转来灶屋差点让高氏给撞倒。
  “过节你瞎叫唤啥?”她揪着高氏要打,没等她手扬起来,刘氏就大叫着冲过来,一头扎进了灶屋。
  一个个的发什么癫?孟氏气呼呼地推开高氏,扭着大屁股刚走到灶屋门口,被飞出来的刘氏砸个正着。待她怒骂着爬起,老大老二老三都闻讯赶了过来。
  “狗娘养的!谁允许你吃祭品了?”老大赶来看到腮帮子鼓鼓的杨五七,气得冲进去提拳要揍他。
  老二老三也跟着冲了上去。
  他们几个哪是杨五七的对手啊,被他一脚一个同样给踹飞出来。杨五七在山上冻了一夜,饿了一夜,又受了府兵的气,此时心下对他师父风清子也存有怨气,自己领着个妇人去了镇上,把他们放山上吹西北风,饥寒交迫下他哪还顾得那许多,谁敢阻挠他进食他打谁,先打了再说。
  他还不信了,他师父能为这一家子人跟他翻脸,再说了他还交了伙食费的!
  “哎哟老头子啊,翻了天了!”孟氏一屁股坐到地上,拍打两腿哭嚎上了。
  丁贵和丁权躲在偏院那边啃鸡腿,听着这边动静不对两人跑了过来,丁权见大伯二伯还有自个爹都躺在地上哀嚎,他扯扯丁贵衣袖,“哥,他打了咱的爹,快揍他!五叔不教了你功夫么,揍他!”
  他话没落音,丁贵已“嗷嗷”叫着欲冲向灶屋,只是他没能冲进屋里,让高氏一把给扯住了。
  “能的你!”高氏狠剜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他是你五叔的徒弟,你五叔教了你一招,不知教了他多少招,你能是他对手么?再说了,你五叔不是什么好东西,从前半点功夫不会,突然就会了,指不定是练的什么邪术,你往后离他远点,听到没?”
  丁贵听了他娘这番话犹如被人兜头浇了盆凉水,是啊,杨五七是他五叔的徒弟,功夫肯定比他好,看来他五叔天下第一,杨五七是天下第二,他只能排在天下第三了!
  “爷。”
  他转目瞧见老丁头拄着棍子出来了,老丁头中风后还没能完全好,他出来看到几个儿子被打倒在地还没那么伤心生气,但看到杨五七吃了祭品,他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
  那可是供奉诸神孝敬他老丁家祖宗的,他气得手中棍子在地上一顿乱戳,嘴里大喊着:“老五呢?快去把老五那个畜生给老子找回来,快去!”
  “爹,你别急,我这就去。”老大拍拍身上尘土,抬脚刚走到院门口被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役给拦了回来。
  衙役后面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她们是来抓丁珠的,吴丰阜把丁珠发卖了,打头的婆子扫眼院内众人,眼光落到丁珠身上,嘴里还是问了声:“谁是丁珠?”
  丁珠想着自己到底年轻貌美,还只当吴丰阜后悔了,打发这些婆子来接她回去继续享福的。她也不想拿乔,如今这穷家她是一刻钟都不想久待,看看这屋哪是人住的?哪比得上吴丰阜那儿的青砖红瓦房。
  她上前几步,还挺了挺胸,脆生生地道:“是我,我是丁珠。” 第258章 收缴赃银   打头的婆子嘴一撇,一脸就知道是你的表情,接着手一挥,另外几个婆子摸出早备好的绳索一拥而上,手脚极麻利的一下便将丁珠给绑得结结实实。
  一看就是几个老手,整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老丁家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丁珠已被她们跟拖小鸡崽似的拽扯到了院门口。
  刘氏醒过神,疯了般扑上前去,老大也想跟过去,无奈两人被几个衙役给拦了下来。
  “爹啊娘啊,救救我!救我!”丁珠这时才察觉事情不对劲,吓得扯着嗓子尖叫哭嚎。
  “叫你娘的丧!”打头的婆子扬手赏了她一耳光,很快她便被拖到门口塞进马车里。
  “丁有利呢?识相的快把丁有利交出来!”院内,几个衙役手持水火棍凶神恶煞地叫喊道,其中一人还用棍子捅了老大一下。
  早前这几人曾跟着吴丰阜来过老丁头家,那时哪是现在这副嘴脸,老丁头和孟氏被彻底搞懵了,两人都露出完全不知所措的傻样儿。老二想上前问出了啥事,让方氏给一把扯住。
  方氏还瞪了他一眼。
  高氏也盯着老三不让他出头。
  杨五七吃饱喝足,倚在灶屋门边用小指头剔着牙缝看热闹,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架式。
  半晌,还得是老丁头,他缓过神,上前颤巍巍地问道:“敢问几位差爷,我家五儿犯了啥事你们要捉拿他?”
  “哼!事情大了去了!”领头的衙役道:“他下黑手把我们镇太爷大舅子的双腿给弄残了,这回他不死都要脱层皮,赶紧把他交出来,否则抓你这老家伙去坐大牢。子不教,父之过,快点把人交出来!”
  “快交出来!”几个衙役也齐声怒吼道。
  “哈哈哈……”一旁看热闹的杨五七仰头大笑起来,他是被这帮衙役的话给逗笑的,居然敢说让他师父不死都要脱层皮,当真有趣,他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笑话了。
  “抓他!”孟氏忽指着杨五七,异常激动的对着领头的衙役喊道:“他跟我五儿是一伙的,我家五儿早起就没见人影,他定知道我五儿躲在哪,只要审他,就能抓到五儿。”
  领头的衙役手中水火棍指向杨五七,“给我带走!”
  几个衙役正要扑过去,杨五七喝道:“且慢!”他自怀里摸出风清子交给他的赵王令牌,“睁大你们的狗眼看仔细了,就你们几个还不够爷活动拳脚的。”
  领头的衙役上前几步,凑近一瞧,他手上举着的竟然是赵王的令牌。不过县官不如现管,再说了,杨五七的穿戴看去就一普通庄稼汉,谁知道他手上的令牌是不是捡来偷来的。老五连镇太爷的大舅子都敢下黑手,可见他二人胆都不小。
  他寻思一番,板着脸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我不管你是何人手下,最好跟我们走一趟,别令我等为难,大家脸上都好看。”
  去就去,杨五七也不带怕的,区区一个镇衙能奈他何?而且他师父现在不在,那帮府兵他根本镇不住,留在这他师父回来兴许还要怪他无用。莫不如跟他们走一趟,到时也好有个说辞。
  “行,我跟你们走。”他一脸无所谓地道。
  衙役们只管带个人回去交差,临走前领头的衙役指着老丁头道:“一会丁有利若是回来最好让他乖乖去投案,别让老子们再跑一趟。”
  杨五七跟着他们几个到了外面,眉头忽一皱,他凑近领头的衙役低声道:“你们几个跑一趟也不易,总不好叫你们白跑一趟,我跟你说……”
  他想着自个在这没正经吃上一顿饭,白被孟氏讹去十两银子,还让她支使着干了小半天活儿,这口恶气不出他着实难受。便告诉衙役不管他们以什么名目把银子要回来,他情愿拿出二两请他们喝顿酒。
  有酒喝,几个衙役自然乐意,于是返回院里,喝令老丁头把十两赃银交出来,“那是他偷盗来的,你们敢窝藏赃银不要命了?快交出来!”
  领头的衙役垮下脸道。
  银子就是老丁头和孟氏的命,漫说十两,便是十文钱想他们吐出来也不可能!
  既是赃银,衙役们自然要搜了,几人如狼似虎般冲进主屋,一通翻箱倒柜毛都没找到一根。
  藏金银珠宝杨五七有经验,不管藏哪掘地三尺他都能找到,他自个就最喜欢藏在床底下,因为只有藏在床底下他才觉得最安全,睡觉都踏实。
  他刚俯身往床底下看去,孟氏和老丁头便慌了神,两人不约而同想上前拦住杨五七,如此一来,杨五七心里有数了。他欲待往床下钻去,被领头的衙役给叫住。
  “不劳你受累,站一边去。”
  在孟氏和老丁头呼天抢地的哭嚎声中,领头的衙役亲自钻进床底,用随身带的小刀不消片刻功夫便把钱匣子给挖了出来。他熟练地撬开锁,匣内除了风清子给孟氏的一袋金豆子外,连同杨五七那十两银子和卖粮的银子都在里面。
  老丁头和孟氏还想抢回金豆子和自家卖粮的银子,几个衙役哪里会让他们给抢回去,一并当做赃银给收缴了。孟氏呼天抢地还挨了一水火棍,老丁头踉踉跄跄地追着他们出来,语无伦次一迭连声叫喊着,让老大他们抄家伙跟这帮人拼了!
  这要搁在平日里,老大他们是绝不敢跟公门中的人拼命的,可哥几个眼下早从孟氏的哭喊声里得知,他们家卖粮的钱和全部家当都让他们给搜走了!
  这是要绝他们的命啊,别说他们哥几个,就是刘氏高氏方氏几个也急眼了,连带他们几房的娃儿都抄上了家伙,老五的大儿子丁富也抄了个板凳在手上。
  老丁头家好久没有这样齐心过了,激动得老丁头再次语无伦次,最后翻来覆去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好!好!好!”
  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也都涌了来,把院门围得水泄不通,孟氏跌跌撞撞跑出来,见状使出杀手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打着两腿哭骂上了。
  “老五这个天杀的哟,也不知打哪弄来的赃银,可那匣子里也有我们自家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啊!还有老四那个天杀的给的断亲银两,当日大伙儿可都是亲眼看到的!你们可得给我们做个证评个理啊!他们非得混说是赃银,青天白日就要生抢了去,这是要绝我们老丁家上下几十口子人啊……”
  她哭诉得抑扬顿挫,她爹娘死的时候她都不带这么伤心难过的,倒也引得一些村民起了同情心,七嘴八舌替她做起证来。 第259章 套路二妞   “这年边儿上了,你们把钱全收走,让这上下几十口人喝西北风去啊?要有个好歹你们担待得起不?”
  “就是,叫花子都有个年嘞,总不能那匣子里的全是赃银吧?别的不说,有一百两是老四给的断亲银,衙门里都有断亲书的,这总假不了!”
  “庄户人攒点钱不容易,谁家不是打牙缝里抠下来的?别太狠毒了,当心遭报应!”
  ……
  村民们纷纷替老丁头一家说着话,倒不是他一家人缘好些了,主要是他一家上下几十口人,老的少的全员出动,誓死捍卫一家人多年来攒下的家当,把效果拉得满满的,眼下又临近年关,大伙儿情绪自然而然被带动起来。
  领头的衙役见群情激愤,众怒难犯之下,最终只把那袋金豆子和十两银子当赃银给没收了。
  要真闹出人命来,他们几个也怕担责任。
  失而复得,虽然没能夺回全部损失,但能保住自家原有的财产,孟氏和老丁头暗吁了口气。可孟氏随即想起被杨五七吃掉的那只炖鸡,刚爬起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上了。
  亏了,还是亏了,她心里那个气哟,拍打着两腿毒话毒话骂着杨五七。骂完又骂老五,就是不知道她若晓得老五早不在人世会做何想,是否会伤心难过?
  全家只方氏想起站出来感谢众村民,今儿要不是大伙儿出面帮他们一家说话,能不能拿回本份还真不好说。
  老丁头和孟氏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认为大伙是看他们家的金豆子被收走了,心理舒坦了才不痛不痒的帮着说几句话,又不费啥口水,还白捡了场热闹看,搁他们也会帮着说上几句。
  所以,感谢,不存在,两人关上门抱头痛哭还来不及呢!
  冬日里天黑得早,酉时刚至天色已昏暗下来,陆续有村民提着食盒全家出动往祠堂方向去了。
  丁贵还牢记着他五叔交代他的任务,到了祠堂四下找遍不见大宝,因简宁有伤在身,丁有田跟族长说了,今年腊祭他们一家就不去祠堂了,就在自家办。
  田氏带着马家兄弟吃过午饭就来了简宁这,他们家是外姓人,马福全说干脆两家一起过腊祭,简宁又让他把卫东和霍锦成都叫了来。
  有卫东在,刘瞎子自然不肯来了,丁有田去请他,被他已身体不适给拒了。
  卫东来后,又催动内力给简宁和果果治疗了一下,简宁感觉相较上午好些了,田氏领着巧凤和梅香几个在饭堂里做酥油饼,她也过去帮忙。
  田氏把老丁头家发生的事当笑话说给了她听,她们一帮女的在饭堂忙活着做酥油饼有说有笑的,堂屋里丁有田和马福全霍锦成他们则在品茶闲聊。
  大宝在东屋读书,马家哥仨同着二妞三妞在院里玩儿,一个个手脸冻得通红,却没一人愿安份守在炭盆前。
  “佳佳,你想不想抱我们家的千金?你想抱我给你抱一下好不好?”马小豆搂着马千金凑近二妞,笑眯眯地道。
  二妞被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还特意把两手在身上用力擦了擦,“好啊,谢谢你小豆子,可是……它不会咬我吧?”
  “我问一下。”马小豆把嘴贴在马千金耳边,嘀咕会,他看向二妞道:“千金说,你以后不打瑶瑶它就不咬你,还给你抱,想抱多久都可以。”
  “哼!你骗人!它根本不会说话,我不要抱了!”二妞手本来都伸出去了,听他这般说,果断缩回手,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她又不傻,她要答应了马小豆,那万一哪天三妞打她怎么办?
  她才不干!
  马小豆小脸一板,一本正经道:“你再打瑶瑶我就揍你!你看你把她脸抓破了,都不好看了。我讨厌你。”
  “那我也讨厌你。”二妞说罢,用两手扒开嘴冲他吐舌做了个鬼脸。
  简宁和田氏她们在屋内听到他们的对话,都乐了,田氏笑道:“你说我家小豆子也真是怪哈,这二妞三妞明明生得差不多,可他就爱往三妞身边凑,一点不待见二妞,也不知咋回事。”
  “还是有区别。”简宁亦笑道:“佳佳长得更像她爹爹,瑶瑶长得像我多一点。”
  田氏看眼认真学做酥油饼的大妞,道:“只大妞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瞧着温温和和的,两小的都像我有田兄弟多一些。大宝也是。”
  她提到大宝,简宁想起问大妞,“姝儿,你哥还在看书呢?这总看书对眼睛不好,去告诉他,别看了,也要适当放松下。”
  “嗯,好,我去告诉哥哥。”
  隔会,大妞转来道:“娘,哥哥说他没有一直看,他有按娘教他的办法,每隔半个时辰便起身往窗外看一会。哥哥让娘放心,他不会把眼睛看坏的。”
  “哎唷,这爱读书还不好啊?”田氏嘴里说着话手上活儿一点没耽误,她揪下一小坨面团,边捻着饼边道:“我家就小米读书强点,也还喜欢念,那两个你要他们看书就跟要他们的命!”
  简宁笑道:“每个人的长处不一样,我还想着向你讨教呢,你看你家三个小子从不打架,你平时都怎么教的?我家这两个小的打起架来跟打阶级,跟生死仇人一般,我真是头疼。”
  “嗨,兄弟间哪有不打架的?姐妹也一样,你是没瞧见,我两个兄长幼时也常打生死架。这越打感情越好,不用发愁,大了自然不打了。”
  “我家这三个吧,一来小米性子好点,随我;二来他一向听老大的,也知道打不过老大,干脆不打;小豆跟老大年纪相差大,自然更不打不起来。小米嘛,倒是和小豆打过一两回,被老大给揍了,我家老大还是很有大哥样的,否则你以为他们能消停?再说了,哥仨一个个都怕他们爹,也不敢打架。”
  “我爹爹今儿也揍二妹三妹了。”大妞道。
  “哟,你们爹爹那性子还会揍人啊?”田氏啧啧两声,“这可真是个新鲜事儿,还一打打俩。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家里面,当家的男人要不发威镇不住娃儿,那这家还不得翻天啊!”
  一直没吭声的梅香接过话道:“不听话就要打,有什么好新鲜的,以后她们……”
  后面的话梅香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了,等她今晚把事情办成了,以后那两个小丫头,尤其是嘴坏的二妞,有的是挨打的时候。
  哼。 第260章 不想伤你   “你哼个啥?”田氏不满地瞟眼梅香。
  “谁哼了?”梅香吓一跳,这田氏也太厉害了,她不过在心里暗哼一声她都能知道,什么人变的!
  她也不满地瞟眼田氏。
  “还狡辩呢,没哼你嘴撇个啥?”
  “我乐意,你管呢?”
  “你又不是我闺女我管你干啥?但我不许你接我的话后还撇嘴,你再撇个试试?看不一掌呼烂你的嘴!
  霍锦成在,梅香不想和她吵,她家公子格外看重田氏的男人,她要是和田氏吵起来她家公子只会数落她,到时难堪的只会是她,还是当着丁有田的面。
  她不要。
  梅香起身出了饭堂,出来一看,外面天光都暗了,一下午不知不觉过去了。她往正房堂屋那边看眼,转身去灶屋拎了个暖壶出来,路过饭堂,田氏瞥见后附耳简宁。
  “小狐狸精又进去了,干这事儿比谁都积极。”
  “随她去吧,翻不起浪。”
  简宁亦附耳悄声道。
  巧凤看了她俩一眼,虽然听不见她俩说的啥,但她猜想多半跟梅香有关。她也看出来了,梅香总爱围着她师公打转,在她师公跟前献殷勤。
  呸!不要脸。
  她心里暗骂一声。
  梅香进去堂屋添了茶水出来,瞧见院里多了个男娃子,和大宝差不多一边大,马小麦正在问那男娃话。那男娃看见她跑了过来。
  “你带的那个女娃子来信了,信被大个儿抢去了。”男孩说罢鼻头一耸,吸溜一下将快流到嘴里的大鼻涕又给吸了回去。
  梅香嫌恶地瞪眼男娃,还没开口问呢,大宝从东屋出来了,“大个在哪?”
  男娃返身朝外指了下,“在祠堂那边。”
  “梅香姐,我去把信要回来。”大宝让大鼻涕带路去找大个儿,马小麦道:“我陪你一块去。”
  “不用,你一去他们都要跟去,我爹娘不让二妹三妹出去玩,我去去就回来。”大宝看见二妞三妞眼睛都发亮了,这俩在家闷一天了,“你俩别出去,听娘的话,就跟家里玩,我一会就回来了。”
  大宝同着大鼻涕走了。
  简宁听到外面院里好像有动静,她刚起身想出去看看,梅香进来了,她问梅香,“谁出去了?”梅香心不在焉的随口道:“没谁啊。”
  已经起身了,简宁还是出去看了眼,顺便也去上个茅房。她出来见他们几个都在,便径直朝茅房去了。
  大宝跟着大鼻涕从院里出来,见他领的方向不是往祠堂那边,停下了脚,“怎么往这边去?”大鼻涕道:“我来时看见大个往那边跑了,他还把驿差送来的信拆开了,你快点,去晚了他会把信给吃了。”
  大个是族学里请来的夫子的儿子,是个傻子,叫陈磊,十九岁了,逮着什么都放嘴里咬,大宝也担他把信给吃了,不觉加快了步子。
  走着走着,丁贵忽从路边草丛跳了出来,“站住!”
  他张开双手挡住大宝去路。
  “是他让我骗你的,不关我事。”大鼻涕指下丁贵,转身撒腿跑了。
  大宝不想理丁贵,一言不发掉头往回走。
  “你给我站住!”丁贵在后面大喊道。见大宝理都不理自己,他怪叫一声,提拳朝大宝冲了过去。
  在他拳头快打到大宝时,大宝一个侧身,跟着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他“扑通”一下栽了个狗啃屎。
  “我要你命!”丁贵气坏了,爬起抬手照嘴角抹把,啊啊叫着扑向大宝。
  有那么一瞬间,大宝想转身跑来着,方才丁贵那一拳袭来时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劲风。他爹告诉过他,打不过就跑,不能吃眼前亏。可他又觉得逃跑是件很丢脸的事,再说了,今儿风很大,也许是风的缘故?
  迟疑间,丁贵拳头已至,同样带着强大的劲风。大宝心中诧异,不敢有丝毫怠慢,也没去硬接,他头一偏,避过了。但丁贵第二拳又至,且一拳快似一拳,大宝心下大骇,不知他何时变得这么厉害。
  “着!”
  丁贵一声怒吼。
  大宝这下没能闪躲开,被他一拳击中左肩胛,身子往后飞了出去,同时耳边“咔嚓”一声响,他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
  “轰!”落地后,大宝觉得自己浑身骨架都要散了,喉头发甜,心好像都要蹦出来了。
  他张嘴,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丁贵心里痛快极了,可惜,没叫上他弟丁权,他得意地捏捏两手手腕,一步步朝着大宝又逼了过去。
  “你,最好,最好别过来。我,我不想伤你,咱们之间的恩,恩怨一笔勾消罢!”大宝捂着左侧肩胛,艰难地往后挪了几步道。
  “哈哈哈!”丁贵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不想伤我?可小爷想打死你,小爷每天都想打死你,现在就送你上西天!”
  说罢,他“啊啊”怪叫着再次扑向大宝,若再挨他一拳,大宝知道自己定会在劫难逃,他也搞不懂丁贵怎么一下变得力大无穷,眼看他要扑过来了,逼不得已,大宝摸出xl朝他两腿连发了几枪。
  “咻咻”几声后,丁贵右腿一弯,栽倒在大宝面前,他右大腿被子弹贯穿,疼得他一下昏死过去。
  大宝爬起,酿跄走了几步,也一头栽倒在地。
  “丁贵?大宝?”躲在暗处的大鼻涕见他俩都倒在地上不动了,壮起胆子跑上前查看,见两人都喊不应,以为两人都死了,他哇一声大哭起来。
  村里人这会大多都在祠堂,他往祠堂方向跑了两步,站定,愣了愣,又掉头往丁家老屋方向跑去。
  大鼻涕一路跑一路哇哇哭,他一头闯进老屋院子,扯开嗓子就嚎上了。
  “大鼻涕,你干啥?大宝呢?”马小麦冲上来抓着他问道。
  “呜呜……大宝死了,丁贵也死了,呜呜……”
  “什么?”马小麦一把推倒他,撒腿冲到院外,“大宝!大宝!”他返身又跑回院里,简宁和丁有田这时听到外面动静不对,都先后跑了出来。
  “大宝死了,丁贵也死了,呜呜……”大鼻涕蹬着两腿仰面大哭。
  “大宝出去了?”简宁眼前一黑,要不是田氏和巧凤眼明手快一把搀住她,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了。 第261章 老没正形   “他在哪,你快带我们去看看!”马小麦踹了大鼻涕一脚,跟着又扯起他,“快点带路,大宝是不会死的,你再乱说我揍死你!”
  是啊,大宝怎么可能会死,她还给了大宝枪呢,不会的,不会的。简宁三步并做两步冲了过来,“好孩子,快领我们去看看。”
  “快,带路!”丁有田直接拖了大鼻涕就走。
  “娘!爹!呜呜……”
  三个妞儿都哭了起来,跟在大伙后面一起跑了出去。
  大宝和丁贵这一架打得几乎惊动了全村人,里正和族长听到信从祠堂赶过来时,大宝已被抬进医馆里面。
  简宁仔细给大宝做完检查,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大宝左肩胛骨碎裂,韧带受损严重,尤其肩袖,完全性断裂,当时得有多痛啊!
  她心里如万箭穿心一般。
  “宝儿没事吧?”丁有田也戴上了口罩,见她流泪,以为没救了,声音都微有些颤抖。
  简宁摇头,她先给大宝注射了麻药,肩袖完全性断裂必须手术,就是术后完全康复也得两三个月。
  在她给大宝做手术期间,高氏跪在外哭着求她救救丁贵,丁贵也醒了,疼得大声哭嚎。
  “她又不能分身,人家自己娃儿伤得更重,你们快些把娃送去镇上救治,莫要再耽搁了!”里正没好气地劝着她。
  “就是,赶快往镇上送,哪有不救自己娃儿先救你娃的道理。再说,还是你家娃打伤了大宝,拿什么脸求人家救你娃!”族长也气呼呼地道。
  大鼻涕已经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今儿腊祭,惹出这样的事来,族长此刻烦透老丁家的人。
  丁贵最终还是被送去了镇上普仁堂,中间还费了点周折,因孟氏自丁贵不会念书,不能给她挣诰命后,早放弃他了。加上金豆子又被没收,好端端的他自己惹出祸事来,平白又要花费银子给他治伤,孟氏一百个不乐意。
  她又不是只有丁贵一个孙子。
  可老三和高氏只丁贵丁权两个儿子,丁贵不会念书还可以种田,孟氏一向对老三又格外好些,他找孟氏闹了一通,高氏也寻死觅活的,孟氏骂骂咧咧还是拿了钱出来。
  简宁本就有伤在身,给大宝缝合完伤口几乎要虚脱了,她强撑着收拾好手术器械,连口罩都没摘,就一下倒在床上。
  “这里面冷,我让小麦扶你回屋去躺着。”丁有田打开医馆里屋的门,守在外面的人呼啦一下都涌进来了。
  “咋样,大宝没事吧?”田氏焦急地问道。
  “她怎么了?”霍锦成一眼看见简宁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照的,脸色看上去白得不正常,忙扭头喊卫东,“师父,您老过来瞧下,看简娘子怎么回事。”
  田氏也忙往简宁看去,简宁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她只是觉得浑身乏力,躺会就好了。
  “小麦,医馆里冷,扶你师父回屋去歇着。”丁有田话落,霍锦道:“她那样哪还能走,我来吧。”
  他也没多想,上前欲抱简宁回屋,被他身边的卫东给一把扯住,“咱家来,顺便咱家再用内力给她疗下伤。”
  卫东把简宁抱回了屋,霍锦成看眼大宝,知道他没事了,便也跟在卫东身后过去了。
  田氏和马小麦也准备跟过去,马福全道:“别去了,她这会需要休息,咱们去帮着做饭吧。”
  他一家去灶屋做饭,里正和族长并众村民,看过大宝知道没事后也纷纷回了祠堂。
  “丁大哥,给。”梅香不知什么时候把丁有田的暖手炉拿了来,“你别太难过了,大宝一定会好的。”
  “谢了。”丁有田接过暖手炉,“若没事去帮忙生火做饭吧。”
  “巧凤去了,用不上我。”
  “这儿也用不上你。”丁有田声音冷了下来。
  梅香咬咬唇,她很想说,自己留在这陪他说说话不好么?可见他压根不看自己,又给憋了回去,转而道:“那我去灶炉里烧几块炭,给你把外面炭盆燃起来吧。”
  走出医馆,梅香忽想起什么,心里一动,她又回头看了眼。这会医馆就剩丁有田和昏睡中的大宝,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她神不知鬼不觉把药给丁有田喝下,一会等药效发作他搂住自己时只要大喊几声,到时不怕他不娶了自己。
  打定主意,梅香脚步轻快的去了灶屋,马福全在灶屋已把灶膛里的火生起来了,她走去用铁钳往里面扔了几块木炭,田氏问她,“你干啥呢,屋里几个火盆不都燃着呢吗?”
  梅香道:“今儿医馆休沐,里面的炭盆没烧,大宝还在里面躺着呢。”
  田氏一想,可不是吗,大宝吊着针,且要得好一会,梅香到底是服侍人的,心细,想得周到。她刚要夸她两句,猛想到丁有田也在医馆里。
  这小妖精,敢情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难为你还想着他爷俩,这事不用你管了,等炭燃起来一会我送过去。”
  “随便你。”
  梅香觉得田氏总跟防贼一样盯着自己,烦死了,她恨死田氏,等她成了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她头一件事就辞掉田氏,所以这会她也懒得跟她理论,掉头走了。
  巧凤和大妞用食盒在饭厅捡了酥油饼过来,瞧见梅香好像气鼓鼓地往西屋那边去了,两人走到灶屋外又听田氏在说:“……那小妖精每回见了有田兄弟,两眼发直,恨不能把整个人都贴上去,真不知羞耻。”
  “她还是个小姑娘,能有那心思吗?”马福全和简宁最初的想法一样,而且她觉得田氏有点夸张了,还恨不能贴上去,古人应该没这么豪放吧?
  “十五岁了还小姑娘呢,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和你相看了,隔年就嫁到了你家,小什么小。”她说着走去灶炉旁,踮起脚尖往马福全头顶挂着的篮子里摸鸡蛋。
  马福全顺手在她屁股上轻拍了一下,笑道:“老实交代,十五岁那年是不是一眼相中我,从此日思夜想念念不忘了。”
  巧凤和大妞一前一后跨进来,正好看到他拍田氏屁股,巧凤忙转身挡住大妞,田氏“哎呀”一声,睨眼马福全,“你这人……越老越没正形。”
  她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一掌,眸中却含着笑意。 第262章 梦回医院   “马伯伯长弯了吗?”大妞从巧凤肋下探出头,扬声问道。
  从前他们一家没分出来时,她爹丁有田曾经在偏院给她娘种过花,可长着长着枝条就弯了,没过多久就死掉了。
  “那马伯伯会不会死呀?”要是死了,马家兄弟就没爹爹了,那样很可怜的。
  田氏身子往灶台上一仰,朝灶屋大门这边看过来,瞅见她俩,老脸不由一红,想着方才那一幕只怕被她俩瞧了去。
  她又剜眼马福全,想起大妞刚问的话,她眉一扬,“什么弯啊死的,婶婶怎么没听懂你说的啥意思呢?”
  田氏拿眼去看马福全,发现他脸好像也有点红,还有些儿不自在。这可奇了,这人还有脸红的时候。
  她哪知道马福全心里想到啥,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竟跟“弯”扯上关系,像他这样的钢铁硬汉怎么可能弯?
  “我爹爹从前给我娘种的花树长弯后就死了,后来我爹爹还绑了木棍,也没能救活。”大妞一脸认真地道。
  马福全轻咳一声,“呃,马伯伯不会弯,更不会死。你婶说伯伯没正形意思是说,是说伯伯腰板挺得太板正了,就是太直了。”
  “我啥前说……”田氏话说一半反应过来,忙堆起笑道:“噢对,就那意思,婶的意思你马伯伯这人太正了,正得不行。”
  大妞有没有被糊弄住巧凤不知道,巧凤只知道自己没被他俩糊弄住,要是时间倒退七年她也就大妞现在这么大点,没准会被他俩给糊弄过去。可这七年里她经历了太多,她什么不知道呀?想糊弄她可不容易。
  “来,给婶婶。”田氏接过她俩手上装酥油饼的食盒,“等煮好甜酒鸡蛋咱们就开始煮酥油饼,你们先去玩会,好了我叫你们。”
  大宴国腊祭有用酒糟煮红枣鸡蛋的习俗,甜酒是田氏跟简宁学的叫法,且酒糟酒味太浓,酿酒的酒糟简宁都便宜卖给村民了,甜酒则是她用糯米做的。村里个别人如田氏常氏都学会了做甜酒,大多数人还是不舍得用米来做甜酒,认为糟蹋了粮食,宁可花几文钱在简宁这买酒糟。
  “我去看下娘好些没,巧凤姐,走吧。”大妞伸手去牵巧凤,巧凤道:“你先去,我上个茅厕就过去。”
  巧凤去后院打个转,然后绕去西屋窗下,田氏说梅香总往她师公身上贴,她师父现在又有伤在身,她得帮师父盯紧梅香。别的本事她没有,但几年乞讨下来她这双招子可亮了,她看出梅香心里藏有事,也好奇梅香这会回屋想干啥,所以过来偷偷瞧一下。
  她蹑足摸到西窗下,踮起脚尖悄悄往屋里看去,看见梅香坐在桌前对镜梳妆。她暗在心里骂声狐狸精,这个时辰梳妆不是想勾引她师公是什么?
  巧凤待要闯进去质问她,想想,她梳妆也算不得是勾引她师公的证据。正要收回视线,却见梅香撂下梳子,尔后自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拿在手里端详着。
  这瓷瓶巧凤太熟悉了,和那独眼龙给她爷的一模一样,她心里一惊,梅香这是要害死她师公?
  巧凤在梅香揣起瓷瓶,又对镜描起眉后,她轻手轻脚猫着腰撤了。
  这女人太蛇蝎了,趁她师父有伤,这是打着先用美色勾引她师公,要是师公不从再害命吗?
  巧凤越想越气,越气倒越冷静,她决定先盯死梅香,抓她个现形看她如何狡辩。
  正屋里,卫东用内力给简宁疗过伤,盘腿坐在榻上打坐,自我调息着。简宁让霍锦成和马小麦他们几个孩子都出去,不用担心她,她歇会就好了。
  霍锦成把马小麦和大妞他们都撵了出去,自己又转了回来,他看简宁脸色还是不大好,想着她待阿蛮不错,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她要待阿蛮不好,阿蛮临回去前也不会吵着不肯走。
  “你歇你的,横竖没事,我坐这看会书。你有伤在身,怎能没人守着,放心歇着吧。”他手上拿了一筒丁有田抄录的三国竹简,坐在床边看了起来。
  简宁实在太累了,也懒得管他,且自打知道他和原身定过娃娃亲,再见霍锦成,她心里也起了点微妙的变化。
  她疑心这点变化是来自原身的那缕魂魄,只是现在她似乎和原身融为一体,分不清自己和原身的情感谁是谁的。
  简宁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还做了梦,又梦到自己穿来当晚到过的医院,这回她看清了,是他们部队驻地的武警医院。还是和上回一样,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看不见她,也没瞧见一个熟人。
  她转过一道走廊,迎面忽看见田氏,只是田氏衣着换了,穿着现代装,眉间似拢有一抹忧色,一手牵个小女孩一手还提了个保温盒。
  “田姐姐,你也来了,你来看谁呀?”简宁迎上前,田氏却目不斜视跟她面对面而过,“田姐姐!”
  她又喊了声。
  见田氏还是没搭理自己,她抬脚跟了过去。
  田氏进了一间病房,简宁也跟了进去。进去一看,司务长余大海也在,他看见田氏,起身喊了声“嫂子。”随后又笑呵呵地跟小女孩打招呼,“哟,小蕊,几天没见好像又长高了点。”
  简宁心里一惊,他管田氏叫嫂子,难道是马福全又出事了?她忙往病床上看去,咦,武队?
  怎么个情况,简宁有点懵了,梦中忆起上回看见武队鼻子插着鼻饲管,这回没插,但是看上去像是昏睡了很久。
  “辛苦你了老余,还好有你们这帮战友隔三差五来看老武,他心里都知道的,他都知道,谢谢你了。”
  “别这么说嫂子,老武一定会醒的,有你这么照顾他,他迟早会醒。我给他找了两本他爱看的书,你试试念这些书给他听,从前他就爱鼓捣这些,没准有用。”
  简宁看见余大海拿了两本书给田氏,她凑过去看了眼,是有关电力方面的书籍。她正想问余大海,怎么知道武队现在正需要这类书籍,一抬眸,发现余大海正满目疑惑地看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终于有人能看见她了?
  “老余。”
  “嗯,老余?老余是谁?”
  她刚跟余大海打声招呼,头顶上方却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还带有几分熟悉,她抬头看去,却对上霍锦成的视线。 第263章 偷梁换柱   霍锦成是在简宁做梦发出呓语声才扭头看她,见她眉头拧着,他多打量了几眼。结果这一看,发现她额头有一道浅浅的印子,像个半月牙形状。
  段心宁从秋千架上栽下来,他记得额头也是留下这样的印记,但他脑中只有段心宁一个模糊的影像,如果简宁真是镇南王的嫡长女段心宁,那么她就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而且,以皇上对镇南王的倚重和信任,只怕早封为郡主了。
  他看着简宁,心情很是复杂,他实在无法断定简宁到底是不是段心宁。在他的印象中,段心宁绝非简宁这样的性子,即便环境真能改变一个人,性格也不应有如此大的反差吧?
  他正自疑惑不解,忽听简宁喊了声老余,然后一下睁开了眼。
  “谁是老余?”他又追问了一声,疑心老余是不是掳走她的人,同时飞快在脑子里过滤着镇南王的仇家里有没有姓余的人。
  答案似乎是没有。
  “哦,我方才是说梦话了吗?”怎么添了这么个习惯,简宁从前是不说梦话的,要是说过,警校室友肯定会告诉她。
  “做没做梦我哪能知道,我只知道你喊了老余。”
  “老余是何人?”
  霍锦成追问道。
  “呃,不是人。我梦到自己拿了网在河边捞鱼,我要说了梦话,喊的应该是捞鱼。因为梦里马小麦问我在干什么。”
  霍锦成微眯起眼,直直看着简宁,似想从她眼睛看进她心里去。简宁垂眸避开他视线,她从他眼里看出,他在疑心她是段心宁。
  “感觉好些没?”
  简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反正听上去他说话的声音比从前柔和了,且她心里莫名有点小欢喜有点雀跃。
  她是真的怀疑自己遗传了她爸妈渣男渣女的属性,这可不行!必须扼杀,不然她凭什么要求丁有田,不许他三妻四妾?
  “好多了,你要累了去大宝房里歇会吧。”
  “好了便好。”卫东调息完,打开双腿,起身道:“咱家去院里活动一下筋骨。锦成,你也去罢,让简娘子好好静养。”
  他把霍锦成喊出来,带到了大宝房里,“你是怎么回事,先前要不是咱家拦了你一下,丁老弟的娘子你就抱上手了,那成什么体统?她可是有夫之妇,你是鬼摸脑壳了还是咋的?竟一点不知避嫌了。”
  霍锦成头一低,“是徒儿孟浪了,以后徒儿会注意。”
  他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暗嘀咕,若简宁真是段心宁,指不定如今是他娘子呢,能有丁有田什么事。
  卫东看他一眼,道:“你从来不是一个孟浪的人,咱家自己的徒儿是何品性咱家心里有数,你没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霍锦成迟疑会,继而一掀袍摆,单膝下跪,拱手道:“确有隐情,请师父见谅,徒儿暂且还不能直言相告。待徒儿心里有了定论,届时一定向师父禀明实情。”
  卫东摸摸下巴,沉吟会道:“咱家信你,但有一言相告,咱家观丁老弟绝非久居人下之人,且朋友妻不可欺也!你自个好好掂量,天下女子多的是。”
  霍锦成面色一凛,“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师父但请放心便是。”
  甜酒鸡蛋煮好了,马小麦过来请他二人去饭堂,灶屋里,田氏捡了一碗装进食盒,“巧凤,你师公不喜吃太烫的,一会你吃完了把这食盒里的给他送去。”
  “诶,好,我知道了。”巧凤用托盘装了几碗送去饭堂,出来碰到梅香站在灶屋外要进不进的,看样子方才田氏的话梅香听到了,看到她出来,梅香抬脚进了灶屋,她扭头看眼,眼珠转转,心里另有了盘算。
  梅香在灶屋里磨蹭了一会才出来,或许她觉得自己马上要成为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了,霍锦成在,她也懒得装勤快了,也不说帮着巧凤和田氏一块把吃食端去饭堂,总共就端了两碗过来,见霍锦成和卫东都有了,便自己一碗,另一碗给了大妞,然后就坐下自顾用起来。
  巧凤再次端着托盘进饭堂时,手上多了块抹布,她装作失手不小心将抹布掉进了梅香碗里。
  “哎呀对不住,我去另给你端一碗来。”她飞快跑出去,很快重新端来一碗,“对不住了梅香姐,都怪我毛手毛脚。”
  她已经一迭连声赔礼了,又另端了碗来,加上梅香这会心情空前的好,也就没跟她计较,反而道:“没事,我自己去端就好,只是你跑得太快了,我才要喊你,人就没影了。”
  “梅香姐你不怪我就好,多跑一趟又累不死人。”
  “快吃吧,吃了给你师公那碗送过去,这碗我去送给你师父。”田氏踩着巧凤尾音进来,放下托盘,把两碗甜酒端到桌上,一碗是给巧凤的,一碗是她自己的,剩下一碗她端去正屋给了简宁。
  巧凤挨着梅香坐下,拿勺子一边在自己碗里慢悠悠地搅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留意着梅香,见她边吹边吃了好几口,才放下勺子道:“我也不喜吃太烫的,我先给我师公送过去,一会再来吃。”
  说罢,她起身走了。
  巧凤心情愉悦地回灶屋提了食盒,眉飞色舞地送去了医馆,在医馆外她碰上刘瞎子从里面出来,刘瞎子是听闻了大宝的事过来给大宝送药丸的。
  “师公,方才出去的老头是谁?”
  “别混叫,什么老头?那是我师父。”
  “啊,师公的师父,那我要如何称呼他老人家?”
  巧凤管马福全和田氏都是随大妞她们的称呼,叫伯伯和婶婶,她管丁有田叫师公,总不能管师公的师父也叫师公吧?
  她有点犯难了。
  “这个易得,他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的,你叫他刘爷爷罢。”
  “那我现在给刘爷爷也送碗过去,刘爷爷家住哪?”
  丁有田领她出来,给她指了下刘瞎子家,“送碗去也好,一会饭做得了,劳烦你再给我师父送饭过去。”
  “这有什么劳烦的,是我应该的,我这就去,锅里还有呢。”巧凤进去医馆,把丁有田那碗端出来,又仔细看了看,这才拿上空食盒回去又盛了碗,搁进食盒里拎上出来朝刘瞎子家走去。
  “哎唷!你作死啊!”
  巧凤快到刘瞎子家时撞上傻大个,大个手里还拿个竹蜻蜓,突然自草丛里蹦出来吓了巧凤一跳。
  “嘿嘿嘿,小娘子,给你这个,不生气。”大个把手里竹蜻蜓往她跟前递来,堆起满脸的傻笑。
  “滚一边儿去,哪儿冒出来的大傻子!”巧凤跟个小辣椒似的,她瞪眼大个,抬脚往前走了几步,心里一动,又转了回来。
  “喂,傻子,我问你,你喜不喜欢生得好看的小娘子?” 第264章 撞破好事   大个阿磊是傻子不假,可也是十九岁快弱冠的男子,听到巧凤问他喜不喜欢好看的小娘子,咧嘴笑得口水长流,一个劲儿点着头:“喜,喜欢,哪里有,你带我去好不好?”
  “好,你在这乖乖等着我,一会我来了就带你去。”巧凤识得多种草药,也通药理,先前她疑心梅香在丁有田的甜酒里下了毒药,原本她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给换掉,结果打开食盒嗅了下,鼻中却嗅到一缕似有若无极熟悉的香气。
  巧凤天资聪颖,很有医学天赋,否则益生堂的掌柜也不会愿意指点她,且她会制各类迷情药,制来都让她爷卖给百花苑的姑娘和客人了。
  她一嗅便知道不是毒药而是迷情药,因为里面有长生草(韭菜)的味道,屠一刀给她爷的药她也仔细研究过,无色无味,不然她打死也不会让她爷服下。
  当她知道碗里被梅香下了迷情药后,她就决定让梅香自食恶果,让她当众出丑,大个并不在她的计划内,属意外惊喜。谁让梅香心术不正,敢打她师公主意,巧风一点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她给刘瞎子送去甜酒鸡蛋转来,大个果然还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她,他打祠堂过来的,他和他爹都住在族学堂里。族长领着族人在祭祀诸神,他看了会觉着无趣,自己一人偷跑出来玩耍。
  大个溜出来时他爹瞧见了,不过也懒得去管他,反正丁家村他也熟了,到了睡觉的时辰自然会回去。
  “走走走,找小娘子去。”大个兴奋极了,伸手想去牵巧凤,被巧凤狠瞪了一眼,“你敢碰我一下,我便不带你去找小娘子了。”
  “嘿嘿嘿,我不,不碰。”大个赶紧把双手背到身后。巧凤问他,“找到小娘子你要做什么?”大个摇头,“不碰,我不碰。”巧凤白他眼,“不,要碰!可以碰!”
  梅香既然那么想搞男人,她便助人为乐,满足她需求好了。
  巧凤把大个领到医馆附近,指指草丛,“你先躲在那儿,我去叫她。”又比着自己的个头告诉他,“记住了,她比我高这么多,别乱扑,看见她来了,你就轻轻地喊梅香,梅香,记住了吗?你一叫她她就会过来跟你玩。”
  “嗯嗯。”大个猛点头,“梅,梅香,我记住了。”
  巧凤确定他记住了才抬脚回去,回去看见梅香在饭堂给霍锦成和卫东沏茶,他俩在下六博,巧凤进去打了个转,发现梅香脸庞微微泛红,她放心了,挽着食盒去了灶屋。
  田氏和马福全在灶屋办饭,巧凤放下食盒道:“马伯伯,我来生火,你去陪他们下棋吧。”
  “不用,今儿过节,我陪你婶子做顿饭,说说话。你去你师父房里听她讲故事,小麦大妞他们都在呢。”
  田氏也笑吟吟地道:“去吧,这儿不用你帮忙,去看着他们几个,别让他们跑去医馆吵着大宝。”
  “好,那我过去看着。”正好,巧凤想着,还是去请示一下简宁,万一她师父不同意她这么干,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结果,她一出灶屋,便看见院门外晃过一点衣角,她快步走去饭堂,瞄了眼,梅香已不在里面。她又轻手轻脚跑去院门那,扒着门往医馆那边瞧去。
  梅香脚步已经有些不稳,心里也莫名燥热,她只当好事将成,心里兴奋导致的,因她亲眼看到巧凤那丫头把食盒送去了医馆。
  丁大哥,我来了。
  梅香一颗芳心咚咚跳了起来,忽见左前方草丛里立起一人,她眯眼看过去,丁大哥?
  “咚咚咚!”她心跳得更厉害了,丁大哥竟然迫不及待等着她呢,她摇摇晃晃朝着草丛那边走去。
  “梅香,嘻嘻,小娘子,这个给你玩。”大个笑嘻嘻地递过竹蜻蜓,不想梅香娇唤一声:“丁大哥,人家想得你好苦……”
  她身子软软朝大个怀里倒去,两手搂着大个脖子像条无尾蛇一样紧紧缠在他身上。喜得大个手足无措,想推开她,越推她搂得越紧,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力气,竟一下将大个扑倒在地。
  “丁大哥,人家好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梅香手指在大个面上轻轻挠着,嘴里呢喃道。
  软玉温香抱满怀,饶是傻子再不通人事,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有的,加上梅香在药物作用下又格外主动,她本出身市井人家什么没见过,什么不知道呀?
  很快翻云覆雨上了。
  借助医馆里投影出来的灯光,巧凤看见草丛晃动得厉害,估摸着事情成了,差不多了,便故作慌慌张张的样子跑去叫田氏和马福全。
  “田婶子,马伯伯,了不得了,医馆外的草丛里不知藏了什么怪物,一动一动的,好像还长着手脚,好吓人!我又不敢喊,怕惊着怪物,师公和大宝还在医馆呢,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田氏一听,一动一动的,还长着手脚,她立马想到梅香。推开巧凤跑去饭堂一看,梅香不在,她拔脚就往医馆跑,马福全赶忙跟了过去。
  霍锦成和卫东不知发生何事,也起身出来,见巧凤往外跑,他俩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丁有田在医馆里听到外面似有骚动,家里接连出事他也赶紧出来一探究竟,冲在最前面的田氏看见他衣着整齐走出来,再一看右前方草丛里真个在晃动,还隐有哼叽声传过来,她几步走上前,探头看了看,认清是梅香后,跟着背过身扯着嗓子叫喊上了。
  “哎唷喂,天老爷啊!这还是京城里来的黄花闺女呢,不要脸啊真个不要脸!也不知道避着点人,就这么猴急啊?还真个拿天当被地当床了,竟在草地里就偷起汉子来,我早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你年轻轻的竟……哎唷,我都羞于出口,真真丢死人了!”
  田氏说话中气十足,几嗓子一喊,在冬日夜风吹送下,都飘到祠堂方向去了,还格外清晰。
  姑娘家偷汉子,还是在户外,这么劲爆的八卦可比祭祀吸引人,正好祭祀也差不多进入尾声,于是一大群人呼啦朝着医馆这边跑来了。 第265章 跪求纳妾   霍锦成是习武之人,视力较常人要好,他不用上前细看,就算田氏没嚷嚷着是京城里来的黄花闺女,他也一眼认出在草丛里的人是梅香。
  简直没眼看,他眼角抽抽,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怎么回事,发生了何事?”简宁和几个孩子都出来了,“别去,没什么可看的。”他下巴朝几个娃一点,“让他们都跟家待着,别过去。”
  马小麦腿脚快已经跑了出去,被他老爹马福全给赶了回来。
  简宁四下一扫,没见梅香,丁有田在医馆守着大宝她是知道的,难道……她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霍锦成一个箭步上前,刚要伸手去扶她,想起卫东之言,又缩了回来。
  “不是他。”他言简意赅说罢,冷着脸回了饭堂。
  医馆外,陈夫子也来看热闹了,心里还想着到底是穷乡僻壤之地,这不读书就是不识礼,哪有在草地里办这事的,就是要在草地里也找个无人的山谷啊。
  真个伤风败俗,身为夫子,他忽觉悟自己不应当来凑这个热闹,有辱斯文。他转身欲走,却听到有人喊自个傻儿子的名字。他慌忙转身扒开人群挤上前,定睛一瞧,两个不着寸缕的人还紧紧搂在一起如胶似漆呢,那男的不是他儿子陈磊却又是谁?
  陈夫子气得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当即大喝一声道:“大磊子!还不给老子滚起来!”
  “哈哈哈……”
  吃瓜群众爆发阵阵轰笑。
  “傻大个,快,你爹叫你快滚起来!搂着滚啊!使劲,你那么大个儿劲都攒哪去了!”
  有村民大声起哄,使着坏。
  陈夫子一张老脸快挂不住了,恨不能一口咬掉自个舌头,他咋能说滚呢?诶!他一跺脚,急得团团转,脑子里跟塞了糨糊一样,他又不能上前去扯,上前势必把人家姑娘看光光了。
  陈磊是个傻子,正在兴头上,听得周围人哄笑只当有趣儿,更来劲了。梅香这会人也没清醒,但心里隐隐觉得周遭不大对劲,可在药效作用下心里那点感觉被另一种感觉给压了下去。
  “各位乡亲,老朽给各位见礼了,求求大伙儿搭把手吧,把小儿给扯回来,这这这实在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陈夫子急得不行,拱手求着大伙儿做下好事,帮着把陈磊给扯开。
  有村民高声笑道:“夫子,你儿子在给你传宗接代,若强行拉开了岂不缺了大德,绝了你家后么?”
  人群再次爆发轰笑。
  还是卫东看不过眼了,毕竟梅香是太傅家的丫鬟,他早想上前去拉的,也早看出梅香不对劲。横竖他是太监,可关键村民没人知道他是太监,里正和族长又一直挺尊敬他,这才令他有些儿为难。
  他身为太子宫里的首领太监,尽管满宫上下对他都很敬重,可那份敬重和里正族长给予他的不一样。宫里人对他更多的是敬畏,丁家村的人对他则是打心眼里敬重。
  也不知道谁给梅香下了药,哎,顾不得许多了,他到底还是挺身而出,脱下自己外衣上前裹住梅香,打算把她强行扯起来。
  但梅香抗拒,还想缠着傻大个,傻大个也不想放开她,死搂着她不撒手,惹得围观村民都快笑翻了。
  不得已,卫东正要给梅香点穴,田氏冲了上来,她抡圆胳膊,左右开弓连扇了梅香几大耳巴子!
  巧凤把事情经过跟田氏讲了,她一听,这还了得,居然用这下作的手段勾引丁有田。要是让她得手了,简宁这个家可不就散了。她跟简宁相处这么久,知道简宁不会容忍丁有田讨妾,简宁一走,几个娃往后落在梅香手里还能有好果子吃?
  丧天良啊!
  尤其梅香还是在她眼皮子下下的药,越发令她恨得牙根痒。
  梅香让她几巴掌彻底扇清醒了,她四下扫眼,视线看向还躺在草地上被陈夫子用衣裳捂着在仰面嚎啕的傻大个,这谁啊?她丁大哥呢?
  她不是和丁大哥在做羞羞的事吗?
  “呜呜,我要小娘子,要小娘子……”大个玩到兴头上,感觉自己都飘到了云端之上,突然一下被人打下地,哭闹一阵傻劲上来了,扯掉身上盖的衣裳,跳起摁倒他爹狠捶打起来。
  一拳一拳,拳拳到肉,唬得几个村民忙上前去扯。
  梅香在边上瞪大眼愣愣看着,她疑心自己是失身于这个傻子了,四下再一瞧,哪有什么丁大哥?那么方才一切都是她的幻觉?真实情况她是和这个傻子上演了活的春宫图?
  天哪,还是当着众村民的面,还是和这么一个傻子,这认知如旱地惊雷在她脑子里顷刻炸开。
  她尖叫一声,想寻死的心都有了,也顾不上穿回自己衣裳,裹紧卫东的外衣撒腿跑了。
  丁有田早回了医馆,他出去时毛球一直守在大宝床边,先前大宝听到大鼻涕和梅香说起信的事,他出来时叮嘱毛球别跟来,毛球听了他的,老实呆在屋里没动。
  结果,站着走出去的人,再见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毛球懊恼死了,脑门上的狐狸毛都快让它自己给抓秃了。
  饭菜上桌梅香还未回,不知跑哪去了,巧凤一脸担忧地问简宁,“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别多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怪得怪我自己大意了,你田婶婶早提醒过我,可我一直想着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年岁也不大,没想到她会……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她若寻死,倒也干净。”霍锦成没好气地道。
  梅香的确想寻死来着,她一气跑了老远,脚上鞋也没穿,脚板都被石子硌破了。她又冷又饿,吃的那碗甜酒鸡蛋早运动掉了,她不明白,为何她给丁有田下了药,最后好像却是她自己有点不对劲?
  这事她想不明白,但生死一事她想明白了,她还年轻,她不想死,她还要博一博,否则她死也不甘心。
  梅香又回了丁家老屋,进院扑嗵跪倒在饭堂外,也不喊简娘子了,直接管简宁叫上姐姐,声泪俱下地道:“姐姐,我求你了,你让丁大哥娶了我吧,我情愿一辈子做小服侍姐姐,此生绝不跟姐姐争宠,我求你了,求你了!”
  看到简宁出来,她二话不说磕起头来。 第266章 赏你儿了   简宁盯着梅香,眸光冷如寒冰。
  在梅香这件事上她已经意识到是她错了,她低估了人性的贪与恶,以为凭着丁有田对她和对原身的感情,只要丁有田坚如磐石不动摇,梅香是翻不起浪的。
  再者,同为女儿身,又处在夫权至上的封建社会,她想着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加上她一直以为梅香对丁有田的痴迷,不过是追星少女在青春萌动期的一点狂热,过了这个时间段慢慢就会冷却。
  哪里想到她竟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今儿要不是巧凤机灵及时出手,他们这个家算是毁了。
  “巧凤,去把她的东西打包收拾好拿给她。”简宁说罢,看向跪在那瑟瑟发抖还在磕头的梅香,冷声道:“我会让你家公子连夜送你走,以后好自为之吧!”
  “送去哪?就她这样送回京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去处适合她。”霍锦成抬脚出来,咬着牙道。
  他说的去处是青楼,此刻他恨不能一脚踹死梅香,尤其当他想到这么个玩意还带过他女儿,他就更加想踹死她。
  “大爷!”梅香身子一颤,她膝行几步,转而给霍锦成磕起头,“奴婢求你了大爷,你别发卖奴婢,奴婢好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你就发发慈悲把奴婢赐给丁大哥吧!奴婢一生一世感念爷的大恩大德,奴婢求你了大爷!”
  霍锦成快被她气笑了,想什么呢?是,在他发现梅香对丁有田有意后,他是曾起过念头把梅香给了丁有田,恶心一下简宁。
  但此一时彼一时,简宁既然有可能是段心宁,念在儿时那点情谊上,念在他们订过娃娃亲至今未正式解除婚约的份上,他也不可能再把梅香给了丁有田。
  “你若再多说一句废话,我立时便……”他话未说完,里正和族长来了,后面还跟着被自个儿子揍得鼻青脸肿的陈夫子。
  陈夫子是个酸腐秀才,还是个鳏夫,膝下只陈磊一个痴傻儿。尽管酸腐,事后一琢磨,也察觉梅香当时的情形不对劲,又知道她是京城有钱人家家里的丫鬟,担心她主家会去告发陈磊,万一给他傻儿抓去蹲大牢可咋整?
  他去求了里正和族长,知道他俩跟霍锦成说得上话,原还想带点礼物啥的过来,可他一贫如洗。皆因他那傻儿一发狂便要惹祸,一点家产都赔进去了,连镇上房屋也抵债赔掉了,不然他也不会带着傻儿来到丁家村族学任教。
  陈夫子肚子里还是有点子墨水,而且一年下来收费也不贵,只要族里能让他爷俩有片瓦栖身,有口饭吃即可。故里正和族长一商议,硬着头皮替他求情来了。
  “霍公子,今儿这事……”
  “不必说了。”
  里正刚开口,霍锦成便止住他,扫眼梅香,霍锦成看向陈夫子道:“我做主了,这贱婢赏与你儿子了,年后便把她的卖身契交与你父子,为奴为妾或是打杀了,随你们便。”
  啊?梅香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大爷!不要啊!念在奴婢忠心服侍小主子一场的份上,爷你饶过奴婢这一遭吧!”
  她涕泪横流,哭得声泪俱下。
  但她不提阿蛮还好,提到阿蛮直接把霍锦成给气爆了,他上前一脚踹在梅香肩膀上,“好你个贱婢!还敢提我女,当真不知死活么?”
  “给你!”巧凤收拾好梅香东西出来,扔在她脚边,“拿上快滚,别污了我师父家的院子。”
  梅香跪坐在地,看着巧凤愣了愣,忽直起身子抬臂朝巧凤一指:“是你!是你故意把抹布掉我碗里,把下了药的甜酒换给我了,好你个贱蹄子,我跟你拼了!”
  她爬起疯了般欲扑向巧凤,被简宁抢上一步,一脚踹得连翻了几个跟头。简宁虽有伤在身,对付梅香还费不了什么劲。
  “还不快把这贱婢拖走。”霍锦成冷声对陈夫子道,“你若不要我便另送她个好去处了。”
  陈夫子再怎么着也是个读书人,梅香都被人当众看光了,他打心眼里瞧不上梅香。不过想着自己傻儿子,此生他怕是无能为力给自己那傻儿花费银钱讨房媳妇了,眼下人家一文钱不要把梅香赏与他儿,领回去给他傻儿当个物件玩耍也好。
  另外,还能替他爷俩缝缝补补收拾家务呢,这么一想,陈夫子又觉自己赚到了。
  “老朽替犬子谢过公子。”
  他一答应,里正手一挥,跟来的几个村民立时扑上来,跟拎小鸡崽似的拎了梅香就拖了出去。
  “丁大哥,你救救奴婢,奴婢情愿给你做牛做马……”梅香被拖到院外,看见丁有田立在医馆外,还想朝他扑过去,还不死心呢,气得陈夫子赶上前连踢了她好几脚。
  丁有田俊面拢有一层薄怒,今儿竟险些着了梅香的道,想想他都后怕,这样的女子比他娘孟氏有什么区别?他嫌恶地扫眼梅香,转身进了医馆。
  看去看见大宝醒了,“感觉如何?”
  “儿子没事,让爹爹和娘担心了,都是儿子不好。”
  “莫要这样说,我去叫你娘过来看看。”
  简宁已经来了,她估摸着大宝差不多该醒了,“宝儿,有力气说话没?要是没力气,先歇歇。”
  “儿子感觉好多了,娘不要担心。”
  简宁给他检查了一下,竟然比她想象中恢复得要快上许多,难道大宝天赋异禀?
  “我师父先前来过。”丁有田道。
  简宁一下明白,定是刘瞎子给大宝喂了丹药,刘瞎子的丹药确实神奇,堪称灵丹妙药,有着医学无法解释的功效,这倒令她想起她师父乌阿婆。
  她师父人称中医鬼手,一些被西医判了死刑的疑难杂症患者,服了她师父自制的药丸后也能神奇般痊愈。但她师父唯独没把制药的秘方教给她,理由是制药极其麻烦,且凭她现在的医术够用了。
  简宁摸摸大宝额头,柔声道:“是丁贵打伤你的,还是他有帮手?”
  她问的,也是丁有田想知道的,大宝几个跟着简宁习武有段日子了,区区一个丁贵怎可能打得过大宝?要不是他亲眼看到风清子的魂魄被他师父化掉了,他都要疑心又是风清子复活作祟了。 第267章 改叫舅舅   “娘说过,练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那丁贵怎么做到了?他好像一下变得很厉害。”回想之前那一幕,大宝还心有余悸,实在想不明白丁贵怎会变得如此厉害。
  “就他一人,没帮手?”简宁再次问道。
  “没,只他自己,掌风异常霸道凌厉,拳法也极快,快到儿子避无可避。”
  简宁抓起他没扎针的左手,包在自己两手手心里,柔声道:“练武没有速成的,他多半是跟人学了邪魔歪道的法子。自古邪不压正,他要真走了歪道必不得长久,恶人自有天收。往后见了他提防着点,先下手为强,别再让自己吃亏,知道不?”
  丁有田也道:“你娘给你的暗器一定随身带着,他要不记事,再找上你,直接照他两腿打便是。”
  “嗯,儿子记下了。”
  简宁抬眸,看向丁有田。风清子虽死了,可他手下还有一帮人,他俩之前都疑心是风清子的手下伤了大宝,谁知竟是丁贵自己。而丁贵从前是不会武功的,一个对视,丁有田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今儿过节,我去陪师父他老人家吃顿饭。”丁有田道。
  “好,我在这守着宝儿,饭菜都得了,你去吧。”简宁把大宝左手塞回被子里,又叮嘱丁有田,“少喝点酒,那东西要随身带着。”
  “知道。”丁有田答应着自去了。
  说来也怪,大宝出事后,简宁心里的不安也消失了。且她已经听霍锦成说了,埋伏在后山的赵王府的府兵们也撤了。危险虽已解除,可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他注意安全。
  “师父。”马小麦来了,他在外面问诊区探了下头,没敢进来。他娘嘱咐过不让他们兄弟过来吵着大宝,他心里一直很内疚,总觉着先前他要跟着大宝一块去了,大宝必不会受伤。
  “进来,里面有火,外面冷呢。”
  “咦,大宝醒了?太好了,我去告诉我娘和我爹爹。”他进来看眼又飞跑出去了。
  “这孩子,来去跟阵风似的,一点沉不住气。”简宁笑着替大宝掖了掖被角,“饿了吧,娘去给你端碗鸡汤来。”
  “娘,你吃了再来,儿子一人在这没事的。”
  “那怎么行,娘端了来和你一块吃。”
  简宁起身,想想,又坐下了。把大宝一人留在这她不放心,小麦去报信了,田氏过会一准会送吃的过来,她还是守在这好了。
  母子俩说了会话,巧凤提着食盒来了,后面还跟着霍锦成,“你自去用饭,我替你守着大宝。”
  霍锦成一进来便道。
  看见他,简宁心里就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还是避开为好。她去旁边床位拿过两个枕头,扶大宝坐起,把枕头垫好后,才对霍锦成道:“如此有劳你了。”
  这女人,干么跟他这么客气?
  霍锦成朝她背影瞟眼,转目见巧凤从食盒里端出碗鸡汤,他伸过手,“我来吧,他手上扎着针不方便,我来喂他。”
  “不用,霍伯伯,我自己可以。”
  “你既叫我声伯伯,就别学着你娘跟我这么生分。我把阿蛮扔你们这,可没跟你们客气生分过。”
  “多谢伯伯。”
  见他这么说,大宝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简宁回去,一进到饭堂,大妞三个就围了上来,大妞问道:“娘,哥哥醒了,他没事了吧?我们吃过饭可以去看哥哥吗?”
  “巧凤姐和田婶婶都不许我们出去。”二妞撅着小嘴道。
  “娘。”三妞扯扯简宁衣摆,“一会我们能出去了吗?”
  “可以。”简宁看眼田氏和马福全,又笑道:“今儿都没能好好办祭祀,也累得你们跟这忙活了大半天,改日我办桌饭菜宴请你们全家。”
  “哟,说这见外的话干啥?”田氏上前拉了她的手道:“我可没拿你们一家当外人,快来坐,不嫌我们两口子手艺粗糙就成。”
  马福全也一手一个,抱了二妞三妞笑道:“往后别叫伯伯了,叫舅舅吧,来,叫一个舅舅听听。”
  “舅舅。”三妞头一个脆生生地叫了,“太好了,我们也有舅舅了,娘,我们有舅舅了!”
  三妞一叫,二妞不甘示弱也跟着叫了,再是大妞,她们还没有舅舅呢,一直都很羡慕马家哥仨有三个舅舅。
  她们叫得欢,马福全应得更欢,田氏一拍大腿道:“你倒会抢先,我咋没想起让她们几个改口叫我大姨呢?嗨!”
  马福全乐呵呵地道:“叫舅妈不也挺好,来,你们几个,快叫舅妈,问舅妈要改口费。”
  “舅妈!”这回二妞抢了先,大声冲田氏喊了声,还不忘得意地瞟眼三妞。
  “娘,娘!”马小豆拽扯着田氏裙子,仰面问道:“那以后她们是不是都要叫我们哥哥了?”
  “啪!”田氏照他手上就是一掌,笑骂道:“臭小子,老娘裙子都快让你拽下来了,滚一边儿去,她们几个不一直叫你们哥哥吗?”
  马小豆摸摸手背,他娘打得还有点点疼呢,其实他想问的是,以后他们家跟瑶瑶家是不是更亲了。
  “改口费自然得给,明儿舅妈一准给你们补上,今儿可没带银子出门。放心,舅妈少不了你们的,将来等你们出阁,舅妈跟你们舅舅还得给你们都备份嫁妆呢!”
  田氏笑嘻嘻地道。
  “舅妈,什么是出阁?”三妞搂着马福全脖子问道。
  田氏还没开口,马小豆抢着道:“娘,我回去帮你把钱匣子拿来。”
  他说着就要往外跑,被田氏一把揪住后脖领给扯住,“能的你!你知道我藏在哪了?黑灯瞎火的你给我安份点,老实先把饭吃了。”
  马小豆险些让他娘给拽倒在地,惹得几个娃都哄笑起来,卫东笑眯眯地看着这两家人,只觉这平凡普通没有勾心斗角的农家生活,远比皇宫里锦衣玉食的日子要来得充实快活。
  席间,大妞三个,抢着给新认的舅舅舅妈挟菜,马家兄弟也争着给她们三姐妹挟菜,马小麦忽看向简宁道:“那以后我是不是要叫师父姑姑了?”
  “那当然。”马福全手中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下,“叫姑姑叫师父都可以,叫丁叔就得叫姑父了,你们三个都一样,都得改口。”
  “我不!”马小豆起身嚷嚷道:“我要叫娘,以后我要娶瑶瑶做我的小娘子,我不要叫姑姑,我要叫娘。”
  马福全手中筷子又落在马小豆头上,“你小子这么喜欢做梦娶媳妇呢,现在先给老子叫姑姑,以后能不能叫娘看你小子造化了。”
  三妞看着马小豆挨打,咯咯笑,一屋子人都笑起来,田氏笑着笑着忽觉一阵恶心,捂嘴干呕上了。 第268章 恕难从命   “怎么了,是不是凉着了?”马福全是武队穿越而来,没经验,以为田氏是着凉了,正要喊简宁给她取件衣裳来加上,却见田氏面上露出笑容。
  田氏这月月信迟迟没来,只是打她生下马小豆后再没动静,这几年月信推迟也是常有的事,故而她并不确认自己是不是有喜了,也就没声张。这会突然起了反应,她是过来人还有啥不明白的。
  “嫂子,你这是……有了?”简宁看她这样便猜到多半是有孕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马福全。
  “有什么了?”马福全话落音,脑中灵光一闪,接着大声道:“怀上了?是不是怀上了?快快快。”他手朝简宁一指,“快给你嫂子检查下,是不是真怀上了。”
  “看你急的,怀上了又跑不掉。”简宁抓过田氏手,搭上脉,三妞问道:“娘,舅妈病了吗?”
  “舅妈肚子里有小弟弟了。”大妞笑道。她还记着从前二妞三妞还在娘肚子里时,她说是小妹妹,被孟氏扇了一巴掌,所以她记住了,只能说小弟弟,不能说小妹妹。
  “不要弟弟,我们要小妹妹。”马小麦头一个跳出来反对,“我娘怀的一定是小妹妹,我们家都有马千金了,肯定是妹妹。”
  “对,是妹妹。”马小米也道。
  “我想要姐姐,我们有妹妹了,有三个妹妹。”马小豆指下大妞三个,扭头对田氏道:“娘,给我生个姐姐,我要姐姐。”
  “傻小子!”马福全手中筷子又落到马小豆头上,“不管是弟弟妹妹,生下来都比你小,怎么可能当你姐姐?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装些什么鬼?”
  说罢,他一脸兴奋地看向简宁,“怎么样,是不是闺女?”
  简宁闻言哭笑不得,她松开田氏手腕,剜了马福全一眼,“对,是闺女,还是仨闺女,让你一胎抱三个。”
  田氏也乐了,“这才多大点,哪能知道是男娃女娃,兴许又是个小子。”
  “那可不行。”马福全脸一板,“你必须给我生个闺女,这是命令!”
  “哟,马捕头,马官爷。”田氏作势冲他福了福礼道:“恕民妇不能从命,这我可没办法保证,男娃女娃哪是我能做主的?要能做主,我巴不得给你生一对女儿呢,像二妞三妞这样,那多带劲。”田氏边说边笑着瞪了他一眼。
  马福全咧嘴笑得嘴都合不拢,豪气干云地道:“你要真能给我生一对双胞胎女儿,我请全村人连吃三天流水席,大鱼大肉管够。”
  田氏乐得前仰后合,笑罢,又抓过简宁手道:“妹子,要我说,你俩也得加把劲,早些给大宝添个弟弟,这一个娃是看,两个娃也是看。不要怕麻烦,生下来嫂子给你看。”
  简宁脸微一红,“行,我可记着你这话了,到时你要不给我看。”她扫眼马小麦他们三个,“我就打你家娃,照死里打。”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简宁也在笑,她是彻底放下了,在这个异时空她有了爱她的人,有了孩子,还有了兄嫂,这样也挺好。她心里满足而又踏实,听着大妞她们一口一个舅舅舅妈叫着,她忽想起先前做的那个梦,心不由一沉。
  如果她梦中所见是真实的,那么武队并没牺牲,只是成了植物人,魂魄穿来了这个时空。要是有朝一日他在那边的时空苏醒过来,万一又穿回去了,那田氏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办?
  她看眼笑呵呵的马福全,暗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
  “还是不告诉他的好,他再老成持重毕竟是个孩子。”丁有田欠身给刘瞎子斟满酒,又接着道:“魂魄附体这事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告诉他平白让他心里添了恐慌,往后见了谁都难免思量是不是换了个魂魄。”
  刘瞎子点点头,“不告诉他也好,挪魂大法世上没几人练就,再者,世上也没了风清子这号人。”
  丁有田已经从刘瞎子嘴里得知,丁贵那小子算是废了,不足为虑,往后都不能再给大宝带来任何麻烦。有关丁贵如何变得厉害这事,他目前也不打算告诉大宝实情,若告诉他,必然得把老五是风清子附体这事一并告知,故而他决定暂且不说。
  “师父,有件事,徒儿不知当问不当问。”
  “既然不知,那便是不当问。”
  刘瞎子看他神情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之前丁有田也曾问过他,是否识得太傅?他不用想也知道,这会他想问他,是否识得卫东?
  卫东原来是皇家园林洒扫的太监,还是永平二年,刘瞎子因有事要奏前往园林,无意知晓卫东身手不错,在园林做个洒扫太监埋没了。问过他本人意愿后,遂将他举荐给了当时还没被立为皇后的殷氏。
  要不是刘瞎子的知遇之恩,卫东这辈子没准会在园林终老一生,一身好本领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尽管刘瞎子容貌大变,早非当年英姿勃发的神仙之颜,可一个人容颜再改,声音和眼睛是不会变的,内在的气质也变不了。
  他无意再见旧人,亦不愿回首往昔,重忆来时路。
  丁有田被他拿话堵住,心中便也有了答案,知道刘瞎子与他们都是旧相识,同时也猜到他师父这么好的学识与本领,只怕过去也曾在朝中任过职,且身份不低。
  刘瞎子喝干了杯中酒,抬眸见他面前的杯子不知何时被倒扣了过来,眉心一扬,“这倒奇了,今儿才喝了三杯,你怎就不喝了?”
  丁有田面不改色地道:“临来前,我娘子叮嘱了,不让我多饮,让我劝师父也少饮,说是夜间不宜饮酒过量,适当饮点能刺激血管扩张,加快血液循环。然夜间过量,会刺激胃黏膜,师父还是少饮点为好。”
  他所言还是简宁早些日子告诉他的,并不是今儿。
  刘瞎子瞥他眼,哼了声,“你倒肯听她的,整天娘子长娘子短的,那是你娘子吗?上了手吗?哪日上了手你再来我面前说道,现在把酒给我满上。”
  丁有田是个好酒的,心本来痒痒着,这下师父让他喝他回去就有了借口,立时喜滋滋地拿过酒壶,先给刘瞎子满上,再给自己也满上。
  “徒儿敬师父,祝师父长命百岁。”
  刘瞎子举杯与他碰过后,放下杯,嘴一抹道:“回头我便告诉你娘子,老瞎子不喝,你定要缠着老瞎子喝,还跟这大放厥词,说她所言都是狗屁。”
  丁有田一口酒刚进嘴里,被他这话呛得连咳好几下,放下酒杯,他不满地看向刘瞎子,“有你这么坑徒儿的吗?” 第269章 知会王府   刘瞎子轻嗤一声,“你若不好酒,又或者真听了你娘子的话,执意不喝,谁又能坑得了你?”
  丁有田眉一挑,凝会神,起身拱手,正色道:“谢师父教诲,徒儿明白了,定当谨记在心。”
  刘瞎子翻翻白眼,自顾挟菜吃起来,没再理会他。
  丁有田果然没再沾一滴酒,刘瞎子几句话给他点了个醒,一个人若将自己的喜好形于色,要是被对手知晓并加以利用,这是很致命的!他陪刘瞎子吃完饭,收拾好食盒,给刘瞎子深鞠一礼,嘱他早些歇息,这才提上食盒自去了。
  刘瞎子朝他后背瞟了眼,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暗叹口气,又放下了。
  人这一生中,很多道理,没经过岁月的侵蚀,风霜的洗礼,岂是他人三言两语就能真正领悟的。
  刘瞎子自己也是最近方悟出,他和丁有田一样出身布衣,因深知百姓疾苦,又受他师父一些新思想的熏陶影响,天下初定后便急于废旧立新,倡导人人平等。
  如此一来,无异触动了权贵们的利益,无论是商贾还是官宦,相互间都是盘根错节的。在强大的利益驱使下,他们迅速抱成团来抵制他提出的各项改革措施。
  一两个人在永平帝面前弹劾他,永平帝不一定往心里去,可弹劾的人多了,又无所不用其极,永平帝心中难免不被种下刺。
  刺一旦种下,君臣间的隔阂便难消除,而底层百姓接触不到上面的信息,权贵们只需将一些莫须有的,对他不利且不实的言论悄悄散布于市井,轻易便将他推入四面楚歌之中。
  可惜,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却被仇恨迷了眼,多年来困于其中不得领悟。事实上,与其说是别人害了他,不如说他被自己的急于求成自视过高所害。
  当年他带领大宴军所向披靡,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辉煌战绩,不承想最后却败于权贵之手。
  可叹,可悲!
  刘瞎子再次端起杯,一口饮尽杯中酒,唇边溢出一丝苦涩。
  ……
  “咦,霍兄,怎的是你在这守着。”丁有田提着食盒,带着一身寒意到了医馆,看见霍锦成坐在炭盆边出神,心下颇觉意外,“大宝又睡了。”
  他往床上闭着眼的大宝看眼,“可用过饭?”
  “爹爹。”大宝没睡,他一向话不多,霍锦成又不是个会聊天的,没说上几句两人就把话题聊死了,他只得闭目装睡避免尬聊。
  “可好些了?”丁有田放下食盒,上前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儿子感觉好多了,让爹爹挂心了。”
  这娃,丁有田感觉再让莫夫子教下去,会把他好端端的儿子给教傻,完全忘了自己从前在简宁面前,也总是一口一个为夫。莫夫子肚子里有墨水不假,可太过教条,太过迂腐,满口之乎者也,这要不得。
  他心里有了给大宝转去县学堂的念头。
  “你这是,给你师父送饭去了?”霍锦成瞄眼床头柜上的食盒,“离得这般近,他为何不上你这来吃,莫非身体抱恙?”
  “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师父好?”丁有田凤目一斜,“他老人家好好的,只不过天冷,我这做徒儿的不想他老人家出门捱冻,他畏寒。”
  霍锦成瞟眼他身上披的大氅,勾唇揶揄道:“畏寒的人是你自个吧,这还没到数九寒天呢。”
  “你不懂,我并非为御寒穿它,这大氅是我娘子新近为我置办的,我总不能拂了我娘子的好意。”
  一句不懂,霍锦成听出了丁有田的言外之意,阿蛮告诉过简宁她没有娘,她娘在生下她后过世了。简宁知道阿蛮没有娘,丁有田自然也就知道了。
  这两人仿佛命里相克,凑一堆就爱打嘴皮官司,霍锦成黑了脸,这是欺他没有娘子啊!
  哼,他暗哼一声,心道,你娘子没准还是我娘子呢!
  “我去给家父写信,让家父打发人年后把那贱婢的卖身契送来,恕不奉陪了。”
  霍锦成起身,走了两步,又顿足,侧身也不看丁有田,视线落到炭盆边趴着的毛球身上,“其实,那贱婢配你,很合适。”
  话落,他昂首快步而去,似乎生怕走慢一步,会被丁有田的毒舌给喷一身血。
  “爹爹,霍伯伯,他好像不高兴。”
  “他不高兴是他的事,爹爹高兴就成,看见你好些了,你娘也好些了,爹爹心里欢喜得很。”
  饭堂里,马小麦哥仨又在缠着简宁讲三国,马福全和田氏没让,大宝还躺在医馆,简宁伤也没好,霍锦成进去时他们一家正准备告辞。他听到大妞她们三个喊马福全和田氏舅舅舅妈,眉心微皱,“怎么一下变舅舅舅妈了?”
  他不过去医馆打了个转,这两家就认上亲了?
  “嘿嘿,霍公子,还有个喜事儿。”马福全看眼田氏肚子,乐呵呵地道:“内人有喜了,我马上又要当爹了,你猜猜内人这回会给我生个啥?”
  田氏笑着推了他一把,“邪性,真个魔怔了,逮人就问,你索性找刘瞎子去打一卦得了。”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马福全照自个脑门一拍,“我这就去找老瞎子算一卦,你们先跟这等我,我一会就来。”
  “爹,我也去。”
  马小麦要跟去,马小米和马小豆也吵着要去,待他父子四人走后,霍锦成问田氏,“马兄是想要个千金?”
  田氏笑道:“可不是,这没儿想儿,儿多了又想要个女娃。他平日里就稀罕二妞三妞,想女儿都快想疯了他。”
  霍锦成视线扫过二妞三妞,脑子里拼命拼凑着段心宁儿时的模样,奈何始终一团模糊。
  “可否把大宝的笔墨借我一用,我要给家父去封书信。”他转向简宁,心中已打定主意,把简宁有可能是段心宁这事告诉他爹,并让他爹去知会平南王府一声。
  “东屋桌上搁着呢,你去写便是。”简宁看似不经意的后退了一步,自苏醒过来,只要霍锦成靠近她,心里都会有点小欢喜,她想着她是不是也该去找下刘瞎子,请他给段心宁那缕亡魂超度一下,好好给送走? 第270章 定了主意   霍锦成去了东屋,研好墨,提笔先把赵王府派出府兵来丁家村这事告知了他爹,再说了简宁和梅香的事。写罢,晾干墨渍,他心内又有些犹豫起来。
  一旦信送出去,到了他爹手上,他爹势必会第一时间知会平南王。简宁若真是段心宁,只需滴血验亲便可证实。
  可一旦证实了,也是个麻烦事儿。
  当年段心宁被人掳走后,遍寻不着,平南王妃思念幼女,一病不起。多年来一直缠绵病榻,平南王也一直未曾放弃过找寻女儿。他们那边没提取消婚姻一事,霍锦成的爹娘自然也不好提,直到霍锦成遇到阿蛮的娘,遭到他爹娘强烈反对后,他先斩后奏与阿蛮娘亲私定终身并有了阿蛮。
  这事当年在京城里动静闹得挺大,霍锦成一度与他爹决裂,自己搬出去开府带着阿蛮母女另居一处,后来还是平南王知晓后上门劝说太傅,父子间这才重新有了来往。
  他这会又拿不准要不要把这事现在告知他爹,毕竟只是他的怀疑与猜测,且简宁若果真是段心宁……他心漏跳一拍,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寄希望于简宁就是段心宁!
  这个认知把他自个惊到了,简宁已嫁做他人妇,还有了四个娃,他怎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他正要抓起桌上书信撕了,卫东背着两手走了来,时辰不早了,卫东是来看他写好没,写好了也好早点回营地歇息。不想走来竟见他欲撕书信,便问道:“怎的,一封家书也需斟酌不成,还待撕了重写?”
  “师父。”霍锦成起身,走过去掩上了房门,拉着卫东往房里走了走,轻声道:“有一事,极是苦恼,不知当不当与家父言明,还请师父替我拿个主意。”
  “哦,何事,说来咱家听听。”
  霍锦成把简宁有可能是平南王的嫡女段心宁这事,简明扼要的跟他说了说,随后又道:“家父心中似乎也曾有过疑惑,有日还突然问起过段家小姐,问我是否还记得她生得怎个模样。”
  卫东听后,若有所思。
  永平二年,他经刘瞎子举荐调去殷氏宫里当差,回京路上便听说霍段两家结了儿女亲家。那时节,太傅还是新科状元郎,平南王也还是镇南将军,不久后他在殷氏宫里曾见过段心宁一面。
  “段家小姐咱家也曾见过,应该就是你两家结娃娃亲不久,当时皇上还未立后,但后宫一应事务都是后来的皇后娘娘总揽。那日皇后娘娘宴请了一些朝中大臣的家眷,镇南将军的夫人领着段小姐也在其中,皇后娘娘还为着你两家结亲一事向她道贺来着。”
  霍锦成眼睛一亮,忙问道:“那师父对段家小姐可有印象?”
  卫东斜眸瞟向他,反问道:“你自个的小媳妇你没半分印象么?”
  “这个……也不能说全无,只是,有些儿模糊。”霍锦成听他说自个小媳妇,心里莫名很受用。
  卫东点点头,“倒也是,那会你俩各自才多大点人儿,记不得也是有的。”
  他摸摸下巴,沉吟会,又在房里踱了几步,随后看向霍锦成,“你要不提段小姐,咱家还真没想起,简娘子的大女儿,细想想,模样倒和段家小姐有五六分相像。”
  “对,没错,像。”他手指朝霍锦成点点,“不仅大妞儿像,二妞三妞细瞧也是有几分像的。倒是那简娘子,一则如今成年了,模样比之幼时自是有变化,二则行事做派也与幼时截然不同,倒让人无法断定。”
  殷氏在自个宫里宴请一帮大臣家的女眷时,卫东只见过几位大臣府上的小姐,包括镇南将军的嫡女段心宁,却没见过镇南将军的夫人,他的记忆力也较强,否则单看简宁他便能知晓一二。
  “那依师父看,这事要不要向家父提及?也好让平南王府派人过来认一下,毕竟平南王这些年一直未曾放弃过找寻段小姐的下落,平南王妃忧思过度精神也一直欠佳。”
  霍锦成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此时的心态,他内心隐隐希望有人能在背后推他一把。
  “自然要告知,你写了没?”卫东指指桌上书信,“要没写上,赶紧写了,写完好回去歇息。”
  卫东所思和霍锦成不一样,在他想来,简宁就算是段家小姐,是平南王府的嫡长女,也早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他和平南王没打过什么交道,但平南王是支持正统支持太子殿下的。
  “若能帮平南王找回段小姐,于公于私都不失为一桩美事。即便最后证实不是段小姐,平南王也会感念你这份情的,何乐而不为。”
  经他这么一提点,霍锦成再无犹豫,他把书信折好放入袖中,“那便不必再重写,走罢。”
  “且慢。”卫东抬手示意他等会,“何不亲自去问下简娘子,咱家记得她是在南相出事后不久被人掳走的,该有四岁左右,应当对自个爹娘有点印象,莫不如直接去问她。”
  霍锦成皱眉,“她未必记得,徒儿听说,她是被丁兄的父亲打镇上捡回来的,连自个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他说着指指自己额头,“听说早些年这儿有点问题,大宝也是,后来她遭雷劈过,人才清醒过来。”
  “还有这事?”卫东还是头回听说。
  霍锦成点头,他也是早些天在河边基地无意中听到,丁老三跟人闲聊时提起才知道有这么回事,“我估摸着她人虽清醒了,可幼时的事多半不记得,她若记得,就算不识得成年后的我,至少我的名字她该记得,家父她也应当会有印象,装是装不出来的。”
  “如此,那便走罢。”
  两人从东屋出来,马福全也打刘瞎子那转来了,他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刘瞎子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把他打发了。
  他叫上田氏和马小麦他们,同着霍锦成和卫东他们出来,在院外听到山坡下有马蹄声,好像有人朝着丁家老屋来了,来的还不止一两人。 第271章 画像出炉   马福全起先以为县衙里有紧急公务,来的是关何二位捕头,后跟着反应过来。若是他二人,定会先去他家寻他,马蹄声该在右侧山道上响起,而非正面坡下。
  只怕是来找简宁和丁有田的,这个时辰来多半有紧要事情,转而叮嘱马小麦,“挽着你娘,领上两个弟弟先回去,走路看着点道,别给你娘摔着了。”
  “摔不着,拿了马灯。”马小麦晃晃手里的节能灯,又一手挽了田氏,“那我们先回去了。”
  田氏也亲亲热热挽了马小麦,心里美滋滋的,头前生了三个也不见马福全这般体贴过她,这人自鬼门关打个转回来是真开了窍,越来越知道疼惜他们娘几个了。
  “他爹,你一会回来走道也看着点,别摔个大跟头。”田氏走几步想起,扭头冲马福全也喊了一嗓子。
  这人得知好歹,男人心疼她,她也得投桃报李才是。
  “我知道,放心吧。”
  霍锦成朝马福全投去一瞥,马福全头回给他的印象寡言少语,是个粗犷的汉子,没想到还有细腻的一面,疼起媳妇来一点不含糊。
  他勾唇微一笑,转目看向山坡下。
  来的是小施和鼎字号的两个人,一个是二当家,一个是霍业,三人打县城骑马来的,个个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小施给卫东和霍锦成见过礼,道:“杨公子也来了,在后面,赶着马车来的。”
  霍锦成“哦”了声,他看眼小施右手,“我在此迎瑾瑜,你们先进屋去暖和一下,别冻坏了。”
  他估摸着小施这会赶来,多半能握笔了,没准已经画好了南洋子的画像,高兴之余心中对简宁的好感无形中又飚升了几分。
  “咦,是你呀小兄弟。”简宁让巧凤领着大妞三个去睡了,她正要掩了炭火去医馆陪大宝,见马福全和卫东去而复返,还领进来三个人,她一眼认出小施。
  小施生得唇红齿白,辨识度极高,见了简宁便单膝着地,“小人多谢简娘子妙手回春,保住了小人这只手掌,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简娘子若有用得上小人的时候,小人定当万死不辞!”
  “快快起来,救死扶伤是医者本份,再说我收了诊金的,你要谢就谢霍公子,是他付的诊金。”简宁叫起他,“我看看你手,恢复得如何了。”
  小施露齿一笑,晃了晃右掌,“不碍事了,已经大好了。”
  比简宁预期的快了近一个月,她不知道刘瞎子也给小施看过,只当他年轻,这些年在太子宫里过得滋润,营养好身体底子就好,恢复起来自然也比常人要快些。
  霍锦成同着杨瑾瑜进来了,后面跟着小四。
  小施他们几个是先去的普仁堂,杨瑾瑜听说他们要来丁家村,正好他因丁贵的伤也有话要问简宁,便带上小四赶上车一并来了。
  “霍统领。”小施又给霍锦成见了礼,霍锦成是太子宫中的一等侍卫,统领太子宫中侍卫,武职正三品。小施见过礼,自怀中摸出一轴画卷,低了头,双手奉于霍锦成面前。
  霍锦成展开画卷,众人都围了上去,简宁也探头好奇地瞅了瞅,只听卫东道:“这乃南相……这还是他三十多年前的样子,就算真个还在人世,只怕凭着这副画像便是正面相撞,也未必认得出。”
  他暗叹气,摇了摇头。
  简宁瞅了几眼,本已收回视线,脑中不知哪根神经抽了抽,她又偏头朝画像上看去。
  咦,她觉着画中人的眼神似曾相识,眸光深邃,透着睿智,又隐带有一丝狂野不羁。
  在哪见过呢?
  她大脑记忆库里掠过的都是前世熟悉的人,如部队里她见过的各级领导这些,她不由看眼马福全。
  四目相对,随后“叮”的一声,系统提示音响起。
  简宁朝武器库里的虚拟电子屏幕看去。
  马福全:[刘瞎子。]
  看到刘瞎子三字,她脑中顿时像劈过一道闪电,可不就是刘瞎子吗?她定晴又朝画像看去,虽然容貌完全不一样,眼神里的狂野不羁却是一般无二。
  再观画中人的身形比例,和刘瞎子也无半分轩轾,如果真是刘瞎子,她真不敢相信年轻时的刘瞎子这般气宇轩昂。
  她和马福全不约而同想到,难怪刘瞎子鲜少和太傅还有卫东打照面,“这画中人是谁?”
  简宁故意问道。
  霍锦成侧看看眼简宁,卷起画像道:“是我朝第一任,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宰相,南洋子。风清子的同门师弟。”
  马福全道:“我怎么听说他不在人世了,既然不在了,为何还要找个死人?”
  小施欲言又止,他是在回忆南洋子的画像,并动手开始绘画后才惊觉,前来给他算命赠药的江湖术士是他的二师伯南洋子。
  一度他曾犹豫要不要把画像交给霍锦成,他父亲临死前告诉过他,二师伯南洋子还活着,只是他父亲也不知道南洋子去了哪儿,也不让他替自己报仇,只要他好好活着,找到他二师伯南洋子。
  但身为人子,岂有不替父报仇的道理?茫茫人海他也不知上哪去找他二师伯,为杀掉风清子,小施不得已自愿进宫做了小太监。如今风清子已死,是午后撤回县里的鼎字号的人带回去的消息,说是死于修仙派仇家之手。
  据小施所知,在中原大地上修仙者本就寥寥无几,能叫上名号的也就是他父亲师兄弟三人,因他父亲的师父离奇仙逝,他父亲没有得到师父允许立志绝不私自收徒,故而连小施都未曾习过修仙术。
  小施知道,杀死风清子的定是他二师伯南洋子,且南洋子知道他出了事,并能在鼎字号找到他,只有一种可能,他二师伯就在霍锦成身边,在丁家村里。
  斟酌一番,小施还是把画像带来了,他时间不多,交了差得马上赶回宫里。这些年他冷眼瞧着,太子在皇后娘娘教导下,是个能容人,并且惜才的主,若让野心勃勃的雍王登上大宝绝非万民之福,他是希望他二师伯能助太子一臂之力的!
  不过在没见到二师伯,没问过他二师伯的意愿之前,小施还是决定暂不告诉霍锦成,他要找的人就在丁家村。
  简宁做梦都没想到,刘瞎子从前竟然是一国之相,看来是皇帝老儿卸磨杀驴,他死里逃生后隐居到了这穷乡僻壤之地,只是不知道霍锦成他们是如何追查到这来的?
  她琢磨着得让他们打消南洋子还活着的念头才行,于是接过马福全的话道:“看画像都三十多岁了,没准早已不在人世了。”
  “不!他还活着,就在达州郡内。”卫东说得极肯定。
  “依据呢?”简宁问。 第272章 肯定活着   “他一定活着!”一直未开口的霍锦成转目看眼简宁,“年初的时候,京城各巷忽谣言四起,说南相显灵了。半夜里有人亲眼瞧见,他身着当年游街的破衣烂衫在街上游荡,还不止一两人瞧见。”
  “谣言甚嚣尘上,愈演愈烈,后来坊间开始流传南相当年并无谋逆之心,还有人传当年天牢走水死在石室里的人并非南相。因南相左脚异于常人,有六个脚趾,可死在石室里被烧焦的尸体左脚趾和常人一样。”
  “当年的卷宗我们也设法搞到查看过,卷宗上关于此疑点也有标注,但不知何故这事被压了下来。”
  简宁和马福全对视一眼,随后马福全发消息告诉她,刘瞎子左脚趾确有六根脚趾头。
  卫东叹口气,“能压下此事的只有皇上,想来皇上知道南相是被冤的,逃便逃了,对外只说死的是南相,这桩案子就这么着压了下来。”
  霍锦成接着道:“后来我借着给皇上筹备寿诞之礼的名目离京,暗地里追查南相下落,发现雍王府也派出了大量人手在追查。期间好几次遇险都有人暗中相助,并一路将我们引到了达州郡内。”
  “所以你们因此断定,他如果活着一定在达州郡内是吧?”马福全道。
  “难道还有更好的解释?”霍锦成反问道。
  简宁微一笑,“没准是误导,故意把你们引来达州郡。依我说,你们不如往相反的方向去找,没准还真能找到,只要他真的活着。”
  “如果风清子没追来,我兴许还不敢百分百确定,他们是师兄弟,彼此更了解。这世间能对付风清子的人屈指可数,我师父算一个,他师弟南洋子算一个,其余便找不出几个了。”
  霍锦成说罢,转目看向简宁,“若我所料不差,救下你并打败风清子的修仙老者,多半就是他师弟南洋子。”
  “不会不会。”简宁忙摆双手,“那老者看着苍老,实际应该年龄没超过五十,眼睛很小,对了,脖子这儿……”她指指靠近右肩袖的地方,“生有好大一团肉瘤,和画像上的半分都不像。”
  马福全也道:“世间多的是隐世高人,我年少外出拜师学艺曾有幸见识过,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半点不假。大多数隐世高人都不愿再染尘埃,除非亲朋故交找上门,不得不出山相助才会偶尔露下面。否则寻常哪轻易见得到。”
  两人一唱一和,目的只为打消霍锦成认定南洋子在丁家村现过身,殊不知,霍锦成有股子犟性,凡事就好与人拧着来。当年他想去庄上看小马驹出生,他爹娘非压着他去将军府,他由此抗拒两家联姻这事,从不拿正眼去瞧段心宁。
  为跟他爹娘对着干,后来他还偏和异族女子花氏私订终身,眼下也一样,他俩越说南洋子不在达州郡,他越想在达州郡找到南洋子,甚至他隐隐觉得南洋子没准就藏身在丁家村,或者附近其他村子。
  毕竟,丁家村一直给他卧虎藏龙的感觉,连被掳走的段心宁都有可能就是简宁。
  他更看好丁家村。
  扫眼鼎字号的二当家和霍业,霍锦成道:“你俩是特地陪同施……小施过来的,还是另有要事禀报?若有,但说无妨,这里都不是外人。”
  二当家的道:“确有要事禀报,据我们安插在赵王府的细作来报,赵王极有可能数日前便死于风清子之手。府里有人瞧见他去密室见风清子,之后再未露面。还有一个赶车的把式,昨儿一早送风清子师徒出府,一直未归,后来是风清子的二徒弟杨五七赶着车回去的。”
  卫东眉心一皱,“好大的狗胆!赵王再怎么着也是皇子,他连皇子都敢杀,真是活到头了!”
  “杨五七哪去了?”霍锦成看向卫东,他记得午时有人禀报过,府兵里有人下了山,穿着寻常百姓衣饰,因着只一人下山,他们的人也就没跟上去。
  “他应该被关去了镇衙。”马福全听田氏说了老丁头家的事,杨瑾瑜这时也接过话,“几个衙役今儿确从丁家村带回去一人,太公命店里伙计去给吴丰阜送药,撞到的。”
  “此人留不得。”霍锦成话落,马福全道:“我这就去镇衙。”
  “咱家同你一块去。”卫东道:“他是风清子的徒弟,非咱家看不上你的武功,修仙一族不是寻常武者能对付的,你娘子如今有孕在身,来不得半点闪失,走罢。”
  “马大哥,注意安全。”简宁叮嘱道。
  “放心,他再强也不可能强过风清子。”马福全摆摆手,同着卫东大步去了。
  “瑾瑜,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事要问我吗?”简宁早想问他,只是见他一直没出声,料定他所问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所以也就没着急问他。
  “是,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把丁贵的情况跟简宁说了,“因他家人说他们是丁家村的,可这有医馆,他们舍近求远,那孩子的伤也奇怪,不知被何暗器所伤,他自己又说不清楚。正好小施他们过来,我就跟着一道来顺便请教下师父。”
  “他们是你师公家那边的人,那受伤的孩子打伤了大宝,他的伤也是大宝为自保用了我给他的暗器。”
  “怪道医馆灯亮着,大宝不要紧吧?我去瞧瞧大宝。”
  “我再去写封书信告知家父赵王的事。”霍锦成起身,对着他的人吩咐道:“你俩等在这,一会把信带走。霍业,你回去歇息好后,明儿醒来就出发回京送信,年后再过来。”
  小四待要跟着杨瑾瑜一块出去,简宁叫住了他,“大俊可还好?书还继续念吗?”
  “不大好。”小四摇摇头,“跟变了个人似的,书肯定是要继续念的,他爹要是不送他念了,我供他。”
  “卢淮安呢,他怎么样?”
  小四啐了口,恨恨道:“他能怎样,要不是他小心眼子,我三姐和小外甥也不能出事!看着吧,要不了一年半载,他准保另娶!什么东西,我们家和他都断了关系,不来往了!”
  简宁眸光黯淡下来,古代后娘没几个能容人的,她不免替大俊担忧,那孩子可怎么办? 第273章 命运之手   霍锦成在东屋里研好墨,提笔给他爹写信写到一半忽顿住,他想起早上卫东回去时告诉他,风清子没了,魂魄被一骑着大鸟留着长胡子的修仙老者给化了。
  他师父说是丁有田亲眼所见,可方才简宁描述的完全不一样。是了,那女人说谎,他想起简宁之前也说过,上回在县城外的那座庄院,风清子的魂魄就是被一白胡子的老人给收走。
  该死!居然骗他,他眸中渐拢了薄怒,看来他的猜想没错,南洋子定隐居在丁家村,多半和那女人还有点交情。
  会是谁呢?
  霍锦成脑中掠过他所见过的丁家村村民,首当其冲的就是里正和族长,连丁三爷和老丁头这些年长点的人,一一都在他脑海里闪过。
  刘瞎子也不例外。
  不过,刘瞎子是所有他怀疑的人里头,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因为刘瞎子在霍锦成眼里,就是一个靠招摇撞骗混饭吃的江湖术士。
  他历来痛恨江湖术士!
  从前他娘曾想成全他和花氏来着,背着他爹找过一江湖术士给他们合过八字,寄希望于合个好八字以此说服他爹。结果,江湖术士一通信口雌黄,竟然说花氏是个不祥之人,有短命之相,若娶进门会给全族带来灭顶之灾!
  江湖术士之言他是不信的,一度还质疑那江湖术士暗地里得了他爹的好处,被他爹给收买了,为此还和他爹太傅大人闹得极不愉快。
  他不信,但阿蛮的娘是异族人,本就迷信神灵之说。花氏此后一直郁郁寡欢,焉知不是信了术士的话导致难产而死?
  所以,霍锦成不但痛恨江湖术士,更轻视这类人。他埋头开始奋笔疾书,打算写完信去找简宁和丁有田兴师问罪,质问他俩为何说法不一,有什么不能为人知的秘密瞒着他。
  医馆里,简宁同着小四小施和鼎字号二当家的过来后,丁有田因没见霍锦成,随口问简宁,“霍兄呢,瑾瑜只说卫东和马大哥去了镇上,他也追去了吗?”
  “没,他在大宝屋里给他爹写信。”话落,简宁眉心微蹙,猛想起自己一时情急好像说岔了,她看向丁有田,暗给他丢了个眼色。
  丁有田会意,借口上茅厕出了医馆,简宁随后跟了出去。四下一看,见丁有田隐在医馆外的暗处,看见她来,他轻声问道:“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安?”
  “我说错话了,跟你早上告诉卫大叔的有很大出入……”她把事情经过跟丁有田说了遍,“早上你跟卫大叔说的那些话,卫大叔没理由不说给他听,他当时没反应过来,可不代表他事后不会想起,要是他一会来问怎么办?”
  丁有田朝东屋所在方向看眼,摸摸鼻子,沉吟会道:“莫慌,没事,就说早上我吓昏过去了,我所言都是自己以为的。前回在庄院你说的是白胡子老头,那回我也在,我便以为还是那白胡子的仙人。”
  “他若来问,你就这么跟他说便是。”
  “信不信在他,不用理会。”
  简宁也想不出别的办法,遂点下头,“行,就这么着吧。不过,我是真没想到刘叔过去是宰相啊,你说他们最后会不会查到刘叔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尽管她声音压得很低,丁有田还是警惕地四下扫了眼,又把简宁往暗处拉了把,才悄声道:“别担心,依我看,找到了也不是什么坏事。卫大叔说的没错,当年能压下这事不提的只有皇上。”
  提到皇上,他神情不由带出几分肃穆,在天高皇帝远的乡野之地,皇上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可帝王的威严肃杀之气似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
  天然令人起了敬畏之心。
  简宁却不以为意,她自现代穿越而来,对她起不了威慑作用,反一脸八卦地道:“所以,他们不是要抓刘叔,而是想让刘叔助太子登上帝位,对吗?”
  没想到穿越一回,还能赶上皇子夺嫡这样的大戏,还有原身段心宁居然和霍锦成订了娃娃亲,连阿蛮都来了她身边还认她做了干娘。简宁越想越觉人生太过奇妙,充满了意想不到,仿佛冥冥中有只手在推动着人间的聚散离合。
  一切像是早已注定,都安排好了的一样。
  他们不过是身在其中的一粒粒棋子,永远都无法得知自己下一步会被推向何处。
  好比霍锦成,他远在京城,原身则流落到了乡野,两个原本八竿子再也打不到一块的人,因她穿越而来,经命运之手轻轻拨弄一番,居然神奇的又有了交集。
  连带着她觉得自己的穿越都不是那么偶然了。
  再比如刘瞎子,隐姓埋名到了这儿,本已远离朝堂,远离过去的是是非非。却因着霍锦成和她的交集也将面临暴露,似乎一切都被命运精心计算过。
  如果人的一生,都是被安排好的,那么生而为人奋斗的意义何在?
  简宁不由想痴了,一下魔怔住。
  丁有田见状,正要问她想什么想得那样出神,眼角余光瞥见杨瑾瑜出来了,转而轻咳一声,提醒简宁来人了。
  “咦,师父,师公,你们在这说什么呢?”杨瑾瑜听见左边暗处轻咳声,转目瞧见他俩,抬脚走了过来。
  “在说我们夫妻间的悄悄话呢。”丁有田笑眯眯地道。
  他既说了是夫妻间的悄悄话,杨瑾瑜自不便追问,遂止步,笑道:“我去看下锦成写完没,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转去了。”
  待他走远,简宁推了丁有田一把,“嘴上就没个把门的,瞎说什么,讨不讨厌。”
  丁有田趁势抓住她手,一双黑眸熠熠生辉,犹如暗夜里闪烁的星辰,使得他整张脸都生动明亮起来,看得简宁心漏跳一拍。
  她想抽回手,他没让。
  他将她手包在自己两手掌心里,对着她手呵了口气,“好凉,当心冻着,你伤还没好全,进屋去吧。”
  他说罢,又顺势揽了她肩,搂着她往医馆走去。
  快到医馆门口,身后传来霍锦成的声音:“两位请留步!” 第274章 杀富济贫   “锦成!”杨瑾瑜追了过来,他刚到东屋看到霍锦成黑着脸正往外走,他跟他打招呼他也不理,只丢下一句“那个死女人”。
  杨瑾瑜不知道他哪根神经又抽了,担心他言语上冲撞到他师父,想拦住他,没能拦住,便一路撵了过来。
  “锦成,你又发什么疯,我师父有伤在身,有事改日再说吧。”杨瑾瑜已经听丁有田说过简宁受伤一事,赶将上来想扯他走,被他拂开了。
  “没事,他想说什么随他说好了。”丁有田示意杨瑾瑜别拦他,由他去,横竖他想说的他们都知晓。
  霍锦成眸光自简宁和丁有田面上来回扫了扫,尔后看向简宁,冷声道:“因何说谎,到底想隐瞒什么?”
  简宁一脸坦然,气定神闲地道:“恕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听上去好像在质问我,是吗?”
  霍锦成微眯起眼,这女人还想狡辩,他早料到她不会承认,幸而她没能成为他娘子,不然还真不好对付,哪有花氏一半柔顺。
  “你心知肚明,少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冷哼一声,“那肉瘤是什么鬼?还顶多四十多,还有那骑大鸟的老头又作何解释?你俩究竟谁在说谎?还是说你二人串通一气,目的何在?”
  简宁啧啧两声,后退一步,摇摇头道:“你好歹是太傅家的公子哥,就不会称呼一声老前辈?或者说老者也行,啧,这么没教养,你爹这会要在只怕会气吐血。”
  太傅会不会气得吐血,杨瑾瑜不知道,但他担心霍锦成会被他师父气吐血,手动了动,又想上前去扯霍锦成。
  “娘子,这就是你不懂事了。”丁有田唇角微勾,“人家霍大公子身份何等尊贵,一般的乡野之人哪能入得他的眼?能唤声老头,没称其为老鬼已属难得,怎好强人所难。”
  “锦成……”杨瑾瑜扯扯他衣袖,真担心他会气得原地爆炸,搞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霍锦成牙齿都咬响了,却意外没发作,反抬臂冲丁有田和简宁拱了拱手,“二位说得对,是霍某失礼了。霍某常在江湖行走,勉强也算得半个江湖中人,情急下言语难免失当,霍某重问。”
  他正正衣襟,又冲他二人拱拱手,“敢问二位,你们一个说用化魂水化了风清子之人,是个看着老相实则不过四十来岁,脖子上还生有大肉瘤的中年人;一人说是骑着大鸟留有长胡子的老前辈,请问霍某应该信谁之言?”
  这厮倒是能屈能伸,简宁本不想把事情推到丁有田头上,可他咄咄逼人缠着此事不放,看来不给他个说法还不行。
  “总之我说的都是我亲眼看到的,我……”简宁下巴朝丁有田点下,“我相公当时也受了点伤,昏过去了,他并没瞧见。”
  “怎么,救下你的人不是前回庄院那个白胡子前辈?”丁有田装做不知情,“为夫还以为和前回那个是同一人,看来倒是我想当然了,怪我,怪我。”
  他冲霍锦成拱拱手,“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怨不得你心生误会。”
  杨瑾瑜想起他俩之前在暗处说悄悄话,心里好像明白点什么,虽然不知道他师父师公为何要瞒着霍锦成,不过他相信他们这么做自有他们的原因和道理。
  他看眼霍锦成,心里暗道声抱歉,帮不了他。
  霍锦成眼底怒气已在蔓延,明知他夫妇二人没说实话,可偏偏拿他们没办法,奈何不了他俩。
  “我会查清这事!”
  他只能撂下狠话。
  “师父。”为缓和气氛,杨瑾瑜岔开了话题,“听师公说师父新收了个小师妹,她人呢?”
  “哦,是,她领着姝儿她们歇下了。下回我领她去镇上,再给你们引见不迟。”
  杨瑾瑜在身上摸了摸,当初马小麦叫他一声师哥,他当场都给过礼的,把自己随身佩戴的玉扳指给马小麦做了见面礼。
  偶尔,杨瑾瑜也会上山采草药,因怕遭遇野兽袭击,他每回上山都会带上弓箭。玉板指套在右手拇指上,可以保护拇指不被弓弦勒伤。他觉着用来送给习武的马小麦更为合适。
  然而这会,他身上只有玉坠子了,这玉坠子是他母亲送他的成人礼。可他又不能厚此薄彼,何况小师妹也是跟着师父学医的,是他正儿八经的师妹,岂有不送礼的缘故。
  他将视线瞄向了霍锦成。
  霍锦成是鼎字号明面上的大当家,掌管着太子的钱库,放着这样的大土豪不打天理难容。
  “这个我买了,日后再给你钱。”先前霍锦成拱手时他便眼尖地瞧见,他左手腕上套有玛瑙手串
  杨瑾瑜知道霍锦成有个习惯,常把当铺里一些过了当期的贵重之物佩戴在身上,目的是为随时销给他接触到的有钱人。
  他撸下手串双手捧给简宁,“劳烦师父代我转交小师妹,告诉她是愚兄的一点心意,过几天得闲了我再来看她。”
  简宁见那手串隐隐泛着幽光,知道不是寻常之物,杨瑾瑜向来大方,不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但她身为师父,即知这礼不轻,又是霍锦成之物,便迟疑着没去接。
  她不接,丁有田伸手接了。
  “这是瑾瑜做为师哥的一点心意,怎好拒之。”说罢,他冲杨瑾瑜笑笑,“放心,明儿一早我便替你转交巧凤,她定欢喜不过。”
  简宁闻言暗笑自己,杨瑾瑜都知道杀富济贫,她又何必假清高,替巧凤收下也好,她或是留着或是转手卖了,换了钱还可以买些小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没什么不好。
  “如此,我替巧凤向你道声谢了,她都念叨你好几回了。”简宁对着杨瑾瑜盈盈笑道。
  “是吗,那明儿午时前,我让小四赶车过来接她和小麦去镇上,把大妞儿她们三个一并都接上,我领他们几个下馆子吃顿饭去。”杨瑾瑜也是少年心性,对还未曾谋面的小师妹很有几分好感,这还没见着人,已经宠上了。
  霍锦成眉一扬,“东西是我的,要谢不应当谢我吗?还有你……”他瞟眼杨瑾瑜,“拿了我的东西送人,请吃饭不带上我?” 第275章 择日撞日   “带上你可以,手串钱没了。”
  “说得你好像会给一样。”霍锦成给了杨瑾瑜一个鄙视的眼神,要不是念在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份上,这朋友他都不想要了。
  近几年杨瑾瑜不知从他这顺走多少好东西,这家伙脑子一热就好送人礼,要身上没有什么可送的,恨不能把亵裤脱下来送人才好。
  他叫出霍业他们,准备把信交给霍业,简宁道:“夜里冷,不如让他们几个在医馆歇一晚,明儿一早吃了早饭再回去县里不迟。”
  霍锦成想想,道:“也行,别指望我会谢你,你们村的族学和医馆能办起来使的都是我的银子。”
  不是太子的银子吗?他不过经个手而已。再者,银钱也不是白给的,杂交粮和发电难道不值钱?
  简宁暗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灶屋里有番薯和木炭,你们自己去两个人捡些过来,番薯煨在火堆里熟了可以吃的。”
  简宁顿会,又道:“要是你们想吃点别的,我去给你们做也成。”
  她发誓她只是句客套话,不想霍锦成却老实不客气地道:“有扁食没?前回那扁食不错,要没有就煮点汤汤水水的吧。”
  简宁暗骂自己嘴贱,这货还真是不拿他自己当外人啊!
  “扁食没有,给你们一人煮碗甜酒鸡蛋吧,瑾瑜,小四,你们也吃了再走,我这便去煮。”
  杨瑾瑜道:“好,我看着大宝,一会我给他取针。”
  如今打点滴杨瑾瑜已经较为熟练了,只是镇上大多数患者还是抗拒打针,宁可服用汤药。他的打针技术多半是在猫狗身上得到的锻炼,以至普仁堂的猫狗看到他都闪得飞快,生怕跑慢一步被他扎上一针。
  简宁和丁有田去了灶屋,霍业和小四跟着他俩过去取了木炭和番薯,小施则一直陪着大宝在聊天。他和大宝还挺投缘,他是个画痴,讲起绘画滔滔不绝。大宝又对琴棋书画极感兴趣,两人越聊越投机,越聊越有内容。
  等简宁煮好甜酒鸡蛋,大宝点滴也打完了,她和丁有田把大宝抱回东屋,两人洗漱后也回房准备歇息了。
  睡前,简宁给马福全发了消息,问他情况如何?
  马福全:[幸亏来得及时,那家伙正打算逃来着,卫叔还真是不简单,一身功夫出神入化。我都没出手,他把那家伙一身修为给废了,现羁押在镇衙里,明儿一早我会将人押去县衙。]
  简宁:[好,告诉卫叔,霍锦成他们今儿歇在医馆,回来让他直接去医馆歇息一晚。]
  丁有田见她躺在床上抬眸望着某处不动,问道:“是在和马大哥说话吗?”
  “嗯,事情办妥了,卫叔已经废了那人的修为,这样我也放心了,不然还真担心他回来躲在暗处祸害咱们,替他师父报仇呢。”
  丁有田觉得她和马福全不在一处,却能这样互传消息很是神奇,他拢被坐起,“倘若你俩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距甚远,也能这样随时互通消息不?”
  “可以。”简宁大致跟他说了下手机,电脑,汽车等,他啧啧叹道:“不可理喻,若是可能的话,我还当真想同你一道穿过去亲眼见识一下。”
  呃,她已经牺牲了,穿回去应该不大可能了,但马福全未必穿不回去。想到这,简宁一下想起梦中和田氏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还有那叫小蕊的小女孩,老余看上去和她们挺熟,还管那女人叫嫂子,难道武队结过婚?那是他的妻女不成?
  细细一想,简宁恍然大悟,原来武队并非对她的感情熟视无睹,而是他已经有了家庭,他必须守住他的底线。天啦,她竟险些插足了武队的婚姻,一度还误会武队是个渣男,明知自己不是真的马福全,还那么快和田氏滚了床单。
  她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武队之所以和田氏做了夫妻,是因为田氏和他妻子如复制粘贴的一般。莫非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如果说马福全是武队的前世,那原身段心宁会不会同样是她的前世?她不过是穿越做回了前世的自己?
  “你在想什么?”丁有田见她蹙眉若有所思,半晌不语,也不像在和马福全互通消息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简宁挑眉看向他,“假如,我是说假如,万一哪天我真的又穿回去了,在你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你会怎样?”
  丁有田闻言,被子一掀,跳下床一下冲到了她面前,“不会的,你不是说你在那边已经死了吗?死了还怎么穿回去?那边的肉身只怕早烂掉了,不会的,一定不会。”
  “你作死啊,小心冻病了。”简宁也没多想,往床里挪了下,一把将他扯上床,“大宝还没好,你要又躺下了,是想累死我啊?”
  “谁让你吓唬我,我得盯紧了,不让你走。”他一把搂住了简宁,“要走也行,得带上我跟咱们的娃,否则你哪也别想去。”
  简宁才上床,被窝里是冷的,他身上也是冷的,两个寒冷的人偎在一起却是温暖的,让她莫名觉得舒适,也就任他搂着。要搁从前,他这行为在她看来无异耍流氓,她早两大耳光甩过去了。
  现在嘛,两人之间有了承诺,今日也就不同往日,她对他早没从前那么抗拒。再说天这么冷,嗯,有个免费的火炉好像也不错。
  简宁还没有被人搂着睡过,他这样搂着她,胸膛暖意脉脉袭来,搞得她困意都上来了。反正他们迟早要做夫妻,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夜就让他提前登船?
  呃,她怎么可以有这么流氓的想法?额,那有什么的,迟早的事,还免得遭人惦记……
  她脑子里正天人交战,忽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呼吸一下都紊乱了。正不知如何自处,额上一暖,他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起身回去了榻上。
  他即以允诺她,不到金榜题名,他不能要了她。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言而无信?若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他如何做得一家之主,又如何立足于天地间! 第276章 玛瑙手串   他一起身,被窝里瞬间凉了。
  简宁缩成一团拢紧了被子,这男人真是狗啊,只管撩骚不管灭火,她隐隐有点生气。偏这时丁有田还来句:“睡吧,来日方长,我说到就要做到。”
  去死!简宁差点冲口而出。
  这下她是真生气了,恨恨在心里骂着他,骂着骂着眼皮开始打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简宁感觉胸口伤势好多了,不仅她,昨儿蔫巴一天的果果也好多了。她刚坐起,果果跟着昂头看过来,下一秒,嗖一下跳到了地上。
  那货,落地还伸了下懒腰,做了个拉伸运动,才不慌不忙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溜哒出去。
  简宁穿戴好从房里出来,四下扫眼,没看到果果,她也没在意。捅开炉火,先烧一锅热水供大伙洗漱。她这里刚把锅里水倒满,火吹燃,地窖那边传来果果一声紧一声的咆哮!
  她还以为大清早家里进了偷酒贼,扯飞腿跑了过去,边跑边还从武器库里拿了把xl。等她端着xl下到地窖,哪来什么偷酒贼,是果果那货在找秋哥算后账。
  它身子匍匐在地,眼冒凶光,瞪着龟缩在酒瓮后的秋哥破口大骂。是的,简宁觉着它就是在破口大骂,她已经听丁有田讲述过昨儿她被打昏后发生的事。
  见秋哥不停冲果果点着头,似在求放过,她也忍不住替秋哥说话,“算了,果果,咱把格局打开,秋哥也是实在畏惧风清子那老贼,不然它不会丢下咱们不管。”
  简宁想着,秋哥从前不知在风清子手里吃过多少苦头,再说它逃嘛是逃了,可好赖也把刘瞎子给叫了来,算是将功补过了。
  是个人都知道趋避风险,何况一条蛇。
  果果窝了一天的气了,一时半会还难消心头之恨,不依不饶的,简宁作势要踹它,“行了啊你,秋哥要不是吃你的嘴软,凭你打得过它吗?差不多就得了,见好就收呗,别没完没了。”
  见简宁替自己说话,秋哥游了过来,对着果果点头如捣蒜般,把自个低到了尘埃里。果果兀自不解恨,猛一下纵身跃到它背上,一顿乱踩,简宁估摸着事情算是过去了,这才转身出来。
  果果常在夜里跑去后山打牙祭,每回都不忘给秋哥打包带点好吃的,故而秋哥在它面前一直苟着,姿态放得很低。
  不过话说回来,论打架,这俩货到底谁更厉害些,简宁其实还闹不明白,只是感觉秋哥应该更厉害些。
  毕竟它是空军,占据绝对优势。
  她从地窖上来,巧凤领着大妞几个都起床了,她告诉巧凤,“昨儿夜里你大师哥来了,还给了你一样好东西,你师公替你收着了,一会等他起床会拿给你的。”
  “哇,我大师哥也太好了吧?”巧凤完全没想到杨瑾瑜会送东西给她,心里一下喜欢上还未曾见过面的大师哥。
  马小麦走来正好听到,挠挠头,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送师妹点什么礼物才好?
  有了,他眼睛一亮,跨进灶屋道:“师妹,我把今天早上我那个鸡蛋送给你,我不吃了,你可以吃两个。”
  “不要!”巧凤拒绝得干脆利落。
  这傻小子,简宁哭笑不得,“午时前,他会打发人来接你们几个去镇上吃饭,小麦,你先领着姝儿她们三个去练功,我一会来。”
  巧凤一听,大师哥不但送了她礼物,还要请他们去镇上吃饭,心里更喜欢大师哥了。
  “大师哥长什么样儿?”她问马小麦。
  “和我们一个样啊,两个眼睛,一个鼻孔,一张嘴。”马小麦不觉得自己这么回答有什么不对,却遭来巧凤一记眼刀,“我就多余问你。”
  “杨叔叔长得可好看了,白白的,高高的,不过没我爹爹好看。”三妞顶着一张涂了药水的大花脸笑嘻嘻地道。
  “你还不如三岁的小娃儿。”巧凤舀好洗脸水,冲马小麦嗤了下鼻子。
  “你说了不算,我比你们都强。”马小麦说罢,冲大妞几个一挥手,“走喽,练功去!”
  东屋里,大宝早被果果那通咆哮给闹醒,他年前去不了学堂,得在家静养,他正靠床上看书呢,简宁走来没收了他手里的书。
  “好好休息两天,后儿夜里娘看能不能请动你师公来给你授课。他可是有大学问的人,若是他肯辅导你,比你在学堂里要强过百倍千倍。”
  “我就不能给宝儿授课么?”丁有田散着一头如墨的长发走了来,整理着衣袖道:“娘子未免太小瞧我了,宝儿的课业何须我师父出面,我自会教他。”
  “娘,为何一下这么高看我师公?”大宝表示不解,从前在做学问上他可没看他娘把他师公捧得这么高过。
  “以前娘是有眼不识泰山,总之你师公很厉害,跟着他学准能有长进。”意识到丁有田在身边,简宁瞟他眼,又道:“你爹也,勉强可以吧,教你应该问题不大。”
  简宁如今早知道丁有田学识不差,只是她不愿当他面表扬他,就不给他膨胀的机会,气死他!
  谁让他昨晚惹她生气来着。
  目送她昂首出了东屋,丁有田摸了摸鼻子,在她眼里,他仅仅只是勉强可以?
  绾好头发,丁有田走去灶屋,看见巧凤,想起昨儿杨瑾瑜送她的手串,他自怀里摸了出来。
  “巧凤,这个是你大师哥给你的,拿去收好。”
  乍看到那串玛瑙手串,巧凤愣了下,随即双手接过,丁有田注意到她手微有些儿发颤,只当她是没想到杨瑾瑜会送她如此贵重之物,笑着道:“安心收着,昨儿他来得匆忙,手串是他临时打你霍大哥手上拿的。”
  “不管从前是谁的,如今都是你的了。”
  “你霍大哥财大气粗,这点不值当什么,他给了你大师哥此物就是你大师哥的,他又赠与你,便是你的了。”
  巧凤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轻抚着玛瑙手串细细打量着,当丁有田舀好洗脸水,视线看向她时,她垂下眼睫道:“大师哥他,真好。”
  话落,她迅速背过身,弯腰去筐里挑拣着熬粥的青菜,丁有田端着洗脸盆打她身边过,没注意到大滴大滴的泪水自她脸庞滑落…… 第277章 县令之女   简宁练会功,停下了。她只要一运气便胸闷,看来得静养几天才行。她看马小麦和大妞她们几个练了会,又从旁指导纠正了一下,随后叮嘱马小麦领着她们三个好好练,她得去做早饭了。
  进到灶屋,简宁看灶台上搁着洗好的青菜,熬粥的米也淘好了,心里想着巧凤这丫头还真是勤快。她从百草间里取出新鲜肉,今儿吃早饭的人多,熬点青菜瘦肉粥再摊些鸡蛋饼即可。
  她这里切好肉,巧凤进来了。
  “师公,我来生火,你去歇着吧,以后做早饭有我和师父就可以了。”
  “不用。”简宁侧目,一眼看出巧凤哭过,“谁欺负你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没,我,没哭啊。”
  “还说没有,眼睛都红了,是不是佳佳?”
  这个家里要有谁欺负巧凤,简宁头一个想到的是二妞,那孩子嘴不饶人,只怕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不是。”巧凤忙摆手,“我是,是因为,想起我爷。师父师公待我这么好,这些年除了我爷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丁有田道:“你这丫头,你既到了我们家,便是和我们一家有缘。别多想,跟着你师父好好学本事,做饭用不着你一半大孩子帮忙。”
  “做饭有我和你师公呢,你去后院把我早几日采的草药摘好,都堆放在墙根下,去吧,摘好吃过早饭再捣碎了,我一会有用。”
  简宁走开她,对丁有田道:“这丫头有点不对劲,她跟个小辣椒似的,不是好哭的性子,你没听她和佳佳拌嘴吧?”
  “没有,我拿手串给她时还好好的。”
  “这可奇了,没事她哭什么。”简宁熬上粥,从吊篮里拿了几个鸡蛋出来,敲碎在碗里,拿筷子边搅拌边还想着这事。
  对了,那手串是杨瑾瑜从霍锦成手上撸下来的,以杨瑾瑜对霍锦成的了解,那手串若是霍锦成随身之物,他是不可能会拿来送巧凤的。
  再想到鼎字号,简宁手上动作顿住了,继而看向丁有田,“你说你拿手串给她时她还好好的是吧?”
  丁有田听她这么问,料想有异,遂没言语,只看着她,静听她下文。
  “你说,那手串,有没有可能巧凤认得,或者原本就是她家之物。兴许她和段心宁一样也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你觉得会不会?”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拿给她时她确有点不对劲,手好像有点抖,我还当她是没见过贵重之物。”
  “她还知道缂丝呢,你可别小瞧她。”
  简宁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没错,起先她只是看她像是哭过,出于师父对徒弟的关心才上心多想了下,从前她的师父乌阿婆对她也是如此。
  但凡发现她情绪不对,她师父那样寡言少语的人,都会多问几句。
  同样的,如今她自己做了师父,收了徒儿,巧凤又孤身一人,和她当年拜在乌阿婆门下,有家人跟无家人一样。相同的处境,差不多的情形,她自然对巧凤更格外上心点。
  “她是姓胡吧?”丁有田好像想到什么,抬眸问道。
  “不是,姓江,怎么了?”
  丁有田猜想巧凤有可能改了姓,他因为家里兄弟多,条件有限,去镇上学堂念书那年比巧凤现在还大三岁。但他的启蒙老师其实是刘瞎子,没去学堂前他已经认得很多字,并能熟读四书五经了。
  大宴朝立国后,考虑到连年战争,很多读书人荒废了学业,故改了前朝旧制,凡三十五周岁以下都可参与童试。近两年才又改为三十周岁以下。
  丁有田首次参与童试那年都当爹了,那年正赶上津县县令受父母牵累被撤职查办,而且那几年朝廷对地方官员贪腐受贿之举的查办力度相当大。县令被宰首示众,家中成年男丁无一幸免,女眷则被发卖或充为官奴。
  津县原来的县令姓胡,丁有田听闻胡县令为官倒还廉洁,口碑也还不错,只可惜其父母贪财,祸及子孙。
  若巧凤隐姓埋名真是胡县令之女,只怕她那爷也非她亲爷,小小年纪遭逢家变也是难为她了。
  “你是不是想到什么?”简宁又追问一句。
  “噢,没什么,不管她什么家世来历,她想学医术你安心教她便是。以后再寻个好人家嫁了,就是她的造化了。”
  简宁看他这样,估摸着是没和自己说实话,因着灶屋随时有人进来,她也就没再追问。
  做好早饭,她让马小麦去医馆看看,看霍锦成他们起来没,叫他们过来吃早饭了。马小麦答应着去后没多久,跑来大呼小叫道:“师父,快去看看,卫爷爷和霍叔在练武,哇,卫爷爷功夫好厉害,好惊人!”
  “如果你想学,让他教你,师父我没意见,技多不压身。”简宁笑道。
  “不学,我只是说说而已,我爹爹说认师父是一辈子的事。这辈子我就你一个师父,不会再拜其他人为师的。”
  “无妨。只要能学到本事,多拜几个师父没关系的。”在简宁心目中她的师父就乌阿婆一个,可实际上她的擒拿格斗都是跟着教官马福全学的,也可以称之为师父。
  另外,她还学了跆拳道,也是有师父的。
  所以她并不反对马小麦拜卫东为师。
  “这可不行,咱家不能收他为徒。”吃早饭时,简宁跟卫东提及这事,卫东摇摇头,“锦成是咱家的徒儿,他叫锦成叔叔,要收徒也只能是锦成收他。咱家要收他,这辈份可就乱了,使不得。”
  马小麦跟他爹年少时一样,对武功极度痴迷,也就在习武这事上,他脑瓜反应比平时做其他任何事都要灵活。他也不称之简宁是他师父了,直接叫上姑姑,对着霍锦成道:“霍叔,我姑姑想让我跟你学你们的武功,你教我可以不?”
  “姑姑?”霍锦成稍一愣,随即想起他们两家认了亲,他眸光掠过简宁,再又看向马小麦,“你小子,你姑想让我教你我就得教啊?”
  “不教。” 第278章 好生无礼   霍锦成话音刚落,丁有田朝他看了过来,视线轻飘飘的在他面上打了个转,却一句话也未说,还冲他笑了笑。
  他这一眼,让霍锦成无端想起前回闹肚子的事。当吃罢早饭,丁有田让巧凤沏一壶香片来,巧凤沏好,给他们几个每人斟了一杯,双手捧了递到他面前时,他心中警铃大作。
  摆摆手,“谢了,我不渴。”
  他可不想再一趟一趟地跑茅厕。
  “你这人,吃了我师父家的饭,还不肯教我二师兄武功,给你斟茶也不喝,好生无礼。”
  巧凤气鼓鼓的,忍不住出言数落他。
  马小麦没想到她会替自己出头,原本遭拒低落的心情一下好转,刚想有所表示,结果被巧凤狠瞪了一眼。
  她只是看不惯霍锦成而已,可不是为了帮马小麦。
  “乡下丫头说话没个轻重,霍兄,别见怪。”丁有田不咸不淡地道。
  霍锦成一张脸挂不住了,因丁有田这话的意思,只是说巧凤说话没个轻重,却不认为巧凤说的有错。换句话说,他也认为他无礼,而他不过是逗马小麦罢了,他想拉拢马福全,又岂会不愿教马小麦功夫?
  他心中恼怒,可又不便发作,若发作,倒显得他真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上了。
  “你这丫头,二回长辈面前不可这般没大没小,不懂事儿。”
  “是,师父。”
  巧凤偷瞟了眼简宁,方才师父那话听着像是责备她,可面上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她放下心来。
  她一个小孩儿都能看出简宁不是真的责备她,霍锦成又怎能看不出?他不由又多想了,不懂事儿的人指的是他?
  他感觉自个在这个屋子里待不下去了,黑着脸起身,视线在简宁和丁有田面上各自扫了一眼,“我若教他,就有礼就懂事了?我偏不教!”
  说罢,他拂袖而出。
  他一脚还没跨出饭堂,身后便响起一串笑声,他听到他自个师父也在笑。
  “锦成怎的变得跟个娃儿似的。”卫东笑呵呵的,他看向马小麦,“你这娃是块习武的料,放心,你想学咱家的功夫,他会教你的。”
  马小麦眼睛先是一亮,眼着又暗了下去,他摇摇头,“他教,我也不跟他学了。我只要把我师父教的练好,一样不会差,我爹爹说了,贪多嚼不烂。”
  “师徒也讲究个缘份,不学便不学罢。”卫东说着看了丁有田一眼,虽然他很赏识丁有田的聪颖,可也看出他的确不是习武的料。
  这便是他说的没师徒缘份了。
  小施和霍业他们吃过早饭告辞去了,卫东和霍锦成则去祠堂找族长和里正去了,今儿何县令他们会来丁家村,他们得去知会一声,让里正和族长他们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们几个走后,丁三爷父子来了,马小米和丁盛还要去镇上念书,简宁让丁三爷送他们两个到学堂后顺便去给大宝告几天假。她和丁三爷站在廊上说着话,田氏领着马小米和马小豆来了,隔会,常氏领着丁盛也到了。
  马小豆和马小麦不用去念书了,族学堂他俩也年后才去,田氏让马小麦一会别到处跑,帮着拉风箱学下酿酒。
  “啊?”马小麦每根头发丝都在抗拒,“我都和巧凤说好了,一会我陪她上山去采草药,我们采了送给大师哥的,他中午接我们去镇上吃饭。我去叫秋哥,让它帮你拉风箱。”
  “你爹吩咐的,你去叫就是,回头看不捶死你。”
  “我爹要知道我给大师哥采草药,他一准高兴,不会打我的。”
  巧凤帮着丁有田在饭堂收拾碗筷,听见他们母子的对话,她出来对马小麦道:“要不,你留下帮你娘做事,我自己一个人去。”
  “那不行,我们这的山头你又不熟悉,万一碰到熊瞎子,或者走迷路了怎么办?我领你去,没事的。”
  “你们都不许去。”简宁道:“难道我还能让你们空着手去吃饭?要采草药,过两日我领着你们去。”
  “哎呀,早知道我还不如去族学里念书呢。”马小麦觉得很是扫兴。
  “常姐姐,别忙着做事,你来一下。”简宁叫过常氏,又喊巧凤,“你也别忙了,碗筷等你师公去洗,先过来。”
  她把常氏和巧凤带到自己屋里,拿出那块缂丝面料,让常氏帮着给巧凤和自己裁件衣裳,随后又拿了钱给巧凤,“我跟丁三叔说了,你同着他们去镇上,一会让三爷爷领你去成衣店,你自己去挑衣裳鞋子,回头好换上。”
  “师父……”巧凤愣了愣,继而扑到她怀里,搂着她呜呜哭上了。
  “你这丫头,哭啥?”常氏也红了眼圈,“你是个有造化的,碰上好师父了,日后用心跟着你师父学本事,将来嫁个好人家,享福了,别忘了你师父就成。”
  “呜呜……我不嫁,我一辈子守着师父。”
  “你这傻丫头,这会说不嫁,将来只怕跳着脚要出嫁。”简宁笑着拍拍巧凤肩膀,“好了,去洗把脸,三爷爷他们还等着你呢。”
  巧凤背过身,擦了擦脸,低头跑了。
  简宁很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乌阿婆头回领着她去服装店给她买衣服时,那会她也好想哭来着。只是她向来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那时她心里和巧凤现在想的一样,一辈子守着师父。
  可师父最终还是离她而去了。
  若师父一直在她身边,武队也没结过婚,到了年龄,只怕师父不让她嫁她都哭哭啼啼闹着要嫁。
  想着巧凤方才的话,她不觉“扑哧”笑出声来,见常氏看向自己,她摆摆手,“没什么,你先忙着吧,裁好就成,我自己空了再缝。”
  她从房里出来,丁三爷已经套好车,他赶着马车到村口时,四下看了看,没瞧见刘瞎子。若是刘瞎子要搭乘马车去镇上,都会提前在村口候着,没在,就是自个步行去了。
  一刻钟前,刘瞎子确实候在此,这会他和小施共乘一骑,已经快到镇上了。 第279章 鸣锣开道   小施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一下便让他撞上刘瞎子。他和霍业还有鼎字号的二当家吃罢早饭,打马返回县城时心里还在想着回到京城后,要找个什么借口再来丁家村寻访他二师伯。
  结果到了村口,竟看见挎个布褡裢两手拢在衣袖中的刘瞎子,他以为刘瞎子是特地在村口候着他,“吁”的一声勒住缰绳,故作好像忘了什么重大事情,让霍业他们先行一步,自己稍候再去追赶他们。
  待他二人打马跑远,他牵着马绳走向站在路边的刘瞎子,一声“师伯”喊出口,眼圈跟着红了。
  风清子已死,又是他杀父仇人,他只认刘瞎子是他师伯,故开口直接叫上了师伯。
  “师伯,你上哪去,侄儿送你。”
  刘瞎子在他喊出师伯后,便知说什么都是徒劳无益的,花信子本就是他们师兄弟三人中最聪慧的一个,他的儿子又怎会愚笨?
  他只说了白沙镇,上马后两人一路无话,到了云记书肆,接替丁平顺的书肆小二哥赵初七迎了上来,见小施也下了马,他手脚利落的上前接过小施手里的缰绳。
  “老爷子,早饭给你热在灶上了。”初七说罢,笑问小施,“不知这位小哥可用过早饭,若还没有,小的拴好马这便去给你做。”
  “多谢,我吃过来的。”
  刘瞎子对着初七道:“我和这位公子有话说,没叫你不必上楼招呼。”
  “好勒。”
  初七手脚勤快,嘴皮子利索,但不话唠,刘瞎子对他挺满意的。点点头,领着小施往楼上去了。
  到了楼上厢房,一进屋,小施郑重给刘瞎子见过礼,刚喊声“师伯”,泪水便滂沱而下。
  “唉,平白跑来惹我伤感作甚。”刘瞎子双手搀起他,看着眼前酷似师弟花信子的年轻脸庞,他眼睛也不由潮湿了。
  “手可大好了?”他沉声问道。
  “回师伯,已无碍了。让师伯挂念,是侄儿的不是了。”他说着又欲下跪行礼,刘瞎子一把扯住了他。
  “你这孩子,也不知你是幸与不幸,唉!”
  刘瞎子又叹了口气。
  小施遇到简宁,是幸;可想到他不再是个全乎人,又为不幸。可惜了他师弟的优良种子。
  往事可忆不可追,已成既定事实,刘瞎子望着他也只能暗自叹息。
  “今后有何打算?你若不想再回去那里,可留我这。”
  “侄儿谢过师伯。只是还请师伯见谅,侄儿平生别无他好,独醉心绘画。宫里有侄儿的师父,侄儿身虽残,可志不灭!余生若能留下几幅可供后世人鉴赏称道的佳作,侄儿也算不枉度此生了,亦对得起家父的在天之灵也!”
  “好,好,有志者事竟成。”
  刘瞎子频频点头,古往今来能有几人能真正做到,不以己悲,不以物喜?他没想到小施年纪轻轻能有这般志向和眼界,只觉老怀甚慰。
  “师伯,侄儿还有一不情之请。太子殿下……”小施话未说完,刘瞎子抬起一手,示意他打住。
  “他若有帝王之命,谁又能逆转其命?若无,便是满朝文武皆拥戴于他,老天也会收了他去。”
  “此事不必再提。”
  他话说到这份上,小施也就不再多言,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拱手道:“师伯珍重,如今这世上,侄儿只师伯一位亲人了,年后侄儿再来拜见师伯。今儿便先告辞了!”
  “路上当心,你大师伯虽不在了,他手下三个徒儿也非吃闲饭的,须时时提防着。”
  “侄儿省得。他的二徒弟杨五七昨儿已被卫公公废了,马捕头一早将他押送去了县衙,只怕这会都快到了。”
  “那个本无什么大用,只防着另外两个便是。”
  小施点头,起身下楼出来,一到街上便发觉渐有沸腾之势,来来往往的多面带喜色,街道两旁店铺门口聚了不少人,大多神采飞扬,相互不知在热议着何事,一个个说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这位老伯,发生了什么事?”他勒住马,喊停打身边过的一老者。
  “哟,公子,想是外乡人吧?”老者听他非本地口音,堆起笑道:“大喜事儿,府台大人和县令大人马上要到咱们这小镇了,听说一会两位大人还要同着镇君前往丁家村,说是丁家村有村民研制了啥好东西,总之是大喜事,我们一会都要赶去丁家村看热闹呢。”
  “对了,听说还叫了戏班子,你若无事,不妨也前去看看热闹。”
  原来是这事,小施隐隐听鼎字号的人提过一嘴,只是没往心里去,“多谢老伯,我还要赶回县里,二回有机会再去见识不迟。”
  街道上,人越来越多,小施只能骑马缓行,没走多远听得前方响起鸣锣开道声,民众瞬间欢腾起来,一窝蜂打他身边跑过去了。
  前面街道被堵,小施只得下马牵着马步行,不多时,前方响起众多马蹄声,行人纷纷避让,他也随着众人往街道两旁闪去。
  十几匹高头大马过去后,两班举牌的衙役,前呼后拥着两辆马车走了过来,后面又是十几匹高头大马,待他们都过去后,百姓也唿啦涌了过去,道路这才通畅。
  小施翻身上马,心里想着,丁家村这会只怕也沸腾了。
  的确,当里正和族长得知府台大人和县令大人要来丁家村,两人犹如身在梦中,大眼瞪着小眼,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还是里正率先反应过来,他到底去镇上去得多,平日里也和镇君打过些儿交道,算是见过官身的人。
  “天老爷啊,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活着见到府台和县令两位大人,老汉不是在做梦吧?”里正嘴唇不停哆嗦,满脸的难以置信。
  族长直接傻掉了,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霍锦成瞧在眼里,唇角微勾,区区一个府台而已,至于激动成这样吗?这一刻,他很想告诉里正和族长,你俩可是见过当朝太傅的人。他以为里正他们要知道他爹的身份怕是会吓晕过去,其实不然。
  皇上,朝臣,离老百姓太遥远,他们要知道太傅的身份,顶多“哦”一声,震憾一下,远不及他们熟知的县太爷,府台老爷带给他们的冲击力。
  “那,今儿,今儿族学堂用不用再休沐一天?”族长反应过来,赶忙看向霍锦成,问道。 第280章 一介白身   “大可不必。”霍锦成制止了族长这荒谬的想法,府台大人亲临丁家村,于县令和镇君而言,其管辖下的乡野之地都能办起族学,如此喜闻乐见的事,正可算做他二人政绩,岂有休沐之理?
  卫东也道:“往日如何还如何,也不用大张旗鼓。告诉你们,只是让二位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到时慌了手脚。”
  里正和族长已经慌了手脚,丁家村自开村以来,他们所知道的,来过最大的官家人也就是镇君。现在忽而一下,不但要迎来县太爷,连府台老爷都要来了,叫他们如何不喜出望外不惊慌失措呢。
  “对了!”里正一拍大腿,指着族里一年轻汉子道:“快,去把丁老四找来,让他无论如何都得前来,快去!”
  里正想着丁有田好歹上过学堂,识得几个字,让他做代表接待县太爷和府台大人,总好过他们大字不识几个的人。
  那汉子答应着刚去,便有村民跌跌撞撞跑来向里正禀告,“老叔,镇上来了一帮人,抬着大鼓来的,让咱村里的人都赶去村口。说是一会县太爷要来咱村,快啊,快叫人啊!”
  里正这时才确信自个不是在做梦,他原地打转两个转,就听到村口响起了敲锣打鼓声。
  县令和府台大人要来丁家村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不多时便传遍全村每个角落,老丁头和孟氏听说后扯飞腿往村口去了。
  老五的大儿子丁富,背着不到两岁的杏儿也跟了去,家里人都以为他爹又出去赌钱去了,娘则被他爹气跑了,丁富边走边哄着杏儿,“乖,别哭,一会等县太爷来了,哥去求县太爷把爹抓起来关进大牢里,看他二回还敢赌不!”
  丁富恨死他爹了,也有些儿埋怨他娘,扔下他们几个不管。他自己都才七岁,还要管弟弟和妹妹,爷奶不帮他,大伯三伯两家现如今也乱了套。两个伯娘整日哭哭啼啼,一个哭珠儿姐,一个哭丁贵哥,哪还有空管得他们几个,只二伯和二伯娘还伸把手。
  杏儿在他背上哭闹得更凶了,嘴里不停叫着娘,丁富叹口气,“杏儿,你莫要哭了,你再哭,哥,哥也要哭了……”
  丁富背着杏儿到了村口,许是人多吸引了杏儿,她终于不哭了。丁富暗吐口气,背着她挤到最前面,一眼看见丁有田和里正族长他们站在一块,他“呸”了一声,背着杏儿朝他爷奶跟前走去。
  “来了来了,乌央央一大群人……”跑到前面探哨的村民挥舞两手跑了回来,族长转过身冲镇上抬来大鼓的人高声喊道:“快,敲起来,鼓敲响些儿,快敲快敲!”
  震耳欲聋的鼓声瞬间又响起,这些人都是镇君找来的,他昨儿连夜带着两个捕快从县里赶了回来。幸而他回来得及时,杨五七在牢里养足了精神,一觉醒来把看守大牢的衙役骗到跟前,拧断脖子取了钥匙开锁逃了出来,又打伤了留守的两个捕快,还没逃出镇衙大院就被他们堵个正着。
  镇君带去县里的两个捕快,原本就有点子功夫在身上,后又跟着马捕快学过几招擒拿术,要不是他们拖着杨五七打斗了一阵,等卫东和马福全赶到时人已经逃没影了。
  今儿这样的大日子,若是让县令和府台大人,知晓镇衙里走了人犯,镇君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此刻,镇君同着县令和府台两位大人,一路自镇上步行往丁家村而来,后面跟了一群吃瓜民众。
  步行,是府台大人提议的,他们一路谈笑风生而来,简宁和田氏常氏也在村口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何县令她是见过的,府台大人她还没见过,心里也好奇古代的大官长啥样儿,又见丁阳丁健他们几个都有些坐不住了,便下令暂休一会,领着他们过来看下热闹。
  “老天爷啊,走着路来的,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哪个是府台大人啊?哪个是县太爷?”
  “我看是左边那个,左边那个瞧着年长一点,官应该大些儿。”
  村民们扬颈望着前方道上走来的一群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简宁捅捅田氏,指着何县令右边的男子道:“那个才是府台,他的官衣是绯色的,绿衣的才是县令。”
  简宁也没想到府台居然比何县令还年轻,看上去比丁有田只年长几岁,不超过三十五的样子。
  过去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古代官员基本都是半老头儿,这么年轻的府台倒是让她有些意外,虽说此人相貌很普通,但看上去至少不是奸狞之相,只是步行在她看来多少有做秀的嫌疑。
  府台方大人和太傅一样,是科举出身的士子,他是认得霍锦成,并识得卫东的。他笑呵呵地冲卫东和霍锦成拱了拱手,这下霍锦成在里正和族长心目中的地位更高大上了,两人只当他是成功商人,竟然跟府台大人都混得如些熟稔。
  方大人还是很亲民的,经镇君介绍后,冲里正和族长两位长者也拱了拱手,“惊扰二位,惊扰众村民了,本官深感不安啦!”
  言罢,他面向村民们高抬手,拱了拱道。
  里正和族长都惶恐得不知如何接话,更有村民两腿发软跪了下来,府台大人竟然冲他们拱手,还笑得满面春风,一个个口中高呼着“大老爷”或“青天大老爷”,惊喜交加下,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念之情了。
  这时,丁有田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此等场合之下是无须行跪礼的,他不卑不亢地拱手笑道:“二位大人贵步临贱地,实乃我村村民之福,二位大人一路走来想必也乏了,请移步祠堂稍作歇息。”
  方大人见他仪表谈吐皆不俗,模样又清隽俊逸,只当他是乡野士子,一朝高中,日后没准便是同僚,眼底笑意不由加深,眸光自丁有田面上转向站在他边上的霍锦成,“这位是……”
  不等霍锦成出声,丁有田再次拱手,朗声道:“在下不过一介白身,姓丁,名有田,无字。” 第281章 两封书信   听闻丁有田是白身,方大人眼底笑意锐减,面上倒是很好的掩饰住了。可依然被丁有田给捕捉到,他眸光不由冷了几分,同样也没露声色。
  两位大人被村民们众星拱月般请到了祠堂,外面的动静搅得族学里的孩童早坐不住了,陈夫子手中戒尺敲得劈啪响,要求孩童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孩童们不怕陈夫子,可怕他手中的戒尺,若挨几下,吃饭碗筷都拿不稳。一个个只得暂且静下心,跟着他摇头晃脑读起书来。两位大人在里正和族长及丁有田等人陪同下,恰好这时到了校舍外视察。
  见孩童们都在专心跟着夫子读书,方大人点点头。他一点头,里正和族长脸上笑开花了,但当他视线掠过教舍里的几个女学童,眉头拧了起来。
  “女子无才便是德,况且男女同舍读书终归不妥,也易分心。当然,本府只是不提倡此举,并非不允。”
  他轻描淡写几句话,惊得里正和族长面上笑容都冻结了,两人不约而同拿眼去看丁有田。
  丁有田眼里已没了温度,这府台不过尔尔,方才他就不想再跟来祠堂,要不是里正硬扯他早拂袖而去。此刻见他俩望向自己,他唇角微一勾,“读书不过是为开智明理,女娃儿识几个字也非坏事,至于学多学少墨水吃到肚里都是自己的,并非人人都要为着科举而读。”
  方大人闻言“哦”了声,侧目看向丁有田道:“想必你肚里墨水不少,只是不屑于科举,倒令本府刮目相看。”
  丁有田面不改色,“草民不过略识得几个字,哪里当得起大人刮目相看。倒是大人,身为一郡之父母官,却如此亲民,步行至此。实乃一郡百姓之福。有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在,百姓何愁不能安居乐业,大人才真正令人刮目相看。”
  方大人打了个哈哈,心下却有些儿恼怒,觉着丁有田是在暗讽他步行下乡,却又大张旗鼓,有捞官声儿之嫌。
  他在心里给丁有田扣上了刁民的帽子,碍于霍锦成和卫东在,又搞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才隐忍不发,面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这时,霍锦成要笑不笑地道:“霍某今日方知,原来丁兄至今白身只因不屑于科举。也是,丁兄如今也算富甲一方的土财主,这可比做个时刻心系百姓的官儿来得自在。”
  “是么?”丁有田斜目,凤眼微眯,“在下不过乡野一小商贩,哪里比得霍兄这腰缠万贯的大财主。要说自在,霍兄自是比在下更有心得,在下和霍兄比起来那可是小巫见了大巫。”
  士农工商,商户排最末,永平帝从前虽是商户,祖上却是没落的清流之家。做了皇帝后对外也从不承认自己是商户,商户的社会地位依旧低下。
  霍锦成嘲讽丁有田商户身份时,浑然忘了自个对外一直打着商户的旗号,被丁有田钻了空子却生生无法反驳。只得讪讪笑道:“丁兄好利的一张嘴,论耍嘴皮子,天下只怕无人胜过丁兄。”
  他俩唇枪舌剑斗了几句,方大人倒越发看不懂他们的关系,能做到一郡府台他的城府自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当下不动声色,笑呵呵地岔开了话题。
  陈夫子虽是一介酸腐秀才,却有着身为读书人的风骨,明知教舍外一帮人里有府台和县令,他依旧该干嘛干嘛,连眼角余光都没朝外瞟一眼。
  府台和县令也非三头六臂,都是和常人一样,一个肩膀扛颗脑袋。他非但不好奇,一双眼也时刻盯着下面端坐的孩童,谁要敢往窗外瞟眼,他目光立刻追过来。
  故而,一舍的孩童个个目不斜视,跟随他的节奏抑扬顿挫朗朗读着书。方大人看在眼里,也是暗称奇,和霍锦成的感觉一样,觉着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尽是些奇人怪人。
  一行人回到祠堂落坐后,稍适休息,方大人提出去杂交粮地看看,他本是为这事而来。功绩落到了他头上,做为一郡父母官他自然得了解一下,见识一下。
  丁有田不愿再奉陪,想脱身,又被霍锦成给扯住,“丁兄,杂交粮是你率先提议的,你岂能不去?同去同去。”
  里正也不让他走,他只得继续虚与委蛇,心里却是烦透了。好在马小麦和马小豆哥俩也跟在看热闹的人群里,他找个机会跟马小麦交代了几句,马小麦点头,领着马小豆跑去找简宁了。
  简宁在大宝房里看信,刚刚驿使送来两封书信,是梅娘和阿蛮来的信。简宁把阿蛮那封信给了大宝,她自己先看的梅娘的来信。梅娘在信里诚邀他们全家去竹岭县过年,许是有了身孕在身,字里行间无不洋溢出即将身为人母的喜悦之情。
  梅娘那封信里还夹带有一页秦薏帆写给丁有田的信,简宁看了下,也是力邀他们全家去那边过年。
  “阿蛮写了什么?”她看完梅娘的信,叠好,看向大宝手中的信件,“她还好吗?”
  “她字写得丑死了,娘自己看吧。”大宝把信给了简宁,她拿过一看,阿蛮写的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练字帖更贴切。
  满纸都是爹跟娘,再就是大宝他们四个还有家中灵宠的名字,虽然歪歪扭扭,但也蛮厉害了,她才回去多久呀,能学会这么多字,且字字都是亲笔所写,不错了。
  和梅娘那封信一样,里面还附有一纸太傅代笔的,以阿蛮的口吻写的,看来爷孙俩如今关系处得很好。
  阿蛮除了琴棋书画,还在学习女红,太傅在信的末尾告知简宁,他允诺阿蛮,只要她好好学习,到了明年夏天便送她来丁家村小住一段日子,请简宁回信务必提及此事,好教她安心。
  “宝儿,阿蛮既自己也亲笔写了信来,回信我看还是你做代表,等你养好点,替妹妹们给她回一封信,如何?”
  “不必等养好,写几个字而已,等大妹散学回来,看她们有什么话要带给她,夜里我一并写了,明儿给她发过去,年前兴许她还能收到。”
  大宝想起阿蛮让她爷在信里转告自己,毛球是他们两个人的,等明年夏天她来了,要是看到毛球被他养瘦了,她定不饶他这话,不由抬眼问简宁:“娘,她爷是为骗她安心读书,根本没打算让她明年夏天来小住,对吗?” 第282章 不能依你   简宁觉着,单从太傅叮嘱她回信记得提及这事来看,太傅确是没打算让她来小住。且古代学堂没有寒暑假一说,但阿蛮若执意闹着要来,这也说不好。
  “若功课紧,她爷便是让她来,只怕也未免有闲。这琴棋书画哪样学起来不要时间,更何况她还学习女红。”
  说到这,简宁一想,自家三个女孩儿也不能差阿蛮太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看来常住乡下不是个事,为着孩子们的前途得着手打算起来。
  “娘在想什么?”大宝见她蹙眉不语,便问道。
  “噢,你梅姨和秦叔叔想请我们全家去竹岭县过年,娘想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走走四下看看也好。可离过年没日了,娘担心出远门你身子骨受不住,没那么快恢复。”
  大宝眼睛一亮,长这么大他连县城都没去过,外面的世界如何是一点不知晓,听闻有机会去竹岭县逛逛十分动心。
  “我没事,这点伤不打紧,顶多再养个三两日便无碍了。”
  “你可是愿意去那边过年,是么?”
  “娘方才不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长长见识,儿子想着这是好事儿。”
  “那成,晚上我和你爹商量一下。真决定去的话,还得备些礼物,这几日都得准备起来。”
  “师父!”她话落,马小麦领着马小豆跑了来,“师公不想跟那待着了,让师父想个法子,寻个借口,把他叫回来。”
  “这人,他要不想跟那待着自己回来便是,谁还能拿绳子绑着他腿脚不成?”简宁嘴上这样说着,脑子里已经在想借口了,视线落到手中信件上,有了。
  “小麦,累你再跑一趟,把这信件给你师公,他看完就知道了,快去吧。”简宁把信重新塞进竹筒里盖好盖,递到他手里道。
  院外,田氏看马小麦出来,叫住了他,“你又野哪去?你爹交代你帮着酿酒你是当耳旁风了是不?”
  马小麦晃晃手中竹筒,“师父让我去给师公送信,十万火急,等我从镇上吃了午饭回来一准帮你干活,我说话算话,定不食言。”
  他跑去地里头,远远就扯嗓子喊着丁有田,把竹筒塞给丁有田后,他又去叫二妞三妞,“回去了,一会我师兄要让人来接我们去镇上吃饭,跟我走吧。”
  二妞拉住三妞,“我不想去,等下他们要唱戏,我们留在家里看唱戏好不好?”
  “唱戏,是不是和我娘讲的故事一样?”三妞问马小麦,她和二妞都没看过唱戏,马小麦在他姥姥家看过,看的乡下草台班子唱的,他觉得难听死了。
  “不是,咿咿呀呀一句听不懂,不好看。你去不去?去的话我背你回去。”
  “小麦哥哥,我也要背,我也去。”二妞跑过来拽着马小麦衣摆连蹦了几下。
  “你走开!小麦哥哥先说了背我。”三妞伸手去推二妞,马小麦怕她俩又打起来,赶紧横上一步,挡在她俩中间,“不许打架,我背一个,抱一个。”
  他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结果两个小家伙都闹着要背,他正犯难,丁有田大步走来,“爹爹背一个。”
  他刚蹲下,三妞抢先一步,跳到他背上,搂着他脖子咯咯笑。二妞“哇”一下哭了,“我也要爹爹背,我也要,呜呜……”
  丁有田背起三妞,抬脚在她小屁屁上轻踹了一下,“你若不要小麦哥哥背就自己走回去,哪能事事都顺着你的意,我要依着你顺着你,日后你长大了,旁人未必肯事事都依你的,那时你要怎么办?现在便给我改了这性子,不然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他背着三妞走了几步,回头看二妞还在原地仰头大哭,他又转回来,拉下脸道:“你再哭我便一脚将你踹到地里种起来,一会你也不要去镇上吃饭,给我老实待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三妞偏头看了看丁有田,又看下二妞,想说她跟二妞换,可是,她也好想让爹爹背她。
  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换?二妞已经撅着嘴,委委屈屈爬到了马小麦的背上,马小麦背着她,嘴里高喊着“冲啊!冲啊!”,一下超过丁有田跑到前面去了。
  这下二妞开心了,咯咯笑得比三妞先前还要欢畅,她的小进宝也屁颠屁颠跟在他俩脚边跑,忽儿左边,忽儿右边,忙得晕头转向。
  马小麦背着二妞到家时,巧凤也回来了,她把简宁给她买衣裳鞋袜的钱,全部拿来给大宝买笔墨纸砚了,自己一样东西没买,简宁正在数落她。
  “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大宝的学习用具他自己会置办,我拿了钱给他的。二回我交代你的事照办就好,别自作主张,下不为例,知道没?”
  “对不住,师父,下回我一定照师父说的做。可是……”巧凤看眼简宁,“徒儿不明白,为啥要穿利整了让别人看得舒坦,自己穿着感觉舒适不就行了么。”
  “出门在外,得体的衣着,既是自尊自爱的表现,也是对他人的一种尊重,这是基本的礼仪。我的衣裙你穿着不但大,颜色也不适合你,虽然你自己改短了裙子,可你看看,针脚那么粗,还是歪的,细瞧像什么样?”
  简宁叹口气,“好在你大师哥也不是什么外人,下回不可以再这样了,家里的银钱用度我心里都有数。能给你花销的自然是花得起的,不用你上心帮我省着,记住了?”
  “嗯。”巧凤点头。
  隔会,小四驾着马车来接他们几个,简宁把一袋番薯和一篮子鸡蛋拎到了马车上,又叮嘱马小麦和巧凤看好二妞三妞,吃完就回来,别在镇上到处跑。
  “万一碰上什么事就去书肆找刘爷爷。”丁有田也交代道,今儿镇上人肯定多,他也是有点放心不下。
  待小四赶上车带他们走后,简宁问起他巧凤的来历,问他是否知道点什么?早上灶屋不时有人进来她才忍住没问。
  “也不能断定,只是有可能。”丁有田把前任县令的事跟她说了后,又道:“若真是江家的小姐,出事那年她顶破天不到六岁,竟沦落到做了乞丐。世事真个无常,想来也……怪可怜见的。”
  简宁也不免唏嘘,抬眸看他,本来想说巧凤的事,结果想起他让马小麦传话这事,不觉问道:“里正让你陪客,怎的好好的你要脱身回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第283章 帮与不帮   丁有田打小爱听刘瞎子讲古,从前不懂,好便好,坏便坏;随着年岁增长他慢慢明白,衡量一个人好与坏,不是那么简单可以定义的。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他虽是一介布衣,随着知识面的拓展,也知道了很多人是不得不随大流。只要不是不择手段以损害他人的利益为前提,那么便不能粗暴的将其定义为坏人。
  所以,尽管他瞧不上方大人的作派,却也不愿背后多加妄议。是以,他摇摇头,“不愉快谈不上,只是不投缘,不如回来教宝儿读书。”
  简宁也不习惯跟当官的打交道,闻言很是理解,“回来也好,帮着一块做下饭,一会吃了再给宝儿辅导功课吧。”
  做饭时,简宁问起,秦薏帆和三娘那儿他是怎么打算的?他回说只要大宝身子好些了,去那边过年,让娃儿们出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做顿饭的功夫,两人愉快敲定了这事。又因着时间紧促,只能乘船去,吃过饭,简宁本想打发丁三爷去镇上提前问下,看到时跑船的是否正常营运?
  若都放假了,也好提前多出点钱预订一艘船。
  后考虑到村里难得来回唱戏的,田氏常氏和翠姑都有些心痒难耐,丁三爷父子也是。她就改了主意,明儿再去问不迟,吃过饭她宣布暂休半个时辰,让大家伙去看看唱戏,她也跟着去了。
  简宁领着他们去后没多久,老六丁有兴急冲冲地赶了来,他是为着老五丁有利特意请假回来的。
  赵王疑被风清子给杀了这事,霍锦成昨儿已写书信一早让霍业带去了,太子接到信自会奏报皇上。在京城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前,这边是不会把消息公诸于众的,但历来纸包不住火,一夜之间,坊间已然传得沸沸扬扬。
  虽然坊间传得有些失真,风清子被说成了生有三头六臂之人,可他附身老五后的画像不知怎么流传了出来,津县大街小巷到处贴得是,顺带把说西游记的茶楼生意都带火了。
  毕竟是一块长大的兄弟,老六做为最小的弟弟,老五对他谈不上多好多关照,可也从未为难过他。在他幼时被人欺负了,老五只要瞧见了,也会跟人拼命!
  “四哥,出大事了,五哥他……”
  老六闯进来时,丁有田正在给大宝授课,他上来张口便提及此事。丁有田忙给他做个噤声的手势,“宝儿,你休息会,爹爹跟你六叔说点事,一会再接着说。”
  “大宝今儿怎没去学堂?”老六这才注意到大宝躺在床上,“可是病了么?要不要紧?”
  “去那屋说。”丁有田领他去了主屋,把事情经过跟他讲述了一遍,“总之,老五没了,他若不去我师父那偷走那黑匣子,也断不会平白赔上自个的命!”
  黑匣子的事,丁有田也是昨晚给刘瞎子送饭时才听说。至于老五和陆氏的肉身,多半被风清子扔进他的炼丹炉里化掉了。
  “两人都没了,他们想必还不知道,这眼看到年边儿了,你回去暂且莫提。年后京里来了消息,等这事传开了,到时衙门里自会来人报信。”
  老六低了头,想着老五的几个娃,这往后可咋办?虽不至饿死,可他爹娘啥品行他清楚,那几个娃算是泡在了苦水里。
  ……
  简宁他们看了半个时辰戏回来,小四把巧凤他们几个也送回来了,几个娃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娘!这是太公公给我们买的。”
  “太公公说,过年了,要穿新衣,还有哥哥和姐姐的。”
  二妞三妞迫不及待向简宁做了汇报。
  “这些料子都不便宜吧?”田氏瞧瞧自家三个崽子身上的新衣,啧啧道:“这去白吃顿饭,还捞身新衣回来,你们也太不懂事了,平白的怎好让人家这般破费。”
  “我的是我师哥送的!巧凤师妹的也是。”马小麦道:“本来我师哥说,要过年了,给我和巧凤师妹一人买身新衣,也是他做为大师兄的一点心意。然后太公也在,太公就说,他不能白让我们几个叫他声太公,他们几个的就是太公给的钱买的。”
  他手指指过自个两个弟弟和二妞三妞,“还有大宝和大妞的也是。”
  田氏道:“既是送给你们过年穿的,这会都给我脱下来了,别没到过年就让你们给糟蹋了。”
  马小豆一听,率先撒丫子扯飞腿跑了。
  他一跑,马小麦和马小米也跟着跑了,马小麦正好不想帮着他娘拉风箱酿酒,哥仨都跑去祠堂看戏去了。
  “哎哟,这三个冤家,真真气死我了!”田氏很是懊恼,没有第一时间防着他们三个,连声哀叹可惜了那几身好衣裳,不用等马福全回来他们三个就能滚成泥猴。
  “行了,有几个娃儿不喜欢穿新衣的?”常氏道:“他们这刚穿上身,你让他们剥下来,他们要不跑才怪。”
  “他们哪配穿啥好衣裳,穿麻袋差不多,看等他们爹回来不揭了他们几个的皮!”
  “揭了皮做灯笼啊?”
  “去你的!”
  田氏让常氏一句话给逗乐了,常氏面上笑着,心里却暗叹口气。要不是丁平顺不知惜福,如今他们家的日子也该好过了,几个娃过年也都能穿上新衣。
  日子暂时艰难,她也能忍,只要人勤快,债总有还完的一天。令她犯愁的是丁平顺,经三娘这事后一蹶不振,镇上张老板那不再用他们家的菜,他菜地也无心打理了,让他去河边头担沙他推说没脸见人,说啥也不肯去。
  丁平顺成了地地道道的酒鬼,成天窝在家里守着酒瓶子度日,整日醉生梦死,还添了打娃的习惯。
  常氏觉着丢脸,捂着不愿对人言,心里对他也死了心,这女人嫁错汉子,一辈子只剩下吃苦受累。
  怨来怨去她只怨自个命苦!
  田氏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凄楚,她家和常氏家离得又不算远,偶也听到点闲言碎语。她有心帮把常氏,她二哥替霍锦成护镖送酒去了京城,算着这两日该到家了。
  年后,马福全出资,打算和田氏她二哥合伙开家镖局,田氏寻思着让丁平顺去镖局打个杂什么的,不过心里又有些顾虑,怕他一粒老鼠屎到时搅了一锅汤。
  可能伸把手的没伸手,她心里又过意不去,思来想去,决定晚上等马福全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再定。 第284章 书收到了   简宁因伤势未痊愈,暂使不上力,加上酿酒不缺人手,医馆今儿也没什么人来,便把常氏给巧凤裁好的衣裳拿到医馆缝制。
  她一边缝衣裳一边指导巧凤调制药膏,并告诉她所制药膏的功效,“我拿笔来记着。”
  巧凤说罢,起身去大宝房里借来了笔墨纸砚,简宁没动声色,待巧凤记完,她瞄了眼,字迹还算娟秀,只是有几处空着,想是不会写的字。
  “村里的族学堂不用交钱,你要有兴趣学的话,年后跟着姝儿一块去上学,多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不然往后开个处方都开不了。”简宁道。
  “我,真的可以去上学吗?”巧凤眼底满是惊愕,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当然可以。以后给人开处方总不能留个空在那,年后去学吧,到时让你师公领着你去跟族长说一声。”
  巧凤起身,给简宁福了一礼,“巧凤谢谢师父。”
  她不主动提及自己如何会写字的,简宁也就不问,一下午医馆也没啥人来,都在祠堂那边看戏。快到申时的时候,田氏在院子里嚷嚷起来了。
  马家哥仨先前跑去祠堂看戏,请来的是镇上的戏班子,他们哥仨欣赏不来,二妞三妞也觉着不好看,马小麦便带着他们几个去了后山。
  眼下,天气冷了,陷阱里基本难得套到猎物。马小麦爬树掏鸟蛋,还特地脱了新衣爬的树。他倒是没把新衣搞埋汰,但下山时马小豆和马小米追逐打闹把衣裳给划破了,气得田氏钻进灶屋取了吹火筒要收拾马小麦。
  “又不是我弄破的,为啥打我?”马小麦满院跟他娘绕着弯,抓不到他,田氏转而直取马小豆。
  见势不妙,马小豆撒丫子又跑了。
  他一跑,马小麦领着马小米也跑了,祠堂里今儿杀猪宰羊,府台大人和县令看完戏走了,晚上霍锦成和卫东,还有族里几个德高望众的族老们还在,哥仨都跑去蹭食了。
  大妞回来告诉田氏,“舅妈,小麦哥哥他们在祠堂里吃饭,说不回家吃了,让舅妈别做他们的饭。”
  田氏没好气:“算他们识相,回来我也没饭给他们吃,看晚上不收拾他们。”
  大妞“哦”了声,她看去情绪不大好,回屋放下书包,她找去医馆,“娘,秋英姐姐明儿不去上学了,里正爷爷不让她去了。”
  “为什么?”简宁眉一挑,问道。
  “我不知道,秋英姐姐都哭了。娘,我会不会也不能去了?”
  “不会。娘去问问你爹爹。”这好好儿的,里正突然不让秋英去上学了,简宁想着只怕是跟今儿来的两位官老爷有关,再想到丁有田不愿陪同他们,便断定丁有田知道原因。
  她放下缝制的衣裳,刚要起身,丁有田走了来。
  简宁听丁有田说了事情经过,骂道:“简直是屁话!亏他还是府台,听说还是科举出身的士子,男女同舍读个书怎么了?要照他这么说,一条街上,一个村里,男娃女娃都不要打照面了,索性男女都分开。要没有女人,他自个打哪来?石头缝里蹦出来啊?”
  她鲜少有这么激愤的时候,主要她正跟巧凤讲起让她年后去族学呢,结果搞这么一出,一时气极把方大人好一通贬斥。
  丁有田道:“族里房屋倒是有,但拢共没几个女娃子去上学,若分开,还得再请一个夫子,这也是个麻烦事儿。”
  稍顿会,他又安抚起简宁,“依我说,也不必气恼。实在不行,年后我来教她们几个,就在家里办个私塾也成。”
  大宴朝没有女子学堂,官家小姐大多也都是在自家私塾里读书,跟阿蛮一样,除了琴棋书画还学习女红。
  主要以学习女红和各种礼节为主,毕竟也不指着她们考女状元。
  简宁想通这层,慢慢也消了气。
  吃晚饭时,简宁跟大妞几个讲起去竹岭县过年的事,大妞几个听了都很兴奋雀跃,尤其两个小的,开心得搂在一起咯咯笑。
  “师父,我也要去吗?”巧凤看向她问道。
  “你不想去?”简宁下意识地看眼丁有田,“你不去,我们都去了,你一人在家不害怕?”
  “不怕。还有秋哥呢,它应该去不了,家里也还有一窝小鸡崽。我留下来看家吧。”
  “如果你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家里的马和鸡,我会托田姐姐和丁三爷帮着照看,饿不着它们的。”
  “去嘛,巧凤姐姐,跟我们一块去嘛。”三妞撂下筷子,跑过来抓着她胳膊央求她跟着去。
  三妞挺喜欢巧凤这个大姐姐的。
  大妞二妞也喊着让她一道去,她还在犹豫,简宁又道:“留你一人在家我不放心,跟着我们一块去,还能帮着我们照看一下她们几个。”
  听她这么说,巧凤马上点了头,“那成,我跟你们一块去。”
  吃罢饭,简宁收拾好碗筷,还没见马家哥仨过来。往日这哥仨是最积极的,她让巧凤陪着大妞跑一趟,看怎么回事。
  她俩去后没多久转来,巧凤告诉简宁,马小麦挨揍了,哥仨都在罚跪,饭都还没吃。
  “娘。”大妞扯扯简宁衣摆,仰面道:“小麦哥哥还哭脸了,舅舅不让他再来听娘讲故事。”
  “田婶婶也哭了,马伯伯剥了二师兄的衣裳用鞭子抽的,马小豆也挨揍了。”巧凤一脸平静,眼底甚至还有一丝羡慕之色,在她想来,能被爹娘责罚也是一种幸福。
  如果可以,她宁愿天天挨打,只要能让她爹娘活过来。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人生哪能重来。
  夜里,丁有田和简宁守在炭盆前,一个看书,一个缝制着衣裳。忽而,简宁抬眸,望着虚空处静静看了会,马福全发来消息,告诉她,自己空间背包里多出两本书,都是关于电力方面的。
  简宁想起那日做的梦,知道这是他在那边的妻子给他读的书,没想到这样也可以,感觉跟给过世的人烧纸钱一样,那边烧,这边就能收到。
  这也未免太神奇了。
  “可是马大哥发了消息?”待她垂眸,丁有田问道。
  简宁点头,轻“嗯”了声。
  丁有田合上书本,“马大哥这人还真不错,真心拿小麦几个当了亲儿子看待,他从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可否说来听听?” 第285章 夜半投师   简宁穿警服的相片,丁有田看过,和秀姑不说一模一样,至少八九分相似是有的。因而他怀疑,现在的马福全和过去的马福全,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马福全算不得美男子,但却是个极富英雄气概的男人,他倒不担心马福会对简宁有什么非分之想,田氏如今有孕有身,马福全对田氏又格外的好。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可简宁对马福全有没有倾慕之心呢?
  不行,单是这样想想,他心里都老大不自在。越不自在,他就越想知道答案。
  “有什么好说的,他是个话少的人。不过……”简宁抬眸,“他现在好像话多些了。”
  简宁似乎明白点什么,共事那么久,她从没想过武队已成家,因为逢年过节他总是留在队里值班。要有家,大过年的谁不想着回去与亲人团聚?她那个家自她师父走后成了一座空屋,每到放假她也是要回去打个转的。
  所以,不仅是她,队里的其他同事也都一致以为武队是单身。
  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原因,但简宁猜测他之前跟他妻子的感情或许并不好,可能他妻子跟田氏真的长得一个样,那么他现在是在弥补?弥补他前世对家庭的亏欠?
  有意思。
  简宁不经意地笑了笑,低眉又继续缝制起衣裳。
  她的笑,落在丁有田眼里,心上像被刺扎了一下,“你是想到马大哥,故而发笑?”
  “你管我,我想笑便笑。”简宁剜了他一眼。
  “总有个缘故才笑,我记得你说你跟他是同事,是一块共事的意思吗?你是他属下?”
  “对。我是他手下的一名女特警,他是我们的头儿,就是队长,相当于他现在的职位,捕头吧。”
  “这么说,你过去在那边是女捕快?”
  “嗯,可以这么说。”
  丁有田不太能理解,衙门里怎会有女捕快?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捕头和捕快日日厮守在一块,难保不日久生情。
  他一着急,追问道:“你心里可是有过他?”
  简宁手上动作一滞,继而抬眸瞪着他,他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你想过他,也没什么的。”
  其实,他问这话也没什么,可配上他此刻的表情和语气,简宁莫名心中就来了气。她撂下衣裳,不由分说将他撵了出去。又去卧房自榻上拿了他的被子,扔给他,剥夺了他睡榻的权力。
  “娘子,我没别的意思,你听我解释……”
  他扒着门,还不想走。
  简宁在门内啐了他一口,“呸!谁是你娘子?去睡马棚吧你!”
  丁有田搂着被子站在门外,好话说了一箩筐,简宁就是不理他。估计没戏了,他想去东屋吧,考虑到大宝有伤,怕夜里翻身挤压到他。想了想,他搂着被子去了刘瞎子家。
  “你这是……”刘瞎子开门,看他抱床被子,愣住了。
  “我被娘子赶出来了,师父,你不嫌弃徒儿吧?要不嫌弃,徒儿跟你挤一晚。”
  “嫌弃!”刘瞎子抬脚挡住他。
  这么直白?都不带拐弯的?
  “师父……”他可怜巴巴的,还轻咳了两声。
  “要死死远点。”刘瞎子不为所动,看他的眼神像是想要打死他,“医馆不能睡?非得上我这?”
  “钥匙在房里,徒儿要能拿到钥匙,也不会大半夜来惊扰师父。”
  “既知惊扰,何必来惊扰。”
  “好歹师徒一场,师父要真如此绝情,莫不如断绝师徒关系吧。拜师时我给你磕了三个头,你还我。你便是还我,你教我的我可还不了。”
  “你还不了凭什么让我还你三个头?不还!门儿都没有。”
  “门可以有。”
  丁有田咧嘴笑了,不由分说闯了进去,“咱们继续做师徒,这门儿就有了。”
  “你怎不对你娘子耍无赖?没用的东西。”
  没用就没用吧,丁有田把被子撂在刘瞎子床上,刚要躺下,想起刘瞎子家里还有张竹床,从前孟氏把他一家赶到刘瞎子家时睡过那张竹床。
  “那张竹床呢?”他里外找了一圈没找着。
  “劈了,当柴禾烧了。”
  “不可能。定是放去密室了,我去找下,不信我找不到你的密室。”
  “消停些吧,再闹,我也学你娘子撵你出去。”
  “两个男人睡一张床不妥,你纵不嫌弃我,我嫌弃你。”
  “你自睡你的。”刘瞎子懒得再理会他,闭目盘腿坐在圈椅上,屏息静气打起坐来,如老僧入定一般。
  不一会,他头顶冒起袅袅白雾,丁有田暗称神奇,试着学了下,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怎么也做不到刘瞎子那样,把两腿交叠到一块,只得无奈放弃。
  翌日,简宁醒来,在大宝房里没看到丁有田,估摸着他是上刘瞎子家睡了。
  她打来水,看着大宝服过药,去院里试着打了一套太极拳。比昨天情形好些了,她又试着练册子上的第二招式,还是不行,她没再强行练。
  “师父。”马小麦来了。
  “昨儿你爹为什么打你?伤好些没?”
  “嗨,没事,一点不疼,就起了一点印子,算不得伤。”
  “不疼你能哭?我给你上点药吧。”
  “真不用。我不是因为打疼了哭,是我……”马小麦挠挠头,怪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自己错了,爹说娘怀了身子,今儿我一定好好帮我娘干活,再不贪玩躲懒了。我爹说我不小了,该懂点事儿了。”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简宁心里想着,年后是不是得暂时放田氏几个月假啊?毕竟酿酒不是个轻松活儿。
  昨晚,她把丁有田撵走后,马福全又给她发消息,问起丁平顺和三娘之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知道得不是很清楚。田氏跟他提了年后办镖局,要不要请丁平顺去打杂这事,他问简宁的意见。
  简宁的意见是暂时不用,丁平顺那人看着表面老实,实际奸滑得很,她事后有侧面打听过,街坊四邻对他的评价多半不好。
  不是她不想帮常氏,常氏这人没话说,但摊上丁平顺这么个男人,这辈子也是够呛。就看她家丁盛日后能否有出息,享不到男人的福,能享儿子的福也算不错了。
  丁三爷来后,送丁盛和马小米去了学堂,又去码头帮简宁打听了,二十八有艘船正好去竹岭县,他交付了订金,给他们一家在船上定了房间。 第286章 爆发蛊症   丁有田在刘瞎子那睡了一晚回来,看见正屋门没上锁,他直接把被子抱回了榻上。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过一晚,重回自己卧房,哪怕只是一张床榻,心里也觉得无比踏实。
  简宁还以为他会和大宝挤睡一晚,瞧见他抱着被子打外面进来,知道是去了刘瞎子那儿。
  “你没请刘叔一块去竹岭县过年吗?”
  “问了,他不去。”
  他话里没带好气,简宁扭头看他,他一下端正了态度,赔笑道:“师父说过年听书的人多,他打今儿起就搬去镇上住。”
  简宁白了他一眼。
  二十八号一大早,她爬起练完功,把早饭午饭一并做了,午饭用食盒盛了放进了百草间。还有早两日她置办的,带给秦老伯和冯大娘的家乡特产都放了进去,只把风吹烟熏的野猪肉和野鸡野兔放在外面。
  吃过早饭,丁三爷来了,他赶车把他们一家送到了码头。
  简宁没想到这个时空的造船术竟然还较先进,他们搭乘的是一艘客货两用船,船身高大如楼,首尾高昂,两侧有护板,共有三层,最下面一层装货,上面两层载人。船上还有灶屋,茅厕,单是划桨的船夫就有二十来号人。
  船帆升起后,犹如巨大的蝴蝶翅膀,大妞她们三个打登上船开始就兴奋不已,只大宝镇定自若,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起锚后,船夫们嘿哟嘿哟喊起号子,三个小丫头更兴奋了,连巧凤都好奇起来。几个小丫头还想跑去船头那边瞧瞧,但船上已经有人在喊,不得在甲板上逗留。
  “行了,看看就得了,进去吧,外面风大。”简宁把她们几个都叫进了房间。
  他们订的上等房间,里面有床,有桌椅板凳,只是褥子摸着都是潮的,看着也不大干净。简宁一上船,先进到房间消过毒,也开窗通过风了。
  “娘,几时能到?”大宝问道。
  “顺利的话,申时便到了。”丁有田问过船老大,他们若赶马车去差不多要五六天的时间,乘船则只需一天功夫。
  出发不到半个时辰,三个丫头话明显少了,大宝也感不适,简宁让他们躺床上睡会。转眸去看丁有田,他脸色都白了。
  除去简宁,丁有田他们都是头回坐船,来前简宁已经给他们吃过晕船药,只丁有田拒绝了。理由是简宁没吃,简宁是不晕船的,他要逞强,简宁也不去管他,反正他要晕船遭罪的是他自己。
  “你还坚持不吃药吗?”看他脸色越来越白,显见极度不适,简宁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摇头。
  “行,一会你想吃,也不给你。”
  隔会,丁有田拉开门,去外面吹了会风,感觉好些了,才又回到房间。
  午时,简宁把早上做的午饭拿了出来,巧凤见摆了一桌子,惊讶地问道:“师父,你就带了一个食盒,怎的装下了这许多的饭菜?”
  “你师父会变戏法。”丁有田话落,捂嘴夺门而出,隔会,转来,简宁递了杯水给他,“喝口水,压压。”
  简宁把晕船药化在了灵泉水里,他接过,一饮而尽。之后,感觉好多了才用了些饭食,吃完,他揉揉胸口,“应该早点进食,吃了心里受用多了,总算挺过来了。”
  巧凤笑而不语,她可是瞧见她师父把药化在了水杯里。
  下午,大宝他们可能是适应了,一个个又精神起来,一家人说说笑笑,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了。
  但是令简宁他们始料不及的是,船只驶入港湾后被告知,竹岭县自前儿起爆发了大规模的蛊症,也叫大肚子病。
  丁有田一听,脸都变色了,他听村里老一辈人讲过,蛊症极难医治。当年就是因为蛊症蔓延,再加上灾荒,族人才背井离乡一路逃到了丁家村。
  他把简宁拉到船尾,悄声问她,“你可有法子能解蛊症?”
  “能治,问题是官府现在不让船只靠岸。”
  简宁话落,前面铺天盖地响起,“丁家村的简娘子在不在船上”的喊话声。
  “娘!”
  “师父”
  大宝和巧凤一前一后走了来。
  “娘,秦叔叔派人划了小船来接我们了。”大宝道。
  之前丁有田回了信给秦薏帆,告知了二十八号携全家前往竹岭县,因此他早早派人在此候着了。
  简宁回房间取出了七套防护衣和鞋套及口罩,每个人都全副武装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登上了小船。巧凤此时对简宁的景仰真个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大宝和大妞几个早见怪不怪了。
  上岸后,还没进城,简宁已看到好几个面黄肌瘦大肚子的患者,蛊症其实就是血吸虫病。这病在她从前所在的时空流传有两千多年,直到解放后才彻底杜绝。
  “不要去触碰任何东西,尤其是水。”简宁吓嘱他们几个,又告诉巧凤,“这病也叫血吸虫病,是寄生虫卵通过排泄物进入水源,再被另一种中间宿主螺蜗摄入,成为寄生虫的幼虫。当地人若食用了这种螺蜗,就会一传十,十传百。”
  巧凤闻言,胃里立刻翻江倒海上了,以前她专门到处搜集螺蜗,吃过不少,她可不想变成大肚婆,一时吓得面如土色。
  简宁看她眼,道:“只要煮熟了,没有血吸虫的虫卵便不碍事,不然你早发作了,哪里还能安然无恙。”
  “往后打死不吃了。”
  “不吃也好,那东西本来就易招惹寄生虫。”
  城内情形更糟糕,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简宁他们一行随同前来接他们的衙役进城后,入目所见,令她想起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的,形容整个村子的人感染血吸虫病后的惨景:“千村薛荔人遗吃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这病不但传染极广,危害性更是巨大,一旦感染,除去肝腹肿大,还会浑身无力,死亡率极高。
  街上看不到几个人,偶尔看到一两个,也都是东倒西歪大着肚子的。街道两旁店铺几乎门户大开,但里面同样看不到几个人,却隐隐有哀嚎声传出。
  若搁在以往,几个衙役领着一群装束怪异的人走过,民众早围上来看稀奇了。然这会,纵有人看到他们,连瞟一眼的精力都没有。
  “简娘子,是你们吗?”
  前方空荡的街道上过来一顶轿子,跟在轿旁的仆妇掀起轿帘,戴着面纱的梅娘探出头来,看向了简宁。 第287章 疫虫变异   简宁紧走几步,离轿子半米左右停下了,在没检测之前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很有必要。万一只是症状看去像血吸虫病,又或者这个时空里的血吸虫有变异,任何轻微接触都能传染就麻烦了。
  因为按照常理,感染血吸虫病要到中后期才会出现水肿,哪有一经爆发就冒出这么多水肿患者。
  她不得不慎重。
  梅娘原本一只脚已伸出轿外,见状,又缩了回去。
  “姐姐莫要见怪,身为医者,治病救人的前提是得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否则何以救人?”简宁镇定自若地道。
  “妹妹放心,姐姐省得。”
  “还请姐姐安排一处院子,找几个患者过来,我好即刻检测找出病因,方好对症下药。”
  梅娘点头:“我家相公昨儿有了症状,怕把病气过给我们,故一夜未归。衙门里好几人都染上了。有劳妹妹辛苦一趟,你们且随我去衙门吧,不远,拐过前面街口便到了。”
  简宁招呼丁有田他们跟上,一行人尾随在梅娘乘坐的轿子后到了县衙外。
  “妹妹。”
  落轿后,梅娘没让家中仆妇搀扶,自个从轿里下来,并自觉离简宁半米远站定。侧身福了一礼,道:“姐姐想进去瞧下我家相公,不知他此刻情形如何。妹妹身上所穿衣物可还有?”
  “有的。”简宁作势去背篓里翻找,并看眼丁有田,他会意,上前半步看似和简宁说话,实则挡住了他人视线。
  大宝不明所以,但也过来帮着遮挡。
  简宁自百草间拿了一套出来,和她自己身上所穿同码数的防护服,走过去递给了梅娘。
  待她穿上,进去前,简宁又叮嘱一句:”不要接触任何水源。“
  衙门里,几个衙役或坐或靠墙站着,个个看去神思倦怠,有气无力的样子。
  瞧见他们一行人过来,一面上蒙着黑布的捕快迎了上来,没等他开口,梅娘先道:“是我,我相公在哪?”
  她声音软软糯糯,极是柔和,那捕头一听,微低了头,“原来是夫人,请随我来。”
  秦薏帆早起后便腹泄不止,面上皮疹密密麻麻,人已几近虚脱。简宁让领他们过来后堂的捕快,去把几个感染的衙役都叫来,然后先给秦薏帆采集了血样,待那几个衙役来后依次采集完毕。
  “跟我来。”丁有田已经让梅娘安排了空房间,他领着简宁去了。
  约摸不到半个时辰,简宁从百草间出来,一脸凝重,不出她所料,果然是变了异的血吸虫。
  “情况不妙,无法医治么?”丁有田心下一沉。
  “现在还不好说,我先给他们注射,缓解一下病情,具体如何医治我还得琢磨一下。“
  简宁拿了些吡喹酮和注射器出来,又另拿了一大包药,全部搁进丁有田用篾条给她做的药箱里。她出来给秦薏帆和几个衙役注射过后,几人症状都不同程度的有所缓解。
  但也仅仅只是缓解,并不能彻底根治。
  “秦大人。”简宁道:“眼下要紧的是全面消毒,切断现有的水源,让城中百姓去山上找泉水。挑回来后也要消毒,我药箱里备有一些药,正好用得上,只是数量不多。”
  她拿出漂白粉和臭痒水及含氯剂,“找几个没染病的捕快和衙役,让他们去大街上或挨家挨户告知,把这些药水撒在井里,暂时不要再用井水,得净化几日方可饮用。”
  “另外,把城里郎中都找来,我需要大量草药,可让他们把样本分发下去,发动全城能动的百姓上山去采药草。”
  民众的力量是无限的,疫情无情人有情,只有依靠团结的力量才能战胜疫情。
  她有条不紊,不急不躁,很大程度上安抚了在场的所有人。秦薏帆撑起身子,喊过丁有田和先前那捕头,“把能动的人都召集起来,传下话去,所有人听从丁兄调派,把简娘子安排的事项一一落到实处,速去!”
  丁有田无官职在身,但事急从权,他也没推诿,当即拱手道:”谢兄之信任,我定当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怠慢,还请放宽心,好生将养着才是。“
  他同那名捕头拿上简宁给的几大包药,快步去了。
  不多时,另有捕快带了数十位郎中前来,其中多数都是年过半百的老郎中,简宁也没客套,见过礼后,上来便自报家门,自称是隐世神医的关门弟子,只有如此方能快速让这些老郎中配合她的救治工作。
  ”我需要九仙草、麻柳叶、千金子、乌桕、鸭跖草等草药,烦请各位前辈自药铺里出些样本,好发动城中百姓去山上找寻,多谢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所报药草在场郎中一听,心中都有了数。内里有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老郎中,捋须微点几下头道:“老夫来前捡了十几味药草,小娘子所报药草皆带了来。”
  老郎中姓甘,简宁所报药草其中几味,他昨儿就拿来煎水让家人服用了,颇有成效,家中目前无一人感染。
  他打开药箱,把简宁所需药草都拿了出来,交给了领他们来的捕快。
  “瞧我,竟糊涂了,想必孩子们都饿了吧?”梅娘道:“家中点心想是无碍,我这便回去取来,先用点点心给孩子们垫垫肚子。我再命人去山上打泉水来做饭,我亲自下厨做,妹妹尽可放心。”
  她说着要走,简宁忙叫住她。
  ”姐姐暂且留步,今儿在船上午饭吃得迟些,我还有事要姐姐交代下去。可让人传话,让城中已经出现水肿的患者,来衙门外排队就医。”
  “今儿我带来的药数量不多,仅够前五十人的量,届时先紧着重症的患者。另告诉大伙儿,不用着急,采来草药我自会再炼制出来,让他们放心便是。”
  秦薏帆听罢,手朝立在边上的一衙役指了下,那衙役立时领命而去。
  “妹妹若无他事,我这就先回去打个转,顺便也禀告公婆一声,告知二老你们一家子已经到了,好叫他们安心。”
  梅娘侧身朝简宁施了一礼,带着仆妇匆匆去了。 第288章 天灾人祸   甘郎中在梅娘走后冲简宁拱了拱手,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两人走至一旁,简宁站定问道。
  “小娘子乃隐世高人之徒,在小娘子面前老夫哪当得起先生二字?若蒙不弃,唤老夫一声甘老儿,或甘大叔即可。“
  简宁虽穿了防护服,但自百草间出来便摘了帽子,尽管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听声音观眉眼,甘郎中也知她年岁不大。
  “恭敬不如从命,如此我便叫你甘大叔。”
  甘郎中点点头,沉吟会,看向简宁道:“老夫心中有个疑问,按医书记载,此次蛊症似是而非,老夫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实在参不透内里古怪,不知小娘子可有高见?“
  ”的确。正常来说,这两日才爆发,不应该有这么多人出现后期才有的水肿。我也为此纳闷,只怕是......“
  ”人祸?“甘郎中目光烔烔看着她道。
  简宁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微一摇头,”暂时尚未可知。“
  没十足把握的事,简宁轻易不作置喙,但老郎中一句人祸,解开了她心中的困扰。之前通过秦薏帆等人的血清检测,她发觉了异常,却没往那上面去想。
  毕竟,谁会那么丧心病狂与全城人为敌呢?
  她只想着,前段时间闹灾荒,通常大灾过后会有大疫,不是动物感染就是人感染。压根没往人为之祸上去想。
  “秦大哥,我需要一个重症病患来检测,已经出现水肿的,现在,马上。”她走去秦薏帆边上,若是人为养的蛊虫,只有检测重症患者才能确定。
  就是检测出确有人为因素,还得找到源头,找到宿主,杀死母蛊方能彻底除疫。
  秦薏帆这会比先前又好上几分,自简宁给他注射过吡喹酮,直到现在他都没再腹泻过,精神也肉眼可见的好转。他自床上坐了起来,“这个易得,城中百姓好些都水肿了,我这便去给你叫个过来。“
  他起身,刚站起,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了几晃,要不是简宁眼明手快搀了一把,他人已栽倒在地。
  ”老夫去叫,小娘子稍候。“
  ”等等,我同你一道去。“
  简宁叫住甘郎中,提上药箱和他一块往外走去,如秦薏帆所言,城中水肿患者不在少数,只是提取血样遇到点麻烦。她同着甘郎中连去了好几户人家,一听说要抽血,个个惊得瞪大眼,哪怕被病折磨得生不如死,也架不住百姓心中害怕啊!
  “小娘子莫怪。”甘郎中怕简宁恼怒,安抚她道:“抽血查验,漫说他们害怕,就是老夫心中也惶恐。这闻所未闻之事,一时半会想让他们接受,怕不是容易的事。”
  简宁听他一番话,不由心生佩服,这老先生是个大医厚德,精博至善之人。另换个人,指不定早破口大骂这些百姓不知好歹了,就是她自己,刚刚心里也颇有几分懊恼的。
  “老先生放心,我不会计较,更不会泄气,事在人为,我们再去找人问问。”
  “你看,说了叫老夫甘大叔就好,老先生委实担当不起,可别折了老夫的寿。”
  “好,甘大叔,我们去那边问问吧。”
  两人又走了好几家,无一例外都遭拒了,最后一年轻妇人站了出来,她肝腹已肿得很大,看去像怀胎五六个月的孕妇。她九岁的女儿也是。
  那妇人的汉子还想拦着,被她骂了一通,“与其半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不如让这女郎中抽了血去查验。若治得好,是我们娘俩的造化,治不好,也是我们娘俩的命!”
  “这命都快没了,留着血,你喝呀?”
  妇人强撑着一气说完这通话,累得直喘气,“也不知为啥,浑身使不上劲,说几句话都累。”
  看得出这妇人在家里很强势,简宁采集了血样,又给她母女俩注射了吡喹酮。待她和甘郎中转回衙门,吓了一跳,就这么会功夫,衙门外已然聚了上百号病患。
  这些病患当中,过半数都挺着大肚子,有些靠亲人搀扶着,有些则是躺在铺着褥子的门板上。
  哼哼唧唧声此起彼伏。
  "甘大叔,劳烦你跟大伙儿交代下,凡出现肝腹肿的留下,余者明儿再来排队。“有了先前的经验,简宁担心这些老百姓会排斥她这个外来的,还是个年轻的女医者,遂请甘郎中上前告知他们。
  甘郎中在本地有些儿声望,一些百姓识得他是“百福康”的老板,有几个家贫看不起病的病患家属已然激动起来,冲他大喊着:“甘郎中,行行好,救救大伙吧!”
  这些百姓当中,有些人对蛊症其实不抱希望,从来没听说过蛊症治得好的,不过是衙役们上门递了话,说是可以免费医治。想着横竖在家捱着难受,又不用诊金,这才赶过来的。
  “听我说,秦大人召集我等前来,为的就是给大伙儿看病。秦大人还特地请来了隐世高人的弟子,专为此次咱们县的蛊症而来。但今儿药品数量不多,重症的先治,请你们相信老夫,每个人都能得到医治,咱们先紧着重症的,好不好?“
  衙门口一阵骚动,大伙儿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简宁挎着医箱走到了一躺在门板上哀嚎的老者边上,她举起手中针筒,尽量放柔了声音:“老伯,我先给你注射一针,过会你就会感觉身子轻快很多,你可愿意一试?”
  “你就是甘郎中说的那位隐世高人之徒么?”老者的儿子,面上也生了些许皮疹,他打量着简宁,许是见她年轻,又是个女的,看去犹豫不决。
  “唉啊......”老者哼叽着,费力抬起一只胳膊,示意简宁给他打针。
  “家父同意了,那便打吧。”老者儿子头一点,“打吧!”
  周遭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简宁和老者身上,简宁一边晃着药瓶稀释吡喹酮,一边吩咐老者的儿子把老者领口解开,露出左上臂。
  众目睽睽之下,她镇定自若地给老者注射完,直起身,面向大伙儿道:“你们可以静观一会,待这位老伯感觉好些儿,愿意扎针的从重症到轻症,排好队,只排到前四十八,余者明儿一早再来。“
  说罢,她招呼甘郎中,抬脚朝衙门里走去。 第289章 大豆验蛊   梅娘已自家中取来糕点,简宁和丁有田不在,四小只和巧凤没人敢伸手去接。连二妞都摆手推说不饿。
  临来前,简宁交代过,到了这儿要守规矩,懂礼貌,他们一个个都记着呢。
  “妹妹,你家这几个孩子教得可真好,想是未经你们允许,东西搁在这,说什么也不肯吃。”
  看见简宁同着甘郎中走来,梅娘笑盈盈地迎上前,离她半米远站定,“妹妹真是活菩萨,这才多大功夫,我相公说感觉松活多了,气色也略好些了。”
  “姐姐我可怎么谢你才好呢?来了连口水都喝不上,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姐姐这话便见外了,我本是郎中,治病救人是行医者的本份。姐姐有孕在身,万事还是谨慎些好,城中水未净化好之前,暂且勿饮用。我背篓里带有水,待我取来。”
  早上来之前,简宁确用水袋灌了两袋灵泉水,她去房里重新灌满了两袋水出来,一袋给了梅娘,一袋给了巧凤,“姐姐,一会做饭用这里头的水。”
  “巧凤。”她又告诉巧凤,“你们几个不必再戴衣服上的帽子,梅姨拿来的糕点你们先吃几块垫一下,就跟这待着,别到处去,看着点瑶瑶和佳佳。”
  “好的,师父。”
  巧凤把水袋给到大宝手上,她去拿了糕点过来给他们四个分发,又拿了两块给简宁,尔后带着大宝他们守在炭盆边安静吃着糕点。
  “姐姐,我去里屋检测新采集到的血样,别让人闯进来,若有事叫我一声便是。”
  “放心,我不会让人打扰到妹妹。”
  简宁冲甘郎中点下头,“甘大叔,你先自便,我过会再来。”
  甘郎中心中好奇她要如何检测血样,可也知道秘方向来不外露,故而也点头笑道:“去吧,这儿有老夫应付,你自去忙你的。”
  简宁回屋栓上门,进到百草间医药库里,经检测,那妇人和她女儿的血清中存在特异性抗体,包括lgm、lgg、lge等。在她采集血样前,那对母女并未经病原治疗,特异性抗体呈阳性反应,对于确诊血吸虫感染意义很大。
  但,血清检测不出蛊虫,之前简宁也没机会接触过这些,她还以为出现肝腹肿的血清能检测出。而实际只能检测出有较高的交叉反应。
  思量一会,她决定去衙门外找个重症患者,麻翻后带进百草间做个肠镜,看是否能查出。
  她准备开门出去时,脑中忽灵光一闪,乌阿婆给她的医书她给了杨瑾瑜,杨瑾瑜抄录完又还给了她。她依稀记得那本医书里有关于蛊虫的记载。
  因巫蛊之说一直很神秘,包括泰国下降头之类,简宁从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压根不相信科学以外的这些东西,所以偶尔翻到瞟眼就掠过了。
  她从百草间里找出那本医书,翻开找到那段记载,居然真记载有验证体内是否中有蛊虫的方法,而且极其简单。这也太逆天了,只须口含大豆两分钟左右,若豆皮在口中胀皮脱落,如被泡了很久的豆子一样,则能断定体内中了蛊虫。
  反之,则完好无损。
  血清无法检测出的,仅用一粒大豆就能做到,如果实验后果真如此,她只想说一句,真踏马的大写的——牛!
  简宁从房里出来,看到先前回店铺取药草样本的郎中多数都已转来,秦薏帆正在安排人领着他们去挨家挨户分发。
  “甘大叔,借一步说话。”简宁把甘郎中叫到一旁,“你老听过蛊虫没?白牙郡这边可有苗...”古代是不是叫苗族简宁搞不清楚,不过他提到蛊虫,甘郎中面色凝重起来。
  “不瞒你说,老夫先前说心中疑惑便在此。”他捋须沉吟会,扬眉道:“这蛊症来势汹汹,发作得如此之快,实在令老夫费解。先时老夫只想着,会不会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说到这,他四下看看,摆手示意简宁再往旁边走几步,才又压低嗓门道:“你或许不知,前番县令大人施了个妙法儿,令城中几户粮商高价屯粮血赔了一笔,难保其中有人不怀恨在心,借蛊症下了猛药来陷害县令大人。”
  “这边有人会养蛊吗?”简宁同样压低声音道。
  “老夫从前倒是听闻嘎脑族(现今苗族)的人善养蛊,但历代君王都明令禁止巫蛊之术,尤其当今圣上。嘎脑族因而险些被灭族,现如今改叫果雄族,离此不远。”
  “据说果雄族现今不弄蛊,已经失传。小娘子莫非怀疑是有人下了蛊?可是检测出了什么?”
  简宁摇头,她原本以为甘大叔是当地人,想问下看他是否也知道大豆能验蛊虫。做为医者,没人不爱惜自己的羽毛,若冒然行事,事后证明大豆无用,招来患者对她的质疑事小,影响到后续配合治疗就坏事了。
  稍作斟酌,简宁决定相信医书,那本医书是她师父乌阿婆给的,且竹岭县人的外貌特征和口音,给简宁的感觉很像云南那边的人。从地理位置上看也像是云南一带,而云南苗族较多,在她过去对巫蛊的认知里,苗族和巫蛊是密不可分的。
  “不知姐姐府上可有大豆?”简宁问道。
  “怎的,妹妹想吃豆腐?”
  “不,有个几粒就可以了,我要用来做个实验。”
  “我这便打发人去取来。”
  秦薏帆和梅娘的官邸原先就在县衙正堂,东花厅住师爷,西花厅住县丞,后秦薏帆把他爹娘接来后,老秦头住不惯官邸,粮食问题又解决了,他卖房的钱也回来了,便掏钱在县衙附近另购置了房屋,官邸则成了秦薏帆的办公宿舍。
  梅娘身边的仆妇很快取来了大豆,简宁自己含了粒,秦薏帆和梅娘还有甘郎中都各含了一粒。
  她估摸着两分钟差不多后,让几个各自吐出了嘴里的豆子,除去秦薏帆嘴里的豆子胀皮脱落像泡发的一样,他们三人的都完好无损。
  “奇了,莫非是用此法来查验是否中了蛊虫么?”
  秦薏帆听甘郎中提到蛊虫“嗯”了声,随即挑眉看他眼,再又看向简宁,“此次蛊症是有人下了蛊?”
  简宁一怔,继而道:“听大人语气,似是知道谁会下蛊?” 第290章 偏不信邪   秦薏帆想要坐起,他才躺下没一会,气色虽好了些许,浑身还是绵软无力。梅娘想上前扶他,被他摇头拒绝。
  他自己撑着枕后床架子,慢慢坐起,转目四下扫眼,视线最后落回梅娘身上,“你来时可瞧见过月婵?”
  “没有,妾身还以为帆郎打发他去办差了。”梅娘先前同着简宁一家过来时就没看见月婵,而平日他和自家相公几乎形影不离,终日如影子一般随侍左右。
  “怎的,你没指派他差事,那他能上哪去?”
  是啊,能上哪去?秦薏帆眉毛拧成了结,细思好像自吃过早饭后就没见他人影。起先,他以为他是出去给自己抓药去了,也没在意。后腹泻不止,拉得天昏地暗,一时倒把他给忘了。
  “月婵是谁,人不见了吗?”简宁问道。
  “是我家相公的长随,整日里难得开口说上一句话儿的人。”梅娘说罢,转眸看秦薏帆,“帆郎突然问起他,可是他有何不妥?”
  秦薏帆摇头,“简娘子。”他抬眼看简宁,“你适才说用大豆做实验,可是已经证实了此番蛊症是人为,是有人下了蛊虫在井里么?”
  简宁道:“是不是完全人为还不能确定,大灾过后通常都会有大疫,所以也有可能是借着爆发蛊症借机下了蛊。正常来说,蛊症刚爆发,不会出现后期才有的肝腹肿。”
  “能彻底治好吗?”这是秦薏帆最关心的问题,全城过半百姓突发蛊症,而且一经发现便如此迅猛,他这个县令真是当得一言难尽。
  上任伊始,先是蝗灾,后是蛊症,坏事一桩接一桩,老天仿佛跟他过不去似的。
  他容色一凛,他这人偏不信邪,他命由他不由天!
  “大人。”
  县衙外骚动起来,一衙役快步走来禀告:“百姓为排队闹起来了,这位娘子医术了得。”他看眼简宁,面上隐露喜色,“先前那老儿这会已经能坐起了,说是感觉腹胀好些,这下了不得了,好些病患家人为抢位快打起来了!”
  简宁没等秦薏帆发话,挎上医箱人已朝外走去。
  “师父,我也去。”巧凤见状,忙起身跟上她,一同去了县衙外。
  门外百姓看到简宁,乌央央跪下一大片,“女菩萨来了,都别吵了!”
  “女菩萨,我等有眼无珠,求你大发慈悲,快些救救我等吧!”
  “求你了,活菩萨……”
  大伙儿你一言他一语,七嘴八舌,闹哄哄的,还混杂着病患的哼唧声。
  简宁背着医箱站在右边石狮旁,大声道:“安静,先安静,听我一言!既然你们管我叫女菩萨,就听我说。”
  两个带刀衙役也帮着喊话,让百姓先安静下来,简宁又连喊几嗓子,人群这才消停了,个个都竖起耳朵,看向她。
  “只出疹子,发热腹泻的,左边排队,我让我徒儿先给大伙分发药片。肝腹肿大的右边排队,症状重的排前面,轻的排后面。另外,请大伙放心,只要大家都帮忙上山采草药,我会连夜配制药水。”
  “我保证,人人都会得到救治,而且分文不取,不用你们花费一文钱,这病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人!早一天晚一天都能治好,还请大家伙全力配合,不要争抢,不要打闹!若再喧哗,我可不保证不会一走了之,听清楚了没?”
  “清楚了,现在就开始排队!”
  “有不明白的,不放心的,过会可以来问我。”
  她说了这许多,下面百姓就记住几点,不要一文钱,不会死人,都能得到救治,再闹下去她会甩手走人,到时能否活命就难说了。于是乎,百姓纷纷按她所言,分往两边排队,不再争抢。
  有些人排到右边,回头一看,身后还有比自个肚子肿得更大的,自觉让出位置,排去后面。
  气氛一下和谐起来,很多时候往往就是这样,没人出来控场乱作一团,因为大伙心里没底自然会慌乱。但凡有人站出来给了定心丸,瞬间花好月好人更好。
  好些都是街坊四邻,熟头熟脸的,平素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既然人人都能得到救治,还争什么抢什么呢?
  简宁拿出药给巧凤,叮嘱她用法用量,让她依次分发给左边的人群,自己则给排在右边的重症患者挨个注射起吡喹酮。她站在县衙门口灯笼下,每喊下一位,被家人搀扶上来的病患,皆对她手中的注射器感到又是新奇又是害怕,有些极度怕疼的紧张到不敢呼吸。
  “扭过头,不要看。”简宁柔声道,她刚学习打针时,曾因患者极度紧张,一针下去,肌肉猛一收缩,导致针头都扎歪了。
  梅娘命人送了两盏灯笼出来,两个帮着维持秩序的衙役一人提了盏,给简宁和分发药片的巧凤照着亮。
  闻讯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赶来一打听,得明儿才能排上队,大伙也不肯散去,都翘首望着简宁手上的动作,她每注射完一个患者,都有人围上来打听注射后的反应。
  简宁给百姓注射时也一一告知,家中井水未经消毒不要再饮用,配合官府先消毒,家中能动的人都上山去背泉水。
  她这里注射到二十来号人后,丁有田同着县丞蔡思贝并捕快衙役回来了,他没顾上跟简宁打招呼,匆匆瞟她眼,径直入县衙奔着后堂而去。
  隔会,师爷范兆学带着几人也转来了。
  简宁这头还没忙活完,又见丁有田和县丞蔡思贝带人往左边街道去了,两人边走边还议论着什么,看去挺急的样子。
  发生何事?简宁用完手里的药,告知大伙明儿辰时再来排队,从下船忙活到现在,她身上伤势本就没彻底好全,已觉分外疲劳。百姓还不肯散去,好些人涌上来围着简宁问东问西,巧凤那边也发完了药,她朝简宁这边走了来。
  “都先回去吧,明儿一早再来,我师父打下船还水米未沾,想问什么明儿再问不迟。”
  两个衙役也上来赶人,简宁这才得以脱身,心里惦记着不知丁有田又干嘛去了,她背上空药箱同着巧凤入了县衙,进到后堂看到师爷范兆学在跟秦薏帆说着什么。
  看到她过来,范兆学噤声,没再言语。 第291章 互相提防   简宁本还想问下秦薏帆,丁有田刚回来又干嘛去了,看范兆学的神情像是有要事跟秦薏帆禀报,不方便自己旁听的样子,正要走开,秦薏帆叫住了她。
  “累坏了吧?快坐下歇歇。”秦薏帆话落,一衙役已搬过一把椅子,秦薏帆侧卧在床上,他下巴朝简宁点下,看向范兆学道:“这是简娘子,丁兄的内人,先前来时没顾上给你们介绍,是个医术精湛的女郎中。不是外人,不妨事,你接着说。”
  范兆学朝简宁拱拱手,才又接着道:“这个,依在下看,非常时期,还是不可掉以轻心。他毕竟是连任的,又是当地人,与本地粮商素日往来就较为密切,就当是防患于未然吧。”
  简宁猜他说的是县丞蔡思贝,那人一看就是当地人,厚嘴唇,眼睛较凹,肤色黝黑,给人感觉不好接近,也不好相处。这师爷面相倒生得好,来时在船上闲聊她听丁有田说过,县衙里的主要领导班子,除去县令还有县丞和主簿。
  县丞相当于副县令,正八品,职责是文书、仓库等的管理,职掌粮马、巡捕之事。小事可独立处理,大事则无决断权,这个职位是对县令的制衡和监督,并有弹劾县令之能。
  而师爷官不入品,用现代话说就是不在体制内,属县令面向社会招聘或是经人举荐及自荐人员。职责主要是协助县令处理日常工作,提供后勤保障,包括记录文书,处理案件纠纷等。
  最主要的工作还是制衡监督县丞,所以他向秦薏帆反映蔡思贝无可厚非,是他职责所在。
  可在简宁看来,这无异是背后打人小报告,对他的印象不由大打折扣,姑且不论蔡思贝品行如何,在她想来说是非的往往就是是非人。
  她反倒觉得这个范兆学有问题。
  见他暂时无话,简宁便问道:“不知大人给我相公和县丞又派了何差事,我看他二人回来脚没沾地又匆匆出去了,可是有什么急事?若有用得上我出力的,大人但说无妨。”
  “弟妹客气了,丁兄与我乃是少年同窗,不是外人。弟妹若是不嫌我托大,唤声大哥即可。”
  秦薏帆说罢,顿会,又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有一长随,名唤月婵,自早上出去一直未归。不过他会点拳脚,我原也不担心,先前他们几个转来我顺嘴提了一句,丁兄便说他们去各家分发药物,恍惚听到有人提到过月婵这个名字。他说记得在哪个地方听说的,他要去打听,县丞便陪同他一块去了。”
  简宁知道丁有田的记忆力好,可人生地不熟,外面天又黑了,她心里还是隐有些担心。
  “我出去看看,没准能遇上他们。”
  她起身要走,秦薏帆道:“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这一去又没目标,却要上何处找去?莫不如安心在这等着,兴许他二人一会便回来了。”
  简宁扯出一缕笑,“没事,只当出去转转,顺便看下他们把草药样本都发下去没。”
  因县衙里人手不够,城里的那些郎中,都随着没感染的捕快衙役去分发药草了,她出去就算碰不到丁有田他们,要打听到回县衙的路也不是什么难事,没准还能遇上甘郎中他们。
  简宁出来往左边街道去了,虽然她对范兆学的印象打了折扣,可他既然说了要秦薏帆提防蔡思贝,丁有田跟着他一块出去她心里还是隐隐放不下。
  主要经过大豆验证法,现已证实此次蛊症是有人暗地里下了蛊,先前甘郎中又提到过本地粮商对秦薏帆怨气很大。历来官商之间相互都会有些勾结,无论是县丞还是师爷都是他们拉拢的对象。
  最令简宁担心的是,前番秦薏帆对付粮商那招又是丁有田给他支的招,万一秦薏帆跟他下面的人说了,若和粮商勾结的人是县丞蔡思贝,那么丁有田此去肯定会有危险。
  想到这,她心里开始焦虑,暗后悔没有把果果或者毛球给带来,她身上也没有丁有田之物,要不放架气味追踪器也能定位丁有田的去向。
  此刻,她只能凭运气瞎撞,顺着左边街道去找,还好她运气不坏,走到前面街角正不知往左往右之际,丁有田同着县丞过来了。
  “娘子,你怎的在此?可是出来寻我的?”丁有田借着街道两旁人家屋檐下的灯笼,看见她眉眼满是忧色,便猜到她是前来找自己的,唇角不由噙上了一抹笑意。
  “谁找你?”简宁斜睨他一眼,“找到要找的人没?”
  还说不是出来寻他的,要不是怎会知道他是出来找人的?丁有田也不说破,心里美滋滋的,他摸摸鼻子,道:“找到了,那人早上在‘花间巷’看到过月婵,因听说县令大人也病倒了,而他平素和县令大人寸步不离,如今县令大人病倒了他却跑外面逍遥去了。那人觉着他往日的忠心都是装出来的,故多了几句嘴,这才被我听到。”
  花间巷,一听就是风月场所,虽然简宁没见过月婵,可谁一大早去风月场所寻欢啊?
  她脚下一滞,“那你们去花间巷找过没?”
  县丞蔡思贝在丁有田开口前,抢先道:“花间巷乃烟花之地,所居百姓不多,我等前去打听过了,确有人看到他,说是他好像在等人。但月婵在城中并无亲朋,往日也从不单独外出,事出反常必有妖,只怕他凶多吉少,我等回去向县令大人讨要手令,再前去挨家挨户搜寻。”
  烟花之地,若要搜寻,是需要县令大人的手令,否则他们是无权擅闯的。
  “那还等什么,快走,一会我同你们一块去寻他。”简宁有气味追踪器,只要回去拿件月婵贴身用的物件即可,锁定目标便能节省不少时间。
  “行,娘子一同前去再好不过,只是有一样。”丁有田叮嘱她道:“一会见到薏帆兄娘子不必多说什么,拿了手令我们再去找人便是。”
  这是闹哪样?简宁不动声色瞟眼县丞,看样子丁有田是信任此人的,他跟他一块出来,安然无恙,这人在她心里的危险指数也暂时略减了几分。 第292章 外出寻人   简宁他们返回县衙,梅娘同仆妇已做好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看到简宁和丁有田,梅娘一脸歉意迎上前,“一来把你们忙得团团转,本意是请你们过来两家好好聚一聚的,结果摊上……着实让我过意不去。”
  “姐姐,你来,我替你把下脉,正好这会子得了闲。”简宁把梅娘拉到一旁,一边替她把脉一边悄声问她,“可有月婵的随身之物,悄悄儿拿一样给我。”
  梅娘从不过问秦薏帆公务上的事,但她是个聪明伶俐的,见简宁背着人悄声问自己,一下领会到,微一颌首,同样压低声音:“好,我这便亲自去他房里拿,只要是随身常用的即可,对么?”
  简宁“嗯”一声,接着笑道:“恭喜姐姐,脉象平稳有力,只要安心养胎即可。”
  “先去吃饭吧,可别饿坏了。”梅娘见她主动拉自己手了,想是肢体接触不会感染,也就笑着拍了拍她肩膀,又悄悄在她肩上按了按,意思,她这就去办妥她交代的事,让她放心。
  简宁确实饿了,巧凤和大宝几个已在桌边立着了,大人没落座他们是不会先自行坐下的。
  “吃吧,在秦伯伯和梅姨这不必拘礼,一会吃过饭,娘和爹爹出去转转,你们就在这玩,要是秦伯伯精神好,你们陪着秦伯伯说说话,给他讲下娘给你们说的故事也成。”
  简宁说罢,给自个和丁有田先盛了碗饭,又招呼丁有田过来先把饭吃了,饿着肚子是办不好事的。
  他们一家围在桌上用餐,跟着梅娘的仆妇笑眯眯地上前告知,“这桌的饭食都是给你们一家准备的,用的娘子给的袋子里的水做的,只管放心用。”
  “那你们呢?”简宁问。
  仆妇道:“娘子放心,灶屋还有,用的也是娘子给的那袋水,凡费水需要清洗的菜都没做。若不合小公子和小小姐们的口味,也请将就着先对付一顿,明儿水消完毒干净了,夫人会请‘醉仙居’的厨子过来,专门给小公子小小姐们做顿好吃的,包管他们喜欢。”
  “他们都不挑食,费心了,多谢。”简宁看这仆妇的穿戴气势不同常人,一言一行,包括站姿,一看都是受过大户人家调教的,知道多半是梅娘陪嫁的妈妈。
  “妈妈,你自去吃饭,不用管我们。我们也不是什么大户之家,没那么多的讲究,不须人在旁侍候着。”
  那仆妇闻言,冲简宁福了一礼,要不是简宁来时离梅娘轿子半米远,怕简宁心里还有忌讳,早在简宁盛饭时她就会上前替她盛的。
  “多谢夫人体谅,那你们慢用。”她笑眯眯地走了,心里对简宁他们一家人的好感直线飚升。
  简宁和丁有田都只吃了一点,便起身了。他们刚离开饭桌,县丞也回家扒了碗饭来了。
  县丞和师爷的家都在县衙,先前他看简宁和丁有田在吃饭,师爷又守在秦薏帆边上,索性也先回去了,这会转来见师爷还在,他略一沉吟,看向秦薏帆道:“大人,属下打听到月婵去了花间巷,他若无事早转来了,只怕有什么不测。属下留了人在花间巷盯着,还请大人示下,如需搜查,属下拿了大人手令这便赶过去。”
  “谁会害他?”师爷范兆学瞥眼县丞,“眼下城内蛊症闹得百姓人心惶惶,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这时候谁还敢在外面晃悠?花间巷那种地方就更无人去了,你这大张旗鼓的岂不是越发闹得人心不安?”
  县丞反驳道:“这好好的人没影了,依师爷之意不必理会,不用管他死活了?”
  师爷轻嗤一声,“他会拳脚功夫,一般人谁近得他身?依我看,他多半是看大人感染蛊症出去寻方问药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有甚奇怪的?”
  县丞还想说什么,被秦薏帆用手势止住,“休要争论,我自有主张。”他招手示意师爷上前,扶他起来。
  “大人,你这是……”
  “不必多言,扶我去前院。”
  丁有田也上前几步,和范兆学一左一右搀着他胳膊,扶着他去了前院,县丞也快步跟了上去。
  简宁欲跟去,余光瞧见梅娘在屏风后晃了下,便顿住脚,转往屏风那边去了。
  “这是他穿过还未洗的夹袄,可使得?”梅娘见她过来,扯她到一旁,解开一包袱,拿出一件毛绒绒的短袄背心,问简宁要不要得?
  “使得,最好不过。”简宁重又捆紧包袱,“姐姐帮我照看着几个孩子,我同我相公他们去找月婵。”
  梅娘还不知道简宁别的本事,一把又扯住她,“这是他们男人的事,妹妹远来劳累了这许久,何不好好歇息一下,明儿还有得忙的。唉,本好意想请妹妹一家过来,结果……”
  “快别说这些,幸亏姐姐邀请我们来了,也不是我托大,瞧不起当地郎中,年少时我们那也闹过蛊症,我师父教过我解此症的秘方,我这趟算是来着了。”
  简宁拍拍梅娘手背,又笑道:“有句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我的造化呢,也是为我的孩子们积福,何乐而不为呢!”
  梅娘亦笑了,“你能这么想我便踏实了,此生能有幸识得妹妹,这也是我的造化。”
  她说着瞟眼自己小腹,“更是我们母子的造化。妹妹尽管放心跟他们去,孩子们有我,必不会让他们少一根头发丝儿。”
  “那我去了。”简宁挽着包袱赶去前院,秦薏帆已经写好手令,交到了县丞手里。
  师爷想同去,秦薏帆扣着他肩膀道:“一个长随而已,用不着去这许多的人,你留下,我有话同你说。”
  “走吧。”丁有田招呼简宁,“我看有些百姓提着灯笼上山采药去了,一会我们也去山上采些回来备用。”
  简宁对上他视线便猜到他是故意这样说的,遂笑道:“好,小孩子抵抗力差,采些回来给大宝他们服用也好放心些。”
  几人出了县衙,丁有田才问她包袱里是什么,“我拿的一些药,先前甘郎中问我要的。”
  眼下情况不明,县丞也还是防着点好,她给丁有田丢了个眼色,示意他给自己遮挡一下,随后悄悄拿出了无人机。 第293章 夫妻搭档   简宁设置了静音,晚上街道上也没什么人,就算有人,大多不会去注意天上。无人机很快升空,但方向却是朝着南边,丁有田和县丞则是往北走。
  两条相反的道。
  简宁扯住丁有田,看向县丞道:“蔡大人,要不你先走一步吧,我和我相公去找甘老先生,把药给了他再赶去跟你们会合。”
  花间巷有留守的捕快和衙役,县丞一想也行,横竖简宁一个妇人去了不起作用,他跟丁有田接触时间虽短,却发觉他脑子灵活办法多。简宁去不去倒无所谓,他只叮嘱丁有田,一会完事了去跟他们会合。
  待他抬脚走后,简宁拉着丁有田往南走,丁有田已注意到她不时抬头往天上瞧,于是也发现了天上有移动的像小星星一样的飞行物。
  “那是你放上去的?是何物?”他仰头看眼,问道。
  “无人机。”简宁看前面渐没有民舍,只怕要出城,“城门想必落钥了,如果要出城,是不是还得回去找秦大哥?”
  “不必,这会还未换防,先前我同蔡大人去过南门分发消毒药物,蔡大人跟守城校尉打过招呼,传达了薏帆兄的指示,想必我要带你出城不是难事。”
  无人机飞到了城外,守城校尉还真没为难他俩,简宁只说出城去采药救治城中百姓,两人便顺利通行。
  城里来了个女菩萨,医术高超,是秦大人的同乡,这个消息已然传遍全城。
  守城的校尉自然也有耳闻。
  “怎么样,你还跟得上吗?”出得城来,两人跟着无人机走了会,简宁听得丁有田喘气声渐粗,担心他体力不支,脚步慢了下来。
  她拿出遥控面板,关闭静音,本想收回无人机稍事休息会,丁有田道:“我不妨事,若需要歇息我会同你说,只你自己累不累?你身上伤还没好利索,你要是累了就歇会,我没事的。”
  “那点伤对我而言不叫个事,既如此,继续走吧。”
  两人继续前行。
  约摸走了不到十里路,无人机嘀嘀响了:[警报:前方发现目标!]
  连续播报三遍,丁有田盯着简宁手中遥控面板道:“神了,这玩意居然还能开口说话,说的还是跟阿蛮她爹一样的口音,真个怪哉,如何做到的?”
  阿蛮的爷爷,也就是太傅大人,说的是家乡话带点现代的京音,霍锦成和阿蛮则是地地道道的京音,无人机播报器说的也是字正腔圆的京音。
  丁有田此刻是真被现代高科技给震撼到。
  简宁放大全息画面,看到前方有座庄院,房屋整体布局和前回风清子他们那座庄院差不多,只是占地面积略小些儿。
  房屋四周看不到有人把守,廊上也看不到人走动,庄上房屋基本都没点灯,只西厢房和斜对角的耳房亮有灯。
  简宁四下看看,指着一背风处对丁有田道:“你在此等我,我去探下路,要能救出人就救,救不出咱们再去城门搬救兵。”
  “我同你一道去。我也是有点用的,不会拖你后腿,兴许关键时刻还能帮到你。我吧,别的本事没有,但危急时逃生的本事还是有的,若对方人多,我还能带着你一块逃出来。”
  简宁眼微眯,还没开始行动呢,这货先想着如何逃生,搁部队里这叫动摇军心,都够吃枪子儿了。不过眼下他们只两个人,顶多算夫妻二人组,连班都排不上。
  她脑子刚冒出夫妻二人组,脸不觉一热。
  算了,他们现在不是在部队上,他有逃生的想法也算不上大错,换个思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保存自己,才能更好的发光发热,貌似没毛病。
  而且,简宁想到上回自己被风清子打成重伤,剩下丁有田独自一人,他面对风清子,不但全身而退还护住了她,顺利等到刘瞎子赶来。
  她如今不是一个人,还有崽女要养,还有徒弟要护,她的安危关乎着好几个人,她也不再是一名特警人员,首先想着顾全自己应该没错吧?
  “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们一家要出远门,特地给我制了几样逃生保命的东西,带上我同去吧!”
  丁有田见她凝眸不语,似在斟酌要不要带上自己,忙掏出几个小竹筒,“看,这都是师父给我的,全是迷烟,还有迷药,可以混在灯油里一起燃的。”
  他打开一个给简宁展示了一下,竹筒尾端有个机关,一拧竹筒变成了吹筒,“只要对嘴一吹,烟雾飘出,就能把人迷翻。”
  这人该有多废柴,刘瞎子才会绞尽脑汁替他想出这么些保命的玩意啊?
  简宁暗同情了刘瞎子一把,头一点,刚要说带上他,结果他又冒出一句,“这些玩意儿其实不难做,我都拆开看过了。”
  “你拆开过?”
  尼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这玩意拆开过关键时刻还能顶用不?
  简宁表示怀疑。
  “放心。”丁有田看出了她心里的疑虑,“我拆开仔细研究过,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也试过,不比我师父制的差。”
  “临来前那几天,你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就是弄这个?”
  “对,怎么了?”
  简宁真是大写的服了!正屋里烧有炭盆,有时还会起明火,他居然躲房里鼓捣这些化学玩意,好在没整出事来。
  还真是无知无畏啊!
  “以后不许背着我瞎鼓捣任何东西,一些易燃易爆的物质,不小心和空气中的什么东西接触就会引发爆炸,你不想活命我还想,几个娃儿还想呢!”
  这下轮到丁有田眯眼看她了,他脸上神情仿佛在说,他这娘子是不是又傻了?
  “都说了是迷烟,怎会爆炸?
  “你是化学老师吗?你说不会就不会?难怪我的伤一直没好利索,胸口总是闷闷的,保不齐就是你整的那些毒烟害的。”
  这也能赖到他头上?
  好吧,和自家娘子讲道理,本身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事,有理也成无理了。
  “往后不管弄什么我一定先告诉你,可以带上我一块去了吧?”
  简宁白他一眼,摆了下手,示意他跟上。 第294章 毒蛊族人   丁有田跟在简宁身后摸到了庄院外,许是天冷,又或许对方想不到会有人找到这来,外面无一人看守。
  无人机一直在庄子上空盘旋,月婵若是被抓无论死活一定都还在这座庄院里。
  简宁收回无人机,接着拿出两把xl,给了丁有田一把,随后带着他往亮灯的西厢房摸去。
  两人刚摸到窗根下,里面传出一声嗤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瞧你,猴急个啥,长夜漫漫还怕没你尽兴的时候么?再等会吧,看一会有人来了。”
  “他娘的,过了子时就腊月二十九了,这时辰谁他娘的会来?姓秦的都倒了,城里已经乱成一团,放心吧,我的美人儿,明儿爷拿了赏银给你买花戴。”
  “来呀,骚娘们儿……”
  屋内一对男女在调情,简宁听得耳根一热,不过也由此断定屋内只有两人。简宁试了下风向,摆手示意丁有田后退,她打算把他制的迷烟自门缝下吹进去。
  “哐啷!”一声,丁有田直起腰时,不慎碰翻窗根下摆放的铁铲。
  “谁?”屋内立时传出轻喝声。
  简宁正要闪身而出,丁有田给她丢了个眼色,同时大声道:“是我,丁大柱,开门!”
  他边说边扶起了地上的铁铲。
  简宁迅速隐进黑暗里。
  房门“吱嘎”一声开了,耳房那边也有人出来看了眼,“什么事?”有人问。丁有田答道:“没事,蒋爷让我来递个话。”
  “蒋爷打发你来的?”西厢房里出来一牛高马大的汉子,上下扫眼丁有田,见他一副文弱书生相,冲耳房那边喊了一嗓子,“没事!”
  耳房那边房门“怦”一声关上了。
  “让你来递啥话?”那汉子又上下扫眼丁有田,“怎的从没见过你?”
  丁有田摸出竹筒,不慌不忙边拧动机关边道:“蒋爷让我把这个小玩意儿给你送来,说是用得上。”
  他笑嘻嘻的把竹筒看似朝那汉子递去,却在他伸手来接之际突然变招,对着他一吹,竹筒内飘出一股紫色浓烟。
  那汉子手臂一扬,一声怒喝还卡在嗓子眼,身子便晃了晃,丁有田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他腰带。与此同时,简宁屏住呼吸闪电般冲了进来,手中xl已换成了麻醉枪,她一冲进屋手中枪便对准了屋内女子。
  “不要,奴家不出声,求你们放过奴家,饶奴家一命吧!”那女子双膝跪地,拱手求饶。
  简宁一手拿出口罩戴上,又反手扔了一个给丁有田,视线和手中枪一直对着那女子。她压低声音,冷冷道:“说,你是何人?”
  女子抚额,眼睛翻了翻。丁有田快步上前,因着简宁要问她话,才扔了粒药丸给她,“吃了,解药。”
  丁有田又给了简宁一粒解药,“口罩怕不顶用,还是吃一粒解药的好。”他并没戴简宁给他的口罩,他去关上了房门,又找出绳索将那汉子捆了个扎扎实实,再又脱下汉子的鞋袜,把袜子塞进了他嘴里。
  他做完这一切,那女子也缓过神来,看向简宁道:“奴家是‘花间巷’的,蒋爷给了妈妈银子,买了奴家一夜,他们做的事奴家不知道,跟奴家无关啊!还望二位不要伤了奴家性命,日后奴家什么都不会同人说的,求你们发发慈悲饶了奴家吧!”
  简宁瞧那女子穿戴打扮确像烟花女子,可能见惯了这些事,眼里虽有惊慌之色,面上倒还算镇定。也许是在烟花柳巷见惯了这类事情,也许是深藏不露想扮猪吃老虎的江湖人士。
  总之,不管她是前者还是后者,在简宁这统统没用。
  “蒋爷是谁?”简宁问这话时,用余光瞥了眼丁有田,她先前还以为他是随口瞎蒙了个蒋爷出来。
  “是‘蒋记’粮仓的老板。”
  “县衙里的师爷,还有县丞,谁和他有勾结?”
  “这个奴家委实不知道啊,不过奴家倒是听他们提起过一个名字,听上去说的是县衙里的人。”
  她凝神像在努力回忆。
  “可是姓蔡?”简宁报出县丞的姓。
  “蔡什么?”女子反问简宁。
  蔡什么简宁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县丞姓蔡。
  “蔡思贝?”丁有田知道,见简宁望向自己,马上报出县丞的名字。
  女子摇摇头,“不是这个名字。”
  “月婵?”简宁又问。
  听到月婵的名字,女子怔了怔,随后掩面哭泣上了。
  “别考验我的耐性,喜欢哭以后有的是时间给你哭,那人是不是姓范?”
  女子止住哭声,想了想,迟疑点头,“好像是,奴家不确定。”
  “那月婵呢,你是不是认得他?”
  女子嘴角一扯,刚想哭,又憋住了。只是哭声虽憋住了,泪水却滚滚而下,装是装不出来的,显见她不但认得月婵,关系还不一般。
  “他是奴家的哥哥,亲哥哥!”
  “胡说!他在此地根本没有亲朋,哪里冒出你这个亲妹子来?”简宁记得县丞说过月婵在此地没有亲朋。
  “奴家真是他亲妹子,不敢有半句虚言,年少时奴家兄妹二人外出找寻族中圣女,后失散……”
  “行了!”简宁打断她,“只说月婵被关在哪,谁要听你扯些有的没的。”
  “哥哥?”她一脸茫然,“奴家兄长被关押在此么?”
  “你们是怎么出城的你总知道吧?”简宁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若问不出,直接给她一麻醉弹,宁可错麻翻一个也不能放过。
  女子面色紧张起来,她凝神想想,“奴家是随他们乘马车来的,赶车的是蒋爷家的下人,守城的兵士都识得他家的人。奴家记得,来时巳时未至,车上只奴家和一个汉子,共有两辆马车,后面一辆马车并没有奴家兄长啊?”
  “那到了此地,后面马车下来几个人你总知道吧?”丁有田拿着简宁给他的xl一直在门口警戒,这会探头进来问道。
  “后面马车上下来五个汉子,其中有两个,同这一个……”她下巴朝躺在地上被丁有田捆成棕子的汉子点了下,“他们三个都是蒋爷请的看家护院,另有两个听口音是你们京城人士。”
  “我们京城人士?”简宁冷声道:“你不是大宴国的?”
  “奴家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先是大月国的,后来奴家族人这一支迁到了大宴国白牙郡内。因圣女的兄长走失了,圣女外出找寻她兄长,再后来全族惨遭杀戮,逃的逃,亡的亡,奴家兄长带着奴家出来找寻圣女也走散了……”
  她掩面又轻声啜泣上了。
  简宁心下一沉,“你们是嘎脑族,会养蛊下蛊?” 第295章 你行你来   女子闻言,哭声立止,身子明显颤了一下。她已经很多年没听人提起过嘎脑族,这三个字已经深深刻入她骨髓,背负着她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无须任何言语,简宁在女子双手缓缓滑下脸庞之际,一个箭步挡住丁有田,手中麻醉枪对准了女子额头。
  “动一动,打爆你的头!”
  她已知此女子定然是嘎脑族,很早的时候也称毒蛊族,以前有男特警喜欢看武侠小说,她闲来无事也翻看过。不记得谁写的,具体是哪本书,她只记得从前她所在的时空古时也有嘎脑族,被人称之为毒蛊族。
  毒蛊族,上至百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皆会养蛊下蛊,稍有不慎便会着道。
  若不是还想从女子嘴里套出点什么,她早扣动扳机。
  “我叫月娥。”女子声音陡然变了,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面上看去波平如镜,一双眸子却如浸泡在毒汁里一般,仿佛眼底能随时喷射出毒液,看得简宁不自觉起了鸡皮疙瘩。
  “月婵是我亲兄长,若他果然被他们掳来关押在此,我可以跟你们合作。我兄长要有任何不测,我会让他们活得比死还难受一万倍!”
  随着声音的转变,月娥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一扫之前柔弱的样子。
  一双眼宛若两汪毒潭,深不见底。
  简宁盯着她,不敢有丝毫松懈,脑子里急速估算着她话里的可信度有几分?
  “不妨与她合作。”丁有田自简宁身后闪出,左手捏着一枚绿色药丸,“只不过须先服下这个,若无我的解药,两个时辰内便会化作一滩尸水。”
  简宁沉声道:“你可愿意?”
  月娥直接张开嘴,丁有田正待上前,被简宁一把扯住。她一手持枪对准月娥,一手自丁有田手上拿过药丸,轻轻一弹,药丸飞入月娥嘴里。
  药入喉,简宁手一偏,照地上的汉子额头来了一枪。
  “好了,没有个把时辰他醒不了,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月婵就在这座庄院里,你现在可以去耳房打听他是死是活了。”
  “祝你马到成功!”
  简宁话落,月娥闭上双目,再睁开,眸中已漾满风月,她自床尾拿过一把琵琶,盈盈侧身,朝着简宁和丁有田轻施一礼,宛尔一笑,俨然又变回风情万种的烟花女子。
  “等奴家的好消息吧。”
  声音也一下变得娇滴滴,媚到了骨子里。
  丁有田视线黏着她追了几步,胳膊就被简宁给掐住,她不过轻轻一拧,疼得他五官错位却愣是不敢叫出声来。
  “不要脸!”
  简宁悻悻松开他,尾随月娥追了上去。
  丁有田揉揉胳膊跟了上去,“我怎的不要脸了?做错什么?”他压低声音问道。
  “闭嘴!”简宁手中麻醉枪已换成xl,照他脑门比了下,“再废话我一枪崩了你!”
  “笃笃笃……”月娥抱着琵琶,轻叩着耳房门。
  “谁?”
  “是奴家,开门。”
  门跟着开了,一矮墩的汉子脸自门后探出,“完事了?那该轮着老子了,走走走!”
  他欲开门出来,月娥上前一步,将他堵住。轻启樱唇,娇滴滴地道:“哟,沈爷都还没入洞房,你猴急什么?方才蒋爷打发人递了话来,说是一会还要送个什么人过来,这不是搅了沈爷的兴么?”
  “沈爷去上茅厕了,一会便来,他让奴家过来弹个曲儿。说是一边听曲,一边等蒋爷他们送人过来,好像还要把人转移去哪儿呢。”
  矮墩汉子闻言骂道:“娘的,还让不让人消停了,这大晚上的老子可不想东奔西跑了。”
  “来来,快进来,正好兄弟们这酒喝得寡淡无味,给哥几个唱段‘奴儿怨’来听听。”
  他说着话,一手欲朝月娥面上摸去,她身子一矮,从他肋下钻过,撞开房门,闪身入了内。
  “娘的!”他笑着跟进去,顺手关上了门。
  月娥俏生生地抱着琵琶道:“沈爷说送人的说话就到,奴家先给几位爷弹首曲儿助助兴,兴许弹到一半人便到了。”
  说罢,她转身,自顾拖过一把杌子,在她俯身拖杌子时无意瞧见,桌子对面五斗柜旁有一麻袋,鼓鼓囊囊的。
  一看便知里面装有人。
  直起腰,月娥螓首微垂,借调试琴音收敛面部表情,再抬眸,面上已是波澜不显,看不出一丝表情变化。
  她素手轻轻拨弄琴弦,清脆悠扬的琵琶声,便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宛若飘飞的丝雨落在心田,撩拨得人心痒痒的。
  简宁下意识地拿眼去瞟丁有田,他本竖耳聆听着房内动静,见她视线看过来,龇牙暗吸了口冷气,胳膊被她掐过的地方似乎又隐隐有些儿疼。
  他捂住耳朵,这下总不好再找他麻烦了吧?
  简宁没好气地赏他一白眼,只是眼珠子还没翻回来,屋内琵琶音陡然变得高亢起来,且琴声越来越绵密,似挟裹有雷霆万钧之力,简宁从前只听闻一曲琵琶惊得千层雪浪,今儿算是领略到什么叫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不好,这已经不是暗藏杀机,屋内几人只要不是聋子,哪怕不通音律也该警觉了。这一刻,简宁莫名担心起月娥,正要破门而入,“嗡”的一声,琴弦断了。
  简宁一脚踹开门,却被眼前所见震惊住!
  大冷的天,满室飞蛾,再一看,四个大汉双目暴突,双手皆掐在自己颈部,一个个张嘴无声哑叫着,发不出音,也动弹不得。
  这是中了飞蛾蛊?
  她忙关上门,戴了口罩,又扔了一个给丁有田,这才重又推开门。
  “哥!你醒醒,醒醒啊?”
  简宁推开门,就见月娥搂着一肤色较黑的男子哭喊着,她上前,手指按压在男子颈部几秒,跟着又翻开男子眼皮看了看。
  “没事,他只是被人点了昏睡穴。”
  “求姑娘帮我兄长解开穴道,月娥愿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姑娘。”
  “咦,你这么厉害,自己不会解穴吗?”丁有田戴好口罩进来问道。
  简宁看眼丁有田,“你也很厉害,想必解穴对你而言不过小事一桩,你来吧,我让贤。”她在月婵头上看似不经意地戳了一下,“解开他的穴,往后月娥姑娘一辈子都会为你做牛做马,这下你赚大了!”
  她说罢,闪过一旁,似笑非笑看着丁有田。 第296章 大猪蹄子   丁有田对着简宁长揖一礼,“小生哪会解穴,还请姑娘施以援手,人命关天,莫要耽搁了才是。”
  小生?
  姑娘?
  很好。简宁暗咬牙,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之前梅香看来是年纪尚小,下不去手。这个月娥正当妙龄,又生得千娇百媚的,臭男人这就现原形了,急不可耐了。
  好气啊,她生气,不是因为她吃飞醋,而是气丁有田,哪怕他们是名义上的夫妻,他不也应该守守夫德吗?
  瞎往自个身上贴什么单身男的标签,还小生呢,见他的大头鬼。
  她心里没好气,话说出口也就不那么中听了,“别说我不会解穴,就是会解,我凭什么要给他解?我认得他是老几呀?”
  简宁凶巴巴地剜眼丁有田,抬脚走了。
  满屋飞蛾,搞得她浑身都痒起来。
  “娘子!”这怎么说走就走了,人还没救过来呢,丁有田想去追她,又担心屋内这兄妹二人。
  正自犹豫,听月娥喊道:“哥!你醒了?你醒了哥?”
  “醒了就好。”丁有田见他果然睁开了眼,“秦兄很是惦记你,醒了赶紧领上你妹子回县衙吧。”
  他说罢,抬脚去追简宁。
  “娘子,等我一等,我有话同你说。”
  “谁是你娘子?我可没话跟你说,有多远离我多远,再跟着,小心我一拳打飞你!”
  简宁说着话,头也没回。
  “娘子!”丁有田一把扯住她胳膊,“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起小孩脾气,若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指出来我肯定改。”
  “你十全十美,我挑不出你的错来,所以,你该干嘛干嘛去,离我远点。否则,我真对你不客气!”
  简宁欲挣开他,他却反而就势搂住了她,嬉笑道:“当真么?原来在娘子眼里为夫竟是十全十美的,这样的相公上哪里寻去,你当真舍得丢弃不要么?”
  丁有田笑得一脸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方才他不过是存心同简宁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这个玩笑,意外让他得知自己如今在简宁心目中的地位,好像已经变得十分重要。
  他不由心情大好。
  “我数三个数,你要没放手,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二……唔……”
  她三字还没数出口,他头一低,用唇封住了她双唇,她瞪大眼,挣了挣,不知道是他力气变大了,还是她双手被束缚,竟没能挣脱他臂膀的禁锢。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古往今来,亘古不变的道理,千百年来从未变过,古今通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月娥挽着月婵出来,见到这一幕,忙搀着月婵背过身。
  简宁耳中听到动静,这才奋力推开丁有田,用唇语骂了声:“讨厌!”
  庄上有马车,除去丁有田,三人都会赶车,但月婵除被点了昏睡穴,手臂上还中了刀伤。月娥说她来赶车,简宁没让,她自己赶了,丁有田这下老实了,宁可冒着寒风也要陪她坐在外面。
  “你作死啊?冻病了我可不给你治。”简宁想起方才莫名其妙放过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给他。
  “你知道何为七出否?”丁有田笑眯眯地问她。
  简宁扭头往马车厢看了眼,压低声音道:“我只知道你要不闭嘴,有挨揍的可能,给我滚回车厢去。”
  “七出别的你不须记,但有一出你得记牢,那便是夫为妻纲。”
  他话落,简宁猛甩下一鞭,马儿吃痛,迈开四蹄往前一个飞奔,颠得丁有田身子往后一仰,半个身子跌倒在车厢里。
  月娥看眼她哥,抿唇轻笑,觉得这对夫妻实在有趣得紧。
  “对了。”丁有田想起一事,他附耳简宁,“她怎的不问我们要解药?”
  简宁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毒蛊的人从小在各种毒液里泡大,只怕百毒不侵。又或者,药丸入口,月娥已知无毒,更何况丁有田这个保命派,身上要有药,除了毒药之外,别的什么药都可能有,唯独毒药不可能有。
  这点自信简宁还是有的,她一早知道非毒药,不过嘴上却道:“那你还不赶紧双手给人奉上,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要真化作一滩尸水,啧啧,可惜了了,还不如我发善心,让你纳了她。”
  “不好。”丁有田摇头。
  算你识相,简宁暗哼一声,孰料他还有下文。
  “除了会下蛊之外,我看她和我一样,拳脚功夫半点不会。与其纳了她让她日日受你欺负,倒不如让她另觅良人。”
  “你就不担心她下蛊害我?”简宁眸中隐泛起怒火,借着车顶悬挂的节能灯,丁有田一瞧,有发作的迹象,微一笑,不慌不忙道:“你若真的在意,不如今夜,春风便渡了玉门关如何?”
  他后面这几句贴着简宁耳脖子说的,丝丝热气喷到简宁耳窝里,搞得她心神一荡,她扬了扬手中马鞭,“你是不是想再来一下?”
  “不想。”丁有田两手往衣袖里拢了拢,正襟危坐好,不再跟她言笑。
  月婵兄妹坐在车厢内,两人一直默默无语。
  马车进了城,简宁见四面山头到处隐有火光,再往前跑了一段,遇到几个百姓,一打听才知道,城中百姓都打着火把灯笼在山上找寻药草,生怕短了药草,明儿她制不出药水来。
  她赶着马车到了县衙,梅娘同着仆妇在外面候着,见到她,忙迎上前,“娃儿们我送去家中,我公婆陪着,府上人不多,无人感染,水也投放了药,暂时不让他们用,尽可放心。”
  “好,姐姐办事,我放心。”
  “蔡大人他们可转来了?”丁有田上前问道。
  “还未回呢。”梅娘摇摇头,“你们哪来的马车?”她刚说罢,瞧见月娥从马车上下来,她身子往简宁这边靠了靠,轻声道:“那不是花间巷的头牌如烟姑娘吗?怎的和妹妹在一块?”
  “姐姐,你再瞧瞧,里面出来的人是谁?”
  “哦,是谁?”
  梅娘扬眸朝马车看去。 第297章 师爷被擒   “月婵?”梅娘没想到马车上下来的人会是月婵,她问简宁,“怎的月婵会和如烟姑娘在一起,莫不是他真个……”
  简宁笑道:“姐姐想差了,你说的如烟真名应该叫月娥,他们是兄妹。秦大哥所中蛊毒,想必他兄妹二人能解。”
  “蛊毒?”梅娘尚不知道秦薏帆及城中百姓中了蛊毒,也不知道月婵是嘎脑族人。
  她不知,秦薏帆却是知道的。
  月婵在回来的路上经过短暂调息,看上去气色好些了,他过来对着梅娘拱了拱手,径直朝县衙大门走去。
  月娥紧随其后。
  简宁和丁有田也快步跟了上去。
  回来的路上,他俩都没和他兄妹二人提起蛊毒一事,简宁不提,丁有田也很默契的没提。他俩心照不宣,想的都一样,这兄妹二人很大概率不会是下蛊之人。
  若是,他二人也不会被人弄去城外庄上,月婵还受伤被人点了穴。可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是以他俩谁都没说,只在心里各自提防了一路。
  两人跟在他兄妹二人身后,刚进后堂大院,范兆学迎面走了过来。冷不丁看到月婵,他怔了怔,刚想扯出一缕笑,打声招呼,月婵大步过去,一把卡住他脖子,跟拎小鸡崽一样将他拎进后堂,一把将他推倒在秦薏帆床前,又踏上一只脚踩在他背上。
  秦薏帆体内蛊毒未解,虽不再腹泻,人却始终没有什么精神。听到响动,他睁眼看了下,复又闭上双目。
  暗叹口气,他再睁开,满眼都是失望。
  他并非庸才,在简宁让他们试豆,从甘郎中嘴里又听到蛊虫,他头一个想到月婵。他并非怀疑月婵,只是知道月婵是嘎脑族人,几年前他偶然救下月婵时就知道,月婵并没瞒他。
  会下蛊,自然懂得解蛊之法,但月婵此时却失踪了。他并不疑月婵弃他而去,仔细回想昨儿中蛊前自己接触过的饮食,忆起范兆学给他递过一盏茶,好像就是饮过那盏茶不久开始感觉不适,所以他心里早疑上范兆学。
  “说吧,怎么回事,我听着。”他也不去看范兆学,兀自靠在床头,微阖了眼。
  月婵脚下稍一用力,范兆学立时发出几声惨叫,接着“咚咚”冲秦薏帆磕起头来。
  “大人,你饶了小人吧,小人鬼迷心窃,猪狗不如,你饶了小人吧……”
  他痛哭流涕,月婵还没把他怎么样呢,不过踩断了他几根肋骨而已,就吓得他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全部都招了。
  范兆学不但贪财,还极好色,早被粮商蒋茂才拿下了。前番秦薏帆采用了丁有田的计策,为保万无一失,回来一个字没和他提及,导致蒋茂才屯粮过多。
  秦薏帆停止高价收粮后,他屯积的粮食粮仓放不下,最后不得已全部露天堆放在院子里,偏不巧连降了大半月的雨水,粮食发霉减价甩卖都无人问津。
  血亏了一大笔银子。
  范兆学因此事被蒋茂才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有受贿把柄在蒋茂才手里攥着,在蒋茂才跟前哪里还敢放半个屁,心里由此恨毒了秦薏帆。
  赈灾粮一事,打雍王到各地州郡官员,以及各郡各县的粮商巨头,有条完整庞大的利益链。永平帝知道查下去,将牵一发而动全身,是以最后不得不重拿轻放。
  事情虽被摁下,雍王却不可能不查,这一查,查到源头出自秦薏帆一个小小的知县头上。他一声令下,风清子的大徒弟日照便带人来了竹岭县。
  风清子是雍王倚重之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手底下的三个徒弟自然也成了雍王跟前的红人。而蒋茂才本就是背靠着雍王这条利益链发财的人,哪有不竭尽所能讨好取悦日照他们的道理。
  日照是个醉心权力,痴迷武学之人,对金钱美女倒没多大兴趣,蒋茂才头回请他来花间巷,即使面对花魁如烟姑娘他也兴趣缺缺。但令他收获意外之喜的是月婵。
  “莫非那什么日照是月婵的族人?”一直听他讲述没出声的秦薏帆,听到这睁开眼,转目看向他道。
  范兆学甩把泪,忍着肋骨断裂的疼痛,继续道:“这个小的不知,只知道相识,不敢有瞒大人。”
  “是。”月婵哑声道。
  秦薏帆视线掠过月婵,下巴朝跪在下面,仍被他踩在脚下的范兆学点了下,“接着往下说。”
  “小的听他说,那天月婵去花间巷找过如烟姑娘,他无意看到他俩在廊上说话,一眼认出月婵,说是旧相识。”
  “他认出月婵后,才认出如烟姑娘是月婵的妹子。”
  “那天,他没和他俩相认,只是叮嘱小人,让小人盯着他俩。昨儿,他打发人送来信把小人叫了去,给了小人一包药粉,让小人下到茶水里,说是无色无味,也无毒。顶多让大人精神不振几天,小人要知道那药粉里有蛊虫,打死小人也不敢谋害大人啊!”
  “还望大人明查,饶过小人一命!”
  秦薏帆手一摆,“带下去。”
  县丞蔡思贝领着捕头和几个衙役正好进来,见状,他打了个手势,几个衙役立时扑上前像拖死狗似的将师爷给拖了下去。
  月婵单膝跪地,抱拳对秦薏帆道:“大人,我有事禀报。”
  “不忙,先说说你这胳膊怎么回事?”秦薏帆早注意到他手臂上缠着布带,并用眼神询问过丁有田,他摇头表示不知道。
  月婵扫眼自个胳膊,这是月娥在马车上撕下裙摆替他包扎的,他们都懂点巫医,他和月娥相认还只个把月。
  “大人,这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子,月娥。”他话落,月娥上前,落落大方的给秦薏帆施了一礼。
  “上月中,我妹子在街上看到我与大人,一眼认出我,之后让人捎了口信给我。我兄妹二人失散多年,我以为妹子早不在人世。”月婵因妹子流落烟花之地,虽卖艺不卖身,也心存顾虑,恐秦薏帆轻看他妹子,才一直没告知秦薏帆他妹子还活着。
  “你手上刀伤是拜日照所赐?”简宁在听范兆学提到雍王最倚重的江湖人士时,就想到风清子的大徒弟。 第298章 奇人异士   风清子的二徒弟杨五七已经废了,但他本来就是三个徒弟里最废的一个,简宁关心的是日照会不会也修炼了挪魂大法,如果是,又懂巫蛊之术,那还是蛮讨厌的,会是个比风清子更难搞的家伙。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迟早会知道风清子已尸骨无存,与其让他日后找到丁家村,危及到刘瞎子与他们一家,不如先下手为强,能收拾就收拾了,也算为民除一害!
  “说啊,哥,是不是他伤的?”月娥也很想知道谁伤了她哥,还在庄院上她就问过月婵,只是没得到答案。
  “那个日照是从前族里的那个吗?若是,他是我们的族人,为何要伤你?”月娥那会虽年幼,但也记事了,嘎脑族人一向团结,鲜少有自相残杀的时候。
  她在范兆学提到日照这个名字时,回忆了一下那天蒋爷带来的几个人,实在没什么印象,她只记得日照这个名字,从前长什么模样记忆里早已模糊。
  “快说呀,哥。”她又催促道。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儿。”秦薏帆也纳闷,月婵跟了他几年,一般人近不了他身,更别说伤他了。
  月婵瞅眼秦薏帆和月娥,用最简短的语言讲述了事情经过,日照自撞见他兄妹二人认出他后,隔天就来找过他。
  日照想让他为雍王效力,只有雍王继位,他们才有望重建嘎脑族。重建部落,是每个幸存的嘎脑族人的使命,月婵当然也想。他不但想重建嘎脑族完成族长和他爹的临终遗愿,更想找到圣女。
  可是,他不愿为大宴国的皇帝卖命!
  他们嘎脑族正是拜大宴国皇帝所赐,才遭至灭顶之灾。
  月婵拒绝为大宴国的皇子效力,那日两人不欢而散,今儿一早月婵在自个房里看到一封密信,是日照约他去花间巷碰面,说有要事请他相助。
  他约他在花间巷碰面,月婵担心他会用月娥来胁迫自己,当时也没顾上去想,他住在衙门里,日照是如何把密信送到自己房里的?因心里挂念着月娥的安危,他连跟秦薏帆禀告一声都没来得及就匆匆赶去了。
  月婵赶去找月娥,结果被告知,有人出重金请月娥去唱曲,这出重金之人不用想他也知道是日照,只好在花间巷等着他。等了约摸一刻钟左右,有人前来引他到了日照下榻之处,两人没谈拢,打了起来。
  念在同族的份上,月婵处处忍让,对方人手又多,他一个不慎被砍了一刀,还被他们用张网给网住,这才落入日照之手。
  再睁眼,他看到的竟是自己的妹子月娥。
  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丁有田听罢,问道:“密信是范师爷放去你房里的?你如何得知是他?”
  “我问过。”
  “问的日照?”
  “是。”
  月婵平日跟在秦薏帆身边就像个影子一样,能不开口绝不开口,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今儿算是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那你知道城中蛊症是被人下了蛊,秦大哥也中了蛊吗?你兄妹二人能不能解?”简宁问道。
  月婵闻言怔住了,他还真没往这上面想过,“大人,你感觉如何?”他上前几步,看向秦薏帆。
  “丁兄的娘子给我看过了,略松活些,可还是提不起神。”秦薏帆想坐起来,月婵忙抢上前虚按了一下,“大人,莫动,待我查验一下,看他下的是何蛊。”
  简宁道:“我用大豆查验过,只秦大哥嘴里的大豆胀皮脱落,此法是否真能查验,准吗?”
  “能。”月婵说罢,闭目,看似进入放空状态。
  简宁凝神盯着他,看他到底要怎样查验蛊虫,看着看着,忽见他右耳动了动。再看,又动了下,随后有东西自他耳朵里一点点探出,还一颤一颤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简宁打死也不信,人的耳朵里居然会钻出一只活蝉。
  在场人都被震惊住。
  那蝉扇动双翅,飞到月婵面前,简宁看到月婵和阿蛮那回一样,嘴唇急速动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看上去像在跟蝉交代任务,待他睁开眼,那蝉扇动翅膀掉头朝秦薏帆飞去。
  蝉儿绕着秦薏帆头脸飞行几圈,尔后落在他额头上,隔会,当它扇动翅膀飞开,秦薏帆额头现出一大一小两个浅浅的印记,一个看去像是壁虎,一个看去像是蜗牛。
  梅娘惊得脸色都变了,情急下她抓着简宁手道:“妹子,求你想法子救救我家相公,他身体里怎会有篆愁君和蝘蜓呢?这可怎么了得!”
  “别急,月婵一定有法子可解。”简宁拍拍她手,安抚道,自己内心也是被震撼到。
  “这是子母蛊。”月娥道:“只有杀死母蛊才能彻底治愈。”
  “就是说必须先找出母蛊寄生之处,对吗?”简宁不记得是在网上还是哪部电视剧里曾看到过,关于子母蛊的解说,只是从前没怎么注意,总以为是不存在的传说。
  “是,只有找出母蛊并消灭,秦大人及城中百姓才有救。”月娥话落,心里一动,她蹙眉想想,继而转向月婵道:“哥,你留在这,我回去一趟。我想,我或许能找出母蛊。”
  “我陪你一道去。”
  “不可。”
  梅娘扯住简宁,摇摇头道:“妹妹刚回来,还是好好歇会,我相公自会派人同如烟姑娘一道前去,你放心罢。”
  这里人其他人不知道简宁的本事,月娥却是知道的,一个举手投足不经意间就能解穴的人,岂会是泛泛之辈?
  何况,简宁还有她从未见过的独门暗器防身,她上前执了简宁另一只手,笑对梅娘道:“夫人放心,这位姐姐不是你想的弱女子,她同我前去最好不过,定能帮上我的忙。”
  “我也同去。”丁有田今儿也是大开眼界,他冲梅娘揖了一礼,“嫂夫人放心,我会护着我家娘子周全,不会令她涉险的。”
  简宁算是知道什么叫大言不惭了,偏他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这是搞不清状况呢?
  谁护谁周全呀,真搞笑。
  她暗白了他一眼。 第299章 圣女传人   秦薏帆对雍王府养的江湖人士也有耳闻,知道大多不是酒囊饭袋,就是本地粮商看家护院的谁没有点功夫在身上?所以他很疑惑,简宁和丁有田是如何把月婵兄妹二人救出来的?
  如果凭的是运气,他可不想他们再去撞第二次运气,况且还是他们家请来的客人,他不放心让他们去涉险。
  “且慢!”秦薏帆叫住他们,“依我看,今日时辰已晚,暂且都别妄动。庄上走了人,这会只怕他们已得到消息,有了防范,此去少不得会有危险。”
  “不如从长计议,现如今衙门里病倒好几个,人手也不够,不如等明日发动城中青壮百姓,到时再一同前去,如此方稳妥。”
  “大人。”月娥道:“等不得明日,若迟了,万一他们转移母蛊宿主,届时满城人里去筛选宿绝非易事。”
  “母蛊还能转移宿主?”简宁虽然对蛊术不大了解,可也知道子母蛊,一旦母蛊死了,子蛊会跟着死,且母蛊自寄生之日起便与宿主同生共死。
  好比月婵耳朵里的蝉,和月婵应该就是同生共死的。
  “不一样,我们族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特定的蛊种,日照的是蟢……”
  “蜘蛛。”月娥提到蟢,丁有田在简宁耳边轻语一声,他有听简宁指着蟢叫过蜘蛛。
  月娥看眼他二人,视线又落回秦薏帆身上,“只要不是蟢,日照可以随时转移母蛊,待他转移了,再找便麻烦许多。”
  “你知道现在的宿主是谁?”简宁问道。
  “只是猜测多半是她,并不能完全确定,只有先找到人才知道。”月娥是花间巷天香居的头牌,天香居有个叫绿蝶的姑娘,早几日染了脏病。
  那病不是不能治,但前儿绿蝶却失踪了,她怀疑日照把母蛊寄生到绿蝶体内并掳走了她,因为脏病能增强母蛊的毒性。
  找到绿蝶不难,她有办法。
  “我也去。”一直默不吭声的月婵道:“大人,我妹子说的没错,宜早不宜迟,除掉母蛊才能解大人和城中百姓所中蛊毒。”
  “让他们去吧,我这便带人去山脚下喊回上山采草药的百姓,你们几个带上烟花筒,危急时发送信号,我会尽快带人赶去支援。”县丞说罢,问秦薏帆,“大人看这样可使得?”
  秦薏帆稍斟酌会,道:“贤弟,弟妹,你二人还是留下吧。”
  “多个人就多点力,秦兄好意我们夫妇心领了,此番非去不可。”丁有田朝秦薏帆拱拱手,拉上简宁先行朝外走去。
  县丞让名捕头和衙役跟上他们,自己带着几人分头去山脚下喊人去了。
  简宁他们一行到了花间巷,尽管城中在闹蛊症,花间巷到了夜间仍照常营业,每家门前都挂有迎客花灯,有几家门口还站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
  只不过门可罗雀,看去异常冷清。
  “我要回去打个转,取样东西,你们先在此稍等一会。”月娥要独自前往天香居,月婵不放心,要跟去。
  简宁道:“还是我陪同令妹一块前往,你们在此安心候着。”
  月婵还待要跟去,丁有田横跨一步,拦了他一下,“月兄放心,我娘子同去定可保令妹安然无恙。”
  天香居门口也站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瞧见月娥同着简宁过来,其中一穿海棠红衣裳的姑娘嘴一撇,以为月娥被退货了,幸灾乐祸地刺了月娥几句,又眼冒酸气的上下打量着简宁。
  这是,把她当成是来跟她们抢生意的了?
  简宁暗好笑,正要跟着月娥一块进去,月娥把她拉到了一边,轻声道:“看样子他们还没得到消息,这儿一切正常,你就别贵步临贱地了,在外等我便好。”
  “行,你快去快回,超过一分钟我就进去找你。”
  月娥不知道她说的一分钟是多久,估摸着是一小会,她笑笑,“我马上转来,很快。”
  果然,她进去不到一分钟出来了。
  “不是要拿东西吗?”简宁见她空着两手出来,以为她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拿到了,走吧。”
  她笑笑,简宁这才注意到有只飞蛾跟着她们,待与丁有田他们会合后,那只飞蛾和先前月婵的那只蝉一样,飞到月娥跟前,大家只看到她嘴动了会,那只飞蛾便掉头往右边巷子飞去。
  “好神奇,我只见过能同蛇说唇语的人,能和昆虫说唇语的还是头回见过。”简宁这话一落,他兄妹二人脚下均是一滞。
  “当真么?”月娥问她,“你在哪见过,是何人,男的女的?”
  她反应之大,倒把简宁给惊一下,“一个小孩,女娃,怎么,你们怀疑是你们族人的后代?应该不可能,她不是普通人家里的小孩。”
  月娥还要再问,月婵道:“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意思,让她暂别打听,自己却没忍住,“她叫什么名字?”
  “阿蛮。”
  蛮字落音,简宁心里忽一动,想起阿蛮说她大名就叫霍阿蛮。凡异族都被称之为蛮夷,以太傅那样的清流之家,按理不该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该不会阿蛮她娘真是嘎脑族的人吧?
  一直以来,简宁都以为阿蛮的娘亲不说是大家闺秀,至少也是个小家碧玉,如果阿蛮的娘亲真是嘎脑族人,霍锦成倒也算得上是反封建婚姻的急先锋啊!
  月婵听她说女娃叫阿蛮,不由和月娥对视一眼,两人看去都有点小激动,因为他们族的圣女就叫花蛮。
  他们族里,也只有历代圣女才能和蛇沟通。
  蛇,是他们嘎脑族人千百年来一直信奉的神灵,只有圣女才能重新点燃他们部落圣地的长灵灯。
  只要点燃长灵灯,所有幸存的嘎脑族人都会得到神灵的指引,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圣地。
  兄妹俩似乎看到了族人欢聚,喜极而泣的一幕,精气神都为之一振。月娥拉了简宁的手,欢喜不过地道:“谢谢你,她一定是蛮姑的女儿,等这里的事了了,我和哥哥就去找她,你能告诉我们她在哪吗?” 第300章 杀伐果断   简宁看眼那只带路的飞蛾,估计月娥回天香居是拿了绿蝶随身之物给飞蛾嗅过,她所使用的无人机采用的也是飞蛾触角为天线,可以追踪气味,并躲避障碍物。
  阿蛮走前有给大妞她们几个礼物做纪念,但她不会把东西交给他们兄妹,在未问过霍锦成的意见之前,她决定在这事上还是先保持沉默。
  “我也不知她现在去了哪,只是前段时间偶然接触过一阵子,另外她家境好像不错,不一定是你们要找的人。”
  “不,她是。蛮姑一定不在了,才会在走前把圣巫力转给下一任的圣女。不论天涯海角,我们一定能找到她。”
  简宁听她说得很有把握的样子,有点搞不懂这个神奇的民族,要是他们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阿蛮,霍锦成可怪不到她头上。
  飞蛾在花间巷一条陋巷尽头停住,盘旋几圈飞回落在了月娥鬓边发髻上,扑愣几下双翅后居然变成了一只白玉发簪。
  简宁一下想到秋哥化作的那条鞭子,敢情嘎脑族人还有这等本事,想必秋哥这事上少不了日照的手笔。
  “嘘!”月婵忽止步,提醒大伙别发出动静,他俯身右耳贴地听了听,起身小声道:“最后那间屋子里有很多人,放轻脚步,慢慢靠过去。”
  说罢,他自己一马当先摸了过去,简宁紧随其后,余者都屏住呼吸小心跟了上去。
  最后这间屋子大抵是陋巷人家里最破的一间,院门下面门板都腐烂了,露出狰狞的锯齿边,在院内灯笼照射下,影影绰绰的,看去仿若上古神话中巫婆肮脏尖利的獠牙。
  月婵回头扫眼,本意是要提醒后面几人先莫轻举妄动,结果意外看到简宁紧随自己身后,弓身隐蔽警戒的姿势完全是江湖老手的作派。
  他眼中惊诧一闪而逝,俯身在地上捡了块石子自烂门下扔了进去。
  投石问路,江湖中人常用的招数。
  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月婵现身,轻推开院门,他刚闪身入内,斜刺里一点寒芒带着劲风朝他太阳穴袭来。
  他头一偏,堪堪躲过,与此同时,简宁出手了,她撒出一把飞针,只听一声闷哼,一大汉栽倒在地。
  院内一草棚里,纵身掠出五六条身影,个个手持大刀,一人直扑简宁,手举大刀,大有赶将上来将简宁一劈为二的架式。
  其余人皆扑向月婵。
  “来得好!”
  简宁一声清叱,身形一矮,一个扫堂腿过去,正中对方脚踝,顺势夺过对方手中大刀,一刀扎在那人背心里。
  快、准、狠!
  一串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干净利落。这可怨不得她,谁让对方一上来使出杀招,她最恨别人拿刀对准她脑门,还妄想将她劈作两段,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丁有田探出头,就看见简宁拿刀将人捅了个透心凉,惊得他一闭眼,直觉后背心凉飕飕的。
  再睁眼,瞧见简宁与两个汉子打斗上了,双方身形太快,同来的捕头和衙役也都是有点子功夫在身上的,却无法插手其中,稍离近点都被双方的掌风给逼退。
  丁有田摸出简宁给他的xl,悄悄摸进去隐在一旁,准备伺机干掉一个,奈何院里灯笼太暗,几人招式又快,根本无从下手。
  这时,正屋草堂内又闪出几个汉子,丁有田一看,对着他们连发几枪,居然一下撂倒两人。他还没从生平头回杀人的震憾中回过神,剩下的几人纵身朝他扑了过来。
  “小心!”月娥惊呼一声。
  慌乱中,丁有田瞥见简宁朝他瞟了眼,因分神,险些让一汉子手中大刀劈中肩膀。“不用管我!”他冲简宁大喊一声,喊罢,他一个懒驴打滚躲过扑过来的汉子甩出的飞镖,同时又“咻咻”朝着对方开了几枪。
  虽没能命中,但也成功逼退对方。
  简宁这下恼了,她足尖一点,身形跃起时手中已多出一把xl,她“咻咻咻”连发几枪击毙了和她缠斗的两人,跃过来落地护在丁有田身前后,她又换了冲锋枪,“哒哒哒”直接将院内几人全部干翻,送上了西天!
  放倒这些人后,她和月婵几乎同一时间冲进正屋草堂,她先了半步,冲进去只见有人跳窗而逃。
  “有人跳窗跑了,我去追。”她跟着冲过去跃窗而出,逃跑之人速度极快,简宁跟过去只看到黑影一晃,那人已翻出墙外。
  她提气跃过矮墙,不过眨眼功夫,对方就跑得没了影。几个百姓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简宁只得悻悻收枪打了回转。
  好在日照没能成功转移母蛊,简宁转去丁有田就告知她,母蛊还在绿蝶体内,简宁先前跃窗而出就瞧见床上躺有一人。这会定睛一瞧,那女子形容枯槁,双目暴突,两眼直愣愣地瞅着月娥,面上满是只求速死解脱之色。
  月婵双手交叉横于胸前,似在念动咒语,当绿蝶面上现出鳞片,眼里探出触肢时,月娥也双手交叉抱胸,朝绿蝶鞠了一躬,随后冲简宁他们摆摆手,“走吧,去外面等着。”
  她把简宁他们带出屋,在院子里静候一会,月蝉也出来了,他刚从草堂出来,他身后草堂冒出淡烟,很快燃起蓝色火焰,隐听得里面发出闷闷的怪叫声。
  “离远一些,撤出院外吧。”
  月婵示意大家撤到院外,几人刚从院里出来,只听“怦”一声巨响,草堂坍塌,有物如爆浆一般蹿到半空,似烟花盛开,化作星星点点散落开来。
  “好臭。”简宁捂鼻,皱着眉头道。
  “母蛊死透了吧?”丁有田递了帕子给简宁,看向月婵问道。
  月婵点头。
  “幸亏来得及时,我们若迟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丁有田说罢,赞了月娥一句,“姑娘真是兰心惠质,思虑周全。”
  话落音,他似想到什么,跟着又补上几句:“当然,我娘子功不可没,更为厉害,若不是我娘子杀伐果断,也让那贼子得了手去,可就麻烦了。”
  简宁狠剜他一眼,哪有这样当人夸自己老婆的? 第301章 意外来客   这人,现在脸皮越来越厚,简宁完全没意识到她潜意识里,已经将丁有田视为自己的男人,而非原身简心宁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没意识到,丁有田却是清楚的,简宁越在意他说的话,越和他使性子他越偷着乐。
  这感觉让他很受用。
  明明看上去是同一个人,然而一个似水,总是波澜无惊;一个却似火,稍泼点油就翻腾。
  不过简宁有个好处,不会和他娘孟氏那样闹腾起来没个完,她是无理搅三分,有理反饶人。嬉笑怒骂都恰到好处,不会没完没了,这样懂事的娘子他表示,愿意一辈子宠着!
  月婵和同来的捕快及衙役开始打扫战场,丁有田牵了简宁的手,温声道:“我们先转去给秦兄报个信,好叫他安心。”
  “我与你们一块去。”月娥道:“母蛊死了,子蛊也会跟着死,但体内蛊毒还需清除。”
  转去的路上简宁问她,“我好像听说蛊毒可以鸡蛋或大米清除,是吗?”
  “可以的,但秦大人他们所中蛊毒需用雄黄抹在脖子上,再用一根米色绳索,将煮熟的猪肉裹在弥牟里拿来擦拭后背,如此方能彻底去掉身体里残存的蛊毒。”
  “细纻布。”丁有田担心简宁没听懂啥叫弥牟,听上去好像很随意的无心提了一嘴。
  简宁即使不知道,猜也猜到了,但他细致的体贴让她倍感暖心。她小指在他手心挠了几下,以示感谢。
  他紧紧她手,侧目,对她展颜,微微一笑,如暗夜里怦然绽放的昙花,眩目到极致。
  死妖孽,又想勾她。
  简宁低了头,刚要甩开他手,听到有人叫自己。
  抬眸看去,迎面过来一群人,除了县丞带的一帮青壮百姓之外,另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马大哥?”
  “刘叔?”
  “你们怎的来了?”
  简宁话出口,想起马福全在她动用武器库后确实发来过信息,该死,她忘了回复,累得他们大老远的专程跑一趟。
  县丞和马福全他们都是看到陋巷这边火起过来的,简短问询几句,县丞领着人去帮忙善后了。
  “是秋哥送你们来的吧?”简宁想挣脱丁有田的手,他反而攥得更紧,还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他就是要让刘瞎子看看,他是不是长了本事。
  “你们没事吧。”马福全装没瞧见他俩紧握一块的手,一路上他担心坏了,早在简宁动用无人机找寻月婵那会,他就给简宁发过消息。
  “没事,有劳马大哥挂心了,有我娘子在,天塌不下来。”
  “你娘子天下无敌。”刘瞎子翻翻眼,瞅向月娥,“这位姑娘是?”
  月娥侧身,微屈膝,给他和马福全各轻施了一礼,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月娥,与丁大哥夫妇刚相识不久。”
  “这位老人家是我师父,这位大哥是我娘子的兄长,不比亲兄长差。”丁有田一手牵着简宁,一手指指刘瞎子和马福全给她做着介绍。
  简宁问马福全,“秋哥呢?”
  “噢,它不喜欢热闹,自个找清静地方歇息去了。”马福全因着月娥在,故意把秋哥说得跟个人似的,月娥确实也把秋哥当成人了,简宁同她讲述秋哥时并没提及名字,只说一条大蛇。
  丁有田看向刘瞎子道:“师父,既来了,索性留下来耍几天,跟我们一道转去吧。”
  刘瞎子视线掠过他和简宁紧握的手,眼一翻,“也罢,只要你不嫌老瞎子碍事,老瞎子便留下来看看热闹。此地陶瓷极有名,据说过年会开官窑,有些残次品还会当场拍卖。”
  “捡个漏,打磨一下买回去也是不错的。”
  “初二开窑,每年都很热闹。”月娥道。
  “呀,那马大哥你要不要干脆也留到初二再回去?”简宁话出口,想起田氏身怀有孕,又是穿过来头一年,哪有不陪着田氏和几个娃过年的道理?
  她讪讪一笑,又道:“还是不留你,家里还要麻烦你们帮我照看着,若有好的陶瓷品,我给你们捎几样回去。”
  “那玩意儿易碎,还是不用了,小麦他二舅在城里相中一家铺面,我们准备盘下来开镖局,往后多的是要使银子的地方。”
  “马大哥。”月娥接过马福全的话,问道:“你家开镖局还短不短人手?若短人手,我和我哥可以去,不用你支付月银,管吃住即可。”
  有这等好事?只是,如果没有几分真本事,倒贴他也不能要哇。马福全拿眼去看简宁。
  “她兄长做镖师,那是大材小用了。”先前那番打斗,简宁是见识过月婵功夫的,论实力或许不及霍锦成和马福全,但做镖师绰绰有余。
  “你兄长一直跟着秦大哥,那秦大哥能放他走吗?另外……”简宁欲言又止,除了月婵,其实她还想问月娥,以她对古代的认知,青楼女子哪怕是卖艺不卖身,想脱离那种地方只怕得有天价赎身银才行。
  月娥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自然懂她的意思,“我哥是自愿追随秦大人,我虽自幼被拐进风月场所,可妈妈在我手里头吃过不少苦头,必不敢强留我。若强留,或漫天要价,我自会让她知难而退。”
  天香居为栽培月娥,花费大价钱请来名师传授她技艺,为的就是把她培养成摇钱树,过去那几年老鸨但凡敢逼迫她接客,都会莫名生场怪病,屡试屡灵,自此后便默许她卖艺不卖身。
  月娥丝毫不担心老鸨敢强留她,她当着他们几个提到青楼的经历,毫无扭捏作态之举,简宁一下喜欢上她这落落大方的性子。同时也猜到她之所以想跟去津县,目的不外乎是想从她这打听到阿蛮的消息。
  她并不打算告诉她,不过介绍他们兄妹二人给霍锦成认识,至于霍锦成愿不愿意他们接近阿蛮,就是霍锦成的事了。
  他们几人说说笑笑,刚离开花间巷,暗处突然蹿出一道黑影,身形快如鬼魅般朝着丁有田弹射而来! 第302章 白眉驾到   几个人里独月娥惊得尖叫,吓了一大跳,其他人都稳如老狗一般,简宁还轻叱一声:“皮痒了吧,想讨打是不!”
  丁有田一把抱住跃到怀里的果果,简宁朝它弹射来的角落扫眼,瞥见一束光影晃了下,心知定是秋哥那厮。
  只要它知道隐藏自己,不惊扰到当地民众,她也乐得不去管它。转目看向在丁有田怀里闹腾的果果,轻骂道:“就知道贪玩,家里还有几只小的你就不管了,回去它们几个哪怕少根毫毛,看我揭不揭你皮。”
  果果低呜一声,随即蹿上丁有田左肩,威风凛凛迎风而立,一任寒风吹起它颈背毛发飘飞如旗,它自巍然不动,那架式看去颇有点子睥睨天下的味道。
  “这是猫吗?”月娥拿捏昆虫飞禽在行,对走兽却束手无策,还有些儿畏惧。
  “不知道是猫是鼬,它自己又不会吐人言,但能听懂我们说的话。”简宁心里对果果和秋哥的到来还是欣喜的,只是有些儿看不惯果果这得瑟的死样儿,忍不住伸指戳了它一下。
  “一身脏兮兮的,还不快滚下去。”
  果果抬起左前爪在脸上抹了下,仿佛在说,它才不脏,干净着呢,就不下去。
  还不忘斜睨简宁一下,眼神看去还有点小生气的样子。
  “它好像不跟你亲,跟丁大哥亲一些,你是不是老凶它?”简宁先前一上来还说要揭它的皮,月娥猜想果果不亲简宁,原因多半在此。
  “我娘子便是不凶,它也只跟我亲近。”丁有田挺得意这点,他本就喜欢果果会捉老鼠,一直对它另眼相看,自打上回果果英勇护主后,他如今越发把它宠上天了。
  “它能不跟他亲吗?他拿它当小儿子看待,宝贝着呢。”简宁说着顺手又打了一下果果,它一双眼立时朝她横过来,居然带点儿警告的意味。
  “你再瞪?再瞪我一个试试,看不你眼珠子抠出来。”简宁指指它,果果装模做样又抬爪抹了把脸,然后若无其事昂头正视前方,似乎不屑跟她计较。
  尤其丁有田反手在它颈窝抓挠两下后,它气势更足了,盘距在他肩上,宛若披挂上阵的大将军一般。
  “宁姐姐,你喜不喜欢鸟儿?”月娥偏头问简宁。
  “还行,有些鸟也挺通人性的。”比如抖音上的,简宁从前没事的时候偶尔也会刷下抖音,里面的鹦鹉,包括猪什么的,智商都挺逆天。
  月娥笑道:“宁姐姐,我送你一只鸟儿,你要么?呃,不过不是什么正经鸟儿,不知宁姐姐会不会喜欢。”
  马福全一听,乐了,接过话道:“鸟就是鸟,还有正经和非正经的区别吗?”
  “对啊,什么是不正经的鸟?”简宁也好奇。
  丁有田道:“想必是不讨人喜欢的鸟,是这意思么?”他转目问月娥。
  “是。”月娥爽朗一笑,“是只凤黯,养了几个月了,这边很多人觉得凤黯叫声难听,还嫌它不吉利。怕宁姐姐不喜欢,故我说它不是什么正经鸟儿。”
  简宁想着她说的凤黯怕是乌鸦,乌鸦智商在鸟类中极高,有些能达到七八岁孩童的智商,她师父正好姓乌,给她取的小名儿又叫乌丫,若能养只能够驯化又通人性的乌鸦,想想都挺带劲。
  最主要养只鸟,不像果果和毛球它们一样,除了要操心卫生,还要为它们掉毛搞得满屋到处都是伤脑筋。
  她一下来了兴趣。
  “既是你养的,怎好夺人所爱,不必了,心意领了。”
  话出口,她还是回绝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何况对方还有所求。
  月娥道:“我不打算继续养,原也没养多久,它不过是受了伤,可巧跌落到我房里。伤好后,放它走,它飞走不到半天,又飞了回来。若是宁姐姐不要,我还是会放飞它,宁姐姐若愿意养着,不嫌弃它,我便将它招来送与宁姐姐。”
  “养着吧。”丁有田看出简宁有些心动,“你要喜欢先暂且替她养着,日后她若想要再接着养,你还回去便是。”
  养熟了,有了感情,要还回去可不是上下嘴唇一碰那么容易的事。不过简宁看丁有田好像很希望自己养一样,遂点头,“那行,你要不养,我替你养着,几时你想要了就还给你。”
  “不必,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况且它也算不得是我养的,若它与宁姐姐有缘,能得宁姐姐喜欢,也是它的福气。”月娥说罢,摸出一竹哨,含在嘴里吹了几声。
  隔会,果然自后面飞来一只乌鸦,飞来停在了月娥胳膊上。
  他们一行这会离衙门还有半条街,道路两旁的房屋店铺门口都高挂着大红灯笼,借由灯笼照射出来的光亮,简宁瞧那乌鸦羽毛水润光滑,头顶正中还有一小撮纯白的毛发,呈半月牙状,莫名让她觉着亲切。
  她喜欢,果果不喜欢,它冲那乌鸦龇牙咧嘴,喉咙里还发出类似威胁的声音。
  没想到,乌鸦一点不惯它。
  说时迟,那时快,那乌鸦翅膀一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过来,照果果脑袋上就猛啄了下。
  好家伙,简宁都听到爪子与头骨碰撞发出的声响,听着都替果果疼得慌。
  猝不及防让它啄这一下,果果险些自丁有田肩上跌下,这下直接把它气爆了,身子一伏,没等它弓身蹿出去,丁有田已将它搂在了怀里。
  “好啦,谁让你先挑事。”
  他在它背上摸了摸,揉了揉,它才消停。
  月娥点着乌鸦嘴巴,也在训斥它,她每点下它嘴尖,它便会往后缩下脖子,简宁瞧着有趣,问道:“它叫什么名字?取名了吗?”
  “没有,因没打算养,故一直未取。宁姐姐若喜欢,便替它取个名儿吧。”
  “叫白眉吧,这名如何?”
  “白眉?好听。”月娥指着简宁,对那乌鸦道:“白眉儿,往后宁姐姐便是你的主人,你也有名了,快过你主人那去,宁姐姐会好好待你的。”
  她胳膊朝着简宁这边轻轻一抬,白眉振翅飞到简宁这边,忽而又打了转,“呀,它不愿意呢!”
  简宁叫道。 第303章 一鸦骂人   白眉飞回落在月娥肩膀上,还不忘扭过头,盯着被丁有田搂在怀里的果果。
  目光冰冷,眸含挑衅。
  果果刚有所表示,喉咙低呜一声,它不乐意了,张开翅膀,又想教训果果。
  但这回果果有了防范,早屏息蓄势待发,没等它掌风扇到自己,迅猛出击,“刷刷”两下扫过去,快如闪电。
  要不是丁有田摁了它一下,白眉儿险些被它一爪扫落在地。
  惊得鸟毛都掉落几根。
  它姿态极狼狈地落回月娥肩上,歪个小脑袋,惊魂未定地打量着果果。似乎在思考,手下败将怎么一下变厉害了?
  简宁抿唇暗笑,果果方才那两下子她看得很清楚,是乌阿婆教她的“游龙惊鸿”第三招里的招式,这货还真是个偷师高手。
  一招制敌,凭实力占据上风的果果,又贱嗖嗖地冲白眉龇牙咧嘴。在简宁他们快到衙门时,白眉趁果果分神之际,又发动突然袭击,冷不丁起飞朝果果冲过来。
  尼玛,这也太不讲武德了!
  简宁眼明手快,一把掐住了它脖子。
  “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衣裳?”她照白眉儿脑门上弹了一指。
  白眉瞬间炸毛,头顶那撮白毛根根直立起来,宛若盛开的小白莲。简宁“哟”一声,戳戳它脑门,“当自己是鹦鹉呢?你再炸毛我看看,看我不把你清蒸了!”
  “嘎!嘎!嘎……”白眉在她掌心里挣扎扭动,发出连串刺耳的叫声,简宁猜它在破口大骂自己。
  但它的叫声被聚在衙门口的百姓喧闹声给淹没。
  百姓们是来送草药的,衙门口两侧药草已堆积如山,大伙打着火把提着灯笼聚在门口不散,看见简宁来了,有认得她的病患家属,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嗓子,“女神医来了!”
  人群呼啦朝着她涌来,将她团团围住,简宁很快得知,大家伙儿是怕明早来迟了排不上队,打算连夜守在这呢。
  她暗催动内力,大声说道:“静一静,各位大爷大娘,大叔婶子们,你们听我说,蛊症马上会过去,明儿也不用排队了,人人有份。明儿过来衙门领碗汤药,再按这位姑娘说的法子回家自行医治便可断根!”
  简宁指指月娥,“大伙安静点,好生听她说,按她说的去做,我保证你们都会好起来!”
  “她是天香居的头牌,我们不信她!”人群里不知谁高喊了一嗓子。
  大伙一下沸腾起来。
  “对,我们不信她,我等只信女神医,只信女菩萨!”
  “我信她!”秦薏帆出来了,他注射过吡喹酮,母蛊子蛊一死,他身子立时便有了些力气,仅梅娘一人就将他搀了出来。
  “你们要不信,我现在就请这位姑娘当场替我医治。另外,实不相瞒,此次蛊症乃有人蓄意为之,本官会给全城百姓一个交代的。”
  他话落,百姓一片哗然。
  “怪道蔡大人去山上喊人了,敢情有恶人害咱们老百姓啊?”
  “幸好有秦大人蔡大人这样一心为民的好官,不然这个年都没法过了!”
  “请秦大人为民做主,可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啊!”
  有人带头下跪磕头,一群人都乌央央跪下了。
  “都起来,赶紧起来,你们若相信本官,就看着这位姑娘替本官医治,回去后照做就好。”秦薏帆叫起大伙,看向月娥道:“可否请姑娘现在就替本官医治?”
  “当然。”月娥并没因为百姓不相信她而气恼,她让秦薏帆备齐所需东西,秦薏帆听后当即命人在衙门外支起铁锅,现场给大家伙做起演示。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简宁在月娥身上是真正看到了这一点,还真是个性格极其超然之人,她对月娥好感度上升到了五颗星。
  “马大哥。”简宁对在帮忙的马福全道:“我走开一会,跟着过来。”说完,她又和同样在帮忙架锅烧水的丁有田打了声招呼,“我去去就来。”
  简宁抬脚进了县衙,一到后堂,就把白眉抓了出来,这货被她扔进百草间后居然在里面大闹天宫,把她种的药草果树都啄烂了,有些药草还被它连根拔起。
  她用绳索缚了白眉两只爪子,将它倒挂在房梁上荡秋千,气得它怒扇着双翅狂骂不休。
  简宁懒得鸟它,拍拍手,走了。
  她一走,果果溜了进来,它仰头对着白眉一顿好叱,不时又跃起试图去咬它。初时白眉看它蹦哒起来,想够着自己还差一大截,倒也不担心,反静静看起它表演来。
  孰料,果果这厮和丁有田厮混久了,也长了几个心眼子,它居然知道把一张杌子用它的小身板拱到白眉下面,蹿上杌子再高高跃起去抓白眉,这下惊得它“嘎嘎”乱叫,细碎鸟毛又掉落一地。
  衙门口,老秦头和冯大娘领着大宝巧凤他们也来了,马福全和丁有田按月娥所说,将煮熟的猪肉用细纻布裹了,替秦薏帆细细擦拭着后背。百姓们个个伸长脖颈看着,简宁和月娥在一旁负责耐心讲解着注意事项。
  约摸刻把钟后,马福全和丁有田手里的细纻布已黑得发亮,月娥说差不多了,再服用几天汤药即可痊愈。
  “大人,何人如此阴毒,竟欲置全城百姓于死地,连大人都敢毒害,此人不除,我等何以安生啊!”
  一老者悲怆发声,一言激起大伙的愤慨,恰好县丞和月婵领着青壮百姓回来了,秦薏帆当即下令,命县丞带队前去缉拿姓蒋的粮商。有范兆学这个人证,还有陋巷的几具尸体,姓蒋的粮商此番在劫难逃。
  本地百姓多痛恨姓蒋的粮商,还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蒋扒皮”,闻听是他勾结外人搞的鬼,个个义愤填膺,自发跟去抓捕蒋扒皮。
  马福全也主动请命前往。
  因担心日照会杀回马枪,逃窜后又潜入蒋扒皮府上,简宁和丁有田也跟了去。
  他们赶将过去时,蒋扒皮正和他的妻妾在家饮酒作乐,幻想着能借此次蛊症拔掉秦薏帆这个眼中钉,岂料自个成了瓮中之鳖,几个衙役就将他轻易拿下了。 第304章 绿蛛大军   秦薏帆身上蛊毒彻底清除后便觉腹内饥饿难忍,老秦头闻言立即嚷嚷着要冯大娘回去给他做饭,还特意叮嘱她,井水打上来务必先沉淀一会。
  梅娘叫住了冯大娘,她先前和陪嫁妈妈做的饭食还剩有一小半,用的简宁给的灵泉水。她告诉公婆,饭食还有,只需热下即可。
  冯大娘听闻梅娘亲自下厨做的饭,心疼坏了,上前挽着她道:“你怀着身子呢,怎好劳累,倘若有个好歹,你公公那老东西还不得生吃了我呀?往后再莫自个动手,我身子骨好着呢,有啥事儿叫我便是。”
  老秦头瞪眼冯大娘,“我吃你干啥?你味道好啊?”说罢,他重重“哼”了声,拽着刘瞎子朝衙门走去。
  巧凤同大宝几个也跟了进去。
  老秦头早先就认得刘瞎子,自打来竹岭县定居后他老后悔了,人生地不熟的,倍感无趣,整日有事没事逮着冯大娘打嘴仗。先前梅娘把大宝他们几个送过去,他乐坏了,见到刘瞎子后更是如见到亲人一般,热情不过。
  俩老头儿意外能聊到一块,还越聊越有内容。
  “咦,哪来的凤黯?”老秦头还没进后堂就听到白眉儿叫唤,急走几步,一脚跨进去,一根鸟毛飘来黏在他嘴上。定睛再一瞧,气得他胡子直颤,“谁?谁把这倒霉玩意吊在这的?”
  他转身怒视跟过来的人,视线精准的定格在了月娥身上。在老秦头心目中,刘瞎子和巧凤以及四小只都是他家乡人,是自己人。至于儿子儿媳还有儿媳的陪嫁妈妈,也是自己人,只月娥一个外人。
  理所当然,他认为是月娥弄进来的。
  “如我所料不差,应该是我娘把它吊在这的。”大宝注意到了蹲坐在杌子上的果果,是以猜想多半是他娘干的。
  白眉瞅见月娥,本以为来了救星,结果月蛾仰面看着它道:“既是宁姐姐把你吊在这的我也爱莫能助了,宁姐姐是个极有本事的人,能跟着她是你的造化,你趁早别闹腾了。”
  “这什么鸟儿,黑黑的,丑死了。”二妞嫌弃地斜眼瞟着白眉,指着它道:“你是不是偷嘴了,我娘才会罚你的?活该!”
  “嘎。”白眉有气无力地叫了声,它已被果果折腾得半死,且它极为记仇,此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让果果吃足了苦头。
  这若是在白沙镇,简宁要是把只乌鸦吊在老秦头家,他只怕会跳起脚来咒骂简宁。可此刻则不一样。
  老秦头活了大半辈子,这回还是生平头次离开家乡,从前战乱他都没离开过白沙镇半步,因此对家乡人格外不同些。只嘟哝几句,便做罢了,拉着刘瞎子两眼泪汪汪的抒发思乡情去了。
  俩老头儿聊得正嗨,一人跌跌撞撞满面惊惶的自前院跑过来,嘴里大喊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这人是范兆学的幼弟,范兆学被打入县衙大牢,祸不及家人,秦薏帆准许他家人这两日找好住处再搬出去。
  范兆学的幼弟是个不成器的,终日游手好闲,兄长犯事被打入大牢,他嫂嫂和侄儿侄女在家啼哭他嫌烦,出去溜哒了一圈才回来。
  他刚进衙门,听到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险些吓尿。铺天盖地的绿头蜘蛛晃动着触角从门外涌进来,他怪叫一声,撒腿朝后院跑过来,只恨爹娘少给他生了两条腿。
  “扑嗵!”他让门槛绊了一下,跌倒在地。
  没等他爬起,成千上万的绿头蜘蛛如涨潮的海水一般漫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一堆绿蛛挤在门洞里啃噬着他,更多的绿蛛踩着同伴身体滚落下来,晃着触角飞快爬进后院。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如流动的海水,碧波荡漾,仿佛有人在驱使着它们,张牙舞爪地爬了过来。
  果果冲到门外,见状,惊恐地瞪大眼,随即凶狠地冲着绿蛛大军咆哮着。
  大宝几个还没看清什么状况,就被月娥张开双臂给挡住,“是日照来了,大家快躲去房里把门插上。”
  月娥对付不了日照的蛊蛛,只能自保,情急下,她拖着大宝几个就要把他们都撵去房里。秦薏帆也一边喊着他爹娘和刘瞎子去房里躲避,一边准备去灶屋叫梅娘她们。
  梅娘和她的陪嫁妈妈在灶屋给秦薏帆热饭,她得幸去了灶屋,若让她瞧见绿蛛大军只怕会吓得小产。
  众人慌作一团,白眉吊得高,看得远,也吓坏了,扑楞着双翅叫唤起来。
  果果这时也退回了房内。
  刘瞎子暗叹口气,拂开老秦头,抽回手道:“不必惊慌,我去瞧瞧。”
  他急步走到门口,打头的一群绿蛛此时距他不过半米远,他一手扯起衣袖,一手并起两指,嘴里急速念了道咒语,随后以指为剑,对着蛛群轻轻一划拉。
  顿时,数道银光乍现。
  打头的绿蛛顷刻被烧为焦炭,但后面的绿蛛仍前仆后继涌了上来,同时天井对面闯进三个蒙面的劲装汉子。
  居中者,正是先前跳窗走脱的日照,他尖着嘴发出呜咽声,双目如毒蛇般盯着刘瞎子。
  受他驱使,绿蛛大军不退反进,然而银光如盾牌一般,层层叠叠贴地扫荡过去,以摧枯拉朽之势几乎是转瞬间,便将绿蛛烧了个干干净净。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是哪门哪派的长老?”日照没想到县衙里一个其貌不扬的糟老头,居然在举手投足间轻易毁了他的绿蛛。
  这几年,他和他师父联手,将修仙一族其他各大门派中人,不管有仇没仇,一股脑悉数铲除荡平了。
  世间,若还有修仙者,一个巴掌也能数得出来。
  日照一向自恃甚高,他想不出修仙界还有刘瞎子这号人物,瞧上去刘瞎子给他的感觉也不像有什么大能耐,或许只是哪个小门派的漏网之鱼。
  他面上不由带出轻蔑之色。
  “哼!”刘瞎子瞅他眼,冷声道:“老瞎子何门何派你还没有资格过问,趁着老瞎子还没发火,识相的,赶紧滚蛋!”
  刘瞎子刻意收敛起周身锋芒,微佝偻着腰,毕竟是风清子的徒弟,他还不想赶尽杀绝,有心饶他一命。
  “不识抬举,老家伙,你自找死,怨不得旁人,看招!”日照拔剑,足尖一点,纵身弹射而起,手中长剑对着刘瞎子当胸刺来。 第305章 尽在不言   日照连刘瞎子是谁都不知道,上来就是杀招,奔着取人性命来的,如此狠毒比之风清子更甚,留他不得。
  若留他性命,只怕会有更多人葬于他手。
  刘瞎子脸一沉,也没见他有任何动作,满头灰白长发便无风自动,根根倒立,仿若迎风招展的旗帜,猎猎作响。
  日照一见之下心中大骇,然招式已老,他出手存了必杀之心,所有力道都贯注于掌中剑,此时撤招,必受反噬。
  不容他多思,在他剑尖逼近之际,刘瞎子长袖一甩,单掌击出,一股雄浑的罡气如泰山压顶“砰”一下,砸在日照胸口。
  他一声“师叔”还卡在嗓子眼,长剑落地,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他带来的两个手下双双跃起扑将过来,也被罡气击碎心脉,三人先后被甩到青砖砌成的院墙上,再又“扑嗵”栽倒在地。
  日照眼睛瞪得大大的,眼底满是怨毒之色,他师父不止一次跟他们师兄弟几个提起,普天之下能胜过他们的除去他自己之外,世间再无第二人。
  因为唯一能胜过他们的南洋子与花信子,均已作古,化为轻烟。且他记忆中的南洋子也非现在这般模样,他想不明白,他师父风清子为何要骗他?以他师父多疑的性子,他不相信他师父不知道南洋子尚在人世。
  临死前一刻,他恨极怨极了风清子。
  却不知风清子早已先他而去,连魂魄都未能留下。
  老秦头从震憾中醒过神,跑出来看到满地焦黑的绿蛛残骸,摇摇头,“平白污了这院子。”
  秦薏帆:“可恼!这些绿蛛幸而发现及时,只害了四条人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秦头:“可不是,幸有这四位勇士,护了我儿周全,好好表奏上去,该赏便赏吧。”
  秦薏帆点头:“合该如此。”
  他父子二人三言两语替刘瞎子脱了罪,虽然日照死有余辜,可毕竟是在县衙后堂,他出手伤了三条人命,做为一县之父母官没个说法定然万万不行。
  所以,日照他们并范兆学幼弟只能是死于绿蛛。
  简宁他们归来,得知日照竟把回马枪杀到了县衙大院,这也太猖獗太恣意妄为了。不过对秦薏帆的善后,他们也无话可说,丁有田悄声对简宁道:“秦兄的安排也未尝不是好事,雍王这般行事,迟早自取灭亡。”
  官场上的事简宁没兴趣,搞不懂,也不想去懂,她只关心大宝巧凤几个有没有受到惊吓。问过方知,月娥一直拦着他们和梅娘等女眷,没让他们看到血腥的一面。
  时辰不早了,马福全告辞,带着果果乘秋哥返回丁家村了。
  果果初时还赖着不肯走,丁有田给它做了番心理辅导,并委以看家照顾四小灵狐之重任,它才不情不愿地跟着马福全而去。
  月婵兄妹歇在了县衙后堂,刘瞎子被老秦头生拉硬拽去了自个家,俩老头儿居然商议着要守着炭火秉烛夜谈。
  老秦头对刘瞎子已是佩服得不要不要的,还说自己要不是黄土埋半截了非拜他为师不可。
  梅娘悄悄用胳膊肘捅捅简宁,压低声音道:“我嫁到他家多年,还是头回看到我公公这般健谈,平素除了和我婆婆争嘴之外,难得听他说几句话。”
  “好在秦大哥不是你公公那样的性子。”简宁想起老秦头那回让丁有田代笔的,“母病危,速归”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丁有田和秦薏帆并肩走在前面,听得她笑,扭头问道。
  “笑你。”
  “哦,我有何好笑的?
  “你猜。”
  “不猜。娘子的心思我哪猜得着,总之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就对了。”
  梅娘又悄悄捅捅简宁,心下觉得他们这对夫妻相处模式还真是新奇,“你平日里都是这般跟你相公说话的吗?”
  “不然呢?难道我还得烧三柱香把他供起啊?”
  梅娘“扑哧”笑了,这回轮到秦薏帆扭头问她笑什么?她含笑瞟眼简宁,意思她可不敢像她那样回她相公,“没什么,我同简妹妹说笑呢,说的我们妇人间的话。”
  听她这么说,简宁倒想起来问她,“姐姐,你做过什么胎梦没?”
  梅娘摇头:“我极少做梦,便是偶尔做梦,醒来也跟着忘了。既便记得,又如何知道是不是胎梦?厉妈妈和我婆母倒是同我说过,说胎梦自己心里一定会清楚,正要问妹妹呢,果然如她们所说吗?”
  简宁名义上是四个娃的娘亲,实际婚都没结过具体她也不清楚,不过因为工作关系她倒是听说过,怀孕的人做了胎梦醒后不但记得很清楚,且自己知道是胎梦。
  “可能时间还早,有些人刚怀上就会做胎梦,有些人会迟一些,要是做了胎梦姐姐醒来会知道的。”
  “孩子名取好了吗?”
  简宁又问。
  “男娃叫秦浊衣,女娃叫秦莯鱼。”秦薏帆扭头说道。
  “好听,只是怎么个说法?”丁有田接过话,他对浊衣的理解,清酒一杯,遗世独立,远离俗世纷扰。
  他从秦薏帆给孩子取的名字里品出,他有厌倦官场淡泊名利之心,这可不像从前有着凌云之志的秦薏帆。
  秦薏帆淡淡道:“并无说法,只不过想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个浊酒一杯,三两知己,安乐一世,也不枉人世间走一遭了。”
  丁有田心一怔,这不是从前他心之向往的惬意日子吗?他打小听刘瞎子讲多了历史传记,又去学堂启蒙后,便生出此心。从前秦薏帆还屡屡劝他,男儿立于天地间,应立誓做国之栋梁,青史留名才对。
  现如今他俩怎反过来了?
  他打算走他的路,他却掉过头扛起了无为大旗,思虑起今夜他对日照等人的处理方式,他似有所悟。
  他抬手,在秦薏帆肩上摁了摁,一切尽在了不言中。
  到了秦府,简宁和丁有田是夫妻,梅娘自然将他俩安排在了一间房里。
  房里,只一张床,简宁一下懵了。 第306章 想宰了它   秦家非大户之家,一点家底也都是老秦头和冯大娘辛苦挣来的,秦薏帆为官又不贪,一直恪守底线,因而买不起大宅子。
  宅子小,房间自然也小,两人身处狭小的空间里,丁有田心中暗喜。不是他想言而无信,等到金榜题名那日,这人算不如天算,他总不能逆天而行吧?
  “你闷头笑什么?”简宁白他眼,“死样儿,少得意。”
  一张床能难倒她?笑话。
  简宁自百草间拿了床军用被出来,是她从前出任务在野外露营用的,白眉被她扔回百草间,这下老老实实,没敢再捣乱。简宁顺手将它连同被子一并抱了出来。
  某人目光落到简宁拿出的被子上,嘴角抽了抽,头回觉得她有那个百草间也不是个什么好事儿。
  洗漱过后,两人并头各盖一床被子躺在床上,丁有田偏头盯着简宁,眼睛一眨不眨。
  “看什么?关灯睡觉。”
  节能灯摆放在丁有田这侧的五斗柜上,他不动,她只好穿着中衣钻出被子。也没多想,贴着他脑袋探过身子就要去关灯。
  蓦地,她大脑一片空白,伸过去的胳膊,定住了。
  他原本只是情不自禁,凑上去轻嗅了一下,见她没动,索性张嘴咬住了。
  简宁似被电流击中,温热的触感,让她心神有些摇曳。
  他们本就是夫妻,这具身子是他娘子的,嗯,没毛病,迟早的事,她手软软垂了下来,那手还自作主张搂住了他。
  如此一来,他更胆大了。
  久违的温柔乡,熟悉的感觉,他似饿极的婴儿,贪婪却不莽进,而是细致蚕食着。
  一点点,一寸寸。
  当他咬上她唇,她低眉,一下撞进他双眸。那目光似注水般浸了千般柔情,泼天涌过来,漫进她眼底,深深将她淹没。
  “嘎!”
  白眉在房梁上盯着他俩看了会,似是没搞懂他俩在干啥,或许为看个究竟,它又落到五斗柜上,偏头冲他俩叫了声。
  简宁“嗖”一下直起腰,钻回自己被子里,扯上被子蒙住了脸。
  好险,在别人家里,她这是在干嘛?
  脑子里晃过方才那一幕幕,她有种吃亏的感觉,他是老手啊,整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娴熟。
  亏了亏了,这个老流氓,她可一点经验都没有,不公平,虽然身子是他娘子的,可心是她的,她现在是身心合一,所以身子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她的。
  太便宜他了,怎么办?好想一巴掌呼死他。
  “你再占我便宜,动手动脚,小心我跟你拼命!”她扯下被子,露出头脸,脸还红着呢,眼睛就恶狠狠地瞪着他道。
  “拼命?”丁有田扭头扫眼白眉,喃喃道:“我想跟它拼命,想宰了它!”
  “嘎!”不想白眉竟是听得懂人言的,关它屁事?想宰它,门都没有,它翅膀一扇,飞回了房梁上。
  它可是空军。
  “娘子……”他嗓子有些发紧,听得简宁心莫名漏跳一拍,无意识地“嗯”一声。
  他没再言语。
  隔会,他又叫:“娘子……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有病。”
  “没事,你有药。”
  “睡吧,灯关了。”
  “我会等到的,明儿就正月了,我一定会兑现承诺。”
  “嗯,关灯。”
  简宁不敢再起身去关灯,催了几遍,他轻叹一声,终是抬臂关了灯。
  翌日,简宁一觉醒来,想起昨儿临睡前那一幕,面上不觉飞起火烧云。奇怪的是,心里感觉挺好,莫名愉悦。
  丁有田已起床梳洗好了,竟比她还早?在别人家里做客,他先起来也不说叫醒她,简宁抬臂挽着散落的长发,斜眸瞪了他一眼。
  都怪他,搅得她一晚胡思乱想,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她此刻一举一动落在他眼里,皆是风情,像朵含苞半开的花。
  “看什么呢?”她又瞪他眼,挽好发,等她下床穿好衣洗漱回房,见他提了只玉管紫毫在写字,她上前偏头看了眼,不认得写的什么字。
  不懂就问。
  “这什么字?鬼画符似的。”
  丁有田挑眉,他早起穿了件烟紫色的暗纹交领襕衫,腰上一条淡青绲带,垂了不离身的简宁人像布偶和段心宁做的香囊,发只随意束了,更显丰神俊逸。
  他侧目看她,微眯了凤目,“这不是字,是镇宅符,此地过年时兴贴这个,秦兄执意请我墨宝,我也是勉为其难,少不得献丑了。”
  简宁见他微勾了唇,语气带有几分揶揄,想是笑自己没文化,错把符认成字,恼羞之下,没好气地道:“那你还真是献丑了,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符,还镇宅,别招……”
  “呸呸呸!”简宁打住未出口的话,连呸了三声,今天是除夕,也不能瞎说不吉利的话。
  好在及时打住了。
  她抹了点自制的面霜,“我去帮忙做早饭,月婵兄妹也过来了,他们若是向你打听阿蛮下落,只说不知道便是。”
  阿蛮能和秋哥沟通,丁有田稍一想便知,霍锦成是不会和月婵他们有啥关系,只能是阿蛮的娘亲。
  “好,我不说。”
  月婵兄妹也并没问他,兄妹俩是来辞行的,月娥一早去天香居,把自己这些年攒下的珠宝银两一股脑都给了老鸨,自己只留了点散碎银两,拿个包袱装了几件衣物鞋袜,别的什么都没要就走了。
  老鸨初时不舍她这颗摇钱树,鼓动三寸之舌还想留下她,虽然她卖艺不卖身,可架不住她貌美,琴艺歌喉都是一绝,很多客人都是慕她名冲着她来的。
  月娥不为所动,天香居不过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她直言自己是嘎脑族人,强留她,大不了同归于尽。
  老鸨一听,怕了,她可不想死,只好让她走了。
  简宁再下楼时,他俩跟她打过招呼,早饭都不肯留下吃,也没说去哪,给秦薏帆磕过头后,便告辞而去。
  “妹妹。”梅娘在他兄妹二人走后,神神密密地执了简宁的手,把她拉到一旁道:“你说神不神,昨儿回来你才问过,夜里我好像便做了胎梦。”
  “哦,梦到什么?” 第307章 奇怪胎梦   “这可真是奇了,因你问过我,夜里睡前我便同相公说起这事,心里惦记着,故得了此梦。但早起梦中情形记得清清楚楚,且我真的知道这是胎梦,只是这梦有些儿奇怪。”
  “怎么个怪法,姐姐到底梦到什么?”简宁隐隐有种感觉,梅娘的胎梦和三娘有关,遂催促道:“说来听听,我好替你分析分析。”
  “我可头一个告诉妹妹,连厉妈妈我都还没说呢。”
  “哎呀姐姐,你快说吧,梦到了什么。”简宁好奇心都被她勾起来了。
  “我自嫁与我家相公后,一直随他住在他先前上任的住所,可梦里我却在老宅子后院里洗衣裳,就是你买去的那套宅子。你知道的,后院四周都砌有红砖,上面砖块虽是错位镂空的,可根本瞧不见隔壁人家。”
  简宁听她果然提到隔壁三娘家,心不由提了起来。
  “我正洗着,耳边听得有人跟我打招呼,我扭头一看,认得是隔壁的娘子。院墙隔着我竟能瞧见她,梦里也没觉着不对劲,她怀里还抱着一小娃儿,两人都笑嘻嘻的,她还笑着打趣我,说新媳妇怎么才过门就洗上衣裳了。”
  梅娘撩了下鬓发,笑盈盈地接着道:“虽然每年过年我同相公都会回去小住几日,可素日同她没打过什么交道,只彼此认得。也不知怎么的她抱着娃儿就到了我身边,手里拿了花说要送给我戴。她怀里的小娃儿还递了个红红的果子给我,我摆手说不要,他直接就往我嘴里塞。”
  “这一塞,我便醒了,醒后我一直记着梦里的情形,心里感觉很是舒坦。你说奇怪不,我竟会梦到她们母子,说起来我同她最亲近的一次,还是那回结伴一块上你那儿。”
  “那果子大致是什么样的?”简宁给三娘送过苹果,她猜梅娘梦里见到的,多半是苹果。
  梅娘比划了一下,还真是。
  难道人真有前世今生,真能投胎转世不成?简宁心下暗自替三娘母子欢喜,她拉着梅娘上楼,在他们住的房间床边坐了,“我再替姐姐把下脉。”
  梅娘至今还不知道三娘母子的事,简宁也不打算告诉她,仔细把过脉,许是月份还小,只把出喜脉。不过她这喜脉比一般同月份的要稍强一点,是否双胎尚拿不准。
  “姐姐身子骨一向很好,好好养胎即可,一朝分娩没准会有惊喜。”简宁笑道。
  “有何惊喜?”梅娘一听喜上眉梢,缠着她定要她说来听听。
  没十足把握的事,按简宁以往性格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可因着她的胎梦,简宁心里既感慨又欢喜,还是破例说给她听了。
  “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事,我告诉姐姐,姐姐切莫先声张,免得瓜熟蒂落若不是的,白让秦大哥和你公婆空欢喜一场。”
  “这个我省得。”
  简宁点头:“因着姐姐是个稳重的人,我才悄悄同你说,若到时证实我说的不准,姐姐可别失望,抱着平常心就好。”
  梅娘莞尔:“我成亲后多年未孕,能为相公生下一男半女已是满足了。妹妹放心说,男娃女娃我都欢喜,我心里其实更喜欢女娃儿一些呢。”
  她只当简宁要告诉她,自己怀的是男娃,压根没想到有可能是双胎,没准还会是龙凤胎,惊得她一下站了起来。
  “当真?”她一把抓住简宁两手,喜得声音都颤抖了,“若果如妹妹所言,姐姐定,定连吃三年斋为妹妹祈福!绝不食言!”
  “瞧你说的!”简宁抽出手,反手在她手上拍了一下,“说了不告诉你,你定缠着要我说,我可不许你连吃三年素,营养要均衡。你若吃斋,把自个身体搞垮了,生下孩儿便宜给继母吗?就不怕继母虐待你的娃?”
  “好好好,听妹妹的,不吃不吃,我天天大鱼大肉,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为了我的娃,叫我干啥都成。”
  简宁“扑哧”笑了,“吃成大胖子也不成,当心秦大哥嫌弃休了你。”
  梅娘摇头,“这可难死人了,这不成那也不成,下辈子我定投胎变个男人,可就没这些烦恼事儿了。”
  “哎呀,光顾着说话,我先还同我相公说,要帮着做早饭的。”简宁发现自己现在说起我相公还挺顺嘴,感觉也挺好。
  她再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喜欢并享受这种被人牵挂,心里也有牵挂的人的感觉。
  “不用你帮忙,厉妈妈和我婆婆在做,连我都被撵了出来。自打我有了身子,我公公和婆婆便不再让我插手家务。”梅娘说着抚抚自个小肚子,“咱们做女人的吧,无论嫡与庶,好与歹,竟都指着肚子,你说稀不稀奇?有时候想想,做女人真不值当。”
  这个时空,除了不在简宁熟知的各朝各代之外,别的都大同小异。历史的车轮永远是向前滚动的,她笑道:“没准以后会变,女子的地位会与男子平等,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会吗?”梅娘眼睛一下亮了,依她个人心愿,她是真心想要个女儿,可女孩儿一旦嫁错人,一辈子就完了。
  她想到秦薏帆给他们的女儿取的名字又笑了,她告诉简宁,“我相公给女儿取名秦莯鱼,一则因为鱼,象征着富裕,也代表年年有余;莯,则是一种小草,草的生命力顽强。我相公说,若我们有个女儿,只要她一生平安健康,生活富足无忧即可,哪怕一辈子不嫁人,守着我们都成。”
  “看来秦大哥以后也会是个女儿奴。”
  “女儿奴?”
  “噢,就是说,他肯定会更疼女儿。”
  “你家相公更疼女儿吗?”
  “没有。”简宁摇头,“他更疼他小儿子。”
  梅娘闻言,视线往简宁小腹瞟去,简宁忙摆手,“不是,我说的是果果,你见过的,夜里跟着马大哥转去了。”
  “你呀!”梅娘打了她一下,“我还当你有喜了,心里正欢喜呢,想着同你结个儿女亲家。”
  “我早着呢,暂不考虑这事。”
  “该考虑了,女人生娃还是要趁早,我这都迟了,妹妹膝下只大宝一个男娃,该给他添个兄弟了。”
  简宁想到昨晚的事,红着脸道:“就是有了,是男是女哪能由我心意。”
  “咦,好端端的妹妹脸怎红了?该不会是已经有了吧?”
  “没有。我有喜了……”
  “你有喜了?”简宁话没说完,丁有田闯了进来。 第308章 出身寒门   丁有田走来,在门外恰好听到简宁说她有喜了,捡起半截话门都顾不上敲,直接闯了进来,满眼狐疑地盯着简宁。
  他还未播种,她哪来的喜?
  丁有田倒不是怀疑简宁,他是担心秀姑被人欺负了,尤其当他想到,简宁穿过来后一直不让他碰,他心里疑问更大了。
  见他面色古怪得紧,梅娘心里暗诧异,嘴上却不便说啥,借口下去看厉妈妈做好早饭没,带上房门走了,把空间留给了他二人。
  “你是不是有病?”梅娘一走,简宁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向他开炮了。他亦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喜?”
  吐血三升!
  简宁揉揉额角,“有没有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我想一巴掌呼死你!如果你还不赶紧从我眼前消失的话。”
  “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他无惧她的威胁,反一把扣住她右手腕,“你跟我说实话,我承受得住!”
  这要是在自己家他死定了。
  狗男人,给他点阳光他就作死的灿烂,简宁微眯了眼,抬起下巴瞪着他,发现他眼底满是痛楚之色。
  她熟悉他这种眼神,在他得知秀姑已不在后的那段时间,他眼神就是这样。她不知怎么心就软了。
  “傻不傻?”她抓过他手,放到自己小腹上,“有没有,问你自己?”
  她小腹平坦,一摸便知。
  他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虚惊一场,那手却不老实起来,还想要得寸进尺。简宁面上笑着,暗咬牙,抬足,一脚踩在他靴子上,疼得他抱脚猫弹狗跳,龇牙在房里打着圈圈。
  哼,让你撩骚,一大早妄图搞乱她心态,门儿都没有。
  眉梢一扬,简宁拍拍屁股趾高气昂地下楼去了。
  秦家就一进一出的宅子,府上除去梅娘的陪嫁妈妈和一个做针线活的丫鬟外,另还有个做粗活的下人。老秦头和刘瞎子昨儿不知几时歇下的,这会俩老儿都还未起床,巧凤同大妞几个也才睡醒,简宁去到她们屋时,梅娘和巧凤正在给几个小的梳头。
  “我来,别累着你。”简宁要替换下梅娘,她没让,“我哪有那么娇贵,梳个头就累死我了不成。”
  “娘,明天要早起练功吗?”三妞问。
  “回去再练,这几日都不必早起。”简宁拉过三妞,看了看,梅娘给她做了小子打扮,实际上就是梳了一个丸子头,然后系了发带,很是俏皮可爱。
  “真好看,谢过梅姨没?”简宁捏捏她小脸蛋笑道。
  “谢过了,巧凤姐姐告诉我了。”
  “谢谢梅姨。”二妞也同样梳了丸子头,她下巴略尖一点,比三妞更适合丸子头,显得分外娇俏。
  她照过镜子,跑到简宁跟前,斜肩撞开三妞,“娘,我刚刚有谢过梅姨,我和妹妹谁好看一点?”
  简宁看三妞小脸绷了一下下,她也没拿梅娘当外人,抬手在二妞额头轻戳一下,“娘觉着瑶瑶好看,不许哭,这是在梅姨家,今儿又是年三十。但你犯错别说年三十,大年初一娘也要说你。”
  “知道娘为什么说你不?”
  二妞摇头,跟着又点头,“我,我好像撞了妹妹一下。”
  不等简宁开口,一向承认错误积极的二妞又道:“我错了,我不该撞妹妹,以后我改,我跟妹妹赔不是。”
  看二妞跟三妞认了错,两人又抱在一块蹦圈圈,梅娘笑道:“哟,妹妹,你可真会教娃儿,这两个小家伙太招人爱了。”
  “丁姝也是,这孩子文静秀气,看着就格外讨人喜欢。”梅娘又赶紧补充道。
  她自己是清流之家的庶女,家中姊妹又多,深知长辈们当着娃儿的面,夸一个漏一个,对娃儿的心灵伤害有多大。
  “走吧,姐姐领你们去洗漱。”巧凤把她们三个带去洗漱了,简宁摇摇头,方才要是在自己家,两个小的没准又干上了。
  “我真是羡慕你,不怕妹妹笑话我,我真盼着睡一觉起来一年就过去了,不知我的孩儿会生得怎个模样。”梅娘抚着自己还未显怀的小腹,忽又挑眉问道:“我瞧着你家相公方才脸色不大好,你们没争嘴吧?”
  简宁抿唇一笑,随后起身,附耳跟她嘀咕几句。她听罢,笑着斜睨简宁一眼,“不怨你相公着急,这事儿搁哪个男的不急?你做得好,是误会便要及时解开,若一味怄气,夫妻间的嫌隙越来越大,最后不定闹出什么事来!”
  冯大娘来了,她过来讨梅娘主意。
  昨儿老秦头和刘瞎子不知聊到几时才歇下,这会俩老头儿还未起床。早饭做得了,她问梅娘要不要先开饭?怕饿着几个娃儿。如今梅娘是这个家里的重点保护对象,若是她说先开饭,老秦头醒来风平浪静,不会生事。
  可要是冯大娘说的,不管家里有没有客人在,老秦头要是早起心情好便没事,赶上心情不好,管你有人没人他都会吊脸子。
  待冯大娘抬脚走后,梅娘把这里头的缘故解释给简宁听,“这要不知道的,还当我这做儿媳的轻狂,连婆婆都要看我脸色,传出去羞也羞死了。”
  “外人哪知道这些,家家都有一本经,姐姐家难念的经已经过去了,往后只剩平安顺遂。”简宁挽着梅娘边走边道:“冯大娘是个好性子的,姐姐也是,秦大伯的脾气虽说怪了些,可人是好人,姐姐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梅娘温婉一笑,拍拍她手道:“所以我挺知足的,我姨娘,就是我娘。我娘来信也说,我夫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处。这头一桩,人少,没那么些个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两人说着话到了花厅,这间花厅布置得极是雅致,是原主人请工匠全部用竹子打造而成。里面的桌椅板凳清一色都是竹子做的,只不过竹凳上都加了铺着绒布的坐垫。
  花厅边上种有十几棵竹子,还有一个小池塘,里面自在游着几尾红色的锦鲤;池塘边是座小小的假山,假山中心挖有石槽,里面装有清水,下面连着几节竹筒;石槽里的水经竹筒再流进水塘,整体布局颇有点亭台水榭的意境。
  秦薏帆和丁有田站在竹桥上正说着什么,简宁同着梅娘走来,听他叹道:“美则美矣,只是这儿寒气未免重了点,我娘子说寒气重易患风湿,为着秦兄的身体着想,这样,你们搬出去,我们一家住进来。”
  “那如何使得。”梅娘接过话道:“既是寒气重,明儿便拆了,怎能卖与你们,风湿骨痛可不是小事。”
  秦薏帆侧目,笑而不语。
  丁有田道:“我不怕啊,我出生寒门,区区寒气能奈我何?” 第309章 瞄上大宝   秦薏帆呵呵笑着在丁有田肩上擂了一拳,他早知他有下文,梅娘却不知,见自家相公笑了方知道。她也笑着揽了简宁肩膀,在她耳边轻语道:“你家相公可真真有趣。”
  花厅里,厉妈妈和冯大娘已布好早饭,几人进到花厅落坐后,秦薏帆面前是碗清粥,就着一碟咸菜。
  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身体底子又好,一早起来便觉神清气爽。可昨儿拉了一天肚子,厉妈妈便只给他准备了清粥和咸菜。
  “灶上还煨着汤药,是夫人一早起来煎的,吃过早饭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厉妈妈是梅娘打小起就跟在她身边的老人儿,做事很有章法,极为能干。
  梅娘更是个贤惠善持家的,她下嫁给秦薏帆的头三年,秦薏帆还只是济县一个小县长。济县人口不足一万,按大宴国律法,不足一万的小县城不设县令,只设一个从九品的县长。
  县长每年俸禄只三十一两五钱二分,禄米十五石七斗五升,秦薏帆历来不屑于使银子买通门路,故被打发去了穷乡僻野的小县城。梅娘为节省开支,把自己的四个陪嫁丫鬟按她们的心意,或嫁或放了。
  后秦薏帆升了正七品,调到竹岭县,俸禄涨到四十五两,禄米二十二石五斗,她才又买回个做针线帮着洗洗涮涮的丫鬟。今儿是为招待简宁一家,又是年三十,早饭格外丰盛些。
  冯大娘要给二妞三妞喂饭,简宁笑道:“不用,她们自己吃得很好,在家都是自己吃的。”
  “谢谢奶奶,我和妹妹自己能吃。”二妞笑嘻嘻的,她嘴比三妞乖巧,但胆子没三妞大。
  三妞要处得很熟了,性格才外放。
  大妞性子最像原身段心宁,大多数时候安安静静,看去如林中小兔,乖巧柔顺。
  但若把她惹恼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和三妞一样。
  自家三个女孩儿没一个像简宁的性子,倒是巧凤有些儿像她,巧凤自进了秦府话一直很少,老秦头和冯大娘也都是节俭惯的,这桌在他们看来较为丰盛的早餐,搁在巧凤七岁以前都不够瞧。她爹和秦薏帆同为七品县令,吃穿用度却有着天壤之别。
  她冷眼瞧着,秦薏帆和梅娘的穿着都极为普通,梅娘的穿戴甚至还没她师父阔气。尤其老秦头和冯大娘,她爷奶身边服侍的下人穿戴都比他们好,她不由对这家人暗生敬佩之心。
  若是她爷奶不贪,她也不会沦为乞丐,可不是遭逢变故,她也不会结识她师父,结识秦大人一家。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没什么不好,几年的乞讨生涯磨练了她的心性,也让她尝尽了人间的冷暖。虽然偶尔她还是会想念爹娘,想念她的家人,可人死不能复生,她既侥幸活了下来,她便要好好活着。
  “凤儿,这鸡蛋卷饼不错,你尝尝。”简宁见她闷声不响,不像往日的作派,知她多半是由秦薏帆的身份想到自家爹爹。
  对巧凤,她是打心眼里疼惜。
  巧凤有一点很像过去的她,哪怕命运多舛,也从不自怨自艾。
  这点,她欣赏。
  “好的,师父。”巧凤展颜冲她笑了笑,情绪慢慢好转起来。
  早饭用过一半,老秦头和刘瞎子来了,俩老头一路有说有笑。落坐后,刘瞎子往桌上一瞅,他还没开口,老秦头先说上了,他瞪向秦薏帆,“咋的,没酒?”
  “噢,有,有的,妹妹带来两坛好酒,我这便让厉妈妈取来。”梅娘欲起身,被秦薏帆摁住,“我去。”
  秦家人吃饭是不用下人在边上侍候的,厉妈妈几个都在灶屋里用着早饭,秦薏帆走去问了简宁他们带来的酒摆放在哪,厉妈妈要去取,他道不用,自己走去抱了一坛转来了。
  老秦头和刘瞎子都是无酒不欢的,老秦头早听闻“云山翠”的名头,酒倒入碗,他一看色泽清亮,便知是极品好酒。他迫不及待端碗先闭目深吸一下,待一口下肚,他冲简宁竖起大拇指:“果然是佳酿,名不虚传!”
  “您老喜欢就好。”简宁笑道。
  “个老头子,生生死……”冯大娘话没说完,想起今儿是年三十,赶紧打住,心虚地朝老秦头瞟眼,却撞进他一双怒目里。
  “这张臭嘴,该打!真是说惯了,张口就来。”冯大娘忙自个轻掌了几下嘴。
  老秦头悻悻哼一声,这才没发作。
  个死老头子,生生死死就好这口酒,这话冯大娘在心里骂给自己听了。
  “老瞎子,你也是这个。”老秦头几口酒下肚,冲刘瞎子也竖起大拇指,“从前得闲时曾听你说过几回书,可不知道你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竟是小老儿我小瞧了你,我自罚一杯。”
  “早起少喝些儿罢,这酒不是什么好玩意,喝多了伤身子。”冯大娘看不惯他馋酒,还要找理由多喝一杯,忍不住数落他几句。
  话落,她想起酒是简宁千里迢迢送来的,忙赔笑道“大宝他娘,千万别见怪,我不是说你的酒送得不好。哎,怨不得我家老头子总骂我,一着急就管不住嘴,说话不招人待见。”
  “大娘,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放心,我不会见怪。”简宁半点没多想,打前回老秦头卖屋买了粮食救济灾民,她就对老秦头改观了。
  老秦头这会喝高兴了,也不去计较冯大娘的话,他昨儿就缠着刘瞎子打听,世上是否真有山精树怪和仙人。刘瞎子自是不会如实相告,昨儿他清理门户最后放的大招,正是当年他师兄弟三人大战几天几夜后,他用来战胜风清子的穿云掌。
  穿云掌乃刘瞎子自创,遥想当年对阵风清子时他还青丝如墨,如今却已然两鬓斑白,普天之下只他会穿云掌,风清子穷极一生都未能学会。
  只可惜,丁有田没有灵根,他这穿云掌怕是要失传。想他师父收了他们三个徒弟,花信子还没传人便撒手人寰,风清子那一支,虽还剩一个,怕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多半得不了善终。
  他们“云中派”想要传承下去,丁有田是指望不上,但大宝未必不是可造之材,刘瞎子不由看向大宝。 第310章 厉害娘子   论天资,大宝或许不及他爹丁有田。
  丁有田像大宝这么大时,已经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但大宝勤奋好学,凡事不骄不躁,又老成持重,这点深得刘瞎子的心。
  只是刘瞎子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在丁有田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早在丁有田八九岁时,他就给他制过很多灵丹。怕丁有田嫌苦,他还特地搓成一个个的小糖人儿,难道他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至今别说灵根,连灵毛都没长一根,真是白瞎了他的仙丹。里面好几味药草还是他早年,随着永平帝南征北战时在各地采集来的,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
  孽徒,真是个孽徒!刘瞎子没想到自己临了还被个徒儿给气着,不由狠剜了眼丁有田。
  莫名挨了一眼刀的丁有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自己哪儿又惹恼了刘瞎子。待要问他,秦薏帆撂下了筷子,拱手对他道:“我去换衣裳,一会还有劳你们夫妇随我同往衙门。”
  梅娘也执了简宁手,“本来请你们过来玩的,却不想累得你们如此操劳,也幸得你们过来了,不然这会城中还不知怎么个情形呢,姐姐都不知该如何感谢妹妹才好。”
  “快别这么说,主要出力的还是月娥兄妹,我不过是尽了一个医者的本份而已。”简宁说罢笑着起身,她得去把医药库里今日补充的药品拿出来,一些肝腹肿大的病患还是需要注射,如此方才更快痊愈。
  她起身,丁有田也跟着起身,梅娘同着秦薏帆也回了自个卧室。她在帮秦薏帆更衣时,秦薏帆叮嘱她道:“一会你别跟去了,安心在家歇会,昨儿来回跑了几趟,还是要注意着点自个的身子。”
  “帆郎不必担心,妾身好着呢,简妹妹先前才替妾身把过脉。倒是帆郎,你身子还没大好,要多加注意才是。”
  “嗯,我省得。”秦薏帆笑笑,又道:“丁兄娘子从前我也见过的,以前只知道她力气大,会点儿拳脚,那时节他二人偶尔来镇上卖菜,我得闲时也去帮着他们叫卖过。”
  “他二人自小一块长大,情份自是不同,这都有四个孩子了,妾身瞧着他们夫妻还跟新婚燕尔似的,着实令人羡慕。”
  “娘子这话便是在指责为夫了,他夫妇是青梅竹马,我同娘子也算是一见钟情,好好儿的,你羡慕他们做什么?”
  梅娘慌忙侧身福了一礼,“妾身怎敢指责相公,帆郎切莫要误会。”
  “我同你说笑,不必放心上。丁兄是我挚友,他夫妇二人感情好,我替他们高兴,也有些儿担忧。”
  梅娘帮他束着腰带,闻言手上动作一滞,挑眉看向他道:“这话怎么说?”
  “昨儿我听同去陋巷的几个衙役回来说,丁兄的娘子很是厉害,论拳脚功夫竟不输月婵,还有样很是厉害的暗器,想是刘叔教的。只可叹我与丁兄都是文得武不得,我倒还好,娘子贤惠持家,故我说娘子不必羡慕他们。丁兄有个这么厉害的娘子,我观他有些儿惧内,自是替捏把汗。”
  他说罢,见梅娘束好腰带直起了身子,他头一偏,在她面上落下一吻,“有劳娘子了。”
  梅娘脸腾一下红了,微侧了头,铃兰般垂向一旁。
  他二人成亲多年,便是新婚那会,他也鲜少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丝丝甜蜜润物细无声般沁入心脾,只羞得落霞满靥,她娇嗔的睨他一眼,心里却是欢喜不过。
  简宁带上巧凤,同着丁有田和秦薏帆来到衙门时,衙门外已排了老长的队,因蛊毒已除,百姓们精神状态好了很多。昨夜里月娥教的法子,大伙儿也一传十,十传百,都差不多一夜传遍了。
  秦薏帆让人在衙门外支起了几口大锅,简宁在每口锅内都加了灵泉水,随后依旧还是从重症开始注射,她边注射边给巧凤讲解要领。巧凤心里暗奇怪,来前也没见她师父带有这许多东西,包括那两坛酒。
  “师父。”休息间隙,巧凤忍不住问简宁,“大伙都叫师父女菩萨,莫非师父真是菩萨转世吗?”
  简宁知道巧凤细心,一定会疑心自己随手拿出的这些东西,因而笑道:“是不是菩萨转世我不知道,但我梦里有被菩萨点化过,菩萨送了我一样宝物,可以装下山川河岳,厉不厉害?”
  “嗯!”巧凤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她也没问,无人的时候可不可以悄悄拿出来让她开下眼。
  因为她知道,既是宝物,自然不能轻易示人,只是对师父的崇拜无形中又加了几分。
  简宁带着她在衙门忙碌一天,四小只在家也没闲着,跟着刘瞎子和老秦头他们,忙着在秦府张灯结彩。城中各巷百姓家家户户也都贴上镇宅符,春联和窗花了。
  暮色四合之际,简宁他们回到秦府,厉妈妈和冯大娘已备好年夜饭,有扁食、春盘胶牙汤、莲花鸭签、三鲜笋等一大桌子菜,简宁特意叮嘱二妞,若是扁食味道和她在家中包的不一样,不喜欢吃就吃别的,不许说不好吃。
  她担心二妞嘴吃刁了,大过年了,万一她吃到嘴里当众吐出来,还吐槽不好吃,那就不好了,会搞得大家很难堪。
  “娘不是说,不许我撒谎吗?”二妞不明白,为何不好吃还不能说。
  “没让你撒谎,人家辛苦做了一桌饭菜,这样你觉着不好吃,可以吃另一样。不管好不好吃,不要当着人家的面说不好吃,懂吗?”
  二妞眨巴两下眼,“不懂。但我记着娘的话了,我不说。”
  自简宁包过扁食后,扁食就成了二妞和丁有田的最爱,二妞答应简宁不说,她果然说到做到。她头一筷就挟的扁食,咬了一口,其实味道还不错,简宁也尝了,但不是二妞喜欢的简宁调的馅子味道,她毫不犹豫把剩下的半个扁食扔进了丁有田的碗里。
  “不好吃吗?”厉妈妈瞧见了,问道。
  “我娘不让我说。”二妞理直气壮,“是甜的,我不喜欢。”她又喊简宁,“娘,我记住了,我没说不好吃。”
  简宁满头黑线,迅速瞟眼丁有田,对过视线,两人都从彼此眼里看出相同答案。
  这孩子,得打! 第311章 甜蜜负担   厉妈妈是申州郡一带人氏,梅娘也是,她俩都不喜辣。秦薏帆之前就在申州郡下面的一个小县城任职,他随冯大娘不挑食,开始都吃不惯厉妈妈做的饭菜。
  申州郡一带的人,菜不仅做得清淡,还喜欢放糖。后来梅娘学着做咸菜,还搁些辣椒在里面,所以他家饭桌上永远会有一碟咸菜,哪怕过年都一样。
  后来了竹岭县,因着老秦头巨烦菜里放糖,头顿饭,他直接撂碗筷闹绝食,厉妈妈这才慢慢改了习惯。今儿做扁食,冯大娘不会整这玩意,都是厉妈妈经手的,调馅时她想着搁点糖好提鲜,扁食好不好吃全在馅子调得好与不好。
  谁想,二妞这么个小不点都不喜欢肉馅带甜味,她平素还是最爱吃糖的。
  但肉馅带甜味,她不接受。
  老秦头筷子伸出一半,听说带甜味,立马转移目标,挟了别的菜。厉妈妈很是尴尬,懊恼。
  “挺好吃的,我喜欢。”简宁忙挟了几个扁食,丁有田也跟着挟了几个。
  大宝一看,爹娘都挟了,自个妹妹惹的祸,他是兄长,少不得要兜着,遂也挟了好几个进碗里。
  一大盘扁食,基本都让丁有田和大宝给消灭了,父子俩看去吃得很满意,很欢畅。
  厉妈妈这才松口气,心想,还是有人喜欢的。
  她不知道,丁有田悄悄吃了几大口咸菜才把胃给压住,回房后,他立即向简宁抱怨,“也属实太甜了点,亏你还说好吃。”
  简宁背对他在铺床,闻言咯咯笑,笑罢,她扭过头道:“谁逼你吃了?要怨怨你闺女去,女不教,父之过。人家辛苦做了一桌子吃食,洗手吃饭还话多,赶明儿你得好好收拾她才行。”
  丁有田上前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掌,“敢情不是你闺女,是我一人的?”
  简宁钻进自己那床被子,支着上半身看向他道:“严格来说,我只是名义上的,顶多算个后娘。你要待我好呢,我心情好,待他们也就好;你要待我不好,我就打孩子,打着玩,一天打三顿都有可能哦。”
  丁有田爬上床,眉间染了笑意,“我怎的觉着你在暗示我,想要个我们自己的孩子,是这意思吗?”
  “放屁!”
  “我应该比屁要香一点。”
  他说着欲掀简宁那床被子钻进去,简宁伸手,当胸抵住他,“阁下,别乱来,这是在别人家里。”
  “又暗示我?回去后在自己家就可以,是这意思不,嗯?”
  “先滚回自己被子里,我再告诉你答案。”
  “我只会滚去你怀里。”
  话落,他一个饿虎扑食压住了简宁,白眉小脑袋一偏,盯着他俩看会,或许是见简宁手在他背上捶了两下,它翅膀一扇,悄无声息飞下来,照着丁有田屁股蛋子狠啄了一下。
  “哎哟!”一声闷哼。
  “今儿什么日子?”丁有田放开简宁,龇牙揉着屁股,“早上被你踩一脚,晚上又让这扁毛畜生给啄一下,你主仆俩合着伙来欺负我不是?”
  简宁扯被蒙住头,笑得花枝乱颤。
  “我让你笑!”丁有田用力拽扯她被子,好不易拽开,被窝里空无一人。
  “你再闹,我明儿都不出来了。”简宁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丁有田发狠:“终有一日,我要打烂你那劳什子的破玩意!”
  “我会先砸碎你的狗头。”简宁在他滚回自己被子里后,现身探出头道。
  丁有田定定看她会,视线下移,隔着被子落到某处,幽幽道:“不公平,你都瞧过我的,我也要瞧瞧你的。”
  不等简宁变脸,他又腆着脸嘻笑道:“其实你看都看过了,有什么好怕的,还不知道新长出来的能不能用,不如试试?”
  他要不提,简宁都忘了这茬,“你当时真信了?真以为是后长出来的?”
  “想知道?”
  “不想!”
  为免自己被他那骚兮兮的样子给撩到,简宁果断缩进被子里,这可是在别人家里。她的第一次必须是在自己家,还得有仪式感,可不能稀里糊涂。
  不过,她突然想到,这具身子不是她的,不知道等到了那天,会不会还有……嗯,自我感觉还挺紧实,哎呀,她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
  简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睡着后还做了让她害羞的梦,梦见自己和丁有田入了洞房,那场景……啧,早起她都不敢直视丁有田。
  大年初一,他们全家穿戴一新去逛街,秦府也全员出动。竹岭县和津县一样是大县,很多简宁小时候在小镇上见过的传统节目都有。
  踩高跷、彩龙船、舞狮子和舞龙灯样样都有,从前看的是现代人穿戏服,现在看的是真人版的古人,那感觉自是不同。
  “秦大人?哎呀,秦大人也来逛街了!”
  “秦大人呀,往年人更多,今年要不是受了蛊症影响,会更热闹。今年还是托了秦大人的福啊,不然这会大家伙不定都在家里窝着呢!”
  秦薏帆穿的便服,仍有百姓认出他,顷刻间,街上老百姓都围拢上来,踩高跷,舞狮子龙灯的也都涌上来将他们一行团团围住。
  简宁和梅娘都蒙了面纱,古代女子出门,稍有点地位的都会蒙面纱,简宁初时还不想蒙这玩意,是梅娘硬要给她蒙上的。这会梅娘朝她眨眨眼,意思,看吧,要不听她的,此刻她这“女菩萨”一准也被百姓认出给围住了。
  自上回粮食事件后,秦薏帆便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再加上这回的事,走哪都被百姓们围住,简宁算是知道前世那些明星出门为何要乔装打扮了。
  太红了,或是深受百姓爱戴,也是个甜蜜的负担啊!
  他们一行再往前逛去,看见一吹糖人儿的摊子前围了好些人,过年,街上各类卖小吃食的也多,四小只包括巧凤都给吸引了。
  白沙镇只有捏的面人儿,竹岭县因跟大月国接壤,大月国已引进番薯,前回田氏给简宁的番薯就是她二哥护镖到大月国,自大月国买回去的。
  丁有田看见这些吹出来的糖人儿也觉稀罕,他和简宁带着四小只排队买糖人儿时,不觉想起从前刘瞎子给他捏的糖人儿,他一个都没吃,都哄着秀姑吃了。
  秀姑吃了,也等于是简宁吃了,思及此,他笑吟吟地看向简宁,“给我也买一个,我也要吃。” 第312章 紧急救治   简宁白他眼:“你要承认你是丁三岁,我就给你买。”
  丁有田偏头凑到她耳畔:“没良心,以前师父给我的糖人儿,我可都给你吃了。”
  他话落,屁股上挨了一下,是刘瞎子踹的,难怪秀姑力大,敢情那些灵药都让秀姑给吃了。
  丁有田挨了一下,还不知道谁踹的,简宁一动没动,不然这锅背定了。
  逛街一上午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行人打道回府,快到衙门时前方一阵骚动,忽听有人高喊:“秦大人来了,大人知道女菩萨在哪,快去问秦大人。”
  然后一妇人扒开人群冲了过来,扑嗵一下跪倒在秦薏帆跟前,“秦大人,求求你告诉民妇昨儿的女菩萨在哪?救救民妇的……”
  她话没说完,简宁看到后面一老者搀着一男子过来了,“怎么回事?”简宁刚开口,秦薏帆指向她,告诉那民妇,“她就是。”
  “女菩萨啊!”那妇人连滚带爬扑向简宁,拽着她裙摆哭道:“求你救救我家男人吧,民妇求求你了,求你了!”
  “起来,大婶,先说说他这是怎的了?”简宁看那男子捂着胸,一脸痛苦之色,好似站都站不稳了,忙抢上几步,搀着他另一边胳膊,“可是胸口疼?”
  她指指男子手捂着的地方问道。
  男子摇头,那老者一手搀着他,一手抹把泪,未及开口,那妇人膝行过来,哭道:“我男人昨儿吃晚饭时被鱼刺卡了,取不出来,他便包了几口饭用力吞了下去……”
  妇人掩面大哭起来。
  老者接过她话,“夜里也无事,早起还好好的,用过早饭不久便说头晕想吐。隔会上趟茅厕转来说是见血了,小老儿和儿媳带着他找到郎中家,郎中看过了,说是我儿肠子被刺穿破了,不中用了……”
  那妇人哭声更大了,老者也呜呜哭起来。
  “快别哭了,能救。”简宁转头对秦薏帆道:“秦大哥,借你后堂一用。”
  秦薏帆自然没二话,忙让他们把那男子带去衙门后堂,简宁只让丁有田跟了进去,其余人包括巧凤都留在了外面。
  她让丁有田扶那男子先躺在秦薏帆休息的床上,背过男子视线从百草间里推出了一张手术床,套上无菌服,戴上手套,她先给男子做了喉镜,确认鱼卡被吞进去后,再做了无痛的常规胃镜。
  通过胃镜发现,鱼刺已经穿透黏膜,深深扎进了食道里。
  “太深了,电子胃镜都没办法取出来,他这必须做手术,不然一旦刺破主动脉会有生命危险,你得帮我。”
  取鱼刺,意味着又要开膛破肚,丁有田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尽管抗拒再次看到那画面,他还是义不容辞点了头。
  简宁先给男子注射了全麻,再让丁有田帮着把人挪到了做手术的床上,随后打开手术包,告诉他所有要用到的工具名,给了他一分钟速记时间,然后开始了手术。
  尽管在简宁划开食道时,丁有田还是感到不适,但总体比三娘做剖腹产那会好多了。
  手术做完,他摘下口罩,摇头道:“这真不是人干的活,你得赶紧把巧凤带出来,二回我可不干了。”
  “别废话,快帮我把东西归拢好。”
  全部收拾完,两人把男子又抬回秦薏帆的床上,这才去开门。门一开,那妇人和老者率先冲了进来,妇人看眼床上还没醒的男子,一脸紧张地问简宁,“刺取出来了?”
  简宁点头,把取出来搁在纱布上带血的半截鱼刺拿给她看,“往后吃鱼被刺卡住,如果刺比较大,不可再强行咽下去,会有生命危险的。”
  “女菩萨啊!真是活菩萨啊!”妇人“扑通”一下又跪倒了,拽着她裙摆涕泪横流,“谢谢女菩萨,你真真救了我们一家老小啊!”
  老者看过他儿,也颤巍巍扑将过来要给她下跪,被她一把搀住了,“老人家,万万不可,我本是行医的,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多少银两,女菩萨你说个数,小老儿家略有家底,该付多少定不会少分文。”老者泪眼婆娑道。
  民妇听闻,赶紧自怀里摸出半块碎银,他们出门找郎中就医,随身带了诊金的。她捧着碎银往简宁手上送,“若不够,民妇回家再去取来。”
  被刺卡住的男子是屠户,昨天买猪肉去蛊毒的人多,生意空前好,他一高兴,晚饭多吃了几块鱼肉。谁想乐极生悲,差点让一根小小的鱼刺把命给葬送掉了。
  “这些就够了。”简宁本没打算收钱,但他们家既有点家底,她也就笑纳了,“这些药片拿回去,早中晚分三次服用,头两天饮食要清淡些,不要吃辛辣油腻的。”
  简宁让他们回家喊人来,用门板抬了那屠户回去了。
  “凤儿,只要你肯学,凡我会的日后统统都会教你。今儿事情紧急,你师公已经有点经验,师父就没叫你进去。你不要多想,你即拜我为师,我不会不教你的。”
  回去秦府后,简宁特意把巧凤喊到一旁,告诉她道。
  巧凤道:“师父,我知道,我不会多想,我一定会好好跟着师父学的。”
  简宁拢拢她发髻,又把她脸庞边的发丝顺到耳后,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师父会好好教你的,去吧,带姝儿她们几个把手洗了,一会准备吃饭。”
  “哎。”巧凤脆生生地应着,转身去了。
  吃过饭,丁有田和秦薏帆下棋,大宝在边上观棋,老秦头缠着刘瞎子讲古,简宁则同着梅娘坐在炭盆边闲话家常,巧凤带着大妞几个在边上玩耍。
  古代虽没有电子产品,简宁却觉着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也蛮不错,人与人之间多了面对面的交流,比守着冰冷的电子产品打发时间要强得多。
  这晚,她不知道丁有田和秦薏帆下棋下到什么时辰回来的,男人之间也有他们聊不完的话。
  早起,用过早饭,秦薏帆领着简宁他们去了城外的开窑现场,他们到时窑场已围了好些来捡漏或看热闹的百姓。
  因是官窑,现场有城防兵把守着,还有专职解说主持拍卖的官差,一些稍有瑕疵的瓷器会现场拍卖,价高者得,因而现场很是热闹。除了本地人,还有一些大月国服饰的商人。
  随着铜锣被敲响,开窑时辰到了。 第313章 竞拍抬价   简宁一手搭着丁有田肩膀踮起脚尖往前看去,见一精壮窑工戴着棉手套,从右手边最低矮的土窑里抱出一摞四四方方的泥坯,搁在草地上。
  他两手撑着泥坯,另有手拿铁钎铁锤的窑工从上往下,轻轻在泥坯上凿了几下。把最上面的泥坯从一撂泥坯里分离出来后,撑着泥坯的窑工拂去碎掉的泥土,露出了第一件出窑的瓷器。
  是杯盏,红色重工艺的,因黏底较严重,属废品。解说的官差高声道:“开门见红,吉兆啊!想必今儿成品多,咱们再来开下一个。”
  “靠近门的温度高,成品几率不大。”刘瞎子在边上说了句。
  “最高温度达到多少?”简宁问。
  刘瞎子道:“一千二到一千三吧。”
  第二件开出来依旧黏底,绿色的,杯身里外都是菱形纹路,很是精致。但经过打磨后能把黏在杯底的釉给去掉,底价一文,现场几轮叫价下来,以二十文被买走。
  前面出窑的简宁没有相中一件,直到开到一半,出来一只稍有瑕疵的杯盏,青花瓷的,杯身外是古代车马,极为精致,杯内倒入清水,似有亮闪闪的晶片晃动。
  简宁从看到这件杯盏视线就未离开过,拍卖底价五十文起步,简宁率先喊出了五十一文。
  “五十二文!”人群左侧响起一男声。
  简宁循声看去,是一个看去和秦薏帆一边大的男子,隔着人群都能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简宁望向他正对上他视线,此人眸深似海,看着沉稳干练,绝非善茬。
  “六十文!”简宁直接叫价六十。
  “七十文!”她话音未落,男子加到七十文。
  “八十!”
  “九十!”
  周围躁动起来,人群自动往两旁闪,简宁和那男子不知不觉都到了最前面,当男子加到两百文时,简宁放弃了。
  “五百文!”不料丁有田突然爆出一句。
  “你疯了,五百文买只杯盏我可不认。”简宁剜他眼,压低声音道。
  喊价到一百九十文,已是她最大能接受的价位,一只杯盏而已,还是稍有瑕疵的,她又不是非要不可。
  “五百零一文!”对方又加多一文,还斜目瞟了丁有田一眼。
  “不许加!他爱当冤大头当去。”简宁不让丁有田加价,他微微一笑,抬手喊道:“六百文!”
  人群一片哗然。
  简宁气得想掐他,“你哪根筋搭错了?我可一文钱不出!”
  她话说得咬牙切齿的,他笑得云淡风轻,还附耳轻言道:“只要你喜欢,我送你。”
  “你哪来的银钱?”简宁满眼狐疑的盯着他,难道这家伙还藏有私房钱?
  不存在,所有银钱往来她都有数,都掌握在她手里,她实在搞不懂他能从哪弄到私房钱?
  对方又加多一文,丁有田手一抬,喊到了七百文,简宁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疑云更盛。
  “不许借钱,你要借了我也不认。”担心他找秦薏帆或刘瞎子借钱,简宁气急败坏发出警告。
  丁有田依旧微笑着加了一百文,他每加一百文,对方便加一文,似有意挑衅,当丁有田最后喊价到五千文,对方喊出五千零一文时,丁有田侧身冲对方拱拱手,笑道:“恭喜,是你的了。”
  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虽然尘埃落定,对方当了冤大头,简宁还是心有余悸,忍不住掐了丁有田一把,“若他方才不加价了,五千文买只杯盏,这日子你是不打算过下去了是不?”
  “他会加的。”
  “要是没加呢?”
  “没加么……”他摸摸鼻子,笑道:“没加,花五千文给我娘子买只杯盏,讨娘子一笑,值了。”
  “我笑个屁!气都快气死了!”简宁恨不能一掌呼过去,“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偷藏私银了?老实交待,别让我搜出来。”
  “爹有银子。”大宝也不看丁有田,眼睛盯着开窑现场,不紧不慢地道:“爹去族学堂教学,族长爷爷给了爹一两银子,我听丁权跟别人说的。”
  “那小子的话不能信。”丁有田急了,“娘子,丁权那小子混说的,故意说给宝儿听的,你切莫上当。”
  简宁微眯眼,盯着他道:“给你一次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不要浪费了这次机会,想好再回答。”
  略一迟疑,丁有田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银子递给了简宁,讪笑道:“我原不过是忘了,没想藏来着,真的,苍天可鉴。”
  “苍天太忙了,没空搭理你。”简宁握着银子冲他挥了下拳,“敢有下次,看不打飞你!”
  趁简宁抬眸看开窑之际,丁有田悄悄踢了大宝一下。
  “娘。”大宝刚喊声娘,他忙搂住大宝,跟简宁解释道:“没事,宝儿担心你真给他爹打飞了。”说罢,他捏捏大宝肩膀,“不会的,你娘温柔娴淑,怎会动粗呢,别瞎想,你娘不会。”
  大宝侧过身,瞅他眼,没再吭声。
  简宁见大宝没吱声,她也就不再追问,只是眸含警告地扫了丁有田几眼。当她转回视线,察觉一侧有目光射来,她立即看过去,和先前那男子视线撞个正着。
  见简宁看向他,他若无其事转开视线,接下来,简宁他们没再开价,他也一直未出声。
  上午开窑结束后,简宁一行空手而归,回去的路上,在城门口又遇到那男子,他们一行共五人,守城兵士在盘问他们进城干什么?听了兵士和他们之间的对话,简宁才知道他们是大月国的人。
  “原来他们不是大宴国的,那他们干嘛穿大宴国的服饰?你是不是一早知道他是月国的?”简宁见丁有田也瞄了眼那男子,好像一点不奇怪他们的月国人,是以问道。
  丁有田压低声音凑在她耳畔道:“你注意看便知道,月国人言行举止和咱们大宴国的人不同。”
  简宁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扫了眼,“没觉得,瞧着都一个样。”
  “娘子可是眼拙?”丁有田摸摸鼻子,“就没瞧出,他们五个绑一块也没我俊么?”
  简宁眼一斜:“你是不是找死?” 第314章 异族挑衅   臭美的简宁见多了,但像丁有田这样臭美的她还真是头回见,哪有人自夸自己生得俊的?
  “娘,我走不动了。”二妞拽着简宁衣袖,放赖不肯走了,简宁皱眉,这才走几步路啊?从窑场到城门口她和丁有田一人抱一个,这小妮子是越来越娇纵了。
  她正要说她,大宝来了句,“三妹都没说要抱。”
  “姐姐背你。”巧凤刚要蹲下去,大宝视线轻飘飘地掠过二妞,她撅嘴摇摇头,“我自己还能走,妹妹能,我也能。”
  “二姐,我们来比比,看谁跑得快。”三妞指指前方一家挂满红灯笼的店铺,“谁先跑到那儿谁就赢了。”
  “我不要。”二妞小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我饿了,跑不动。”
  后面几人的说话声传了过来,一个声音道:“宴国人看来是真穷啊,小娃儿都吃不饱,可怜,真是可怜。”
  “你懂什么,他们宴国人只重视男娃,在他们看来女娃都是别人家的,自然不舍得给女娃儿吃饱。”
  “愚不可及。这样的蠢事只有宴国人才干得出,在我们大月国女子比男子的身份更贵重,身为宴国女子真是悲哀。”
  大宝止步,转过身,看着他们道:“既如此,你们穿我们大宴国人的衣裳做什么?啧,我懂了,定是你们月国女子又懒又蠢,连衣裳都不会做,你们平日里不会只穿兽皮吧?”
  “大宝,你懂得真多。”巧凤笑嘻嘻地道:“我还是听我爷爷说的,他说月国的女人不会织布,也懒得学织布,所以月国的男人就总是来我们大宴国偷衣裳鞋袜。什么都偷,我们大宴国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稀罕物,他们都当宝贝,不然也不会花五千文买只破杯盏回去。”
  三妞手朝他们几个一指,“他们是小偷吗?”
  “呔!小娃儿,胡说什么?”一汉子瞪眼三妞几个,又看向丁有田,“小孩子无礼,没教养,大人也不识礼数吗?”
  简宁嗤笑一声,“亏你还知道礼数,礼数是对人的,对你们,不用讲礼数,你们不配!”
  “放肆!”两个汉子上前一步,其中一人怒指简宁,“你说谁不配?”
  “说你们呢,听不懂人话,还是耳朵塞驴毛了?”丁有田没等简宁开口,笑吟吟地上前,执了简宁手,昂首看向他们几人道。
  那两汉子待要发作,先前买下杯盏的男子轻咳一声,他俩这才定住没动,只怒目瞪着丁有田和简宁。
  看样子,这人是他们五人中的头儿,他腰身一挺,朗声道:“在下裴汐沅,手下口无遮拦,他们是初次随在下来宴国玩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各位海涵,在下这里替他们赔个不是了。”
  他嘴里说着赔不是,神情却极为倨傲,看不出半点理亏的样子。
  “什么东西!”老秦头早忍耐不住,瞪眼便骂道:“有你这样两眼往天上瞧着赔不是的?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当真还头回见到,你爹娘没教你如何说话,还累得老夫来教你,赔不是你就得有个赔不是的样子,腰都没弯一下,你赔的哪门子的不是?”
  “嘿嘿。”刘瞎子笑道:“老哥,气大伤身,消消气,你跟我这人斗斗口舌,倒无妨,跟别的玩意,不值当,真个不值当。”
  他摇头晃脑的,看得对面一中年汉子火冒三丈,手朝他一指,“老狗你说谁是玩意?”
  “老狗说谁?”刘瞎子反问。
  “说你!”
  “哦。”刘瞎子又嘿嘿笑了两声。
  丁有田和秦薏帆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那中年汉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张老脸顷刻涨得通红,二话不说,他提拳上前就要揍刘瞎子,刚迈开大步,膝盖一弯,扑嗵跪倒在地。
  “唉,行这么大的礼做甚?虽说是大过年的,老瞎子可没压岁银给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快快起来吧。”
  “下黑手是不?”一人刚要动,扑嗵一下,也跪下了。
  “哼,在我们大宴国的土地上,岂容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猖獗。”秦薏帆面上笑意还未减,语气却已冷下来,“识相的夹起你们尾巴,给本官安生点,若只管闹事,休怪本官问你们个寻衅滋事罪!”
  几人似乎一点不意外他是官身,裴汐沅嘴角还染上了笑意,只是那笑冷冷的,他下巴一抬,“在下方才已赔过不是,其后是你们的人出言无状,秦县令身为一方之父母官,理当一碗水端平,更何况,你们宴国人不是一向号称礼仪之邦吗?你们不有句古话,来的都是客,敢问秦县令,你们就是这般对待客人的?”
  “呸!”巧凤指着他鼻子道:“请的才是客,不请自到的,不要脸!”
  “不要脸,羞羞羞!”三妞刮着自己小脸蛋,又吐舌冲他扮了个鬼脸。
  从窑场转来的百姓瞧着不对,进城后纷纷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对着他们几个指指点点,还有人冲他们吐口水,嚷嚷着让秦薏帆将他们都抓起来关入大牢。
  裴汐沅一张脸精彩极了,偏巧凤和三妞又都是小孩儿,他有火也不好冲着她俩小孩发,且他也看出了,刘瞎子不是等闲之辈。对方个个又都伶牙俐齿,逞口舌,占不到便宜,动手貌似也没理由,只得忍了怒气。
  他冲秦薏帆拱了下手,“领教了,后会有期。”说罢,长袖一甩,带着手下往另一方向去了。
  丁有田朝他们去的方向扫眼,扭头问秦薏帆,“你适才只称了本官,并没说是县令还是县丞,他却知你是县令,还知道你姓秦,看来对你了如指掌,你可知他们的底细?”
  秦薏帆摇头,“回头我会让人去查。”
  老秦头道:“好生查查,这帮人没安好心,那裴什么的玩意不是啥好鸟,只怕有些儿来历。”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直在议论这事,简宁在边上听了,大抵明白这个什么大月国应该就是辽国。
  永平二年,辽国大举进犯,被平南王带领的大宴军打得落花流水,两国自此罢兵,签订了友好同盟协议,边境县城才又重新通商有了往来。
  历史上,这些游牧民族,因为资源匮乏,就会生出对外扩张的需求,不断挑起战争,以求获得赔偿。
  这才消停三十多年,不会又要挑起战争吧? 第315章 月国皇子   简宁做为一名曾经的武装特警,凭着职业军人的敏感瞬间回忆起,之前为何隔着人群都能感受到裴汐沅强大的气场。
  那是驰骋沙场的将士,周身由内而外散发的煞气,是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东西,端凝而肃穆。
  包括简宁自己也是一样,穿越后她虽解甲归田,可军人的素养早已融入她的血液,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立马警觉。
  不过她希望是自己多虑了,这伙人仅仅只是来度个假,购个物,转换一下心情的。因为战争绝非儿戏,她虽没经历过炮火连天的大型战斗,却也是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
  “若有战,召必回!”
  她脑海里回荡起自己铿锵的誓言,在这个时空,在大宴国的土地上生活了这么久,她牵挂的人,牵挂她的人,都在这片土地上,这儿就是她的家园!
  尽管她想远离战争,可真要到了那一天,她也会毫不犹豫奔赴前线。
  “你在想什么,可是乏了?”丁有田和秦薏帆说着话,无意侧目,见她面沉如水,还以为她是累了。
  简宁摇头。
  走在青石铺就的古城,看着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以及来来往往面带喜庆的百姓,她真心想日子永远这样安乐祥和。
  下午,刘瞎子还打算去官窑转转,简宁也想再去看下,梅娘和冯大娘还有大妞二妞三妞留在了家里。
  简宁他们去后,居然又看到裴汐沅他们几个,现场还有好些身着大月国服饰的商人。
  稍有瑕疵的陶瓷捡漏买下,打磨一下拿回去转手就能卖个高价,故而每年正月初二都会有很多月国商贩赶来。
  开窑半个时辰后,一件翠绿的笔筒引起大宝的兴趣,简宁见筒身印着远山落日和江河,还有南飞的大雁,心里爱极,信口便指着官差手中的笔筒偏头跟丁有田嘀咕道:“这个不错,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丁有田看她眼,轻笑道:“那是大雁,不是野鸭。”
  “这个是重点吗?”简宁没好气,重点不应该是惊艳那两句话吗?难道她要说落霞与群雁齐飞?
  “娘,你觉着那笔筒如何?”大宝扭头问简宁,简宁知他看上了,两手笑着搭上他双肩,“宝儿要喜欢,不管多少银子娘都争取给你抢下来。”
  “那也不必,筒身有些微变形,超过八十文便让与别人吧。”大宝一脸冷静,“初看还可以,多看几眼,儿子觉着也就一般,娘不必太过破费。”
  官差这时报出了底价,三十文。
  简宁喊:“四十文!”她这里一喊价,裴汐沅也跟着喊道:“五十文!”简宁六十,他七十,一来二去加到了两百文。
  两百文是简宁喊的,她喊完两百,裴汐沅看看她,视线再又扫过巧凤。想起巧凤之前笑话他花五千文买个破杯盏,他迟疑了,官差喊了三遍,笔筒是大宝的了。
  “此人看来必不是什么商人,只怕根本不识瓷器,因识得薏帆兄的身份,咱们又跟薏帆兄是一起的,便只管跟着咱们买。”
  “凡咱们开价的,他必跟着喊。”
  简宁朝裴汐沅他们瞥眼,悄声问丁有田,“那你猜到他们是些什么人没?”
  “非富即贵,月国那些商贩里头,有些看去颇为忌惮他们几个,显是认得。”
  这个简宁也注意到了,想必这家伙在月国还有些声望,另外她还注意到裴汐沅的注意力,似乎在月国几个商人身上,两伙人好像有什么嫌隙的样子。
  不过那是他们月国人之间的事,她懒得管,只要他不来招惹他们就行。
  接下来出的窑器要么是成品,要么是他们看不上的,正当他们准备打道回府时,出了一只五彩金孔雀的大口径杯盏。
  官差拿在手里晃动了两下,展示给大伙看,真是光随彩变,彩随光动,杯盏内的金丝孔雀羽毛仿似会动一般,真是闪瞎人的眼。
  在场之人一片惊叹声,还有人嚷嚷着,王母娘娘的瑶台也不过如此了!
  这只杯盏只底部黏了点釉,完全可以打磨修复,但官窑成品都是送往宫里的,稍有瑕疵都属残次品。
  “师父,你觉着怎样?”丁有田话刚落音,官差报了底价,直接报的一两银子。
  “十两!”喊价的是月国人,简宁一看,是裴汐沅注意的那几个月国人里的,看去像是那一帮人里领头的人。
  “一百两!”裴汐沅直接喊到一百。
  现场吃瓜群众沸腾了,这还是今儿头件叫价到十两上百两的窑器,简宁他们也抱着吃瓜心态看起热闹来。
  一两银子底价的杯盏,最后叫到了一千八百两,裴汐沅喊出的价,他手下的人掏出了银票,气焰极嚣张地拿在手里甩了甩,拇指还在鼻头上揩了下,尔后屈起手臂冲对方轻蔑的比划了一下。
  “走罢。”刘瞎子招呼他们撤了,他不过是来捡漏的,顺便饱下眼福,花大价钱竞拍就免了。
  “这一天的收获,就宝儿这笔筒了,别说还真是挺好看的。”简宁拿着笔筒翻来覆去看了看,再次被古人的智慧给折服。
  “之前你念的那两句词儿,全文可记得?”丁有田附耳悄声问她。
  “就不能是我随口想的?”
  丁有田咧嘴笑了,简宁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小看谁呢?她好赖也是警大毕业的好吧!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行在半道撞上县丞,他身边还跟着一捕头。他们是去过秦府,特意来堵秦薏帆的。
  秦薏帆把丁有田留下了,简宁带着大宝巧凤和刘瞎子他们先转去了,待丁有田回来,听他说了才知道。裴汐沅竟是月国的七皇子,并不受月皇喜爱,自幼在军营里长大,因作战勇猛,屡立战功,近年来才逐渐入了月皇的眼。
  下月是月皇的寿诞,据说月皇对大宴国的陶瓷品颇为喜爱,他此番是特地来宴国给月皇挑寿礼的。
  没想到还是个皇子,简宁很快把这人抛诸脑后,只要他不是战争狂人,不是破坏和平的因子就行,她以为再不会和此人有什么交集。
  孰料,晚上她正为二妞三妞白天吃多了零嘴,饭桌上两人都不大动筷子伤脑筋,想着要不要跟冯大娘说声,不要给她俩塞零嘴时,裴汐沅满身是血的被他几个手下抬进了秦府。 第316章 不能不救   “女菩萨,谁是治病缝合的女菩萨?”裴汐沅的四个手下个个也挂了彩,都不同程度受了伤,且全是被利器所伤,血淌了一路。
  “咋咋呼呼叫唤个啥?”丁有田抢先迎上前,垮下脸道:“菩萨在天上,找菩萨上天去找,闯到他人私宅里来却是为何?”
  大过年的,抬个血人进府,还弄得一地血,老秦头气得揉胸口,险些没让他们气得背过气去。
  他本不喜这些蛮夷,本身又忌讳这些,当下便要撵人。
  “大伯!”一人扑嗵给他跪下了,满脸悲愤,面上看不到一丝上午的嚣张跋扈气焰,“求大伯发发善心,告诉我等谁是他们说的女菩萨,我家公子……”
  话未说完,这人看到简宁同着梅娘过来了,他扑将过去,不由分说对着她二人连磕了几个响头,“求求女菩萨行个好,救救我家公子吧,只要救了我家公子,多少银子都好说,求求女菩萨了!”
  当他抬起头,视线在她二人面上转了转,落到了简宁身上,一脸期待地看着简宁。
  “女菩萨,救救我家公子吧!”另三个抬着裴汐沅的人也齐声说道,其中一人胳膊还在往外渗着血。
  这四人都是裴汐沅帐下的大将,裴汐沅除了是月国的七皇子,还是威震其他部落的威远将军。
  他手下这四员大将,论行军打仗个个都是虎将,可要说江湖经验和风清子那帮人比起来,屁都不是。
  裴汐沅花一千八百两买下了五彩金孔雀杯盏,还想着在大宴国多淘换几样精致的稀罕物讨月皇欢心,几人进城后找了家酒肆用过饭后又去了下榻的客栈。
  几人不知,他们在酒肆就被人在饭食里下了软骨散,待到了客栈,几人刚回房,就闯进两个蒙面人。
  双方打斗起来,他们因中了软骨散,使不上力,勉强支撑着几个回合,杯盏被抢不说,裴汐沅腹部还被捅了一刀,一节肠子都掉出来了,被他几个手下塞回去用衣物堵了。
  客栈老板,是被鱼刺伤了食道的屠户家的邻居,他让他们赶紧去秦府找女菩萨把肚子缝合起来,因为他家邻居食道里的鱼刺就是女菩萨切开食道,取出鱼刺后又缝合起来的。
  人是在客栈出的事,老板担心死了人自己脱不了干系,亲自带路把他们引到了秦府外。
  救死扶伤虽是医生的天职,但平心而论简宁是真不想出手,让他死球算了,免得将来成为危害大宴国的祸害!
  可是医生的职业道德,做人的良知,又不允许她见死不救,袖手旁观。而且,如今两国是友好邻国,也没有理由不去救。
  她转眼去看梅娘,梅娘虽是女子,见了这阵仗心下虽慌乱,却能稳得住。见简宁看向自己,她立即道:“抬去后院混堂吧,那屋宽敞。”
  混堂,是用来沐浴的房间,这血淋淋的人弄去别的屋子不可能,上午梅娘也见识过这些人的无礼,知道她相公和公婆都不待见这几人。
  能让他挪去混堂救治,已经是她最大的善良。
  “我叫人再弄块门板送进去。”秦薏帆身为一方之父母官,人抬进了他府上,也断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简宁本想说不必了,想想,混堂里只怕什么也没有,到时难解释,只得任他去张罗了。
  人放到板子上,不等简宁开口,丁有田便轰起裴汐沅的四个手下,“你们几个出去,在外等着。”
  其中一人面露迟疑之色,简宁拉下脸,毫不客气撵着人,“要么你们进来,我出去,不相信我就把人抬走,何必让我来治。伤情不等人,你们自己斟酌着办,多拖一会,他生还的机会就少一分,后果你们自负。”
  她一副你们爱走不走的架式,反正你们不走她走,最后流干血而死的又不是她。
  她急个屁!
  “雄二,你们,都退下。”裴汐沅咬着牙关道,因失血过多,他原本略黑的面色已有些儿泛白。
  几人退下后,丁有田插上了门栓,随后借着问裴汐沅话用身体挡住他视线,简宁借机取出了麻醉剂,二话不说先给他扎了一针。
  “行了,帮我把他抬到床上。”简宁推了张手术床出来,两人把人挪到手术床上,各自套上无菌服,丁有田经历过两次这样的事,看上去适应多了。
  一番忙碌下来,伤口缝合好后,因裴汐沅失血过多,简宁给他验过血型后,好死不死是rh(d)阴性血,这类血型虽稀有倒还算常见。简宁就是这种血型,她估计段心宁大概率也是,一验还真是。
  “怎的,你还要给他输血?”
  简宁跟丁有田解释过输血这事后,他表示不能接受,“别的姑且不说,你若把血过到他体内,你岂不也会失血过多受到损伤?这万万不可!”
  “简直荒谬至极!”他坚决不答应。
  “那你说怎么办?还给他打了抗生素,白打了?”
  简宁也不是什么圣母,当她愿意呢,医药库里偏偏没有这种血型,一时之间也不好找,真家伙真是个麻烦体,她不由狠剜了眼尚在麻醉中的裴汐沅。
  “你抽我的验下,要是我的行,我便施舍他一点。权当被狗咬了。”
  “那也行。”简宁让他先脱下无菌服,再脱下外面的棉袍,挽起衣袖,他不肯,非要自臀部抽血去验,还冠冕堂皇地道:“屁股上肉厚,便是可以用我的血,一会也只能从屁股上抽。他一蛮子,只配用我屁股上的血。”
  “胡说什么?按我说的办,快些儿。”简宁简直要被他气笑了,“肘正中静脉粗大,可保证一次性采血的量,你要抽你的便快些儿。”
  “要说粗大,哼,又不止那一处。”
  “啥?”
  “没啥,抽吧。”
  他不情不愿撸起了衣袖,简宁板着脸,故意举着针头在他眼皮下晃了晃,他极怕她手中的针头,又知自己方才的话惹恼了她,越发揪心。
  结果,越紧张,越害怕,简宁又故意做出要狠扎他的架式,针头逼近,吓得他怪叫一声,闭上了眼。
  他一叫不打紧,把外面几人吓坏了,齐齐拍打着门叫道:“公子!” 第317章 老屋来人   简宁没好气地瞪眼丁有田,采了血样径直去百草间化验,没理会外面的人。丁有田屈臂夹住棉签,亦没好气地冲雄二他们吼道:“老实待着!再打门,我们可不管治了。”
  这叫个什么事?雄二他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也不敢再问,相互对过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且先耐心等会,若把人治死治残了,到时再做计较。
  简宁自百草间出来,又推出一张手术床,丁有田血型不符,她又不能让外面的人看到凭空冒出来的手术床,只能她救人救到底无私奉献一回了。
  不对,她可不能无偿献血,诊金得加。
  赔本的买卖绝不能干!
  丁有田在看到她连人带床出现后,便知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眼睁睁看着殷红的鲜血,自塑料管源源不断流进裴汐沅体内,一张脸越来越臭,焦躁不安的在屋内踱来踱去。
  当他看到简宁面色越来越白,冲动下几次想要拔掉裴汐沅手臂上的针头,无奈都被简宁用眼神扼制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约摸半刻钟后,裴汐沅睁开了眼。他视线扫了一圈,当发现一根管子连着自己和简宁,管子里的血正一点一滴流进自己身体后,他嘴动了动。
  好像想说什么,最终却归于沉默。
  片刻后,他复又闭上眼,没人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终于,简宁拔掉了针头,尔后仰头喝了瓶口服葡萄糖液。略休息会,她和丁有田一起把裴汐沅抬回门板上,再背过他视线把两张手术床扔回了百草间,然后才打开门。
  雄二等涌进来,看到裴汐沅醒了,腹部也缠上了纱布,几人二话不说,当即给简宁跪下又重重磕了几个响头。
  “行了,把人抬出去,诊金三百两,只收银票,一文不能少,否则过几天我可不管拆线。线不拆,会绕进肠子里,窒息而死,到时别怪我没事先告知你们。”
  简宁一点不觉得自己开价高了,春节期间加班都是双薪,诊金自然得翻倍。
  裴汐沅伸出一根指头。
  “什么,一百两?”简宁话落,雄二已摸出银票,“我家公子的意思,是一千两。”
  他数了十张银票给简宁,都是面额一百两一张的,“在你们宴国鼎字号兑的,小娘子,你点点,看对不对。”
  “什么小娘子?这是我丁某人的娘子,称丁娘子,或简娘子即可。”丁有田暗不爽,什么玩意,救前喊女菩萨,救后喊小娘子,果然蛮夷就是蛮夷。
  “行了,这瓶药给你们,一日服三次,每次两片,另外你们自己再去药铺给他抓点补药。我这药可是极贵的,炼制起来也极费事,说起来一千两我都没挣你们几个钱,不过一点辛苦费。”
  虽然对方还算懂事,钱没少出,但话得讲明白,大过年的,他们把个血人弄到秦府,她少不得要请人给秦府打扮一下,去去晦气,好让秦老伯和冯大娘心安。
  老人家都信这些,这点她懂。
  裴汐沅被他们几个抬出去时,扭头想往角落里看,或许他在奇怪房间不大,那两张床塞哪去了。
  丁有田怎会让他看到,横跨一步,挡住了他视线,挥手让雄二几个赶紧把人抬出去。
  “娘,你脸色不好,可是累了?”
  “师父,快回房歇着吧,我去打盆热水端上去,师父烫下脚,好生歇着。”
  大宝和巧凤看简宁很疲累的样子,两人眼里都有些担忧,大妞也道:“娘,你快去歇着,妹妹们我和巧凤姐姐会照顾好的。”
  说罢,她一手牵一个,抓起二妞三妞手,又对她俩道:“快告诉娘,你们会听姐姐的话,别让娘担心。”
  两小只乖乖点头,“娘,我们会听话,不打架。”
  “行,那娘去躺会,你俩晚上别再吃糖了,会把牙吃坏的。”简宁又叮嘱巧凤和大妞几句,这才上楼去了房里休息。
  简宁上楼没一会,巧凤端了热水上来,她加了些药材在水里,泡过脚,一头躺下,醒时看看漏刻,差不多凌晨三点多了,丁有田居然不在房里。
  她穿好衣,提着节能灯,刚走到门口,白眉飞下来落到她肩上。这小东西还是头回主动跟她亲近,也不知是这两天闲得发慌了,还是终于肯认她这个主人了。
  她伸手,在它背部抚了抚,轻手轻脚提灯下了楼。
  丁有田和秦薏帆还在花厅里下棋,桌旁鸡翅木的高脚杌子上的小炉子里还煮着茶,冒着袅袅茶烟。
  看见简宁提着灯自小木桥上过来,丁有田撂下指间棋子,直起腰,拢了拢肩上的黑色大氅,起身笑道:“醒了,可休息好了?”
  “感觉好多了。”简宁扫眼棋盘,“你们不会打算下一夜吧?”
  “不会。”秦薏帆也撂了棋子,“灶屋炉子上热着鸡汤,我去给你端来。”
  “不用。”简宁叫住他,“我自己去,你们下完这局,也去歇着罢,时辰不早了。”
  丁有田答应后,她转身去了。
  秦薏帆看眼丁有田,唇边溢着笑,丁有田语带不满地道:“你这笑得有点意味深长啊,我可不是惧内,只是我先前答应了明儿早起教她写字的。”
  “我有说你惧内?莫非我笑都不能笑了?”
  “你嘴上没说,心里说了,打量我不知道是怎的?”
  “不与你争嘴,只是咱们事先可说好的,三局两胜方为赢。这才第二局,你可没有赢面,若输了,第三局见胜负,不许跑。”
  “既如此,我便让你心服口服。”
  两人在这边下着棋,简宁在灶屋喝着鸡汤看着马福全发的信息,看时间,是在她睡下不久后发的。马福全告诉她,有几人去老屋找过她,是果果上他家去报的信。
  马福全说,来人自称是耿将军,也没说是谁的部下,找简宁何事?所以他也就没告诉对方,他们一家来了竹岭县,只说他们外出了,还要过几日才回。
  耿将军临走留下话,说他还会再来,马福全问简宁是否认识耿将军,知不知道他找她有什么事? 第318章 恰好也想   简宁穿过来小半年了,别说将军,连军营里的伍长和百夫长都不认得一个,上哪去认得什么将军?
  难道是段心宁她爹平南王手下的人?这念头一经冒出就被简宁否决,只因秀姑是平南王之女段心宁这事,她只跟丁有田提起过,平南王的人又怎会知道?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这会又是半夜三更的,估计马福全睡得正香,她也就没去问他。
  管他是谁,等回去后他再来自然知道。
  简宁喝完鸡汤,洗了碗,出来径直回房了。上床后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直到天微亮丁有田蹑足回屋才惊醒。
  “还是扰了你的好梦,对不住了。”丁有田笑嘻嘻地褪了衣物,简宁让他睡在自己的热被窝里,她准备起身,他却一把抱住了她,在她耳鬓厮磨道:“莫急,待我捂暖和了再起不迟。”
  他声音低柔略带丝沙哑,又张嘴轻含住了简宁耳垂,搞得她心上似有只小手轻轻撩拨了一下,身子一下都热了。
  “唔,真好……”
  “什么真好?”她颤声问他。
  “什么都好……娘子就是好便对了。”
  这人,简宁心里觉着很受用,一时间,他不言,她亦不语,晨曦透过窗棂漫进屋里,周遭空气都在薄光里变得微熏起来。
  隔会,简宁听着他呼吸声渐平稳,轻轻拿掉他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坐了起来。
  侧目,看他,面上虽带有一丝熬夜后的倦色,却毫不影响他绝美的容颜。
  说来也怪,初穿来那会,简宁看到他这张脸便厌烦。虽不带女相,却没有一丝硬汉该有的阳刚之气。
  如今瞧着,还是那张剑眉入鬓,清癯俊逸的脸庞,却让她瞧出含而不露的阳刚之气来。
  她盯着他,怔怔看会,忽俯身在他额头印下一吻。
  一声轻笑响起,下一秒,她腰上一紧,他搂着她就势翻了个身,笑吟吟地看着她道:“用不着偷偷摸摸,若你想,恰好,我也想。”
  “去你的!”简宁两手捶着他胸口,“谁偷偷摸摸了,我只是看你到底睡没睡,你居然装睡,我让你装睡……”
  他攥住她左手,一双含笑的黑眸出离温柔,他头一低,她阖上了眼,但他只在手背上轻吻了一下,随即探手拿过她衣裳,“你若不睡了,穿上衣裳起来罢,当心着凉。”
  简宁脸一下红了,这厮跟她玩欲擒故纵呢?她一把扯过自己衣裳,没好气地狠剜他一眼,顺带骂了句:“讨厌!”
  “哦,我怎的讨厌了?”他缩在被子里,饶有兴致地笑道:“说来听听看。”
  “讨厌就是讨厌,你不光讨厌,还不要脸!”
  “这可就是不讲理了,若我没记错,方才可是娘子先轻薄于我。”
  “谁不讲理了?你既叫我娘子,那我亲自己的相公,能是轻薄吗?”
  “我许你再轻薄我一次。”
  “休想!你一辈子都别再想!”
  简宁话落,房里响起一怪声:“休想!休想!休想!”
  她和丁有田不约而同抬头往梁上看去,白眉歪个小脑袋也看着他俩,简宁有听说过,只要人有耐心去驯化乌鸦,个别乌鸦就能跟鹦鹉一样学舌,吐人言。
  “方才是这扁毛畜生在说话么?”
  仿佛为验证丁有田心里的疑惑,白眉如高冷的君王,打开双翅,在梁上来回走了几步,再又盯向丁有田,“休想!休想!休想!”
  丁有田可没听说过乌鸦会吐人言,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莫不是只乌鸦精?”
  简宁咯咯笑道:“它若真是乌鸦精,哪日化做一黑丫头,我就收来给你做二房,可使得?”
  “我若说使得,你会不会一哭二闹死给我看?”
  话落,他一头缩进被子里,两手拽着被角,简宁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白眉也纵身而下,照着他手背狠狠啄去,疼得他“哎哟”大叫一声。
  简宁收拾了他一顿,趾高气昂下楼去了。
  吃罢早饭,简宁把梅娘拉去花厅说话,“姐姐,你可知道哪儿能请到神婆道士,我想找个人来,给府上去去……”
  她话没说完,梅娘以帕捂着嘴笑道:“昨儿夜里,我公公央着刘叔已经做过道场了,放心罢,没事了。”
  简宁也笑了,她笑自己糊涂了,刘瞎子不仅会说书还会测字算命,做道场这样的事自然也是会的。
  其实她先不是没想到过,只是怕秦老伯不信刘瞎子,却忘了秦老伯也是白沙镇人,哪能不知道刘瞎子的名头。
  “姐姐。”简宁道:“我们一家在此叨扰了几日,明天该家去了,后日酒坊要上工,手里积压有单子,延误不得。待姐姐快要生产的时候,我再来看望姐姐。”
  “这么快便要转去?不是说还要给他们拆线吗?”
  “不用,他们若上门来问,还要劳烦姐姐告诉他们一声。”简宁缝合用的是可吸收线,不会出现线头排异反应,是不需要拆线的。
  “我让阿力去码头打听一下,看明儿通船没,若有,便让他把票买了。若没有,妹妹你们便多住一天,初四一准通船。”
  “我自己去吧,正好领宝儿他们四处逛逛,就当出去耍一趟。”梅娘陪着简宁去叫大宝他们几个,去后只看到大宝巧凤和大妞,“妹妹她们在菜园子,冯奶奶领她们去的。”
  大妞告诉简宁道。
  老秦头自来了竹岭县,不再给人做衣裳了,闲来无事,他在后院开了一块菜地,自己种些时令蔬菜,一则打发时间,二则也算自娱自乐。
  梅娘领着简宁往后院寻去,还没走近便听得老秦头在嚷嚷:“杀猪捅屁眼,各有各的搞法,我偏要这样,你少多嘴。”
  “待会再去吧。”梅娘笑着拉住简宁,“这会子过去,我婆婆定又要让我评理儿,我向着谁都不是,如今我也学乖了,且躲着点,都不得罪。”
  “要不说老小老小呢,你公公的脾气也亏你婆婆受得住,跟他过了这么些年。换了我,早不知……”
  简宁话没说完,就听二妞三妞扯着嗓子哭喊上了。 第319章 别样爱情   “冯奶奶,娘,娘!”
  简宁听到俩孩子哭喊时已抬脚奔了过去,原以为是老秦头推了冯大娘还是怎么的,跑过去才知道,冯大娘手腕被条菜花蛇给咬了。
  菜花蛇已被老秦头一锄头挖成两截,身子尚还在扭动,冯大娘是为救三妞情急下才徒手去抓菜花蛇。只因俩孩子蹲在菜地边玩泥巴,那蛇悄无声息爬到三妞背后,昂头就要朝三妞小屁屁咬去时,被冯大娘瞧见。
  好在这种蛇无毒,简宁给冯大娘处理过伤口,见那蛇还有点肥,且营养价值较高,含多种氨基酸,不仅能增强脑细胞活力还能去风湿,对防治血管硬化以及病后调养身体都会有好处,另还能壮阳。
  简宁把蛇捡了起来,怕吓着他们,只说拿去扔掉,尔后悄悄剥皮洗净腌制好,留着中午做药膳。准备妥当,她才领着几个娃从秦府出来。
  去码头的路上,简宁带着巧凤大宝他们先步行逛了会街,在街上竟看到有人耍猴把戏,几个娃被吸引,她陪他们看了会。忽觉脑后似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头去看,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简宁不觉得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她加了小心,叮嘱巧凤和大宝一人牵一个小的,过年人多,谨防有个突发状况被人群给冲散了,自己则跟在他们身后,确保他们时刻都在自己眼皮下。
  看了会猴把戏,简宁叫了两副肩舆,大宝带三妞乘一副,巧凤和大妞二妞乘坐一副,她自己跟着后面的肩舆步行。
  顺利出城,到了码头,订好船票,回来简宁依旧让他们几个乘坐肩舆,一路没再感觉有人盯梢,她才暗松口气。
  “妹妹。”简宁刚进秦府,梅娘一脸急色迎了上来,“我婆婆许是受了惊吓,你前脚走,她后脚便说胸口闷得慌,这短短一会功夫人都下不来床了,烦请妹妹跟我去看看。”
  她执了简宁手急步往内院走去。
  “怎的会这样,会不会夜里受了风寒?”简宁边走边问道。
  “不知道啊,我先前探了下额头,是略微有些儿热。”
  到了二老住的东厢房,简宁一看,冯大娘脸色极差,半靠在床上,整个人看去无精打采。她上前伸手探了探额头,还好。检查一番,也无事,应该是心理上的不适引起的。
  “大娘,那蛇没毒,你若还不放心,我给你打针解毒的,我去拿药箱。”简宁出来往楼上走去,白眉飞来忽前忽后一路跟进了房里。
  客房里,丁有田还在呼呼大睡,简宁扫眼进屋后落在她脚边,昂个小脑袋看着她的白眉。手一伸,手里凭空多出一药箱,唬得白眉连往后蹦了几下。
  让你好奇盯着看,吓不死你!
  简宁微一勾唇,又在百草间里拿了几支葡萄糖注射液,才转身开门下楼。
  白眉跟了几步,又定住。
  简宁给冯大娘注射了葡萄糖,只说是解蛇毒的好让她宽心,但她看去仍忧忡忡,“这都隔了快个把时辰了,真能管用不?”
  “十二个时辰内都管,把心放肚子里,我包管你没事儿的,你身体好着呢,别胡思乱想,没事的。”
  梅娘也在边上劝道:“娘,简妹子的医术娘也见识过,昨儿那人都那样了,不也救活了。别多想,好好养着,不会有事的,啊?”
  话虽这么说,梅娘心里实则也没底,从东厢房出来,她拉着简宁问道:“好妹妹,跟我说实话儿,我婆婆她确实没事吧?”
  “真没事,我想大娘她是心理作用,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简宁猜想冯大娘只怕对蛇有很深的恐惧感,这么怕蛇的一个人,为救小孩子能徒手去抓蛇,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而是骨子里的善良。
  “冯大娘心善,老天不会亏待她。别说那蛇无毒,便是有巨毒,我也能解。”
  梅娘扯出一缕笑,“这个我自然相信,只是我婆婆……的娘,就是被蛇咬了后去的。”
  简宁“哦”了声,难怪冯大娘会吓倒,这心病看来不轻,她朝东厢房那边看眼,转回视线,在梅娘肩上拍拍,“别忧心,你婆婆定不会有事,晚点我再给她打一针。”
  中午,简宁煲好药膳,想想,还是没端给冯大娘服用,也没让梅娘用。蛇肉性凉,虽有滋补的功效,孕妇还是不建议服食。她自己吃了点,巧凤他们几个也吃了点,简宁没告诉他们蛇肉,他们也都不知道。
  只刘瞎子一看便知,他摇头不要,老秦头也没吃,他连饭都没吃几口,剩下的简宁全留给了丁有田和秦薏帆,他俩睡到下午才起。
  简宁把药膳端给他俩,同着梅娘又去了东厢房看冯大娘,两人还在廊上便听得里面传出压抑的哭声,似是老秦头在哭。
  梅娘心里一紧,以为是她婆婆不大好了,正要加快步子闯进去,简宁拽住了她,示意她先别声张。
  冯大娘没事,简宁心里有数,她有些好奇,老秦头那样的人居然会哭,她拉着梅娘放轻脚步朝房门走去。
  到了门边,听得老秦头的声音传出:“杏珍,你得答应我,不许走在我前头,得我先去了你才能去。”
  “等我去了,你再去时,我会在那边接你。”
  “你胆小,从来独自一人远门都不敢出,那头要没人接你,你会怕,我也不放心……”
  梅娘眼眶一下红了,她扭过头,稳了下情绪,方拉着简宁往左边廊上走去。
  “我嫁到他们秦家快八年了,今儿还是头回听我公公唤婆婆的闺名……我竟是个瞎的!公公总爱和婆婆争嘴,一直以来我只当公公瞧不上我婆婆,却不曾想他们的感情如此之好,我心里怎么这般难受……”
  她伏在简宁肩上抽泣起来。
  简宁轻拍着她后背,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动,她何尝不是和梅娘一样的想法,古时候的人基本都是媒妁之言,婚前顶多相互见一面,彼此根本谈不上了解,更别说什么爱与不爱的。
  便有爱,也是日久生情,在岁月的长河里一点一滴磨合积累下来的,两人从年少并肩走过来,这份感情自然深厚。
  简宁想着,不知以后她和丁有田到了他们这个年纪,会不会也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第320章 煮茶夜聊   不知道是不是老秦头这副药起了作用,还是简宁给冯大娘的定心丸让她彻底放了心,总之到了晚上,她已经能下床自己走去花厅用饭了。
  “冯奶奶,我看见秦爷爷哭脸了。”三妞还学起老秦头以手抹泪的样子给她看,又告诉她道:“我爹爹以前也爱哭脸,还学我奶坐在地上哭。”
  秦薏帆闻言,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快学学,你爹是如何赖地哭的?”他唇角带笑,逗着三妞。
  丁有田脸不红心不跳,他笑眯眯地告诉三妞,“他想看,你偏不学给他看,知道不?”
  “我知道。”二妞举起筷子,“秦叔叔,我也会学。”
  简宁道:“吃饭都堵不住你俩的嘴是不?要不明儿我们回去了,你俩留下来,给你们梅娘和秦叔做女儿得了。”
  “娘!”三妞率先表态,“我不学,我要跟娘和爹爹回去,我还是喜欢我自己的爹爹。”
  “我也是。”二妞也赶紧表心迹,还加多一句,“我更喜欢我自己的娘。”
  “还有哥哥姐姐,还有巧凤姐姐,还有我师公。”三妞补充道。
  冯大娘稀罕死这对小姐俩,她笑道:“家里娃多就是热闹,你们这两个小东西的嘴是咋长的,叭叭叭的,说出来的话这么招人爱呢!”
  “嘴还能咋长?”老秦头瞪眼冯大娘,“不都是爹娘给的,给的啥样就是啥样。”
  “你个……”冯大娘顿会,用手指点了他一下,“成天就会气我,你们别打量他对我有多好,他就是怕我走了,没了给他出气的,当他好心是咋的!”
  “就会可着我欺负。”
  “也就我能容得你这臭脾气,换个人早跟你这老倔头……算了,大过年的,我懒得张你。”
  “哼,说得我喜欢张你一样。”老秦头嘟囔道,还不满地瞪了冯大娘一眼。
  简宁看着他俩斗嘴,不再像从前觉着老秦头过份,略有些儿讨厌,反觉着他们这样的夫妻挺有烟火气息,挺有趣。
  “老哥,你明儿不走吧?”老秦头忽想起问刘瞎子,“横竖你回去也就说个书,算个卦,在哪不能说。留下吧,咱俩做个伴,我日日去给你叫好,还能帮你端个茶水,招呼一下客人。”
  “你快打住!”冯大娘抢着道:“你不去还好,你若去了,哪日兴起,非给人场子搅了不可!”
  冯大娘话落,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不回去不成。”刘瞎子道:“我那铺子里还请了个伙计,倘若不回去,他该喝西北风了。”
  老秦头很是不舍,咂巴两下嘴,忽看向秦薏帆,“要不我和你娘跟着他们去,回老家镇上小住一段日子,或者上丁家村住也成。过两三个月再回来,如何?”
  “要去你去,我要守着我儿媳妇,哪也不去。”冯大娘瞄眼梅娘肚子,“我得看好我宝贝孙孙,可没你那么心大,还想着到处去耍。”
  老秦头和冯大娘自成亲起便没分开过,尽管故土难离,他十分想回去白沙镇,可冯大娘不去,他自然也不去了。
  梅娘道:“爹,你老要实在想回去看看,不如今年年底我们全家上他们家去过年,你老看使得不?”
  老秦头一拍大腿,猛点下头,连道三声好!
  “那便如此说定了。”秦薏帆在丁有田肩上拍拍,“届时我一家老少都上你家去过年,今年挣了钱,加盖几间屋子,别我们去了没地儿住。”
  “便是不加盖屋子也有住的地儿。”丁有田道:“我师父家,从前镇上你们家的老屋,想住哪不成?由着你们挑。”
  吃罢饭,他和秦薏帆又煮茶下起棋来,边下棋边聊着他们男人间的话题,老秦头则跟着刘瞎子外出听他给左邻右舍说书去了。
  刘瞎子来了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已和左邻右舍打成一片,要不是他,老秦头这个社恐症患者整个春节,只怕都只会窝在自个家里,成天跟冯大娘打嘴仗玩了。
  简宁和梅娘也守在炭盆边,说着她们女人间的私房话,临去睡前她也没叫丁有田。想着他反正晕船,白天又睡了那么久,索性随他下棋下到几点,哪怕天亮都行。省得叫上去,他睡不着还要闹她,所以由他去了。
  彻底让他过年了。
  他俩还真就又下了一夜棋,其实也并非为着下棋,两人更多的是畅谈别后这些年各自的心路历程。
  丁有田先还想着开导秦薏帆,聊开后发觉他早把自己劝得明明白白,而且他并非真的消沉颓废,只不过他对人生有了另一层解读。
  “世上的路并非只有一条,别的不说,只说你明儿家去,走水路,走旱路,最终到达的地方都是一样。为官也是如此,你想要办成一件事,拐个弯同样能办成。”
  秦薏帆当年中了榜眼,意气风发,立志要大展宏图,铲除人间不平之事。入了官场,沉浮几年方知,处处被掣肘,想干成一件事并非上下嘴唇一碰那么容易。
  “若依我脾气,早罢官留印了。可后来一想,我在任上,多少还能做得点主,凡事动下脑筋,有时不去硬碰硬,自己受点委屈,最终只要把事情办妥,也总强过手中没权只能喝酒骂娘的好!”
  “况且为官者,清正廉明的还是占了一大半。设身处地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人亲朋,好比你我。若是哪日你有一点小事犯在我手里,只要你没闹出人命,你也非大奸大恶之人,你家人若求到我头上,兴许我也会重拿轻放。”
  “可若是在我初上任头一年,便是天皇老子我也会不容情!”
  丁有田虽未曾入仕,可打小听刘瞎子讲这些,尤其刘瞎子知道他下定决心要入仕后,也开始跟他讲这些,故秦薏帆所言句句都讲到了他心里。
  好的朋友便是如此,能相互启迪,相互影响,两人越聊越有内容,直到天明梅娘和简宁来了,两人还意犹未尽。
  梅娘给简宁他们准备了一马车的东西,打发家里干粗活的阿力用车套了先送去了码头,待简宁他们用过早饭,他们一家又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了码头。
  尤其老秦头,拉着刘瞎子万般不舍,俩老儿短短几天竟处成了莫逆之交。
  刘瞎子上船后,他只差没抹泪了。
  简宁站在甲板上,挥手辞别梅娘。船开后,她转身正要回房间,那种被人暗处盯梢的感觉冷不丁又袭上心头。 第321章 又起坏心   到底是谁在跟踪她?在竹岭县她并未结下任何仇家,仅和裴汐沅他们起过一点小摩擦,总不至为了一千两银票他们还追到船上来吧?
  简宁很快摒弃这种想法,若说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似乎也不大可能。哪有人贩子从县城跟到船上,何况他们还有三个大人,单凭她和刘瞎子想把人从他们眼皮下拐走,谈何容易。
  忽而,她唇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似想到什么,她转身回了房间。刚在床上坐了,马福全便发来信息,问他们几时回去?
  简宁告知已在船上。
  同样的路程和时间,回去大宝他们几个都觉得快了许多,好像没在船上待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码头上,马福全一家都来了,还有田氏的二哥,简宁直到要下船了才叫醒丁有田。
  马福全和田氏二哥还有马小麦,待船只刚停靠稳,三人就赶将上来替他们拿东西来了。
  另有两人也主动过来替他们拿东西,看到他俩,简宁一点没意外,白眉翅膀一扇,自大宝肩上飞过去落在了月娥肩上。
  白眉这两天和几个孩子也都厮混熟了,它跟着又飞回了大宝肩上。
  月娥过来时本还想着跟简宁打招呼,说声真巧,当看到简宁波澜不惊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仅笑了笑。
  她如今洗去铅华,荆钗布裙,头上唯一的装饰就是那枚白玉簪子,衬得她整个人清爽婉约,像朵俏生生的铃兰。
  简宁也是挺佩服这对兄妹俩,遂将他俩引见给了马福全,马福全和田氏二哥合伙办的镖局正缺人,自然求之不得。
  田氏见月娥生得娇俏,她可不放心把这么个美人儿放去马福全身边,她把简宁扯到一旁,“哎呀,几日不见,竟像隔了好几年似的,可把我给欠坏了。”
  “我也想着你们,梅姐姐知道你同她一样都怀着身子,还特地托我给你带了套小娃儿的衣裳鞋袜,一会到家了我拿给你。”
  “哎呀,难为她还想着我这么个人,回头你若给她捎什么东西可一定记着告诉我,哪好白受人家的东西不回礼的。”她说着拍拍简宁手,朝月娥那边丢了个眼色,“我可跟你明说了,把她放去小麦爹身边,我不乐意。”
  简宁看她那样,一下乐了。
  “你还笑?梅香那小贱蹄子的事你忘了?我同你说,她现在可算遭了报应了,被那傻子折腾得都快没个人样儿了,该!”
  梅香年三十被傻大个陈磊拿根大木棒撵得满村跑,日日被折腾不说,还三天两头挨揍,心里恨毒了简宁。
  若是简宁点头,同意她给丁有田做妾,她何至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她蹲在岸边拿个棒槌槌打着衣裳,两手和鼻尖都冻得通红,每槌一下,便在心里咒骂简宁一下。
  仿佛她槌打的不是衣裳,而是简宁。
  正自在心里骂得起劲,一双黑色靴子出现在她眼角视线里,她抬目看去,见是一陌生男子,唬了一跳,险些儿一屁股跌坐在地。
  “你,你是何人?”她双目下意识的四下扫眼,实在被傻大个陈磊给打怕了。
  陈磊傻归傻,可知道护食,还极护食。梅香在他心里,就是他一个人的,但凡看见她和哪个男的多说一句话,他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往死里揍她。
  哪怕梅香和他爹陈夫子多说几句话都不成。
  年三十他撵着梅香满村跑,就为她央着陈夫子帮她给她爹娘写封家书,被陈磊撞见她扯了下陈夫子的衣袖。
  他当着满村人狠揍梅香一通不说,还跳起脚骂他爹是个老扒灰的,也不知他打哪听来的浑话,如今他们一家在丁家村已然成了笑话。
  害怕被人瞧见告诉陈磊,梅香把衣裳捡进木盆里,端了盆便要走。
  “且慢!”那男子叫住他,“跟你打听个人。”
  “你,是京城来的?”梅香听他口音是京城那边的人,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莫非姑娘也是京城人氏?”
  “你能替我捎个口信回去不?”梅香抹把泪,“你要打听谁,只是这村里人我好些还叫不上名,也对不上人。”
  “你要不认得我也不会来问你,只要你告诉我那家人去了哪,我便帮你带个口信回去给你家人。”
  “我认得?”梅香上下看看他,敢情这人知道她的底细,是特意跑来找她打听人的,她脑子倒也转得快,“为必你要打听的人是丁大哥?就村里酿酒的那一家,是他们家不?”
  那人阴沉的面上浮现一丝笑意,“他们一家去了何处?”
  “你要向旁人打听,还真没几人知道,问我你可算问对人了。”梅香看这人眼神便知,是来找丁有田他们晦气的。
  她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除了恨简宁,连带着对丁有田也有些怨气,巴不得他们倒大霉。她是知道他们一家去了竹岭县的,当下便告知了那人。
  “只怕这两日就回,酒坊里单子多着呢,要是他们以次充好,诓了你,不但要他们加倍赔钱,最好再揍他们一顿,让他们长长记性,看他们二回还敢诓人不!”
  想起自己受的苦,她不由恨恨啐了口。
  便是这人食言不帮她捎口信,她也解了心头恨。
  那人丢了半块碎银给她,转身匆匆去了。
  梅香复又拎出盆中衣裳,拿起棒槌蹲在河边槌打起衣裳来,要不是霍锦成收走她的牙牌,她多时跑了。
  一报还一报,让你容不下她,让你害她,梅香凭直觉感觉那人不善,像是来找简宁他们麻烦的。
  她一下来了劲,巴不得那人狠点,最好给简宁收拾了!
  河边寒风呼啸,她浑然不觉得冷,码头上的简宁却让风吹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东西都装上车了,快走罢,可别冻病了。”田氏也缩缩脖子,边走边又跟简宁提起月娥的事。
  简宁笑道:“行,听你的,我先把她放去书肆,你现在自己当了老板娘了,况且身子也会越来越重,到时我再让她去顶你的活,这下放心了吧?”
  “那你也得小心点,心别那么大,防着点总是好的。”
  “吃一堑长一智,我心里有数,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不是我的,拴在裤腰带上也守不住。”
  “理是这么个理,防着点终归还是好些儿。” 第322章 回家真好   如果感情要靠严防死守,那么这份感情简宁宁可不要,只是这话她只能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两人跟在马车后往镇上走去,赶车的是月婵,他话少,却极有眼色,简宁既将他介绍到马福全的镖局暂且落脚,他现在的身份就是打工仔,故很自觉地揽了赶马车的活,同他妹子走在最前头。
  从码头到镇上差不多有十来里路,简宁原本打算到了镇上,请大伙儿去酒楼吃一顿。结果田氏说,来前菜都备齐了,昨儿马福全在山上抄了一窝野猪的家,她爹娘又打发她大哥送了好些菜给她,何苦在外面吃花那冤枉钱。
  一行人到了镇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简宁和丁有田去雇了三辆马车,她和马福全还有田二哥一人赶辆车,月婵赶着拉货的车,乘着夜色往丁家村而去。
  马小豆自打见了三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一路上嘴没停过,耍尽了宝,逗得三妞咯咯笑。马小麦和马小米跟大宝也像有说不完的话,分别不过几日,再相见,连平素话不多的大宝话都多起来。
  几个小伙伴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话说多了,水也喝得多,跑得一半路程,三妞在车内喊道:“娘!我想要尿尿。”
  “我也要撒尿!”马小豆向来是见人拉屎屁眼子痒的。
  简宁“吁”一声,马车慢了下来,她驾的车跑在最前面,她一停,后面几辆也跟着停了。
  马小豆下车后,挺个小肚子站在路边就撒上了,简宁提着灯领着三妞去了前边草丛里,她踩平一圈草,挡着三妞。马小豆朝她们那边看眼,等简宁领着三妞过来后,他喊声小婶婶,“为什么女娃儿跟我们不一样,要蹲着撒尿,多麻烦。”
  “问你娘去!”简宁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马小豆嘻嘻一笑,“我才不问我娘,问姑姑都打我,问我娘她还得打我一下,我又不傻。”
  待他爬上车后,简宁跳上马车,甩下一鞭,朝村里赶去。离村口还有一箭之地她便瞧见,村口路中央盘着一条长蛇,蛇身上还立着一小黑影。
  她喊声果果、秋哥,果果立时跟离弦的箭一般蹿下蛇背冲了过来,它一下跃上马车,钻进去,打眼望,跟着又出来,跃下马车往后面跑去。
  “娘,我要下车。”
  “我也下。”
  三妞大宝都要下车,两人看见果果,知道秋哥肯定也来了。他俩一下车,马家哥仨也跟着下了。
  不出门不知道,出趟门,不说几个娃,简宁都觉着村口看去格外亲切。她有些能体会老秦头的思乡之情了。
  尤其到了老屋坡下,她远远看见院里亮着灯,不用想简宁也知道是果果干的,那货智商绝对抵得上八九岁的孩童。
  “元宝!”
  三妞听到了元宝的叫声,扯着嗓子喊上了。
  四只小银狐早早挤在院门后,迎接他们一家归来,门开后,四只小东西尾巴都快摇断了,连一向随大宝较高冷的毛球都异常活跃。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简宁前世也是个恋家的,尽管乌阿婆走后只她一人,节假日她也会回去小住几天。哪怕回去没人和她说话,窝在沙发里看看书,听听音乐,她也觉得自由心安。
  如今感受更是大不一样了,除了自由心安,更多的是有了一种归宿感。
  东西都卸下车搬进东屋后,田氏道:“他姑,你们这宽敞,索性在你们这做饭,我让小麦他爹和我二哥回去把菜放筐里抬过来。”
  自两家认亲后,田氏现在都管简宁叫“他姑”了。
  “行,我换套衣裳就先把火生了。”
  简宁回房换衣裳,丁有田一脸喜气洋洋地跟了进来,果果也像只跟屁虫似的寸步不离。跟到正屋门口,它忽往边上一蹿,白眉收势不住,叭唧一头撞进来。
  好死不死扎进炭盆里,扬起炭灰不说,自己还染成了灰乌鸦。
  简宁回头一看,“慢”字喊慢半拍,它双翅一抖,灯光下,漫天粉尘如天女散花般,飘飘洒洒,看得简宁喉咙都痒了。
  丁有田轻叱一声,弯腰刚抓了铁钳在手,白眉就拖着翅膀慌不择路蹿了出去,在门口又被守株待兔蹲守在外的果果兜头给了一爪。
  气得它“嘎嘎”破口大骂。
  “你拿个火钳吓唬它做什么?”好歹是自己的宠物,简宁不满地瞪眼丁有田。
  “我替你教训那扁毛畜生。”丁有田看去神采飞扬,简宁正待要问他是不是捡到宝了,自打醒后下船情绪便莫名高涨。
  只是话没问出口,突然明白他为何如此,脸不由微红,忙闪身往里屋去了,进去一把拉上了床帘。
  “这都到自己家了,换个衣裳拉啥帘子,又不是没瞧见过。”丁有田跟进来道。
  “你再说!”
  “再说你也不兴耍赖,耍赖可没趣儿。”
  简宁换好衣裳,拉开床帘,眉一挑:“我耍什么赖?我说了什么?谁做证?可有字据?”
  “哼,什么都没有。”
  她斜肩撞开丁有田,昂头挺胸去了灶屋。
  灶屋里,田氏已经在生火了,瞧见她来,扭头笑道:“你们一回来这院便热闹了,哪哪都是声音,真好。”
  “出去一趟回来还是感觉家里待着舒服。”简宁笑嘻嘻的,“我去看看烈焰。”
  她听到它在马厩里嘶叫,先前马福全他们赶去码头的车是镖局的,田氏道:“甭瞧,好着呢,他三爷每日过来陪它说会话,比待他俩儿子还亲厚。我打发小麦去叫他们父子了,去码头前跟他打过招呼,晚上接他们一块吃饭。”
  “三叔是个爱马的,也懂马。对了,你们镖局取好名没?”
  “取了,小麦他爹取的,龙门镖局。”
  还龙门客栈呢,简宁也是服了马福全,“这会不会犯忌讳?”
  “不会。”马福全抱着筐菜进来,接过话道:“不是那个龙,是隆门镖局。”
  三人聊了几句,简宁想起不知田氏有没有打发小麦叫上常氏,便问道:“喊了常姐姐吗,她可还好?”
  “嗨,别提了。”田氏挥挥手,“年三十,两口子干了一仗,常氏那性子烈着呢,惹急眼了,跑灶屋拖了菜刀出来,吓得我两腿都哆嗦。”
  “有这事?” 第323章 歪心眼儿   “心眼歪着呢,真不是个东西!”田氏啐了口,“你知道他俩为什么干仗不?”
  田氏问。
  “不会是黄汤灌多了,说了什么浑话吧?”简宁心里想着,丁平顺那么个蔫人能把常氏气得拖刀,还是年三十,只怕是说了什么出格不中听的话,才惹得常氏动怒。
  “可不是么,他自丢了你那的差事,也不大出门了,日日窝在家里灌黄汤。没钱打酒,便唆使丁盛管常氏要,说句不该说的,也是常氏惯的他!”
  田氏往灶屋外瞄眼,见没人过来,接着又压低声音道:“要是打头起,一文钱不给,逼着他去镇上卖菜,总能换几个钱不?愣是把挺大一个老爷们当儿子养着,又不是说如今身子骨不好,累不起!”
  “那就是个黑心烂肝的玩意儿,也是常氏愿意惯着他,宁可自己受累,也不说逼着他去想法子挣钱,两人齐心协力一起把欠的账给平了!惯得他成日跟家闲着,还得拿酒养着他,年三十晚上酒壶空了,打发丁盛去镇上买,没买着。”
  “那嘴喝惯了,这下没黄汤下肚,就在家里骂骂咧咧。骂完娃儿骂常氏,骂她傻,成天跟你这卖苦力,挣个三瓜两枣还乐上天了!骂她眼皮子浅,说是搁了别的老板,到了年尾,怎么着也得赏一缸半缸酒的!”
  “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有这么黑心肝烂肠子的玩意吗?要不是你治好他的病,一月给我们一百八十文的工钱,他家日子能改善?他家丁盛能进镇上学堂念书?”
  “喝西北风去吧他!”
  简宁没想到丁平顺还有这样的心思,还能怨她年底没赏酒,又不是从年头干到年尾,她就是不发年终奖都说得过去。更何况,她还按月给所有人发了十六文钱的红利,算做年终奖了。
  凭心而论,她没有亏欠他们任何人,也并非黑心的老板,自己吃肉连汤都不给员工喝!
  原本她还想着,看在常氏能干的份上,等三娘母子的事过去一段时间,再考虑给丁平顺指条生财的道,也好让他们一家尽早把账给还清。
  既然丁平顺这么不知好歹,现在她只能呵呵了。
  “随他怎么想吧,要依我说……”算了,简宁也不想去劝人家和离,别人两口子的事最好少掺合,日子是好是歹得当事人自己品过后,才知道该如何做。
  “依我说,各人有各人的命,咱们只看着就好。常氏跟前,咱们都别去说她什么,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何苦扰乱她的心,给她添烦恼。除非她自己想明白了,做出决定了,到时咱们能帮她的再伸手拉她一把就好了。”
  “还有呢,你当就为了黄汤才惹恼常氏的么?”田氏伸长脖子又往灶屋门那边瞄眼,声音低了下去,“那混账玩意让黄汤灌迷糊脑袋了,竟然说常氏日日跟你这卖苦力,干得一肚子劲儿,是看上你家那位比他生得俊,看上你家那位了呢!”
  “你说他是人不,说得什么屁话!”
  简宁直接气笑了,千想万想也不想不到这上头去,平白给自己枕边人扣这样的帽子,亏得常氏还能跟他过下去。
  换了她,丁有田敢这样污蔑自己,她不说拖刀,架炮轰他个灰飞烟灭都有可能!
  “理他呢,我看他是嫌命长了。”简宁想着丁平顺这样拎不清,常氏只怕也干不长了。
  不干就不干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全镇十来个村子,她还不信本村招不到能干的人,其他村子还招不来,现成的就有一个。
  她转身去找月娥了。
  月娥用手帕扎了个小老鼠,拿在手里逗着几个妞儿,明明没描眉画眼,那老鼠在她两手心里蹿来跳去竟跟活了一般,看去还贼眉鼠眼的,连巧凤在内都被逗得惊叹不已。
  “宁姐姐。”瞧见简宁走来西屋,月娥把布老鼠递给巧凤,“可是找我有事儿?”
  她问简宁。
  “你会做饭吗?”简宁笑问她。
  “不会。”她摇头,跟着又道:“我会收拾屋子,我去了给他们打扫房间,洗衣物,劈柴,这些我都能干。”
  “留在我这学酿酒如何?我会按月付你工钱,还管吃管住。”
  “好啊好啊。”二妞三妞一听,眼睛都亮了,两人上前一边一个抓着她手臂,“月娥姐姐,你留在我们家吧,留下来吧,好不好?”
  月娥看看她俩,有点小犹豫。
  “暂且留下吧,几时你想走,我绝不拦你,提前告知我便是。”简宁自是不好直言相告,田氏不愿她去镖局,怕她勾搭上马福全。
  简宁相信月娥不是那样的人,若丁有田随便一个女人就能被勾走,这样的男人她也不稀罕,更不配做她的男人。
  “我问下我哥,他要点头,我便留下。”月娥话落,三妞立马道:“我去叫你哥哥,我帮你去叫。”
  月婵在院子里和田二哥在过招,马福全和马家哥仨在边上围观,三妞跑过来一看,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叫人的,也在边上围观上了。
  田二哥是走镖的,手上有几下子,但照月婵差远了,两人一比划上各自心里都有了数。十招过后,田二哥往旁边一跳,收了手,双手抱拳笑道:“田某甘拜下风。”
  “承让了。”月婵亦抱拳道。
  “我来试试。”马福全一撩袍襟,扎在腰带里,又照手心里呸了两口唾沫,“我们来比试一下摔跤。”
  他冲月婵招招手,身子往下一沉,拉开了架式。
  刘瞎子自家里打了个转来,见状,也饶有兴致地抱臂观上战了。
  摔跤除了蒙古人擅长之外,苗族人也擅长,特警队有好几个苗族的摔跤术都不错,是以马福全才要和他比试一下摔跤术。
  简宁她们几个也都出来了,丁有田和大宝听到动静也围了过来,果果是个崇尚武术的,蹿得比丁有田还快,端端正正蹲坐在他前面,瞪大眼摆出一副认真观摩的范儿。
  摔跤讲究手如钳、脚生根,月婵一看马福全拉开的架式,就知是个懂摔跤的。当下也不敢轻敌,同样扎起袍襟,气沉丹田,双目如炬盯着马福全,两人慢慢绕圈游走着,较量一触即发。 第324章 比试摔跤   摔跤是一种充满力量和激情的运动,比拼的是耐力和毅力,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展现自己的技巧,瞅准对方的破绽果断出手,一举击垮对方。
  两人身体像弹簧一样弹跳起来,这叫走架。有经验的摔跤手,通过对方走出的架势,可以判断出对方是不是很老道。两人紧盯着对方,全神贯注,眼神中都透露出昂扬的斗志。
  忽而,月婵率先发起攻击。但他不知,马福全是故意卖了一个破绽。摔跤也是需要动点脑的,两人如猛兽搏斗一般,手臂和腿部紧紧交织在一起,都想将对方摔倒在地。
  几次胶着,几次分开,当两人再次扭到一起,月婵突然用力将马福全的左腿抬高。然而马福全的反应极其迅速,一个转身就将重力移到另一侧,避免了被对方摔倒。
  两人弹开,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两人的呼吸都渐急促起来,当两人又一次扭到一块,马福全忽一声大吼,左脚抵在月婵右脚上,两只手臂如铁钳一般,突然发力,犹如力拔山河,一下将月婵整个人都拔了起来,结结实实摔倒在地。
  “噢!我爹爹赢了,赢了!”马小麦一蹦三尺高,跟着张开两手在院子里绕着圈子疯跑上了。
  马小米和马小豆也叫着喊着,学着他的样儿满院打圈圈疯跑着。
  “来,起来!”
  “五、四、三……”
  马福全抻着脖子,躬着腰,没等他数到二,月婵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二话不说,他甩着臂膀,盯着马福全,又弹跳上了。
  几个回合后,他再次被马福全灵活运用技巧,一下摔倒在地。
  他不服,爬起继续干。
  简宁隔着两米远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知道再摔也是输,武队在全军大比武中拿过中量级摔跤冠军,月婵在冷静的状况下想赢他几率都不大。
  果然,这回不到一回合又被摔倒在地。
  “行了,到此为止。”马福全拍拍手,转身准备走,月婵爬起,一声不吭朝他扑去,被他一个过肩摔,再次摔趴在地。
  “你小子行啊,还搞上偷袭了。”
  “来,给你机会,不服再干!”
  月婵一张黑黄的脸都涨红了,爬起活动两下,还想再干,马小麦不干了,他嗷嗷叫着冲了上来。抡拳对着月婵就是一通乱砸,嘴里叫骂道:“不要脸,打不过就偷袭!”
  骂了还不解恨,他又蹿上月婵后背,张嘴欲咬他,被马福全跟拎小鸡崽似的拎起甩向简宁。
  “一边待着。”
  简宁接住马小麦,附耳道:“别多事,你爹在考量他的本事呢。”
  “来!”马福全冲月婵招了下手,“把你看家本领使出来。”
  月婵心态已崩,接连被摔趴五六次,月娥别过脸,不忍再看。
  终于,月婵被摔服了,躺在地上不再动。
  “哥!”月娥扑了上去,想扶他起来,他摆摆手,“没事,别管我。”简宁也过来了,“你要不要紧?用不用给你上点药?”他转目看向简宁,刚接触到简宁视线就转开了目光,嘴里挤出两字:“不用。”
  “若需要,说一声。”简宁说罢,转身去了灶屋,他视线不自觉地跟过去,朝简宁看了眼。
  自陋巷草屋他和简宁联手解决过那帮黑衣人后,简宁身影就总在他脑海里晃悠。事实上,他连简宁长什么样都没敢仔细瞧过,可心里就是惦记着,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一回事。
  灶屋里,田氏听马小豆向她报告,他爹摔跤如何如何厉害神勇后,她笑得乐开花,嘴里却道:“你爹就是吃饱了撑的!”
  简宁奇怪她怎么不纳闷马福全会摔跤术,于是故意问道:“马大哥从前学过摔跤吗?”
  “嗨,这乡下的孩子,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摔着跤长大的,那有个啥难的,只要有把子力气就成。”
  听她这么说,简宁明白她理解的摔跤就是打架,笑笑,也就不再言语。
  饭菜齐活,马福全笑呵呵地给月婵斟了杯酒,“你小子行,别去镖局干了,去特捕队吧,跟我干捕快如何?”
  田二哥一听急了,“我说妹夫,哪有你这样式的,怎挖起自家的墙角来了?”
  这才是武队,简宁一点不奇怪,武队永远是把工作放第一位的。
  “他这身手在镖局干大材小用了,镖局再另招人就是。”马福全不以为意,依旧笑呵呵的,他拍拍月婵肩膀,“怎么样,考虑一下,再给我个准信。”
  “妹子,你管管呀,这可不是我一家的生意,咱两家合着伙呢。”田二哥转而向田氏求助。
  田氏笑吟吟的,“我一妇道人家,又不懂镖局的事,跟我说不上,我也不管。”
  田二哥在心里腹诽,怪道人家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田氏说,他要说了,他这妹子有上百句话等着他。
  只有挨呲的份。
  他果断选择闭嘴,不再发表意见。
  “二哥莫急,镖局开起来了,镖师也会有的,再说月婵兄弟这不还没点头吗?莫急莫急。”
  马福全说着,冲月婵点下头,“你也不用急着答复,考虑清楚了再说也行,跟我干捕快还是去做镖师,都由你自己定。”
  “不过我个人是希望,你能跟我去干捕快。”
  捕快社会地位虽不高,但那是在中上阶层眼里,平民百姓对捕快还是敬畏的,一年下来还能有个十来两银子的收入,另还有油水。但月婵看重的倒不是这些,他内心是更倾向于干个捕快,只是寻找圣女,重建嘎脑族,才是他必须去完成的使命。
  “哥,宁姐姐想要我留在这学酿酒。”月娥问起他的意见,他们要想重建嘎脑族必须先找回圣女。
  圣女的下落,只简宁知道,她若不告诉他们,人海茫茫,他们也不知上哪去找。而且他们连圣女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与其花费时间和精力大海捞针,倒不如从简宁身上获得线索。
  “宁姐姐说了,几时我想走,随时可以走。”
  “你想留下吗?”
  月婵问她。 第325章 疑是福星   月娥看向简宁,简宁回以一笑,她便点了下头。她喜欢简宁这儿的氛围,让她有回到儿时的感觉。
  嘎脑族没被灭族以前,村里青壮年都是一块打猎,打到猎物在圣女监督下由族长统一分配。壮劳力管吃饱,老弱幼管吃好。
  到了夜间,点起篝火,大人们围坐在一块,阿公阿爹们吸着水烟相互交流着养蛊经验,阿婆阿娘们手上干着活谈笑风生,他们小孩子则在边上追逐嬉戏。
  那样的日子离她已经很遥远了,但在简宁这她似乎又感受到久违的温馨。
  她愿意留在这。
  “那你就暂且留下吧。”月婵没意见。随后他又问马福全,“跟你干捕快,能随时不干不?”
  “可以。”马福全点头,“若你有事需要离开一阵子,我准你假。如果是不打算干了,想走,我也不会拦你。”
  “那我先跟你干。”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马福全举杯,和他碰了一个,拿过酒壶又给他满上了。在坐的几个男人都是有酒量的,包括田氏二哥。
  田二哥还是头回品尝“云山翠”酒,年前马福全打简宁这儿买过一坛送他,他自己一口没舍得喝,拿去送给了原来镖局的老板。以后是同行,他自是要和原镖局搞好关系,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这会他一口酒下肚,冲丁有田和简宁竖起了大拇指,“早听闻云山翠的大名,今儿一品,果然名不虚传。”
  “好酒,确是酒中上品!”他咂巴着嘴,甩着头道。
  “丁老弟,晚上,你懂的。”马福全几杯酒下肚,指着丁有田道。
  今晚丁有田打心眼里不想同他下棋,衙门过年休沐到初五,输了他不会放手,这不耽搁自己办正事吗?
  可大过年的,他又没摆得上台面的理由拒绝他。只得先含糊笑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不表态,马福全当他默认,吃罢饭,嚷嚷着把他按到了棋盘上。月娥和巧凤抢着捡场刷碗筷,简宁给丁有田他们砌好茶,照例开始给几个娃讲三国。
  丁有田在下棋,刘瞎子便自个抄录,月婵先是和田二哥在主屋观棋,听得饭堂这边不时传来几个娃的叫好声,他忍不住走了来,加入了听故事的队伍。
  很快听入了迷。
  外面远远近近间或有爆竹声响起,今年丁家村人基本都过了个肥年,家有余钱,自然也舍得给娃买爆仗,听个响,图个喜庆了。
  往年老丁头家是爆竹放得最欢的,别人都不舍得买,他舍得。因为在老丁头看来,别人都放不起,他放得起,那是他的能耐。
  人活一世,肚皮重要,面子同样重要。
  他就喜欢享受别人都活不起,独他活得起的那份荣光。但今年他家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不能说全无动静,别人家有笑声,他家有哭声。
  压抑的哭声。
  刘氏高氏守在火盆边抹着泪,一个哭自个闺女,丁珠不知被吴丰阜卖到哪去了,至今音信全无;一个哭自个大儿子,丁贵腿瘸了不说,浑身还使不上力,无异于废人一个。
  老大老三抱头蹲在地上,老二两口子也都面无表情,他们家又在开家庭会议。
  这次会议主题是分家。
  分家是二房方氏提出的,她态度很坚决,不分家,她死都不和丁老二过了。
  老丁头和孟氏一边一个坐在桌边,两人都垮着脸,老丁头一直默不作声抽着闷烟。
  抽着抽着,他不知怎么脑海里就浮现出,丁有田被分出去那天的那一幕。他眼皮一翻,瞅向抱头蹲在地上的老大老三,丁有田被分出去那天就赖坐在那儿。
  哭天抹泪的。
  可现如今,他们一家日子是越过越红火,再看看自家,全无过去一丝兴旺的景象。老五两口子也不知死哪去了,他隐隐觉着不大对劲,就算老五不念着几个娃儿,陆氏没理由对几个娃不闻不问啊?
  不过,这会他可没功夫去琢磨老五两口子的事,他现在怀疑丁有田是这个家里的福星,把这个家的气运都带走了。
  再细细一想,好像自丁有田出生,这个家里的光景才慢慢好起来。他越琢磨越觉得是这样。
  “哎呀!”他猛照自个大腿拍了一巴掌,把在坐的人惊一下好的,几道视线刷刷聚焦到他身上。
  “咋了?爹。”
  老大老三都抬目看向他,两人手还举在耳边,眼里满是惊诧。
  老丁头一言不发又闷头抽上烟,他想起,丁有田已跟他们断了亲,断亲文书衙门里都留了档。
  说啥都晚了,没用了,还说个啥?
  隔会,他用鞋底磕磕烟嘴,慢吞吞卷好烟袋,起了身。他先是瞅眼脸拉得老长的孟氏,又扫了一眼几房儿子儿媳,接着把烟枪往桌上一甩。
  “你们要分家便分了吧,但有一样,老五他们没回来前,五房的几个娃你们得养着,一家轮着管一年也好,管一月也好,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老六没成家,暂且只你们三房轮着来。家里银钱和田地拢共就那么些,让你们娘做主替你们分了。”
  说罢,老丁头两手往后一背,抬脚出了屋。
  老大喊声“爹”,起身追了两步,又顿住了。
  老丁头心里憋屈啊,村里哪家爹娘都健在儿女闹分家的?怕只他一家,真是丢人,丢死个人!
  转念再一想,他家也不是头回丢人,脸早被丢光了,不在乎再多丢一次。
  他不知不觉又晃到了老屋坡下。
  远远望着那院里透出的光亮,他微眯起了眼,那院里的光亮咋看上去那么兴旺?那么有烟火气呢?
  夜渐渐深了,田二哥早告辞领着马家哥仨回去了,刘瞎子也领着月婵去了镇上歇息,简宁安排月娥去西屋和大妞她们几个睡,自己洗漱后也躺下了。
  丁有田被马福全抓着下到后半夜,等他回房简宁早已睡熟,他不忍闹醒她,自己去榻上睡了,简宁在被子里给他用药水瓶灌了一瓶开水,被子暖烘烘的,他心也跟着暖了。
  凌晨,简宁醒来,等她带着马小麦和大宝几个练完功,早饭还没做好呢,院里来了个驼背的老乞丐。 第326章 不慎烫伤   老乞丐看去一脸病容,腰上系着一圈稻草,头上棉帽和身上的棉袍到处翻花翻朵,好些地方还空了,形同夹衣。
  大冷的天,他脚上还趿着一双绽了口的单布鞋,袜子也是百孔千疮,两个大脚趾和脚后跟都露在外,冻得黑红发亮。
  巧凤一见之下,眼眶都红了,忙上前将他搀到廊上背风处,大宝拿来了小杌子。老乞丐摆摆手,又朝自个身上指指,“脏。”接着做了个扒饭的动作,“饿。”
  “爷爷,你坐,我去给你拿吃的。”巧凤转身跑进灶屋,“师父,早饭我不吃了,拿给老爷爷吃可以不?他好像饿坏了。”
  “说什么呢,管顿饭师父还是管得起的,哪用得着你从嘴里省下来。”简宁已经听到院里的动静,知道来了要饭的,她拿碗捡了两个煮好的红薯,又从滚水锅里捞了个鸡蛋,“端去吧,米粥还要会,让他先垫垫肚子,一会再给他把粥端去。”
  “爷爷,给你,快吃吧。”巧凤把碗递给老乞丐,他接过碗冲着灶屋那边躬下腰,又谢着巧凤,“好人啊,你们都是好心人,老叫花子多谢了。”
  “不客气,爷爷,你快吃。”巧凤正要去拿碗里的红薯递给他,他已抓起鸡蛋,“谢谢你了,小姑娘。”
  简宁从灶屋出来,老乞丐冲她点下头,简宁笑笑,视线掠过他手里鸡蛋,“快趁热吃吧,要是不够,锅里还熬着粥。”
  “诶,好心人啊,多谢了。”老乞丐抓着鸡蛋在碗沿上磕了磕,边剥壳边又道:“老叫花子这是几世修的福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上鸡蛋,这鸡蛋啥味道老叫花子都想不起来了,呜呜……”
  他一口包了鸡蛋,吃得眼泪哗哗的。
  “慢点吃,爷爷,吃急了当心噎着。”巧凤看他吃得直梗脖子,忙抬手在他背心轻拍着。
  老乞丐点点头,抓起红薯啊呜一大口,许是饿急了,狼吞虎咽的,巧凤提醒他慢点,“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我去倒。”简宁一只脚刚跨进饭堂,就听身后“怦”一声响,碗掉在地上碎了,老乞丐在巧凤的惊呼中一头倒了下去。
  “师父!”
  “别慌,我看看。”
  简宁过来给老乞丐把过脉,面色渐凝重起来,“别动他,我去拿药箱。”
  “师父,老爷爷他怎么了?要不要紧啊?”巧凤追着简宁问,简宁知道她是由老乞丐想到她死去的爷爷,看眼昏过去的老乞丐,她叹了口气,“他脉象很乱,一时我也拿不准,我会尽力。”
  巧凤听她这么说,眼圈一下又红了。
  简宁拿来药箱,先给老乞丐扎了一针,待他醒来,简宁问他感觉哪不舒服?他摇摇头,“这人上了年纪,不中用了,都是些老毛病,老叫花子就不打扰了。”
  他颤巍巍爬起,冲简宁拱拱手,抬脚要走。没走几步,身子晃了晃,月娥从西屋那边过来,见状和巧凤抢上一步,双双将他及时搀住。两人扭头去看简宁。
  巧凤:“师父!老爷爷他……”
  简宁看老乞丐双腿都在哆嗦,好像随时会倒的样子,她垂眸,沉吟会道:“暂且扶去医馆让他歇会脚吧。”
  老乞丐被搀去了医馆,月娥又去灶屋烧了炭火送过来,巧凤看老乞丐病歪歪的样子,心下极为不忍,“师父,可以给老爷爷挂那个药水不?老爷爷好可怜。”
  简宁叹口气,眼睛看着老乞丐道:“药得对症,哪能随便瞎用,你也懂些药理,该知道的,是药三分毒。我估摸着他这是年纪大了,身体器官可能已经逐渐衰竭,不是靠药物可以治好的。”
  “跟我去灶屋,给他端碗粥来。”
  “老人家。”简宁又和颜悦色的对着老乞丐道:“喝了粥,身上暖和了,歇会脚,再走吧。”
  “诶,给你添麻烦了。”老乞丐有些过意不去,“年纪大了,又风餐露宿的,身子骨就是不争气,也不知还有几天活头。”
  “是个人都会老,别多想。”简宁说罢,叫上巧凤,去了灶屋。
  粥熬得差不多了,清亮浓稠,在这样的寒冬,清晨喝碗热腾腾的米粥,带来的不仅是饱腹感,更是心灵上的温暖。
  “师父,老爷爷是不是气虚?气虚,红参,黄芪都可以补气,一会我上山给老爷爷挖去。”
  “傻丫头。”简宁拍拍巧凤肩膀,“要是还有得治,师父不会见死不救,他那是老年病,不是药物能治的。快端去让他趁热喝了,米粥能补脾健胃,对他身体有好处,比药物还管用呢。”
  “嗯。”巧凤的爷爷活着时,每到冬天,最想念的就是有口热腾腾的米粥。她小心的把碗放进食盒里,生怕洒了,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爷爷,我给你拿粥来了,师父说米粥能补脾健胃,对你身体有好处呢。我师父说比药物还管用。”巧凤打开食盒,把米粥搁在简宁问诊的台子上,“过来这边吃吧,还很烫,别吃太急了。”
  “诶、诶。”老乞丐感动坏了,月娥把他从椅子上搀过去,他俯身对着粥碗嗅了嗅,“香!真香!你师父好人哇,你们都是好心人,一定会有好报的!”
  他看看月娥和巧凤,点着头道。
  “大爷,趁热吃吧,暖暖身子。”月娥见巧凤拖过了椅子,扶着他坐下道,把他感动得老泪纵横,一手撑在诊台上,欠身又朝月娥点下头,结果屁股落回椅子时,收回手不慎碰翻了粥碗。
  大半碗热粥洒到了老乞丐的脚踝上。
  在巧凤和月娥的惊呼声中,他连人带椅跌坐在地。
  “爷爷,你不要紧吧,疼不疼啊?”巧凤急哭了,蹲下手忙脚乱抖着他裤腿上的热粥。
  月娥也掏出帕子拂拭着。
  “人穷命薄,到嘴打落呀,老天爷这是不让我吃口热乎的呢!”老乞丐抹着泪道。
  他身上裤子很单薄,裤腿都露着锯齿边,左脚踝前后烫得通红一片,巧凤哭道:“我去叫师父来给你上药,不然会起泡的。”
  “不能跟着上药,先用冷水浸泡一下,隔会再上药才管用。”简宁过来给老乞丐处理了烫伤,伤得还挺严重,估计一时半会走不了,好在医馆和酒坊都要明天才开工,便把他留在了医馆。 第327章 月黑风高   老乞丐只差没给简宁跪下了,一个劲儿谢着简宁,烫伤脚行走不便,午饭还坚持一瘸一拐自己去了饭堂。丁有田让他上桌吃,他也不肯,端碗饭自己蹲在角落里默默扒着。
  吃完,碗一扔,拿个扫帚就去扫院子,谁劝也不听。坚称自己不能吃白食,拖着伤脚里里外外一直找活干,一刻也不肯闲着。到了晚上,那伤脚肿得老高,吃过晚饭,他弯下驼背给简宁和丁有田鞠了一躬,又谢过月娥和巧凤,随后告辞要走。
  “留下吧。”丁有田看他脚肿得厉害,心下不忍,“横竖医馆空着,你老将就住一晚,实在要走,明儿吃过早饭再走不迟。”
  他说罢,看向简宁。
  “留下来吧,爷爷。”大宝和大妞也道。
  “别走,老爷爷,我娘一会还要给我们讲故事,可好听了。”三妞跑去挡着门,不让他走。
  二妞没出声,有些儿犹豫,老乞丐穿得破破烂烂的,她心里是不喜欢并嫌弃的。只是哥哥姐姐和妹妹还有她爹都没嫌弃,她拿不准自己该如何做,是以也拿眼去瞟简宁。
  “不妨事,老叫花子随便找个地儿都能猫一宿,就不打扰了。”老乞丐可能觉着简宁没表态,又或许是真不愿再打扰他们,拱拱手就要走。
  “娘!”
  “师父!”
  简宁看眼大宝和巧凤,“既然你们都要留,那我也不能当恶人,就留下吧。”她对老乞丐道:“你那脚睡前还要再上道药呢,留下歇一晚吧。”
  “谢谢师父。”巧凤笑了,“爷爷,我师父让你留下呢,别走了,等你睡前我给你上药。”
  说着,她上前去拉他,他嘴唇哆嗦几下,又给简宁和丁有田鞠了一躬,“二位放心,老叫花子不会赖着不走,谢了!”
  他转身准备去医馆,三妞拦着门,叉开双脚,仰面冲他笑道:“老爷爷,跟我们一起听我娘讲故事吧。”
  巧凤也要他留下。
  “好罢,那老叫花子也听听。”
  他依旧去角落里蹲下了,执意不肯坐,说是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怕弄污了凳子。
  巧凤怕他冻着,给他拿了个小炉子过来,又搬了个小凳子,陪他一块坐在角落里,等着马家哥仨来后再听简宁讲故事。
  马家哥仨来时,还带来了丁盛。
  丁盛是来帮他娘常氏传话的,常氏明儿有事,说是算她歇一天,后天一准来上工。
  简宁看丁盛面上有明显的手指印,心里明白常氏跟丁平顺多半又吵嘴了,搞不好还动上了手,丁盛脸上这印子只怕是拉架时挨的,只是不知道他俩谁打的?
  有心问吧,她又知道丁盛一向敏感细腻,当着马家哥仨和自家几个娃的面不好问他,怕他面子上过不去,于是点点头,“回去告诉你娘,说我知道了,后儿来便是。”
  丁盛听了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扭过头,简宁恰好也朝门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撞个正着。他明显吓了一跳,忙低了头,抬脚匆匆走了。
  简宁目光追着他看了出去,方才她于电光石火间,看到了丁盛眼底的恨意,且那恨意是冲着她的。
  这让她心里颇为不爽,她并不欠他们家什么,从前她只觉着丁盛性格内向,太过敏感细腻,现在才惊觉这孩子看来性子没随常氏,都随丁平顺了。
  压住不快,她开始讲起故事,刘瞎子今儿歇在镇上没来,依旧是丁有田抄录,果果趴在他脚边,四只小灵狐也趴在它们各自的小主人脚边。
  简宁讲完故事,果果和四只小灵狐都有点昏昏欲睡,丁有田抱起果果回了正屋,简宁跟过来后,跟他提起丁盛这事,他眉一挑:“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我眼又没瞎,我看得明明白白,说实话,真让人不痛快。我不是标榜自己,也不是要跟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计较什么,我治好了他爹的病,又给了他娘一份收入,他要是个懂事的,不说对我感恩戴德,至少也不该仇恨我吧?”
  “不行,我得提醒宝儿,往后不能和他走太近,离他远点。”
  她说着要去找大宝,丁有田拦下她道:“宝儿稳沉持重,他心里有数,咱们做爹娘的若刻意去提醒,反倒不好。”
  “不行,再稳重到底也是个孩子,你忘了三娘母子的事了?咱们不起害人之心,可防人之心不能没有,你是没看到他先前看我那眼神,跟宝儿提个醒,提防着点,往后对他敬而远之,没害处。”
  “既是如此,那要说也挑个合适的机会,不必这么巴巴儿的专门去说这事,那样反而不好。这事交给我吧,我会找机会跟宝儿提点一下。”
  “也好,这种事还是你做爹的跟他说好些,语气委婉点,让他心里有个数就成,别刻意去冷淡疏远他。”
  “放心,我有数。”
  “一定要记得找机会提点宝儿,别不当回事。”简宁说着拿过装碎布的篾筐,丁有田又挑下眉头,“今晚不做了吧,早点歇着。”
  简宁白他眼,“你想什么呢?下月就乡试了,十月给我考个状元回来再说,现在你想都别想。”
  “我只说让你早点歇着,几时说过别的,又想过别的了?怕不是你自己想吧?”
  简宁眼一挑,斜目瞟着他,“我心里烦着呢,是不是想找架吵?”
  “不想。”说罢,他打起门帘,抬脚进了里屋,无论是打门帘,还是走路,动作幅度都挺大,明显带了怒气。
  简宁扭头,瞪向门帘那边喝道:“你再搞点动作试试?”
  里屋传出一阵“刷刷”翻书声。
  简宁飞了个大白眼:“我懒得理你,有本事把自个手指翻断。”
  夜渐深了,正屋灯熄了,院里也只廊上亮着一盏灯火。到了后半夜,外面院门无风自开,一个黑影闪进院里,蹑足朝正屋那边摸去。
  寒风凛冽,灯影晃动,廊上投射出一个驼背的身影,他手持利刃自门缝里插了进去。 第328章 虾哥鱼妹   房门无声开了,与此同时,院外又闪进一轻盈的身影。
  来人朝蹑足进了正屋的人看眼,再四下一扫,视线锁定东屋。纵身一跃,轻如飞絮般落在东屋外。
  东屋没上锁,来人摸出利刃刚插进门缝,门一下自开了。除了廊上一盏灯火之外,所有房间都黑咕隆咚,却丝毫不影响两人视物。
  摸入正房的驼背,环顾一下外面屋子,弹跳间异常灵敏避开了室内障碍物,继而用利刃挑起了里屋的门帘。
  里屋除去五斗柜和几个箱龛,另还有一张小床和一张床榻,小床和床榻上各睡有一人。驼背似有些诧异,但很快蹑足到了小床前,手中利刃对着小床上的人脖子抹去。
  利刃触到床上人的脖子,驼背心下一惊。
  一声轻笑,在他身后响起,房间里一下亮堂起来。简宁提着节能灯笑盈盈地挑着门帘看着他,嘴里揶揄道:“老叫花子,看来我的药很灵,这么快你都能行走自如了,是不是该付我高额诊金呀?”
  “嘿嘿。”他阴恻恻地笑道:“自然该付,这便给你!”
  他身形如风,手举利刃扑向简宁。
  可惜扑了空。
  “扑哧”又是一声轻笑,依旧在他身后响起,他迅速转身,简宁手提节能灯俏生生地立在小床前。
  “这也太不诚心了,你就是这样对待医治你的人?”简宁笑眯眯的,“活该你驼背,只能做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叫花子了。”
  “快如鬼魅,不愧是将门虎女,只看你能不能射过虾哥这一招。”话未落音,他再度扑向简宁,速度奇快,下手真个快、准、狠!
  遗憾的是,他仍是扎了个寂寞。正满脸惊骇,简宁笑声再起,他转目看去,简宁立在床榻边,笑靥如花,唇角还带有一丝嘲讽。
  “不错,算你运气好。”他往前踏了一步,“只是不知道你的崽女能否有你一半的好运?”
  简宁容色一凛:“敢动我崽女,死!”
  “嘿嘿,那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其实说真格的,你一家子人还算不错,可架不住有人出高价取你母子的性命,你要报仇去找你爹手下耿将军索命好了。不叫你母子做糊涂鬼,已经是我们鱼虾刺客二人组最大的仁慈了!”
  他说着话,脚下未停,一下欺到了简宁跟前。一招接一招,出手快如闪电,手持利刃,眨眼间便对着简宁攻出了十几招。
  他快,简宁更快,见招拆招,化解他所有功势的同时还能谈笑风生,“我当什么高明的杀手,原来是一对臭鱼烂虾,敢情你这烂虾还指着区区一条臭鱼就能擒获我崽女,痴人说梦呢!”
  “你把鱼妹怎的了?”他眼底迸射出凌厉杀气,虽则驼着背,微瘸着脚,却仿若一只水中穿梭的大虾子一般,在狭小的空间里翻滚跳跃,灵活自如。
  “你的鱼妹已经葬身蛇腹,我这便送你去跟她做伴如何?”话落,简宁手中多出一把xl,正要扣动扳机,丁有田自百草间醒后被弹了出来,无巧不巧撞到刺客二人组的虾男手上。
  虽然搞不懂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但送上门的人质让虾男喜出望外,他明白,鱼妹要得手了早过来与他联手了。他扣住丁有田,手中利刃抵在他背心,探头冲简宁叫嚣道:“想要你男人的命,就速速放了鱼妹,否则休怪老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他血溅当场!”
  这场面有点滑稽,他是真的驼背,身高刚齐丁有田胸口,却能拿捏住他来胁迫简宁。
  不过他好像打错了如意算盘。
  只听“扑哧”一声,简宁乐弯了腰。
  “你们动我崽女,我会不高兴,不高兴我就会要你们的命!至于我男人,你也看到了,我们早分榻而眠,你随便杀,我求之不得。”
  什么叫她的男人随便杀?
  这话虾哥听了做何想不知道,反正丁有田听了不乐意,尽管他还没搞清状况,不明白自己好好儿睡在床榻上,怎么就一下沦为了人质?
  不过对保命派的他而言,保命最重要,眼下不是跟简宁计较的时候。
  “喂,我说驼背大哥。”他偏头用眼角余光瞥向藏在他身后的虾哥,“不如咱们来做笔交易,你帮我料理了这悍妇,你想要多少银子,丁某卖儿卖女都会凑齐银两给你,如何?”
  “过份了啊!什么卖儿卖女?你卖一个试试?看不打烂你的狗头!”简宁似笑非笑瞪着丁有田道。
  “不卖儿女卖你啊?你这悍妇要有人要,我白送,分文不取。”说罢,丁有田又偏头对虾哥道:“瞧见了吧,哪家的女人动不动打打杀杀的,这样的悍妇留着又不能当饭吃,我的建议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咱俩合作共赢一把?”
  简宁冷笑道:“我乃堂堂平南王嫡女,你敢说我悍妇?你不过一乡野农夫,至今连个童生都不是,这样无用的男人还敢来我面前说嘴,还想休了我,做你的春秋大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把虾哥郁闷坏了,他心里又记挂着鱼妹的生死,当下心烦意乱咆哮起来:“统统给老子闭嘴!你俩是不是忘了,我是刺客,是要你们命的刺客!可不是来调和你们夫妻矛盾的判官!”
  “刺客也是人,刺客就不能评理,不能主持正义了?你是局外人,说话会更客观更公正,你来评评理看,一个不学无术的乡野农夫,娶了平南王的嫡女,他还想休了我,你说说看,天底下有没有这样不知好歹的人?”
  她一通连珠炮直接把虾哥问懵圈了,转念想想,她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刺客当然也是人,是人就能评理。一个农夫,娶了平南王的嫡女,属实高攀了,不知道珍惜还想休了这小娘子,看来有点缺心眼。
  这么一想,他有点同情简宁。
  而简宁似乎越说越气,瞪着丁有田恨不能吃了他,指着他鼻子边骂边戗到他跟前,“我给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怎么就成了悍妇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勾搭上了狐媚子,所以瞧不上我了,是不是?”
  “我看多半是,他还想鼓动我……”虾哥说着探头朝丁有田瞟去。
  说时迟那时快,简宁在他探头看向丁有田的刹那,出手了。 第329章 职业刺客   简宁一脚踹飞虾哥的同时,又扯过丁有田将他推向床榻那边,继而扣动扳机,“咻咻”连发几枪,整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鱼虾二人组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刺客,虾哥几个弹跳间蹿到外屋,径直逃到了院里。鱼妹这时也踉踉跄跄自东屋奔出,刚跑到廊上,就被尾随而至的秋哥一口咬住右脚。
  简宁追出来,一枪逼退虾哥,再一枪爆了鱼妹的头。
  “鱼妹!”
  “老子跟你拼了!
  虾哥手中利刃朝简宁飞来,整个人也张开双臂,看似要扑向简宁,实则玩了一招声东击西,半途落地,侧身就势一个翻滚,扛起鱼妹,甩下一包隐身烟雾就想撤离。
  做为职业刺客,这是他们刺杀失败后,赖以逃命屡试不爽的招数,也是压箱底的绝招。
  但是没办法,这次他们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简宁,一个携带有另一时空高科技武器的女特警。
  她的xl有红外线追踪功能,能自动锁定目标,岂是区区烟雾能遮挡住的?
  “咻咻”两声枪响,刚飞身跃往院墙的虾哥一声闷哼,接着又是“怦怦”两声,虾哥鱼妹双双摔落在地。
  鱼妹声息全无,早死透了。
  虾哥两腿一抽一抽的,尚吊有一口气。
  “跑啊,怎么不跑了?我有让你跑吗?不是扬言要杀我男人,去杀呀?”简宁慢悠悠地走上前,手中枪抵在他额头上,慢慢蹲下,面上还带着笑意,“你杀我男人我没意见,但你吹牛我就不乐意了。”
  “说!”她拍拍他脸,“耿将军在哪,还有没有别的小虾米?你可以选择不说,我也可以选择马上送你去见鱼妹。”
  她面上已看不到一丝笑模样,不过须臾,双目便如淬了寒冰一般,看得虾哥浑身一激灵,“女侠饶命!我等有眼无珠冒犯了女侠一家,还望女侠大人大量,饶小人一命!”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的隐身烟雾怎会对简宁失效,也好奇她手中的暗器是何来历,据他所知,江湖上没有哪个门派拥有如此厉害的独门暗器,一招就能要人命。
  不觉心生胆寒。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他只是一个爱财的杀手。
  “女侠饶命呀,小的上还有八十岁的老母……”
  “闭嘴!想活命不难,问你什么答什么,少废话,少给我扯些有的没的。说!”
  “耿将军我实在不知啊,我们是在七绝门领的任务,任务完成,也是上七绝门领取赏金。至于耿将军,我们连照面都没打过。”
  “七绝门是什么?杀手组织?”
  “对。凡有人要追杀仇家,就会上七绝门交赏金,七绝门收了赏金,就会发布追杀令。”
  “这么说,你们没有完成任务,没去领赏金,这个任务就一直有效,后续还会另有杀手领取任务找上门来?”
  “按理是这样。”
  “上七绝门必须要自报家门吗?”
  “这倒不必,可以报,可以不报。只需交赏金,报仇家姓名,住址,以及有些什么能耐即可。”
  “哦,目标仅仅只是我跟我儿子?”
  “是,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女侠,饶命啊!”
  “饶命?你们是杀手,我杀了你的鱼妹,放过你,让你再来杀我男人?你猜我会不会放过你?”
  简宁站起身道。
  “我猜你不会。”丁有田提着简宁给他的xl走了过来,他缓缓抬臂,手中xl对准了虾哥的额头,“你应该去见你的鱼妹了。”
  他语气很平淡,好像是在助人为乐,扣动扳机眼都没眨一下,“咻”的一声响,一枪送虾哥上黄泉路追赶鱼妹去了。
  此时,整个丁家村都在沉睡中,就算有人起夜听到动静,春节期间,也只当谁家闲的,半夜纵着娃儿放炮仗玩儿呢。
  “你把宝儿他们都弄到你那个地方去了?”丁有田已经去过东西两屋,没瞧见一个人,连果果和四小灵狐及白眉都不见踪影。
  “趁他们还没醒,我将他们都放回床上,你在院里守着,虽说今夜应该不会再有杀手来,为防万一还是加点小心。”
  简宁从东西屋返回后,先把地上两具尸体扔进了百草间,再检查了一下秋哥有无受伤,发现毫发未伤,她抚了抚秋哥双头,尔后让丁有田把院里血迹处理干净,她和秋哥则去处理两具尸体。
  秋哥甩动蛇尾,蛇身瞬间膨胀几倍,简宁跨坐在秋哥背上,它腾一下平地升起,驮着简宁朝后山飞去。
  寂静的夜里,丁有田负手立在宽敞的院子里,仰面望着渐渐远去的一人一蛇,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自觉自己方才的表现很是淡定从容,下手干净利落。
  简宁应该不会觉得他是个没用的男人了吧?
  嗯,不会,他还是有点用的。
  他打扫完院子,简宁和秋哥也回来了,她直接把两个刺客抛尸深山密林了。
  无冤无仇,仅为一点赏金就能杀人,杀她也就算了,还要对一个小娃儿下手,这就不可原谅了,死有余辜!
  “你怎的知道他是杀手?”回房后,丁有田问道。
  “如果你饿坏了,一个是可以连皮吃的番薯,一个是需要剥壳且刚从滚水里捞上来的热鸡蛋,你会选择先吃哪个?”
  “饿坏了,自然先吃番薯。”
  “可他选的鸡蛋,而且他并不怕烫,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长期干体力活的,一种是习武的,手心都长有厚厚的老茧。他一个乞丐,不会是干体力活的,那只剩一种可能,是习武会武功的。”
  “因不知道他上我们家的目的,我只能先静观其变,只是没想到背后出赏金的人竟是平南王麾下的耿将军,我怎么感觉这事这么不对劲呢?”
  “何以见得耿将军是平南王麾下的?”
  “那烂虾知道我,不对,应该说他知道秀姑是将门虎女,这些信息他一个杀手从何而来?不都是耿将军提供的线索,而这什么耿将军原本可以不必提供这些线索的,可他为何要提供呢?” 第330章 耳提面命   困扰简宁的还不止耿将军这一件事,还有秀姑是平南王的嫡女段心宁这事,她只告诉过丁有田。丁家村又相对闭塞,那什么耿将军是如何找上她,并且知道秀姑是平南王嫡女的?
  “秀姑是段心宁这事,你有没跟其他人提起过?那烂虾子知道她是将门虎女,我故意提起平南王嫡女他也没反驳,我就纳闷这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丁有田也想过这事,简宁盘问虾哥他都听到了,有关秀姑是平南王嫡女这事他只跟他师父刘瞎子提过。
  刘瞎子自是不会和其他人提及,这点他深信,简宁也不怀疑,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太傅父子和卫东。
  过去一年,村里只来过他们这帮外人,还是京城里来的。毕竟只有他们才能接触到平南王。
  王府丢失过嫡女,也只有他们才会知道。
  “过两日待他们来了再问他们不迟,眼下重要的是你和宝儿的安全,只怕七绝门还会再另派杀手来。这事说来还真是令人费解,那耿将军要真是平南王府的,为何要找杀手来取你和宝儿的性命?”
  “未必是平南王下的令,依我说那耿将军是谁的人也还说不准,要真是平南王府的人,他没必要留下这样的线索。有可能是冒充的,至于什么用意,目前还不好说。”
  “要不你问下马大哥吧,他在衙门里做事,七绝门的事应该多少知道一点,王府那边也可以让他帮着打听一下。”
  他提到马福全,简宁想起自己动用武器库枪支,马福全这回并没发消息问她,夜里他和田二哥还有月婵都歇在县城没回来。她查看了下电子屏幕,果然没动静。
  “早上再问,这会他多半睡熟了,秋哥在院里守着,咱们也赶紧睡会。这几日夜里咱们警醒着点,打明儿起夜里你去和宝儿睡,我去西屋睡,果果和秋哥让它们夜里分守着东西两屋。”
  丁有田点头,“只能先这样了,睡吧。”
  两人躺下后,他又探身看了看睡在他榻边的果果,见它还在熟睡,他想起问简宁,“果果可是被下药了?”
  “是,那烂虾子混进咱家,白日里到处找事做,目的就是跟它们几个混熟了,再投食它们便没防备。”
  丁有田想想,又道:“看来他对咱们家的事知道的还挺多,霍锦成他们几个就算跟人提起你,未必会把咱们家的事说得这么详尽。还有,咱们从竹岭县一回来他们便找上门,你不觉得蹊跷么?”
  “还在秦府的时候马大哥发消息问过我,是否识得耿将军,说他上咱家来找过我。因他没说找我何事,马大哥也就没告诉他我们去了哪,几时回来。”
  “想必他向村里其他人打听的,在咱家帮工的都知道咱们一家上了竹岭县过年,他随便找其他人打听都能问到。”
  丁有田一想,确实如此,一点子事,丁家村只要有一人知道,等于全村都知道了。
  “明儿我得跟果果说下,不得再乱吃生人给的吃食,让它往后跟紧宝儿。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敢让他有丁点闪失。”
  他闭目喃喃道。
  简宁听他这话心里老别扭了,什么叫只有一个儿子?这是不打算再跟她生孩子,也不认为她能生了?
  烦人!
  简宁翻个身,心里像是堵了口气,脑子浮现在秦府头一晚两人同榻而眠的那一幕。
  想着想着,意识渐沉重,再睁眼,晨曦已透过窗棂漫进屋内。她起床,见果果不在里屋,它早学会自己推动椅子跳上去开门,这会估计去了院子里。
  果果不在,简宁便把白眉从百草间放了出来。
  这家里除了二妞三妞会干架,白眉和果果更是死对头,在一处就闹腾,不斗个你死我活不罢休。
  练完功,吃过早饭,简宁特地跟去东屋,插上门栓,她把昨儿夜里的事从头到尾跟大宝说了,包括她想起儿时记忆,秀姑是平南王嫡女一事都说给了他听。
  当然,现在她不会告诉他自己非秀姑,大宝再老成持重归根结底也还是个孩子。她只叮嘱他,她给他的枪一定要随身带着,不管去哪都不要落单,另外要注意有没有人盯梢,总之要提高安全防范意识。
  大宝听说自己外祖是平南王,仅微有点惊诧,面上并没过多的表情,对简宁的耳提面命他恭敬点头遵从。
  “娘,既是针对我们母子,你也要多加小心。”他反过来还提醒简宁,让她心里一暖,这娃太懂事了。
  “不用担心娘,把自己保护好,不要受到任何伤害。尤其注意提防陌生人,不管老人孩子,只要是陌生人就要高度警惕。哪怕是熟人,特别是你爹爹那边的人,不管谁告诉你有人找你,让你去哪儿,都要提防着点,不要轻易一个人前往,知道不?”
  “娘放心,儿子省得。”
  “嗯,妹妹们还小,暂别告诉她们这事,娘和你爹会看护好她们几个的。”
  丁盛的事简宁没说,想着还是让丁有田告诉他比较好,她让大宝闭上眼,然后在武器库里翻了把军用小刀给他,让他藏在靴子里,哪怕夜里睡觉都要放在枕头下。
  养儿不易,简宁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就是不明白从前她的爸妈为何从不担心她,好像她是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而非他们亲生的一样。
  事实上,她就是她爸妈亲生的,因为有过怀疑,当上特警后她还特意回去小镇调查过。
  “你温书,娘不打扰你了。”
  镇上学堂和族学都要初八才开学,等开学简宁想着还要提醒一下丁三爷,盯紧一点,当心有人在车马上动手脚,要操心的事还真多,凡能想到的事无巨细简宁都一一想到了。
  剩下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她带上门从东屋出来,田氏同着丁阳丁健哥俩来了,隔会,翠姑也来了。常氏昨儿让丁盛带过话,今儿算她歇一天,简宁安排田氏带着月娥,自己则和秋哥管一口灶,医馆让巧凤先盯着,这样来人她随时可以过去。
  新年头天开工,几人精神状态都很好,田氏因着月娥留在酒坊不去镖局了,加上月娥人又随和,田氏待她也亲厚起来,耐心教着她。
  几人做着事有说有笑的,头锅酒还没出呢,常氏家的大丫哭哭啼啼跑了来,说她爹丁平顺没了。 第331章 母子隔心   “啥叫你爹没了?”田氏率先嚷嚷起来。
  大丫哭着说了半天几人才听明白,昨儿夜里丁平顺喝多了酒,半夜上茅厕掉进粪坑里,可能酒上头了浑身酸软爬不上来,活活淹死在粪池里。
  早起丁盛去上茅厕,看见他爹一只鞋掉在茅坑边,再往粪池里一瞧,他爹浸在里面早死透了。
  “我滴个娘啊!”田氏一拍大腿,“咋不知道叫人啊,你们一家夜里都睡死了吗?”
  说罢,她扯上大丫,又扭头对简宁道:“我去看看,这儿你们盯着,我去去就来。”
  田氏路过自家,扯着嗓子把马小麦喊了出来,吩咐他去顶替自己干活,把简宁换下来。
  简宁在马小麦来后也赶了去,她和田氏都以为常氏会痛哭哀嚎,毕竟他们两口子有着深厚的感情。不曾想,常氏容色格外平静,右眼眶还乌青,显见两口子昨儿干过仗。
  看见她俩,常氏异常冷静,面上的伤也不再藏着掖着,她把她俩拉到一边,“去了也好,跟你们掏句心窝子的话,要是没出三娘母子的事,他这么去了,我心里指不定多伤心难过。”
  “这阵子我也看开了,想明白了。不瞒你们说,好几次我都想着他要喝死了,只怕还好些。每次我自己都让自己这念头吓一跳。”
  “你俩命好,嫁得好,是体会不到嫁错人的苦。一个大男人,受点挫折就只会窝家里喝酒打娃儿,成天怨这个怨那个,唯独不怨他自个。你哪怕累得直不起腰,回到家他只作没瞧见,还等着你做饭端到他手上。”
  “你就做好饭端到他手上,连句暖心窝子的话都没有。早前身子不好,还知道在家种个菜,帮着做个饭啥的。”
  常氏说着一手拉一个,抓着她俩手道:“两位好妹子,我不拿你们当外人,有啥话都同你俩说透了。这阵子我同他没少干仗,瞧瞧我这眼眶,让他打的,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住他这样糟践,我早对他死心了!”
  “他有今日,都是他自找的!”
  说着,她又看向简宁,“妹子,你放心,我不能因他耽搁你那的事。今儿我就把他料理了送上山,明儿我一准按时上你那干活。这一家子好几口人还要吃饭啦,总不能因着他让我们娘几个都饿死。”
  “别这么说,该停几日停几日,村里人多口杂,别给族里人落下话柄。你便是请几日假,我照常发你工钱,安心把家里的事安顿好,有什么困难你只管张嘴,能帮的,我和田姐姐都会尽力帮你,放心吧,啊?”
  “就是。凡事还有我们呢。”田氏是个感性的,早眼泪汪汪,一把揽了常氏肩膀,在她背心捶了几下,“你呀,他给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也不想着同我们说。啥都自己硬扛着,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能耐?你早同我们说了,我和简妹子早一块数落他了。”
  “如今他去了,说啥也没个说头了,往后有啥事张一声。家里有啥力气活,打发大丫小丫上我家吱一声儿,我让小麦他爹抽个空就帮你把活干了。”
  “别再啥事都自己扛了,听着没?”
  一直没流泪的常氏让她几句话说得眼圈红了,忙低了头,一个劲儿点了几下。
  简宁鼻子也酸酸的,她估摸着年前给常氏结算的工钱和给的红利,她拿去填补卢淮安和三娘的母亲后也所剩无几了,剩下的还要给丁盛交学费,因此道:“办后事需要花费多少,你说个数,我先回去给你取来,之后按月从工钱里扣好了。”
  常氏眼泪一下掉了下来,紧紧抓着她和田氏的手,使劲儿捏了捏。
  丁平顺的遗体常氏已给他清洗得干干净净,又跟着给他裁制了一件新衣裳,他身上脱下的衣物常氏都烧了,丁盛为此当着简宁和田氏的面跟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十几岁的少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他阴沉着脸指责常氏,不该把他爹生前穿过的衣裳都化掉,留着好歹是个念想。
  还指责常氏败家,那些衣裳洗干净了他也是可以穿的,他爹穿过的,他不嫌弃。
  常氏气极了,抄起棍子将他狠揍了一顿。
  她边揍边骂道:“你翅膀还没硬呢,就着急当起我的家来了,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想啥恨啥是不?你爹没了,我这当娘的一滴泪没掉,你心里不痛快了,非得我嚎啕大哭你才开眼是不是?”
  “如今你吃着我的用着我的,还靠我养着你呢,你就敢编排起我来。赶明儿你要有个啥大能耐了,还不得把我这当娘的给生吞活剥了呀!”
  常氏越骂越气,她丢了棍子,指着他额头骂道:“我看你那书也不必念了,都念狗肚子里去了!打今儿起,有能耐的,你饭都不要吃我的!自个想办法养活自个去!”
  “娘!”丁盛先还梗着脖子跟她犟,一听不让他念书了,扑嗵一下就跪倒在她跟前,“我错了,爹一直想我把书念出来,娘不能不让我念啊!”
  “你爹让你念你把爹喊起来啊?让你爹供你念去!”常氏这一嗓子吼得涕泪横飞,捶着胸口就嚎啕上了。
  老话说,救急不救穷,丁平顺早些年病倒后,族中很多人都跟他家断了来往。去年因着他家有了起色,一些族人又渐和他家有了走动,后出了三娘母子的事,慢慢又不来往了。
  眼下,他去了,连同族长在内,族中也只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还都是些老弱病残。田氏想央求简宁打发丁三爷跑一趟,去县城里叫回马福全和她二哥,丧事没几个精壮男人主持着哪得行。
  简宁已经知会马福全,镖局还没正式开业,他领着田二哥和月婵已在赶回来的路上,她估摸着都快到镇上了。
  可她又不能跟田氏明说,只得打发丁三爷跑一趟,反正半路就能遇着。
  丁有田睡醒,听闻丁平顺去了,梳洗后跟着赶了过来。有他和简宁在那忙前忙后,族中好些人闻迅都接二连三赶了来。
  丁平顺的后事,一应事务都是丁有田和马福全操持着,热热闹闹送上山后,丁盛因着他娘常氏真不肯拿钱送他再去念书,闹起了绝食。 第332章 啥叫绿帽   常氏态度很坚决,是读书那块料,在族学里念一样能出息。等过了童试,家里情况好转,再送他去镇上念书也不迟。
  丁平顺的观念跟她恰好相反,他还活着时常在丁盛跟前念叨,免费的学堂能教出个啥花花来?总之花钱的才是好的。
  丁盛自个也这么觉得,在镇上念书高人一等,族学是马小麦和丁权那样不求上进的人才去的地方。要不然大宝和马小米咋不去呢?凭啥他俩都能去镇上学堂念书他不能?
  不让他去他就绝食。
  他绝食,要说常氏心里不急是假的,毕竟是自个身上掉下的一坨肉肉。可又恼他不懂事儿,家里背着这么些外债,身为长子该想着替她分担才是。
  中午,她从简宁这回去给几个娃做午饭,做好瞅见大丫偷偷盛碗饭藏了起来,心知是给丁盛藏的。晚上收工回去,小丫悄悄告诉她,哥哥把姐姐留的饭吃了。
  常氏听了,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他吃了饭,饿不着了;忧的是,他没志气,说不吃又偷偷吃,跟自己玩心眼呢。
  没出息的货。
  她心里更坚定让他去族学念书的想法,哪知,晚上当她面还犟着不肯吃饭的丁盛,竟扑嗵又给她跪下了,哭着求她送自己上镇上学堂去念书。并保证,他一定好好念,将来有了出息会拉扯弟妹,孝敬她,养她老。
  常氏心里那个气哟,这娃咋这么不懂事?
  “我若不答应呢?”她冷冷问他。
  “我就去死!”他说得斩钉截铁。
  “那你去死吧,死都给我死远一点。”
  丁盛二话不说,“咚咚咚”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常氏见他一脸决绝,似乎真下定了要寻死的心。又见他起身往后院茅厕去,想着他怕不是要走他爹丁平顺的路,也溺死在粪坑里吧?
  她一下破防,扑上去一把拽住他,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我这是生了个啥冤孽,你咋这么不懂事哟,你就不能心疼心疼你娘,想活活逼死我呀!”
  打完,她又一把搂着他长哭。
  “娘!我心疼你,正是心疼你,我才要去镇上念书。只有等我把书念出来,将来做了官,娘以后才不用去给人家做工,也不用再看人家脸色了。”
  常氏推开他,“我看谁的脸色了?谁又给我脸色看了?是你简姨,还是你丁叔?儿啊,给你娘脸色看的人,恰恰是你那死鬼爹和你自个啊!”
  “你不小了,该懂点人事,咱家一屁股外债没还清,送你爹上山又借了不少,哪还有银子送你去镇上念书?你索性把你娘的血吸干了,或者干脆拿根绳子来勒死我算了!”
  常氏说着一把拽住他,低了头就往他胸口撞,嚷嚷着让他去找绳子来,勒死自个算了。
  “娘!”大丫哭着跪倒在地,抱着常氏腿道:“我不去族学念书了,我领着妹妹在家里种菜,以后我和妹妹天天去镇上卖菜。我会数数,数得清多少个铜板,我帮着娘挣钱供哥哥念书,娘就答应哥哥吧。”
  小丫也跟着跪了,“娘,我跟姐姐去卖菜,我跟娘和姐姐一块供哥哥念书,娘就答应了吧。”
  “娘!”丁盛也跪下了,“我只求娘这一次,往后我做了官,花了娘多少银子我都会还给娘的!”
  常氏听着这话老扎心了,再看看跪在自个跟前的几个儿女,她终于狠下心:“行,我哪怕吃糠咽野菜,我也供你去镇上念书。我也不指着你将来做官了还我啥,更不图你能带给我大富大贵,但你两个妹妹的嫁妆得落你身上。”
  “空口无凭,你若答应,须立字为据。”
  “立,立立!”丁盛连点几下头,“我现在就立字据,大妹小妹的嫁妆将来不用娘费心置办,都包在我这大哥身上。”
  说写便写,他写好字据还用针扎破手指,盖了戳,念给常氏听后,他递过字据:“娘,你收好,我一定说到做到!”
  常氏脸色冷冷的,接过字据,没有同他多说什么,只让他去吃饭,整晚再没同他说过一句话,连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个。
  初八,学堂开学,简宁跟丁三爷交了底,说是最近总感觉有人在暗处监视大宝,怕有人打大宝的坏主意,请他务必多加点小心。马车在外只要离了人,一定要再三仔细检查,车轱辘,坐垫啥的都要看看,别被人动了手脚。
  丁三爷一听,眼都瞪圆了,“啥?这是哪个坏心肝烂肠子的家伙,敢打大宝主意,别让我逮到,否则拼了我这条老命我都不会放过他!”
  “不是咱们村里的,总之当心点,警醒着靠近的陌生人,上至八十,下至三岁,都不要掉以轻心。”
  丁三爷重重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放心,我省得。”
  丁有田也交代了大宝,直言不喜欢丁盛,说他性格有些儿阴暗,让大宝提防着他,毕竟一个村的,不亲不远就好,让他自己看着办。
  丁三爷送大宝他们几个去学堂转来时,同来的还有普仁堂的马车,杨瑾瑜年前去了京城,昨儿才回来。他带来一大堆礼物,给巧凤和大妞三个一人都买了身衣裳,全是京城时兴的料子和式样。
  另还有阿蛮给他们一家备的年礼,送给大宝的是几本书和一套文房四宝,送大妞她们三个的除了吃的,还有好些在这边看不到的精致小玩意儿,把二妞三妞乐得一蹦三尺高。
  阿蛮还托杨瑾瑜带了封信,信里依旧称呼简宁为娘,称丁有田则为二爹了,除了拜托他们照顾好秋哥,问候毛球之外,信的末尾还特意叮嘱二妞三妞别因争抢礼物打架。
  简宁看了那些小玩意,阿蛮这孩子有心了,给她俩的小玩意她都一样买了两份,一模一样,这下两娃无论怎样也打不起来了。
  丁有田看过信,脸一下稀烂,“为何称你为娘,称我变成二爹了?这丫头,回头让大宝给她回信,问问她,我要是二爹,你不应该是二娘吗?下回让她改了。”
  “胡说什么?”简宁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二娘可不就成了霍锦成的姨娘,你乐意戴绿帽我还不乐意呢!”
  “对了,你知道什么叫戴绿帽不?” 第333章 不和你玩   丁有田微眯起狭长的凤目,斜睨着她道:“他不是布商,我也不戴帽子出门。”
  他这样说是有典故的,有对夫妻,男的经常外出,女的在家和一卖布的好上了。有一次,男的突然回来,差点将卖布的逮到,后来女的用绿色的布料做了顶帽子给自家男人,并和卖布的约定,看见她家男人戴上绿帽子外出就可以来私会了。
  简宁听他提到戴帽子出门,就知道他理解其中的意思,她举起两手在他眼皮下晃晃,“我这双手除了会扎布偶,还会做帽子,以后再妄言,信不信我就给你做顶帽子戴。”
  “好啊,那索性今晚吧,夜里你别去西屋歇了,我也不去东屋,咱们回自己屋,我守着你做,如何?”
  他笑眯眯地凑在她耳畔道。
  “你想戴我偏不给你做,气死你!”简宁抱上阿蛮给他们买的礼物,以得胜者的姿态挺胸抬头回屋去了。
  丁有田唇角带笑,冲杨瑾瑜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他往正屋去前,又叮嘱二妞三妞,“都是一样的,一人拿一样,不许打架。”
  待他们一走,二妞三妞欢呼一声,立刻爬上椅子,开始专心致志分着礼物:“你的,我的;我的,你的……”
  起先,两小只分得好好的,没有任何争议,东西确实都一样,连颜色都一样。可分到一半,发现两枚红色小发簪,一枚是蜻蜓,一枚却是蝴蝶。
  同样都有长长的触角,轻轻一碰就会晃动,式样既精致又灵动。或许阿蛮挑的时候没注意,又或许一样只剩下一枚,三妞两手往身后一背,“你是姐姐,你先挑,你挑剩的归我。”
  二妞犹豫症犯了,怎么办,两个她都好喜欢,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三妞催促声中,她犹犹豫豫地把蜻蜓发簪推向三妞,“你……”
  “的”字还卡在嗓子眼,瞧见三妞展露笑颜,伸手来拿,她又一把抓了回去,迅速将蝴蝶发簪推了过去,“你的!”
  这下三妞不乐意了,她是个极守规矩的人,说好你先挑,要是二妞开始就把蝴蝶的给她,她没二话。
  中途变卦,这可不行。
  她向来手快,一把将二妞手中的发簪抢了过去,二妞“哇”的一声哭了,跟着去她手里抢。
  两人原本隔着饭桌跪爬在椅子上,为抢夺发簪爬上了饭桌,争抢中蜻蜓一只触角掉了。三妞怒极,舍了发簪,两手掐住了二妞脸蛋,还咬着牙持续发力,小面目很有几分狰狞。
  她掐着二妞脸蛋,二妞一手拽扯着她耳朵,一手扣着她脖子,嘴里大声哭喊着。月娥最先奔进来,见她俩在饭桌上拉扯着,吓得手足无措,生怕她俩稍有不慎跌下来,一个劲喊着:“田姐姐,常姐姐,快来呀!”
  田氏常氏对这两个小东西打架已经司空见惯,很多时候她俩打一下,没人管,她们自己就好了。
  反正隔阵子两人就变大花脸,她们都免疫了,不过听月娥喊得急,她俩还是过来打眼望。
  “哎呀,小祖宗啊,这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快撒手!”田氏几步抢上前,常氏和月娥也来帮忙,可两个小家伙对打架似乎有了心得。
  你将她们手掰开,她们便用嘴咬,等你来扯她,两人手又掐住了对方,大有血战到底的架式,倒把她们三个拉架的整不会了。
  “咦,好像有什么事,我去看看。”小四在马厩拴马,听到前院隐有动静,待要过去,丁三爷道:“嗨,不用管,多半两个小娃儿又干仗了。”
  “啊?是,二妞三妞吗?”
  “呵呵,一会就好了,猫一阵狗一阵的。”
  丁三爷说着挥挥手,驱赶着在烈焰背上跳来蹦去的白眉,不过几天功夫,白眉成功引起他的反感。
  整日里,不是溜猫逗狐就是飞来招惹烈焰,丁三爷抓起鞭子将它赶跑了。
  白眉儿飞来前院,听到饭堂的动静,一个盘旋低空飞了进去。它张开双翅绕着二妞三妞打转转,嘴里“嘎嘎”叫得很是欢畅,好像在为她俩打气呐喊。
  “宁姐姐,快来呀!”月娥一边张开双臂护着她俩,一边大声叫着简宁。
  二妞的进宝尾随白眉跑进来,见状,呆愣一下,随即尾巴一甩,朝着正屋方向跑去。
  简宁归拢好东西出来,看见进宝咬着丁有田衣袖在往外拖,她眉头皱了皱,两个小家伙干仗的动静她早听到了,以为丁有田在外头会去处理。
  丁有田陪着杨瑾瑜聊得正嗨,他也以为简宁会闻讯过去,两下里就这样都耽搁了。
  这会,三人说着话一块往饭堂那边走去,丁有田走在最前头,走来见两个小家伙互相揪扯着对方,在桌子上推来推去。
  田氏等则守在边上,张开双手,做好了随时接住她们的准备。
  丁有田侧身,给简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进屋,抬脚在地上重重顿了几下,“这地够硬,摔下来,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脑袋摔破。这样也好,摔伤一个,以后想打也打不起来。”
  “继续打吧,我和你们娘看着,最好两个都摔下来。”
  听闻会断手断脚,两人撒手了,三妞兀自一脸气鼓鼓的瞪着二妞。二妞脸上火辣辣的痛,举着两手想碰不敢碰,异常无助泪汪汪地看向刚走进来的简宁,“娘,妹妹打我,她先动手,呜呜……”
  简宁看眼掉在地上断了触角的蜻蜓发簪,再扫眼桌上那枚蝴蝶发簪,便知她俩为何干仗了。
  “这个给巧凤,你俩都别戴了。要是没打够,你俩接着再打。”说罢,她拿上发簪去了医馆。
  丁有田摆摆手,示意田氏她们几个都走,别管她俩,随后又冲杨瑾瑜点下头,“走罢,不用理会她俩。”
  杨瑾瑜也不是头回看见她俩打架,但打得这样惨烈,头发都抓乱了,脸也抓花了,他还是头回看到。
  “都是我惹的祸,今儿要不拿来她俩也打不起来。”
  “不干你事,你明后儿拿来,她俩该打还得打,走罢。”
  待丁有田拉走杨瑾瑜,三妞“哼”了声,摸摸脖子,她从椅子滑到地上,又昂头瞪着二妞,“以后我都不和你玩了,赖皮!”
  她搂上自己那包礼物放回西屋,然后出去找常氏家的小丫玩去了。
  二妞趴在桌上哭会,见无人理睬她,抹干泪,也悄咪咪出门,找小丫儿去了 第334章 幕后主使   巧凤头上只有两根固定发髻的玄色发带,简宁把那枚蝴蝶发簪别在她发髻上,竟意外的好看,整个人看上去都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她过来杂物间取药草时田氏瞧见了,叫住她,朝她打量一下,拍手笑道:“合该是你的,戴上再合适不过。”
  “婶儿,你就打趣我吧。”巧凤脚步轻盈地跑开了。
  “这小丫头,我打趣她干啥,好看便是好看,那京城里的花儿朵儿都比咱们这小地方的好看。”
  “别说,阿蛮那小丫头片子还挺有眼光的。”她又笑嘻嘻的对着常氏道。
  “阿蛮是谁?”月娥抬目问道。
  “有钱人家里的千金大小姐,她爹算着这两日该来了,兴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田氏嘴巴跟有药似的还真灵,快到午饭时霍锦成同着卫东就到了,他一来先交付定金,这回一订就是上千斤云山翠,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托他代购的。
  “哎呀,这可真是打瞌睡有人送了枕头来。”田氏乐坏了,忙忙问霍锦成,“阿蛮她爹,这回押运酒车上京城还找我二哥不?现如今我两家合伙开了镖局,要还找我二哥押运,这开张头一桩生意,一准给你打折。”
  “那恭喜了。”霍锦成拱拱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不想马大哥和田二哥这都自己当上老板了,可定下开张的日子,在下也好前去讨杯酒喝。”
  “大概就这几日,喝不喝酒的先且不说,就说这开张生意做不做吧。”田氏笑得合不拢嘴。
  “做,自然得做。”
  “那便好说,回头他们回来了,你自个跟他们谈。我去给你们做饭去,你们今儿一共来了多少人?”
  “工匠们还要过两日到,我们就四个人。”霍锦成带了向前,卫东带了个小徒弟,主要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向前一来去了马厩,帮着丁三爷一块铡草料去了,他和丁三爷称兄道弟的,两人能尿到一个壶里,单是聊马就能聊几个时辰。
  简宁和田氏几个在灶屋忙活午饭,马小麦和马小豆还有大妞中午都要回来,加上霍锦成他们四人,十好几口人的饭食,有得忙活的。
  丁有田则同着卫东他们在屋里饮茶叙谈,他笑问杨瑾瑜,“你一早知道霍兄他们一会就到吧?”
  杨瑾瑜摆手,“我要知道他们今日便到,就与他们结伴同行了。”
  卫东笑道:“原是打算晚两日,等咱家料理完手头的事,届时同工匠他们同日抵达。后事情料理好了,横竖没别的事索性提前过来了。”
  屋子里没别人,丁有田便把前儿那事说了,“不知道你们可知道一位叫耿将军的人?也不知怎么说起的,他便认定我娘子同平南王有关系,还出赏金请七绝门的杀手来刺杀我娘子和宝儿。这什么七绝门,马大哥着人去查了,还没结果。”
  “这不可能!平南王帐下确有一姓耿的将军,可腊月下旬便同着王爷去了北地那边平息边境纷乱,他怎会分身跑到这边来?绝无可能。”
  霍锦成年前回去半路就听闻平南王去了北地,到家后问起他父亲,可有把简宁有可能是段心宁这事告知平南王?
  能不说吗?
  太傅收到他的书信,第一时间就去了平南王府,不巧王爷被皇上招进宫里议事去了。太傅一想,平南王妃这些年思女成疾,要知道有望找回女儿,不定让这喜事一冲,病能好上几分。
  于是,太傅求见了平南王妃,把简宁这事跟王妃说了。太傅原本打算隔天再去王府,结果,平南王连夜点齐兵将开拔了。
  丁有田点点头,“我娘子也是这般说,怕是什么人冒耿将军之名,他上七绝门原不必留下名号,想是什么人栽赃陷害,只是这人目的何在?”
  霍锦成看向卫东,丁有田不知道王府的事,他俩多少有些耳闻。平南王妃自女儿丢失后时而糊涂时而清醒,王府一应事务都是侧王妃闵氏在打理。
  但这闵氏一向贤名在外,可若说她不是幕后策划者,霍锦成和卫东都想不出还能有谁会忌惮简宁母子?
  卫东斟酌会,慢条斯理地道:“平南王府掌管内宅的是侧王妃闵氏,她育有两女一子,小女儿尚待字闺中。因头上没有嫡女压着,平南王又深受皇上器重,故她的两个女儿名义上是庶女,实则和嫡女无异,谁也不敢小瞧了她们去。”
  “而且……”卫东欲言又止,想想,还是说道:“早前雍王为笼络平南王,有意收闵氏幼女为侧妃,被平南王给拒了,讨了好大个没脸。”
  “这事我也有过耳闻。”霍锦成道。
  “现如今可不是侧妃了,咱家听闻雍王欲求娶闵氏幼女为雍王妃,还想求着皇上下旨升闵氏为平妻,也不知道简大夫这事背后有没有雍王府的手笔。”
  卫东唇角勾起凉凉的笑意。
  丁有田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纳闷卫东和霍锦成是怎么知道,他娘子是平南王丢失的嫡女的?
  “你二位是否该给在下解下惑?”他视线掠过卫东和霍锦成。
  霍锦成神色一滞,他总不能跟丁有田说,他和平南王的嫡女订过娃娃亲,简宁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吧?
  “呵呵。”卫东替他解了围,“这事说来怨咱家,是咱家瞧着你家大丫头眼熟,像极平南王府丢失的嫡女。回京后咱家去了趟王府,许是和王爷提及这事的时候被下面的人听了去。”
  “原来是这样。”杨瑾瑜开始听得云里雾里,这会才听出个名堂来,没想到他师父来头这么大,居然有可能会是平南王的嫡女。
  难怪,他总觉得他师父的言行举止不像乡野妇人,只是万万没想到会出自平南王府。他一高兴,忍不住在丁有田背上捶了下。
  丁有田瞅他眼,“你瞎兴奋个啥?是不是还两说,就算是,出嫁从夫,让不让她认这门亲,最终她还得听我的。”
  “听丁兄的意思,你似乎还不想攀这门亲?”霍锦成眼中带有明显质疑,“那可是平南王,本朝唯一的一位异姓王,丁兄当真不想认?” 第335章 真是怪人   杨瑾瑜见他话落,丁有田眸光冷了下来,忙打起圆场,“光听闻杂交粮长势喜人,我还未曾见识过,不如我们去看看。”
  “走走走,去看下。”他起身推了霍锦成一下。
  “走吧,看下去。”卫东也起了身,他和霍锦成来此,为的就是杂交粮和发电制灯。
  “丁某还有事,恕不奉陪,各位自便吧。”丁有田拿起一卷竹简,不咸不淡地道。
  霍锦成眉心一拧:“你说的有事,便是看书?”
  “正是。”丁有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霍锦成刚要黑脸,卫东在他肩上拍拍,示意他走。
  “真是个怪人。”从房里出来,霍锦成忍不住吐槽丁有田,看在自个师父的面上,杨瑾瑜也是要维护丁有田的,“要我说你俩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
  霍锦成待要反驳,恰好简宁端了盆烧红的柴火头出来,准备添到主屋炭盆里,“哟,一会要吃饭了,你们这是上哪去?”
  看他们几个往外走,简宁问道。
  “去地里打个转,就来。”卫东笑呵呵地道。
  “饭一会就得,等你们转回来就差不多了。”简宁端着盆柴火头去了主屋,“我看霍锦成脸臭臭的,怎么回事?”
  “理他呢。”丁有田抬脚往旁边让了让。
  简宁把烧红的柴火头倒进炭盆里,直起腰,照他腿上踢了脚,“理你呢!他们可是客,你抽什么羊癫疯。”
  丁有田撩起袍襟,俯身在自个裤腿上掸了掸,放下袍襟时动作幅度做得较大,以此宣泄着心里的不满。
  简宁走到门口了又扭过头,瞪着他:“脑膜炎。”
  “脑膜炎说谁?”
  “说你!”
  “哦。”
  简宁:“……”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她带上房门,走了几步,想想,还是打了回转。
  “你看不惯他我不管,但我不许你跟银钱过不去。他现在可是咱们家的金主,我还指着今年多攒点银子,往后好送宝儿去县学去州学呢!”
  “好生给我收敛下你的性子,不然别怪我翻脸。”
  丁有田抬目,瞥她眼,又重重在自个身上掸了掸。简宁心里暗笑,知道他此举是无言的妥协,带上门自去了。
  院门外,大妞同着马小麦和马小豆回来了,三人有说有笑的,进院看到简宁,大妞喊声“娘”跑上前来。
  “方才我们下学出来,碰上梅香姐姐,她好奇怪啊,拉着我问了好些话,好像我们家没出事她有些意外一样。”
  “问了些什么?”
  “嗯,她问我们几时回的,问爹跟娘好不好,有没有人找过爹跟娘的麻烦。”
  “娘,她为何问这些?”
  简宁微微一笑,心里有数了,“可能她想跟你套近乎,毕竟她从咱家出去的,她这人心术不正,往后见了她绕着走,少搭理她。”
  “诶,我知道了。”
  “阿蛮托你杨叔给你们捎了好些东西来,娘给你放去你床上抽屉里了,去看看吧,全是些好玩意儿。”
  “哇,我去看下。”大妞背着简宁给她缝的书包,欢欢喜喜朝西屋跑去了。
  阿蛮给大妞送了好些头饰,她挑了几个珍珠丁发簪和珠花跑去找巧凤,“呀,巧凤姐姐,你头上的发簪好好看,这个你戴上会更好看,快蹲下来我给你戴上看看。”
  “给我了,你自己不戴啊?”
  “有好多呢,我还留了几个,这几个给你,快蹲下。”
  她把几个珍珠插在巧凤发髻上,退后几步打量了一下,“真好看,巧凤姐姐你生得真漂亮。”
  “看你这小嘴甜得,上了几天学堂,尽学会哄我开心了。”巧凤在她脸蛋上捏了捏,笑道。
  “我才没哄你,不信,你一会自己去屋里照下镜子。噢,对了,我二妹三妹呢,怎的没看到她们?”
  “她俩呀,因为分赃……”巧凤打了下自己的嘴,自觉分赃不是什么好话,“总之她俩又干仗了。”
  她牵着大妞从医馆出来,指着山坡右后方,“我看见她们先后往那边去了,应该是去找常婶子家的小丫玩去了。”
  巧凤话刚落音,二妞三妞追追打打嬉笑着自山坡下冒出头来,两娃跑上坡,瞧见大妞嘻嘻哈哈朝她跑了过来。
  “天啦!”大妞视线落到二妞脸上,忍不住惊呼,觉得简直无法直视。但她知道二妞一向爱美,手本来指向她脸,又急忙转向了巧凤,“你们看巧凤姐姐头上的簪子好不好看?”
  “那蝴蝶是我的!”二妞喊道。
  “还给你。”巧凤摘下蝴蝶发簪,二妞伸手刚要去接,大妞道:“敢要!”
  她稍一迟疑,两手往后一背。
  “你要我真的就不跟你玩了。”三妞头一偏,抬手扒了扒额前碎刘海,“娘给了巧凤姐姐,就是巧凤姐姐的了。”
  巧凤笑道:“你们不要我可戴回去了,真戴回去了?”
  二妞看眼大妞和三妞,再又看向巧凤,“你戴着好看,送你了。”
  “那以后可都不许要了。”
  “不要。”
  “小傻瓜。”巧凤笑道:“这个发簪以后我们四个人轮着戴,一人戴一天,好不好?”
  二妞三妞齐齐看向大妞,大妞点下头,两只小的抱在一起又蹦着圈圈欢呼起来。
  “还真是猫一天狗一天的,这俩娃儿。”田氏端了碗菜出来,瞧见她们四个进来,两个小的又手牵手笑得一脸灿烂,不觉笑着摇了摇头。
  “哇,佳佳,你又成大花脸了?”马小豆听到动静从饭堂蹿出来,指着二妞脸笑得直打跌,“丑死了!”
  “闭上你的臭嘴!”田氏紧走几步,把手上那碗菜放去饭堂桌上,转身抄起屋后扫帚就来扑马小豆。
  “你要惹哭她了看我不揭你的皮!”
  二妞瘪嘴本来要哭,让她这一嗓子把眼泪吼回去了,视线追着满院绕圈躲避扫帚的马小豆,几次还想扑过去帮田氏抓住他。
  “丑死了就是丑死了!”马小豆背对她,冲她撅起屁股拍了三下,尔后一溜烟朝着马厩那边跑去了。
  二妞“哇”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第336章 自暴身份   “不哭不哭。”田氏丢了扫帚,扯起二妞拍打着她身上的尘土,“一会舅妈揍死他,看他二回还敢说你丑不。”
  田氏自腰间扯下帕子,替她揩着泪,捧着她脸端详会,皱眉道:“啧,抓成这样还真是有点丑。”
  二妞弱下去的哭声一下又飙高了,她挣开田氏哭着往西屋跑去,三妞跟了上去,“没事,二姐,娘抹了药药就好看了。”
  “抹什么药?”在灶屋抡着锅铲的简宁,回头扫眼脚跟脚走过来的二妞三妞,“你们不是爱打架吗?今儿擦好了明儿又抓烂了,趁早别糟蹋药了。”
  “娘,我们以后不打架了。”三妞道。
  “说给元宝听吧,看元宝信你不。”
  二妞脸眼看要烂,三妞忙牵起她手,“二姐,我们去找巧凤姐姐,巧凤姐姐也会弄的,走吧,我领你去。”
  她把二妞牵走了。
  等简宁炒好菘菜,也就是大白菜,霍锦成他们几个从地里头打个转回来了。杂交棒豆长势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再有半月就能收割,完全不影响早稻播种,霍锦成先前心里那点不快,早被即将丰收的喜悦冲到爪哇国去了。
  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比划着不知在跟卫东说着什么,一脸的兴奋。
  走到廊上,又见丁有田捧了坛酒从西屋那头过来,还主动笑着跟他打招呼,举了举手中的酒坛,“今儿一醉方休。”
  “好啊,看不喝趴你,今儿个。”他跟在丁有田身后进了饭堂,两人又有说有笑上了。
  隔会,饭菜上齐,丁三爷同着向前过来,见自家俩儿子跟饭堂坐着,丁阳还在给大伙儿倒酒。他脸一沉,只觉自家俩儿子太不懂事,吃饭人多,连简宁都没上桌,同着田氏她们在灶屋吃,这儿哪有他们坐的份儿?
  他正要喝斥他俩滚去灶屋扒碗饭得了,别跟这蹬鼻子上脸,不知自个几斤几两。他这里眼一瞪,话还没出口,丁有田出来看见他,不由分说把他也拖进饭堂摁到了座椅上。
  丁三爷见卫东身后立着一人,以为是他家的下人,想着自个父子也是丁有田这的帮工,忙喊着俩儿子又要起身。
  “三叔,你老就踏实坐着吧。”丁有田又把他摁了下去,“你老是族中长辈,卫叔他们都是我的贵客,你老不陪同哪能行。”
  “诶,我一乡下泥腿子,卫老哥和霍公子是何等身份,我哪能与他们平起平坐,不知道的还当我不懂礼数。”
  丁三爷是真的有些儿惶恐,霍锦成这回光定银就上千两银票,而且他还是连府台大人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和这样的大财神同桌吃饭真不知自个祖上积了什么德。
  “三叔。”霍锦成起身,手朝卫东一指,笑呵呵地道:“今儿我重新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父,太子爷宫里的大总管,我爹是当朝太傅,而我,是皇宫里的一品带刀侍卫。”
  “咣当!”丁三爷一屁股跌坐在地,腿都吓软了。
  天老爷啊,他不是在做梦吧?他掏了掏自己耳朵,怀疑方才自己听错了。
  丁阳丁健也惊得嘴巴能塞下一枚土鸡蛋。
  不怪他们惊诧,实在皇宫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忽然一下,什么太子太傅带刀侍卫这些都涌到他们眼巴前了,实在给他们整不会了。
  丁三爷被向前搀起来后,他转目看向丁有田,见他一脸淡定,显见早已知晓他们的真实身份。
  老天啊,老丁头家的四小子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一只脚都跨到皇宫里去了?
  霍锦成之所以告知真实身份,是因为即便他不说,要不了多久整个丁家村的人也都会知道。皇上已经下旨命户部派官员带人前往丁家村,学习杂交粮技术,还要丁家村派人随同户部官员前往大宴国各地,推广传授杂交粮种植事宜。
  “娘,娘,大事儿。”马小麦哥俩捧碗饭蹲在廊上扒着,听了霍锦成的话后哥俩跑进灶屋,把听到的一五一十学给田氏她们几个听,“还有大官儿要来咱们村呢,咱们村还要派人去其他地儿推广杂交粮,那以后皇上会不会来咱们村啊?”
  “你做梦想媳妇呢?”田氏一筷子敲在他头上,“皇上是你能见的?啥?皇上?你方才说皇上?”
  田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简宁。
  简宁笑道:“咱们小老百姓安安生生把日子过好就成,至于别的,轮不到咱们去管。”
  “对,对对,咱老百姓就过自个日子就成。”田氏醒过神,挥挥手道:“管他皇帝老儿来不来,来了跟咱小老百姓也没关系。”
  “皇上来咱们这不大可能,顶多来几个京官,往后只怕咱们村有得热闹了,你家镖局算是开对了,我这卖了酒,你那不愁没生意可做。”
  “哎呀,那敢情好,这都是托了妹子的福了。我呀,算是知道了,你就是我们家的大贵人,也是咱们全村人的福星。”
  她俩跟这说得高兴不过,月娥和巧凤捧着碗默默扒着饭,两人看去都有点心神不宁的样子。尤其是月娥,她自听田氏提到阿蛮,便疑心阿蛮是他们要找的圣女的女儿,在霍锦成来后她心里暗庆幸,自己留在简宁这儿留对了。
  她还想着找机会问下霍锦成,没想到他竟然是皇宫里的带刀侍卫,她的族人正是拜当今皇上所赐,才死的死逃的逃,圣女怎么可能会嫁给皇宫里的带刀侍卫呢?
  月娥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饭堂那边,丁三爷魂不守舍地扒了碗饭,碗一丢,借口还要喂马出来了。他一起身,丁阳丁健也跟着撂下碗。
  马厩旁,丁三爷语重心长地叮嘱俩儿子,“你俩心里得有个数,咱们不过是给你四哥家帮工的,主家拿咱们父子当个人看,可不敢偷奸耍滑啊,做人得知恩图报,好好跟着你们四哥干,知道不?”
  常氏端着半碗剩菜渣子过来喂鸡,听到丁三爷的话往马厩那边看了眼,心里想着丁平顺要有丁三爷这般明事理,她家现在的日子何愁过不好?他又怎会短命而去?
  可见人啦,还得心眼正,亏啥都不能亏了良心!
  她暗叹一声,朝着鸡舍去了。 第337章 杀上京城   杨瑾瑜能喝酒,却不好酒。用过饭,陪着略坐会,便起身去了医馆。
  过年医馆歇业几天,这一开门,前来看病求药的人没断过。一般的头疼脑热或腹泻这些小病,巧凤就能看。杨瑾瑜进去医馆时,简宁在里间给急诊患者输液。
  现在一些村民,已从最初的抗拒输液到接受并依赖上了。他们管输液的药水叫神仙水,有些村民一来,先不说病情,直接嚷嚷着要简宁给他们打神仙水。
  因为神仙水见效快,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又不用再回家费神煨草药,所以个别村民都开始抗拒中草药了。
  这可不成,简宁的医药库每天能输出的各类药品都有定量,再一个,古代还是以中草药为主,故而前来就医者不是非得打针输液的,她还是以中药医治为主。
  杨瑾瑜进去就看到巧凤在外间给患者在捡草药,有个老者捂着肚子坐在外间椅子上,出于医者本能,他问了老者几句,便知是脾胃虚寒,过年这几天吃得太过油腻导致的腹泻。
  “这几日饮食需清淡为主,先养养脾胃。”他叮嘱老者道。
  “诶,多谢少东家。”老者认得他是镇上普仁堂的小郎中,一脸感激地点头应道。
  “师哥。”巧凤捡好药过来,同他打了声招呼,正要把手中草药递给老者,杨瑾瑜接了过去,“我观老伯气色不大好,再加味活血生津的,我去捡来再拿与他吧。”
  杨瑾瑜走去药架前,悄悄把巧凤捡的五行草放回了药架,五行草性味酸寒,虽能清热解毒,脾胃虚寒腹泻者却忌服之。按理巧凤应当知道,他寻思巧凤怕是有什么心事才导致心不在焉,幸而他及时进来看到了。
  “你是怎么回事?”老者走后,他冲巧凤摆下头,示意她跟自己到了外面才轻声询问她。
  “师哥,我错了,二回我一定注意,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巧凤在他拦下自己时,已发现误捡了五行草在里面,羞愧得小脸都涨红了。
  “我看你不对劲,有啥事别闷在心里,伤身。若有什么难处不好对师父言的,你不妨告诉愚兄,别自己一人硬扛着,懂吗?”
  “嗯。”巧凤点下头,跟着又摇头,“我没事,可能是昨夜里没睡好。今儿的事多谢师哥了,要是师父知道我一准会挨骂。”
  巧凤探头朝医馆瞄眼,看到简宁从里屋出来,忙扯了杨瑾瑜进来,“师哥来了。”
  “你不着急回镇上吧?”简宁看他进来问道。
  “不急,在师父这吃过晚饭回去都使得,有几个案例还要向师父讨教一下。”
  “行,你先替我在这盯会,我过会再来。”简宁让他在医馆坐诊,丁有田跟她说了平南王府的事,她还要去问下卫东和霍锦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为何给他们招来了杀身之祸。
  大宝每日要去镇上学堂念书,她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将大宝拴在自己裤腰带上,虽然给了大宝防身的武器,可他毕竟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要说她心里一点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医馆交给杨瑾瑜,她出来看见梅香从坡下走过,腰间还抵着一个大木盆,想是去河边洗衣裳了。
  边走边往她家院子打着望。
  简宁看向她时她也朝简宁看过来,视线相撞,她头一低,加快脚步,慌慌张张走了。
  像是身后有鬼撵她一样。
  做贼心虚!
  简宁原本对她还多少存了点同情之心,去竹岭县过年前还曾想过,等回来找个时间给她那傻男人瞧瞧,看能否治好。
  治好了,梅香今后不说有个依靠,至少日子要好过一点。
  现在,她只能呵呵了。
  饭堂里,丁有田陪着霍锦成和卫东还在喝酒,简宁走去看下酒菜吃得差不多了,“我再给你们炒盘风干的野猪肉来。”
  她去灶屋炒好菜端过来,还在廊上听得霍锦成对丁有田说道:“丁兄,好福气啊,你娘子脾气虽不大好,可倒也还算有几分贤惠。”
  只几分吗?
  简宁想听听丁有田如何作答,不觉放轻了脚步。
  “女子出嫁从夫,脾气再坏她也得听我的,我让她往东她必不敢往西。”丁有田也有着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尤其在霍锦成面前,这家伙自己或许没感觉,言行举止总是不自觉透着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令他很是不爽,故而当他面越发说得性起。
  “娶妻当娶贤,我不管她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还是柴门陋室里的贫贱女子,进了我的门,就得听我的,遵我之命。若是不贤,我早将她扫地出门。”
  简宁踩着他这话的尾音进来,面上看不出一丝不高兴,反笑吟吟地道:“那是,承蒙夫君不弃,给我片瓦容身,敢不遵从你吗我?”
  撂下手中菜碗,她又道:“敢问夫君,用妾身侍候你用饭否?”
  她面上带笑,眼神却恶狠狠的。
  丁有田佯装镇定,瞥眼霍锦成,仍端着架子道:“那倒不必,你这一天也够辛苦的,为夫还是自己来的好。”
  他严重怀疑霍锦成这厮是故意的,他是习武之人,听力强过自己,多半是听到了简宁的脚步才会那样问他。
  大意了。
  他又瞥眼霍锦成,看他眉梢吊起,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这家伙,他就不能给他好脸!
  卫东看他两人打着眉眼官司,心里暗想着,这两人只怕是命里相克。小心宁要不丢失,毫无疑问简宁这会该是他徒儿霍锦成的娘子。
  偏偏老天给他俩开了这样的玩笑,倘或丁有田知道霍锦成和他娘子订过娃娃亲,不知这两人又会闹成啥样儿?
  简宁自然也猜到霍锦成是故意的,男人果然不管多大年纪都是幼稚鬼,她转眸就剜了眼霍锦成,“刺客的事是拜你所赐吧?不要甩锅给你师父,出宫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多半是你放出的风,你最好赶紧告诉他们,我爹娘都是普通庄户人,家中还有弟弟妹妹,跟王府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另外转告他们,若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就杀上京去!管他什么王府不王府的,届时休怪我杀他个片甲不留!” 第338章 比拼喝酒   简宁说罢,又瞪了丁有田一眼,转身出来了。
  她在外面廊上站了会,方才她说到杀上京去,心里像被猫爪挠了一下,莫名有点蠢蠢欲动的兴奋,似有个念头怂恿着她往京城去。
  真是邪门,她还以为段心宁的那点魂魄被自己彻底蚕食了,先前看到霍锦成都没什么感觉,这会说到上京倒闹腾起来。
  也难怪,她到底来自京城,仅有的一点记忆碎片都与京城息息相关。能不牵挂远在京城的爹娘吗?
  简宁抬脚朝主屋走去,把自己关在房里,仔细整理了一下段心宁的那点记忆。可四岁的孩子记事并不多,而且大多是有关她爹娘和她身边服侍的几个下人,有关两位姨娘特别是闵姨娘存在感都特别低。
  算了,她懒得再想,如果七绝门再派杀手上门,那她可不是说着玩的,她真要杀上京城闯去王府,好好警告一下那什么姨娘侧妃的。若安分守己,大家都消停,若想生事,她会让她母女俩哭得很有节奏。
  她带上房门出来去了医馆,等她在医馆给杨瑾瑜讲解完案例,又忙活个把时辰回来后,丁有田和霍锦成还在喝酒。她不动声色悄悄一打量,霍锦成脚下地泅湿一大片,酒都让他用内力从指尖逼出来了。
  丁有田看见简宁走来,凤目一斜,抬手指指酒坛,又指下他和霍锦成面前的酒盅,大着舌头道:“满、满上,我定要与、与他见个高低,一醉方、方休!”
  他眼里的酒似都要溢出来了,还强撑着想要喝趴霍锦成,一张嘴,浓郁的酒气隔着半张桌子都扑面而来。
  “卫叔!”简宁进来时就看见卫东在酒坊那儿,同着丁三爷在说话,她出来找卫东,“麻烦卫叔把我家当家的扶去东屋歇会,谢谢卫叔了。”
  “我,我没醉,我还能,能喝呢!”丁有田还犟着不肯下桌,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人哪能犟过卫东,被卫东直接扛在肩上弄去了东屋。
  霍锦成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正欲起身,简宁手一抬,“慢着!别急呀,不是拼酒吗?我替我相公接着跟你喝,我也不欺负你,你已经跟我相公喝了这许久了,我允许你找个帮手,找你师父都成。”
  “但有一样,我可事先申明了,脚下都铺上灶灰,谁脚下湿了算谁输,敢不敢?”
  霍锦成没料到她会提出跟自己拼酒,一个女人家家的,跟个大老爷们拼酒,找罪受么?
  他身子往后一仰,一手挠着下巴,目带探究地看着简宁,“你确定真要跟我比拼酒量?”
  “我确定并且肯定,只问你敢不敢?”
  “可有彩头?”
  “当然。我赢了,定银翻倍,你赢了,我退你定银,怎么样?”
  霍锦成一下坐直了,胳膊肘往桌上一撑:“君子一言,算了,你不过一女子,若要赌酒,须得有个中人做保方可。”
  “说得是,让卫叔和丁三爷做保如何?另外,上茅厕也算输。”
  “使得,便按你说的办。”
  两人玩得有点大,这定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说丁三爷着急,便是田氏常氏几个知道后都急坏了。有心劝简宁不要意气用事,女人家喝酒哪喝得过男人家?这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打了水漂,她不心疼,她们几个还替她肉疼呢!
  翠姑也急,她还指着酒坊挣了钱,简宁能给她提提工钱,月末多分点红利。便也同着田常二位劝着简宁,趁早歇了这赌酒的念头。
  只月娥不声不响,花间巷能喝酒的女子不在少数,再说她是知道简宁本事的,见她一副气定神闲的作派,料想简宁多半有必胜的赢面才敢下此赌注。
  是以,她反有些替霍锦成担忧,虽然眼下她还不确定霍锦成的女儿阿蛮,是否是他们要找的圣女的女儿。
  丁阳丁健把灶灰弄来了,铺在地面上,简宁又让他俩去抱了几坛酒来,看他们是动了真格要拼酒,丁三爷和卫东也都答应了做中人。
  “霍大哥,我下一百个大钱押四嫂赢,你认不认?”丁阳也被他俩带动了情绪,忍不住想参与一下。
  “小兔崽子,有几个钱烧的你,哪都能显出你来,给我滚一边儿去!”丁三爷脚还未抬起,他人已蹿了出去。
  拼酒开始,酒盅都不要了,两人直接用大海碗干,桌上一边一排碗,卫东和丁三爷主动担负起倒酒之职。
  霍锦成视线扫过一溜清亮亮的酒碗,眉心微跳了下,他抬目看向简宁,“若赢了你也胜之不武,你可想好了,现下反悔还来得及,若一定要比,输了我可是要讨回定银的。”
  简宁都不跟他废话,端起左边第一个酒碗,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一碗酒下肚,面不红,气不喘,抄起第二碗酒又喝上了,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她举手投足的那份从容,卫东看在眼里,脑中不由掠过平南王在宫中夜宴上喝酒时的气势。两个不同的画面在他脑中不断重叠,竟让他于细微处看到了他们二人惊人的相似点。
  要说简宁不是平南王的女儿,他是打死也不肯信的!
  将门虎女可不是说着玩儿的,他似乎都从简宁身上嗅到了金戈铁马的气息,心下暗暗称奇。据他了解,简宁七岁多来到丁家村,一直生活在丁家村这弹丸之地。他也闹不明白,为何此刻她骨子里隐漫出久经沙场之气,连眉宇间都拢上了杀伐果敢的煞气!
  霍锦成也是越喝越心惊,眼前的哪还是个女人?他算是超能喝的,几大碗酒下肚跟没事人一样,可桌上一排酒灌下后,他呼吸声都乱了,简宁也仅仅只是面色微有些儿红。
  “银子乃身外之物,身子才是第一位的,你若不能喝了,认罚便是。可别为了区区上千两银子,拿自个身子不当回事儿,别硬撑。”
  简宁瞧他脸越喝越白,好意提醒他,反激起他的好胜心,又见简宁还能轻松说笑,心中越发起了气性,二话不说捧起碗又接连干了两大碗。
  当他抄起第三碗酒,还恶狠狠地瞪眼简宁,只是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他端着碗身子不由自主往后踉跄几步,随后一屁股跌坐在地,酒碗倒被他护住了,牢牢抱在胸口,酒水顺着他胸腹蜿蜒淌落……
  院外,下了学的马小豆甩着书包跑进来,闯进饭堂一看,“哇,霍叔叔你尿裤子了?” 第339章 醉卧共被   霍锦成酒醉心明,简宁又一直被他打着爱财如命的标签,他毫不怀疑碎她一只破碗她会讹他几两银子,所以才死死护住那只碗。
  只是护住碗,护不住碗里的酒,还让马小豆误会他尿了裤子。
  这下脸丢大了!
  他坚持自己爬了起来,不让卫东和丁三爷搀他,起身后还往地上瞅了眼,酒都洒在他身上,没打湿灶灰,他还想再继续比拼。奈何脑子虽清明,身子却头重脚轻,明明往前跨了一步,整个人却不由自主往后倒,又一屁股跌坐在地。
  幸而,碗还是被他护住了。
  “行了,别再由着性子来,输便输了,还想把自个命搭进去不成?”卫东脸垮了,上前拎起他拖到一把凳子上,两手抵在他背心替他运功把酒悉数给逼了出来。
  霍锦成喘着粗气,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简宁,见她真跟个没事人一样,把他给郁闷坏了。实在不明白,她一个女人家哪来这么大的酒量?
  他哪里知道简宁在酒碗里滴了灵泉水,况且乌阿婆号称酒仙,那是实打实有酒量在身上的,她师承乌阿婆打小拿酒都当饮料喝的,霍锦成能喝过她才怪。
  不过霍锦成倒也硬气,是个愿赌服输的,他喝进去的酒虽被卫东给逼出来了,人依然被酒气所伤,浑身酸软无力。简宁领着卫东把他送去东屋和丁有田同榻而眠后,他自怀里摸出银票甩给了她。
  喝酒可以输,银子可以输,但做人的豪横不可丢!
  “好好歇一觉吧。”简宁瞥眼在床上酣睡的丁有田,唇角勾起了笑意,“你俩也算是殊途同归,醉卧春共被了。”
  东屋这张是大床,原来从主屋换过来的,一床被子足够两个醉鬼盖了。简宁同着卫东替他俩掖好被角,又去主屋滴了半碗灵泉水过来给他解酒气,结果等她再过来他已经睡得跟个死猪一样,喊都喊不醒了。
  算了,他习武之人底子好,简宁捏着丁有田鼻子全灌进他嘴里了。
  “姑姑。”她从东屋出来,马小豆问她,“瑶瑶她们去哪了?”
  “吃过饭就出去玩了,你上常婶婶家找找去。”简宁话落,他转身要跑,简宁又一把扯住他,“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先下学了,你大哥和姝儿姐姐呢?”
  “我,我书背完了,夫子让我先回来了。”马小豆挣脱她,朝田氏瞅眼,飞快跑了。
  田氏一拍脑门,继而起身撵了几步,哪还撵得上,早蹿没影了。气得她愤愤骂道:“这小王八羔子,指定逃学了,我说咋没看见小麦和大妞回来呢。”
  要搁以前,田氏也不指着他们成为文状元,如今生活不愁了,追求自然不一样。大宝和丁盛读书都不错,她家小米也还行,她自然而然把读书看得就比过去重了。
  坐回去后,兀自还在骂骂咧咧。
  常氏摆摆手:“哎呀行了,家里有一个会念书就成,你还指着他们个个出息了,将来全部做了大官儿,给你弄三个诰命回来不成?知足吧,有一个出息就不错了!”
  她话落,看见丁三爷套好马车赶了过来,准备去镇上学堂接大宝他们几个下学了,她笑着同丁三爷打了声招呼,“去学堂接人啊,路上当心着点。”
  “诶,诶。”丁三爷有点意外,以往常氏鲜少同他打招呼,他嘴里连应了两声。
  打她身边过后,他又回头瞅了眼。
  村口,老丁头两手拢在袖筒里,戴顶大棉帽,揣着肩膀蹲在路旁。他在等老五两口子归来,眼看快春耕了,老五是家里的壮劳力,他要不回来,分给他的那几亩地就得他来耕种。
  他可不想替他种,如今分了家,他心瓦凉瓦凉的,上面三个现在外出找钱比分家前兴头足多了,找回来的钱他和孟氏再也瞧不着,那三个没出息的货全部屁颠颠交给了各自的婆娘。
  他日日和孟氏躲在自个房里咒骂他们三个,骂他们全白眼狼,没一个说偷着给他们爹娘塞几个钱儿的。
  想起老五前回给的金豆子,两下一比较,他越发觉着还是老五有良心,只盼着他和陆氏别出什么意外,早日转来,好叫他心安。
  昨儿夜里,孟氏半夜将他捅醒,说是梦做得不好,梦见老五咋个变回了小时候的样子,哭着说找不到回家的路。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说到后来抱头流泪,只觉养了六个儿子,个个靠不住。哭着哭着孟氏又骂上了,闹得他后半夜一直没睡好,这会还脑仁疼。
  他抽出右手,伸进棉帽,挠了挠头。
  挠了几下,听到马车声,扭头一看,丁三爷赶着马车过来了。
  “吁!”丁三爷喝停烈焰,“二蛋哥,我家的地你到底要不要种?不种我可租给别人种了。”
  老丁头二话不说,自地上摸了块石头,没等他起身扬臂,丁三爷一鞭甩下去,马车已经蹿了出去。
  狗东西!
  看不翻车翻死你个狗日的!
  晦气,老丁头扔了石块,拍拍两手,拢进袖筒里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丁三爷牢记着简宁的叮嘱,以前到了学堂外,时辰若还早,拴好马车他还会去下面巷子里逛逛。看到啥好吃的,偶尔还会给几个娃儿买点零嘴路上吃。
  现在他可不敢离开马车了,烈焰再通人性到底是四脚兽,他摸出烟袋,蹲在马车旁吧哒吧哒抽上了。
  他这刚抽完半袋烟,大宝同着大俊和马小米出来了,丁盛走在后头,自三娘母子的事后他和大俊再没说过一句话。
  “俊哥儿,你舅同着小杨郎中在你简姨家,你要不要一块去耍下?”丁三爷叫住大俊问道。
  大俊眼睛亮了下,跟着又黯淡下去,他摇摇头:“不了,三爷爷,我爹现在一个人店里店外忙活,我得回去给我爹做饭,二回空了再去。”
  他挥挥手,背着书包走了。
  丁三爷赶着马车载着大宝他们进村时,丁有田醒了,他是被霍锦成的臭脚丫子给薰醒的。
  两人一人睡一头,霍锦成睡着睡着一双脚伸到了他怀里,差点没把他给薰晕过去。 第340章 贴身护卫   丁有田嫌弃的把他一双臭脚丫给推开,又没好气地踹了他几下,搞不懂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爬到自己床上了,还睡得跟头死猪似的,连踹几下都没能踹醒他。
  他气呼呼地穿衣下床,只觉鼻孔里充斥着霍锦成的臭脚丫子味,他抓过自己的布袜,忍不住嗅了嗅。没一点异味,还是有娘子好啊,他扭头瞟眼霍锦成,心里一下平衡多了。
  从前秀姑天天给他换袜子,现在简宁也是,看在霍锦成是个鳏夫没人疼的份上,他决定放过他,不再报复他先前陷害自己的事。
  穿好鞋,他去了灶屋。
  简宁在灶屋忙活晚饭,看见他进来,切着菜嘴里问道:“感觉怎么样?头不疼吧?”
  丁有田低头,摸摸鼻子,有点不适应,他是做好了挨呲或者简宁不理睬他的准备的。
  “问你话呢,不会头还疼吧?”没听他吱声,简宁扭头朝他看来,“要不要再喝点水?”
  “噢,不用,不疼。”丁有田从巧凤手里拿过烧火棍,“我来,你去医馆帮瑾瑜吧。”
  “师父,那我去医馆了。”
  “好,去吧。”
  巧凤出去后,丁有田偷偷瞅眼简宁,见她容色平和,真不像在生气的样子,暗松了口气。
  “霍锦成怎么也睡下了,他一双脚可真臭,还伸到我怀里来了,差点没把我给薰死。干嘛把他弄到我床上?”
  “他喝醉了,不弄去东屋和你睡,难道还弄去主屋,是放你榻上还是放我床上去啊?”
  “他醉了?”丁有田愣了愣,“不会是你把他喝趴下了吧?”
  简宁斜眸,瞥他眼,“那是他自找的。”
  她这话实锤了,确是她把霍锦成干趴了,厉害了他的娘子!丁有田没想到简宁还有这能耐,似乎没有她不会的,暗生佩服的同时也让他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他突然对自己没那么自信了,上回府台大人好像对他有点儿意见,年后县试府试可别阴沟里翻了船,届时在简宁跟前栽了面子可咋整?
  丁有田心情一时有些儿低落,闷头添着柴禾,不再言语。
  这时,院里传来马福全的声音,他同着田二哥和月婵来了,他知道这个时辰田氏还在简宁这,便领着他俩直接奔了简宁这。
  “这是今儿最后一锅酒吧?我来替你整,你去帮着做饭,晚上都跟这儿吃算了。今儿你一天的工钱甭要了,权当抵了咱们一家的饭钱。”
  月婵也替了月娥,田氏扯着月娥嘻嘻哈哈进了灶屋,把马福全说的话学给了简宁听,简宁笑道:“那我可真抵了,亲兄弟明算账,我大哥可能吃了,我得给他抵扣回来。”
  田氏手一挥:“成,没问题,抵了吧。”
  她接着又去轰丁有田,“哎呀,生个火哪用得着你一个大男人,交给月娥妹子,你去陪你马哥说会子话去。”
  丁有田扔了烧火棍,一声不吭起身出去了。
  简宁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回事?不高兴了?
  晚饭桌上,丁有田情绪有所好转,又嚷嚷着要和马福全和田二哥他们拼酒。简宁端菜进来,闻言道:“你还喝呢,不怕醉死啊?”
  “这你便不懂了。”丁有田笑道:“正因为中午吃醉了,晚间才要用酒来醒酒。”
  “你这什么谬论?”
  马福全话落,简宁笑吟吟地道:“他这叫以毒攻毒,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不过有人跌倒了,这会还在蒙头大睡呢。”
  简宁说的霍锦成,卫东方才去东屋看过他,还在酣睡中,主要连日赶路快马加鞭而来累得不轻,并非完全因酒醉。
  晚饭依旧是男人们霸占着饭桌,简宁同田氏几个带着娃儿们在灶屋吃,饭桌上卫东问起马福全,那个耿将军生得怎个模样?只他见过自称耿将军的人。
  据他描述,是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精壮汉子。
  卫东听了脸色凝重起来,按他所描述的,确和平南王麾下的耿将军一般无二。
  不过也不排除是江湖人士易容的。
  “不如这样,这段日子咱家和锦成夜里便歇在医馆,替你们做个看家护院的吧,如何?”
  卫东看向丁有田,问道。
  毕竟,是他徒儿告知太傅简宁的事,才给他们一家惹来这样大的麻烦。
  护卫他们一家的安全,他和霍锦成责无旁贷。
  “如此甚好,这下我们一家高枕无忧了。只是丁某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卫东道:“但说无妨,只要咱家能尽到力的,绝无二话。”
  丁有田闻言老实不客气地道:“霍兄乃卫叔高足,丁某膝下只犬子一个小儿,自是看得重些,深恐小儿有个闪失。如果可以,丁某想烦请霍兄早晚辛苦些儿,同着三叔接送一下小儿,只是不知霍兄能否应丁某所请,还请卫叔替丁某在霍兄面前美言一二。”
  “祸是咱家闯的,这个自然使得,一会待锦成醒来,咱家同他说。”卫东一口应承,依旧替霍锦成背了锅。
  霍锦成一觉睡到简宁讲完故事才醒,他做梦也没想到,自个睡个觉醒来,他堂堂一品带刀侍卫竟成了大宝的贴身护卫,偏生还是他师父亲口允诺了丁有田,他若反口无异打了他师父的脸,只得点头应下。
  简宁知道丁有田给霍锦成安排了这么个美差,成了她儿子的跟班后,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娘,这样不大好吧?霍叔有他自己的事要做,日日麻烦他接送,儿子觉着没必要。”大宝悄悄跟简宁商量,“要不娘去回了他吧。”
  “没事,他一身本领闲着也是闲着,阿蛮住咱们家的时候娘跟你爹也没少费心,不用跟他太过见外。另外还有,娘给你的暗器一定要随身带好,以防万一,切不可大意了,记住没?”
  大宝点头:“娘尽可放心,儿子记下了。”
  翌日一早,霍锦成爬起早早收拾妥当,果然老实同着丁三爷送大宝他们几个去了学堂。
  连着接送几日后,回家过节的工匠陆续到了,他和卫东夜里依旧歇在医馆,每日早晚照常护送大宝。
  元宵节过后,这天他和丁三爷刚自镇上回来不久,户部官员带着朝廷赏赐在地方官员陪同下,浩浩荡荡朝着丁家村而来。 第341章 又见明月   户部带队前来丁家村的是户部员外郎,季大人。达州郡随行官员除去前回来的府台方大人之外,还有掌管一州军政大权的刺史大人,前后十几辆马车,足可见声势之浩大!
  由于季大人一行搞的突然袭击,没有事先知会达州郡的官员,到了达州郡也没透露要去下面哪个县城,故而津县何县令是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好在县城离白沙镇不远,何县令火速派马福全前往镇衙报信,镇君闻迅吓得屁滚尿流,一刻没敢耽搁同着马福全赶来了丁家村,通知里正和族长召集村民做好迎接准备。
  霍锦成和卫东事先知道户部会来人,但村里其他人并不知道,丁三爷那日也叮嘱自家俩儿子不得往外说。
  不说,是因为他们父子三人心里没底,与其说他们是对霍锦成和卫东的身份尚持怀疑态度,不如说是他们压根不敢相信。
  里正和族长也是惊掉下巴,完全傻掉了,季大人一行进村后,刚开始几乎全是何大人和镇君在撑着场面。
  丁家村祠堂里,季大人命人宣读了朝廷的赏赐,有五谷杂粮种粮,各种农具肥料,还有粗布布匹等等。这些都是户部经手操办的,所有赏赐里最令村民振奋的还不是这些,而是一块皇上亲笔题词的“丁贤村”金字匾额。
  丁家村由此正式更名为丁贤村。
  当季大人揭掉裹在匾额上的大红绸布时,里正两腿一软,跪下去的同时两行老泪也喷薄而出。
  他一跪,族长跟着跪了,再是在场全体村民。
  “皇上万岁,万万岁!”镇君带头喊了声,大伙儿跟着齐齐喊上了。
  丁有田和简宁做为丁贤村的村民,自然也没有不跪的道理。
  “下跪者中,丁高山,丁有田可在?”季大人双目扫视一圈,落到丁有田身上。
  “草民,丁有田。”迎着季大人的目光,丁有田拱手不卑不亢道。
  “草,草民,丁高山。”里正哆嗦着嘴皮道。
  “二位快快请起。”季大人上前,双手虚搀起里正,接着传了皇上口谕,因他二人研制出杂交粮,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皇上特准他俩往后见官不跪,又另赏了他俩一人半顷良田。
  “草,草民谢过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里正这回不用别人教,扑嗵一声跪下,又大声喊道。
  “草民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丁有田一掀袍襟,跪下抱拳朗声道。
  季大人颔首,微一笑。
  之后在季大人和霍锦成叙谈中,大伙儿才知道原来霍锦成他爹是当朝太傅,回京面见圣上时详奏了杂交粮一事,并禀明了杂交粮的研制者,是他们这一对老少组合。
  村民一下沸腾了,除了丁有田和马福全,没人知道源头在简宁这。村民也只知道是里正在埋头搞这事,今儿方知是丁有田最早向里正提议的。
  半顷良田,此刻远不及霍锦成他们的身份来得震撼人心。要不是他们,皇上怎么会知道丁家村?从今往后,他们村也算是朝中有人了,方圆百里,不,就是放眼整个达州郡,乃至全大宴朝,有哪个村子能得到皇上亲笔题词并赐名的匾额?
  村民激动坏了,里正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逢人便说:“皇上都知道我丁高山咧,我丁高山在皇上跟前都挂了名,这是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哇!”
  里正抱着丁有田放声大哭,不时还捶打着他的背,里正这是在感激丁有田,他心里万分感慨,知道都是托了丁有田的福。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老丁头不止愁,他还悔断了肠子!
  怄得午饭都不在祠堂吃,当场打转回了家。
  这份殊荣原本该属他老丁头的,他窝在家里使劲抽着烟,心里怨这个怨那个,唯独没有怨他自己。
  下午镇君就指挥人在村口大兴土木,只两日功夫“丁贤村”的匾额就挂在村口了。
  十里八乡村民纷纷前来看称奇,一时各种赞誉羡艳之声源源不断,各村前来参观讨教杂交粮的村民来了一拨又一拨,丁贤村空前热闹。
  连带着酒坊生意都火爆起来。
  好些人为一睹丁有田和里正的风采,只差没把他们两家门槛给踏破。一些人到了丁有田这,看见他家还有酒坊,很多人第二日便结伴推着板车来合伙买酒,说是沾沾皇气。
  消息传到莫夫子耳里,他特地休沐一天,领着他娘子和闺女一早来了丁贤村。
  莫明月着实打扮了一番,一件鹅黄肩袖缀有白色兔毛的暗花夹袄,勾勒出窈窕身段,娥眉妙目,皮肤水嫩得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田氏常氏还是头回见到莫明月,又见她言行举止进退有度,两人心里都暗想着,不愧是夫子家教养出来的女儿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不是她们这些乡下妇人能比的。
  也就简宁,田氏笑呵呵地扯过简宁对着莫明月道:“我只道简妹子是我见过的世上最美的女子,今儿可算见着有人能及上她几分了。”
  田氏是个直肠子,她是想夸明月长得好看来着,在她眼里能及上简宁几分已是相当好看了。
  “何止几分,明月妹妹是皓月之光,我充其量也就是萤火微光罢了,哪里能相提并论。”简宁拍着田氏手,笑道:“也就是你,拿我当亲妹妹看,总觉着我好罢了。”
  简宁今儿也穿了件夹袄,天水碧色的,领口袖口掐有窄窄的孔雀蓝牙子,隐衔接有几朵淡青小菊,与鬓边的菊花簪子遥相呼应,更显端庄秀丽。
  如果说莫明月是小家碧玉,简宁给人的感觉便是大家闺秀,两人站一块,高下立见。
  田氏肚里是没什么墨水,无法直观讲出她的感受,不然她准会当着明月说出。
  为免明月尴尬,简宁主动挽起她胳膊,“明月妹妹,上次一别,我还总想着哪日登门去拜访夫子,顺便看下明月妹妹,可巧你们今儿便来了。”
  明月也笑道:“姐姐怎的不去?要去了可真就巧了,前几日我娘总嚷嚷着说肩背疼,我还想过领着我娘来找姐姐看下呢。”
  “为何不让丁承带个话来?”丁有田同着马福全从外面走了进来。
  【推一本好书《再尝情》,别名:《再尝情:被敌国皇子掳走宠上了天》。分类{古代言情/宫斗宅斗},讲述了出身官家性情清冷婉约的嫡小姐,勇于打破封建礼教束缚,与命运抗争,自立自强,重拾真我,与男主共历磨难最终相伴携手,化小爱为大爱的故事,喜欢的读者宝宝们可以去看看。】 第342章 身后有人   “师哥。”明月侧身先给丁有田福了一礼,再又对着马福全福了一礼,微一笑。
  规规矩矩,温婉知礼。
  田氏并不觉得她狐媚,可觉得她笑起来好看,生怕马福全被她笑迷了眼,忙找借口扯走了马福全。
  “今儿不用去县衙,也不去镖局吗?”她问马福全,顺手又替他理了理身上衣衫,前后扯了扯。
  “何大人让我这几天帮着工匠们盯下制灯的事,不着急去衙门里,有事会打发人来给我报信。镖局里有二哥打点,还有月婵帮他,也用不上我。”
  马福全知道田氏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即觉好笑,也有点心酸。前世他刻意疏远武娟,也不知那些年武娟是如何过来的,每每思及此,都令他愧疚万分。
  他也知道,田氏和武娟不是同一个人,对武娟的愧疚是无法通过田氏弥补的,他不过是自欺欺人,求个心安罢了。
  但他已经错过一回,对不住武娟,无论如何这一世他是不会再做任何对不住田氏,令她伤心难过的事了。
  “你放心。”他心里想着,嘴里不由自主蹦了出来。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田氏抬眼看他,一脸不知所云。
  “总之你把心放肚子里,我马福全这辈子都不会干让你伤心流泪的事。你只要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们娘几个就好。”
  “瞧你,说啥呢?”田氏剜他一眼,心里却乐开了花,“去忙你的吧,噢,对了,今儿族学里也休沐一天,你叫着点小麦他们几个,别到处疯玩给我惹祸去。”
  “他们敢,看不揍他们。”马福全现在对管束马小麦几个也颇有几分心得,他一个特警队长,上百号人的特警队都管得明明白白,还能被几个孩子给难住?
  他只要管束好马小麦,再给他放点权,让他去管束下面两个小的,马小麦自觉受到了当爹的器重,尽心尽力管束着两个弟弟,还管得一肚子的劲,事无巨细都会向他汇报。
  如今他在特捕队也一样,基本放手让关何两位捕头放开手去做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驭下之术他前世早运用得炉火纯青。
  “我去找有田媳妇说点事,你干活小心着点,别把我闺女给整掉了。”他指指田氏肚子,提醒道。
  “说话把点门,越老越没个正经。”田氏在他胳膊上捶了下,“去忙你的去,别说惯了嘴,当心他姑发火给你吊脸子看。”
  “那不能够,我要说嘴也只当着我媳妇儿,呵呵。”他笑着朝正屋去了。
  简宁给莫夫子的娘子把过脉,其实不用把脉她在问过她,知道她除了肩背痛之外,还时常肋下疼痛,就已经断定她是胆结石。
  只是手术器材现在都没法过明路,她也不便给她做b超这些,借口去医馆给她拿药,让丁有田陪着他们一家三口,自己抬脚出来了。
  “马大哥。”
  她出来看见马福全往这边来,“我找你说点事。”马福全同着她往院外走去。
  “什么事?”到了院外,她站定问道。
  “老关回来了,七绝门的人不向外透露客人信息,他亮出身份人家也不买账。一个江湖门派,敢公然跟公门中的人叫板,背后定有势力撑着。不过,我估计他们背后的势力应该不会是雍王,雍王府有自己的江湖势力,还不至于上七绝门去买凶杀人,你看呢?”
  “不好说,平南王府有两位侧妃,两人都有嫌疑,只不过当家主事的闵侧妃嫌疑最大。毕竟我们母子的存在,要说涉及到了谁的利益,她和她的女儿首当其冲。”
  “有没有可能……”简宁抬眸看他,“那个什么耿将军,只是闵侧妃私下打发他来设法铲除我们母子,我是假设要害我们母子的人是她的话,她并没把这事告知雍王,只是她单方面的行为,你认为有没有这种可能性?”
  “不排除这种可能。要不我去找霍锦成聊聊,实在不行,我上趟京城,到时替他押酒我亲自去,到了京城我再替你打听一下。”
  “还累得你跑趟京城,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跟我说这个,我可没拿你当外人,说到这我还有件事告诉你。”马福全把自己前世结过婚,有个女儿的事,讲给了她听。
  他说到武娟和田氏生得一模一样时,见简宁一点意外的反应都没有,不觉纳闷,正要问她,简宁先说了。
  “我知道,我有天做了个梦,梦到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她没把梦到的实情告知马福全,因为她也不确定马福全会不会哪天又莫名穿回去。再一个,田氏如今怀有身孕,不确定的事说出来只能徒增烦恼,搞不好还影响他和田氏的感情。
  从个人感情而言,她和武娟没有交集,自然更倾向于田氏。她只告诉马福全,梦里她见到他和身着现代装束的田氏,带了个小女孩在逛街。
  马福全眼神一下黯淡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某一天,有机会再回去我们那个世界,你会愿意回去吗?”
  “……你呢,你选择留下还是回去?”
  简宁摇头:“如果可以回,我还是愿意留在这。”
  “为什么?因为丁有田?”
  “嗯。还有我们的四个孩子。”
  马福全点下头,他没说自己是愿意回去还是愿意留下,简宁也没问。
  马家院子里,马小麦又在当老鹰,马小米当老母鸡,大宝大妞还有常氏家的小儿子,以及大丫小丫和二妞三妞都在当小鸡,一帮孩子玩得兴高采烈,独丁盛一个人坐在廊上草垫上,闷闷不乐。
  他不时偷瞟大宝他们几个,四小只笑得越欢畅他心里越难过,似针扎一样。
  在他知道丁有田被皇上授予特权,往后可以见官不跪,又得了半顷良田后。再想想自己早逝的爹,还有家中至今背负的债务,他恨极怨极,心里再也装不下滔天的愤懑和委屈。
  借故回家加件衣裳,他独自跑去后山他爹坟前,趴在坟头上呜呜咽咽哭上了。
  不知哭了多久,一个声音在他脑后响起:“哟,小弟弟,谁欺负你了,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哭啊?” 第343章 给你毒药   突如其来的问话声把丁盛吓一跳。他抹把泪,转过头,见问话的是个和他娘差不多年纪的妇人。头上包块蓝花头巾,看着眼生,虽是村妇打扮,给他的感觉却妖里妖气,不像个正经人。
  他起身准备走,那妇人横跨一步挡住他,“哟,我好心问你话呢,怎的不理人呀?”
  “谁稀罕你的好心?”丁盛闷声甩给她一句,抬脚又待要走,结果一头撞在那妇人怀里,臊得他脸一下红了,那妇人却咯咯笑起来。
  花枝乱颤的。
  “小弟弟,这里面躺着的是你爹吧?”笑罢,她指指他身后坟堆问道。
  “是何人与你何干?我同你素不相识,何故一再阻我去路?”丁盛捏紧双拳,眼底浮上怒色,“人人都想踩我一脚,是瞧着我好欺负么?”
  “你要这么想我可就错了。别人我不知道,可我最是心善,平生最看不得他人受欺负。”
  “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姐帮你报仇。”她说着,一只手搭在了丁盛肩上,“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受啥也不能受气,谁给我气受我就搞死谁!搞不死我咬都要咬他一口肉下来!否则变个人干什么?还不如做猪做狗,变个畜生呢!”
  她说得义愤填膺的,还呸了口,一副要替丁盛出头的样子。
  丁盛肩膀一矮,甩开她手,退后一步,盯着她道:“你有什么办法帮我?你会武功,打得过她不成?”
  “傻子才用武力,想出气不一定非得跟别人打个你死我活,聪明人可不会这么干。你瞧,这是什么?”她自怀里摸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晃了晃,“瞧见没,只需一滴,滴在喝的水里也好,吃的饭食里也好,立时就能看着仇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而死。”
  “小弟弟,你说,有什么比亲眼看着仇人活活疼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用受任何累来得痛快的事呢?”
  丁盛两眼盯着她手中的小瓷瓶,心咚咚狂跳,他吞咽了口口水,“你这个,真有你说的那样灵验么?”
  “自然有。这药炼制起来老费劲了,一般人我可不舍得给他,也是姐姐跟你有缘,今儿走人家想抄近道回去,不然还撞不上你。既叫我撞上了,姐姐我这人又最是心善,少不得要帮你一把。”
  “喏,这个送你了,藏好哦。”
  她抓过丁盛手,把瓷瓶放在了他手心里。
  丁盛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山上下来的,到家后他一颗心还在狂跳不休,好半天才勉强平复下来。他换了件衣裳,揣着小瓷瓶去了马家院子。
  “丁承去哪了,可是回去了?”他去的时候没看到大宝,失望之余又悄然松了口气。
  “他和我弟小米温书去了,在他自己家。”马小麦问他,“你也要去温书吗?多没劲,今儿好不容易休沐一天,不如我们去山上打雀儿去,去不去?”
  “好啊好啊,小麦哥哥,去去去!”三妞没等丁盛表态,率先拍手跳起来,兴奋不已。
  “你们几个太小不能带你们去。”马小麦说着指指马小豆,“小豆子也不带他去,就我和丁盛去,我们要捉了活的回来送给你们养着。”
  马小豆一听不带他去,直接躺地上咧开嘴干嚎上了。
  “没意思,我不去,我回去拿书包,上丁承家跟他们一块温下书。夫子让我们试着以杂交粮的事写篇策论,我和他两个先讨论一下去,就不陪你上山了。”
  丁盛说完转身走了。
  大丫说要回去给菜地浇水捉虫,领着小丫和弟弟也回去了。
  丁盛回家取了书包,他到简宁这的时候,进院和常氏碰个正着。常氏提着一桶木炭送去医馆,看到他来,视线扫过他肩上书包,啥也没说径直朝医馆去了。
  她没理丁盛,丁盛也没叫她。自丁盛立下字据后,他有话都是让大丫传给常氏,令常氏极为恼怒。母子俩一直互不理睬。
  丁盛回头瞅了眼常氏,心里莫名有些愤怒,同样都是人,凭啥他娘要给大宝的娘做工?亏得他娘还做得一肚子劲!
  他心里那股邪火越蹿越高,憋着这股劲他去了东屋,见大宝一手拿本书一手负在身后在屋子里慢慢转悠背着书,马小米坐在桌前摆弄草棍在做着算术。
  丁盛站在门口,视线落到桌上的茶壶上,他攥紧书包带子朝书桌前走去。马小米看到他来,把椅子往右边挪了挪,又把桌上自己的书本草棍都扒到了右边,给他腾出一方书桌。
  他坐下,自书包里拿出书本,打开后,眼睛盯着书,一个字没看进去。他不时瞄眼桌上水壶,心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起来,连呼吸声都重了。
  “盛哥,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马小米察觉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侧目一看,发现他脸色也不大好,“要不要我叫我姑来给你看看?你好像病了。”
  马小米站了起来。
  “哪不舒服?”大宝也朝他看过来。
  虽然丁有田叮嘱过大宝,让他离丁盛远点,他瞧见丁盛脸色是不大好,还是走了过来,伸手欲去探他额头。
  “我没事。”丁盛头一偏,避开他手,“方才进来时我娘说了我几句,心里不痛快,没事儿,过会便好了。”
  “嗨,你娘说你几句有什么的,我娘还经常打骂我们几个呢。”马小米老神在在地拍拍他肩,“没事,你看我哥,挨打骂最多,你几时看他放在心上过?我们都不在意。”
  “别跟你娘置气,你娘挺不容易。好好把书念好,等你将来做了官儿,你娘就轻松了。”大宝比他小几岁,说出来的话却跟个老大哥似的,丁盛有心回怼他几句,你娘从来不打骂你,更不冷落你,你哪里知道被自个娘打骂冷落的滋味。
  不过,话到嘴边他忍了回去,因为他看大宝撂下了书本,“你去哪?”他问他,声音都忍不住带出轻微颤音。
  “可是上茅房?”马小米也起了身,“一起去,盛哥,你去不去撒尿?” 第344章 心有不忿   丁盛按捺住心跳,摇了摇头,转目看向书本,强自镇定下来,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马小米搂着大宝出去了。
  丁盛见他俩没带上门,起身去关门,走到门口,丁有田过来了。
  “你俩去哪?”他喊住大宝和马小米,走到门口看到丁盛,他朝房里扫眼,“来温书啊,夫子叫他俩过去,你在也一块来吧。”
  “我俩先去撒个尿,就来。”马小米勾着大宝肩膀,扭头冲他说道。
  “撒个尿还要搭伴。”丁有田嘴里说着他俩,脑子里浮现从前自个和陈薏帆也是如此,常勾肩搭背一块去撒尿的情景,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快去快回,夫子等着考你们功课。”
  “马上。”
  马小米扯着大宝朝后院跑去了。
  “跟我来吧。”丁有田朝丁盛摆下头,“我,我也去上个茅厕。”他说罢,撒腿追上大宝他们,心里一阵后怕。
  方才他要不是起身去关门,直接往水壶里下药,极有可能会被丁有田逮个正着,这会子还不知会闹成啥样儿。
  不能想,想想都冒冷汗。
  他手板心都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丁盛总觉着暗处有双眼睛好像盯着自己一样,忍不住东张西望,鬼鬼崇崇的。
  茅厕里,马小米和大宝并排撒着尿,三人搂着衣摆,翘着臀,伴着滋滋的尿声,马小米问大宝:“我哥说他以后要当大将军,你以后想当什么?”
  “先说你,你想当什么?”大宝问他。
  “我爹说我是我哥的狗头军师,那我就给我哥当个军师吧,还给他掌管着钱粮。”
  “怪道你总在算术上特别上心,也肯下功夫,账房先生我看你做得,军师尚不好说。我爹可以,可以当个狗头军师,他歪点子多。”大宝难得说这样的玩笑话,还说得一本正经,惹得马小米哈哈大笑。
  他踮脚抖了抖,放下衣摆,“让你一说,我都想拜你爹为师了,可你爹连童生都没考上,还是算了。”
  大宝放下衣摆,瞅他眼,淡淡说了句:“他会考过的。”
  丁盛尿完,跟在他俩身后出来,又听马小米在问大宝:“你还没说你想当什么,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不兴耍赖不说。”
  马小米话落,马小豆跟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谁想当什么?”
  “你二哥说……”大宝看眼马小米,“你大哥想当大将军,他以后要给你大哥当狗头军师,问你想当什么?”
  “我当……”马小豆挠挠头,“我当我爹娘的儿子,当我娘肚子里的小妹妹的三哥。”
  他这话逗得马小米哈哈大笑,他自己也跟着乐,连大宝嘴角都弯了起来。
  丁盛看着他们,忽然有些羡慕他兄弟俩,羡慕他们活得轻松自在,无拘无束。
  “盛哥,你想当什么?”
  冷不丁被马小米点名,丁盛惊得暗一哆嗦。
  “我要当季大人那样的员外郎。”他其实也不知道员外郎是个什么样的官,更不知道是多大的官。
  不过人家是京城里来的官,连府台和刺史大人都随侍左右,还有县令和镇君一个劲的点头哈腰,他估摸员外郎是个很大很了不得的官了。
  丁盛暗想着,要是有朝一日他当上了这样的大官,衣锦还乡时里正和族长还有全村村民,到时不知会如何讨好巴结他?
  正想着呢,却听大宝道:“员外郎是户部最低的官职,要当就当户部尚书。”
  “尚书是什么官?最大的官吗?”马小米问。
  “户部最大的官。”大宝道:“掌管整个大宴国的田地、赋税、俸饷还有册籍等。”
  “哇,大宝,你怎么知道的?好厉害。”马小米不知道,大宝之所以清楚这些官职,还是太傅他老人家在这的时候跟他说过,“这个官我喜欢,我要当这个官。”
  马小米嚷嚷道,他想着等他哥日后当了大将军,手下肯定老多人了,每个人都要发俸饷,造册籍,他得当这样的官才能替他哥打理好这些事,才能让他哥省心。
  “那我当你这个官的弟弟。”马小豆撒完尿追上来听到后大喊道。
  “你本来就是我弟弟,蠢死了你!”马小米踢了他一脚,又骂了声:“笨蛋!”
  “我才不是笨蛋,我找瑶瑶玩去。”马小豆一溜烟跑了。
  正屋里,莫夫子和丁有田聊得火热,对着丁有田笑得脸上褶子都乐开了花。他这学生厉害了,往后居然可以见官不跪,够他吹好一阵子牛逼了。
  明月陪坐在她娘边上,小门小户没那么多穷讲究,不像高门大户里,女眷还得女主人在内室陪着,简宁也没那功夫。况且他们家现今也没那条件,还有个专门接待女客的地儿。
  “夫子好。”大宝领着马小米和丁盛进来了。
  “好好好,快来,来夫子这边坐。”莫夫子起身拉过大宝,把他摁在自己边上坐了,视线扫过马小米和丁盛,再又转回大宝身上,捋须点着头道:“听你爹爹说,你们三个休沐都在家温书,不错不错,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呵呵。”
  “都是夫子教导有方。”大宝起身,对着莫夫子揖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回道。
  “嗯。”莫夫子点点头,很是满意。
  马小米和丁盛也跟着揖了一礼,“谢夫子教导。”
  莫夫子更满意了,见他俩还站着,忙示意他俩也过来坐下,问了他们三个对明日的策论可有所准备,让他们粗粗讲来,讲错也无妨。
  三人依次讲过后,莫夫子着重表扬了大宝,明月也抿唇轻笑,“师哥。”她看向丁有田,“我爹总夸师哥聪慧,只是每每怯考,丁承却不似师哥这般,讲起策论头头是道,小小年纪难为他了。”
  “黄口小儿懂得什么,不过是在班门弄斧,夫子和师妹还是少夸他,以免他不知天高地厚,惹出笑话来。”丁有田嘴上这样说,面上却不自觉露出老父亲的微笑。
  丁盛心里很是不忿,在他想来,大宝定是事先得到过夫子的提点,否则怎会张嘴就来?说得那般流畅?
  又恨他先前说员外郎是户部最低的官职,他不知道的大宝竟都知道,一时只觉所有人都偏心大宝,还不是看他爹娘会赚钱,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
  他越想越气,恨不能立时把小瓷瓶里的药水灌进大宝嘴里,看他还得意不! 第345章 害人害己   简宁在里屋给明月娘打包药,她在医药库里拿了头孢克肟片,阿莫西林和消火利胆片以及排石颗粒。拆去原包装另用粗纱布袋分类装好束紧,她拿上药掀起一角门帘出来,从她所在位置角度正好看到丁盛眼中的狠厉。
  触碰到简宁视线,丁盛忙低了头。他有些儿怵简宁,自从亲眼目睹她在马福全家,以一己之力干翻丁有旺和老三老五,又医好他爹的痨病后。他对简宁敬畏之余也莫名有些犯怵。
  尽管低了头,他还是感觉到简宁锐利的目光在他面上扫了几下,隐有种被简宁洞穿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但随即,他又宽慰自己,简宁再厉害也不可能知晓他身上揣有剧毒药物。不过经此一吓,倒给他提了个醒,他惊觉自己险些因为心急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先前房里就他和大宝还有马小米三个人,他要下了毒,肯定脱不了嫌疑。
  好险!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不能把自己陷入险境,须得等待时机,不能让任何人怀疑到他头上。
  毕竟,他还要念书,他爹生前一心指着他能把书念出来,将来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他爹患病那几年他陪着他爹尝尽了人情苦暖,他爹是这世上唯一器重他看好他并心疼他的人。
  他不能让他爹失望,不能为了搞死大宝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他要好好活着,睁大眼看着害他爹的人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丁盛偏执的认为,他爹是被简宁给害死的!是简宁偏心三娘不向着他爹,才导致他爹忿忿不平最终酿成惨祸,害了别人也害了他自己!
  都是简宁的错,做为儿子,他只是替他爹讨回公道,一报还一报,他不停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临近中午,马福全同着霍锦成和卫东来了,族学里的陈夫子听闻莫夫子在丁有田这,也同着族长和里正一块来了。
  里正和族长带了米和一腿猪肉半筐青菜来的,吃饭人多,田氏常氏都留下帮着做饭了。翠姑是个爱凑热闹的,她也想留下,让里正给轰回去了。
  简宁同着田氏常氏一块忙活饭菜时,想着马福全一家都在这吃,也不多常氏家的几张嘴。尤其丁盛又是个心思重的人,便让大宝去把大丫小丫和丁强都叫了来。
  常氏家的几个娃来后不久,马小麦也来了,他同着村里其他半大的孩子去山上挖了好些枳椇来,这玩意也叫野鸡爪子。根部和鸡爪子非常相似,果肉不多,吃起来味道甜甜的,还有嚼劲,是乡下孩子最爱的零嘴。
  马小麦绞上一桶水,倒进盆里把挖来的枳椇全部洗净后,由他统一分发给全体小孩,“这是小米小豆子的,这是大宝的……”最后几个是他和巧凤的,“我给巧凤送去。”
  他揣上自己的,又拿上分给巧凤的去了医馆,丁盛几个也都拿了分给自己的嚼起来,桌上只剩下大宝和马小米的。他俩给毛球梳理完毛发在院里洗手。
  丁盛觉着机会来了,简直是天赐良机,简宁她们在灶房忙活着饭菜,他自己弟弟妹妹和大妞她们分到枳椇,一个个兴高采烈嚼着枳椇在廊上追逐嬉戏。见没人注意自己,他悄悄摸出小瓷瓶,把自己手里的一根枳椇扒开一点皮,滴了滴毒汁在白色的果肉上,尔后趁人不注意悄悄和大宝的掉换了。
  做完手脚,他按捺住心跳走去一旁,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丝后悔的念头,正犹豫要不要把那根枳椇拿回来扔掉时,丁有田从正屋出来了。
  “爹爹。”大宝甩着手上的水,迎上丁有田,小声问道:“下午夫子转去不?要是夫子他们转去的话,儿子同小米想跟去镇上。去看师公,听师公说书去。”
  “当心冻着。”丁有田见他和马小米袖子卷得老高,忙俯身替他俩扯下袖子,“想去吃过饭让三爷爷送你们去便是,用不着搭乘夫子的车。”
  “儿子这不是想着搭夫子的马车,路上还可以向夫子讨教一二么。”
  丁有田用两指夹住他鼻子晃了晃,“你爹我比夫子教得好。”
  大宝挣脱他,“那儿子告诉夫子去。”
  丁有田哈哈笑了起来,大宝也嘿嘿笑,看着他父子俩父慈子孝的这一幕,丁盛顷刻打消了心里的那点善念。
  从前他爹患病窝在家里的那几年,都是他陪着他爹,偶尔他爹高兴了,也爱捏他鼻子。
  想到他爹,丁盛有些想哭,他用力咬着牙齿把泪憋了回去。
  “二哥,宝哥,这是你俩的。”马小豆见马小米和大宝过来了,两手抓起廊上盆子里留给他俩的几根枳椇递了过去,“好好吃,你们快尝尝看。”
  丁盛见大宝接过了马小豆手里的枳椇,心又怦怦跳起来,他借故去上茅厕快步离开了。一来有不在场的证据,二来也防止自己突发善心,打掉大宝手里的枳椇。
  “好吃吧?”马小豆自己的三两下嚼完了,还意犹未尽,两眼盯着他俩,一个劲的问着:“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丁盛的弟弟丁强含糊不清地说罢,继续吮着自己的大拇指,也眼巴巴地瞅着他俩。
  丁强是老幺,比二妞三妞大半岁,常氏怀他那会丁平顺身子已不大好了,因担心生下个病秧子拖累一家子,她那阵子没日没夜干活想把娃给累掉,可天不遂人愿偏偏平平安安生了下来。
  常氏原以为这娃养不活,生下来只三斤多点,手掌都还没完全发育好,跟只小耗子似的。再加上她因焦虑奶水下不来,那娃就养成个毛病,总喜欢吮吸自己的左手大拇指,那截拇指让他吮得又白又细,常氏每每看着都揪心不已。
  “馋猫儿,分你一根,二回有好吃的还给我。”马小米分了根给马小豆。
  马小豆欢呼一声,大宝也分了根给丁强,“小强儿,这根给你。”
  他接过就往嘴里塞,吃得一脸满足,边嚼边扬面冲着大宝笑。 第346章 秋哥霸气   丁盛还没到茅厕就听前院人仰马翻起来,他脚下一顿,事已至此,他心里竟意外的平静得很,还抬头看了下天空。
  天灰蒙蒙的,他微眯起眼,仿佛看到他爹的脸隐在云层后正看着他。
  奇怪的是,他爹看去好像挺忧伤,不是该高兴吗?
  他就很高兴,他也应该高兴,想到害死他爹的简宁马上就会痛不欲生,他居然自己先掉泪了。
  怎么会这样?事情做都做下了,他该开心才是。他抹去泪,正打算真的去撒泡尿再出去看好戏,耳中就听到他娘常氏呼天抢地的哀嚎声!
  他心里猛咯噔一下。
  前院已乱成一锅粥,丁强只嚼了几口枳椇就倒在地上,翻着白眼,浑身直抽搐。等大宝他们几个叫喊起来,简宁同着常氏跑过来时他口耳鼻都在往外冒着血,没等她们跑拢边,他两腿急蹬几下,随后没了动静。
  常氏扑过来,一把搂起他哭得撕心裂肺。
  不管当初有多么不想要这个娃儿,也养到四岁了,就是养只小猫小狗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个娃儿!
  丁盛一脸惨白跑过来后,看着在他娘怀里一动不动,浑身到处喷得是血的丁强,愣怔片刻,忽发疯似的冲着在翻看丁强眼皮的简宁吼了起来。
  “你不是被人叫做神医吗?你为何见死不救?你救救我弟弟呀,你有能耐你就救救我弟弟呀!”
  简宁瞪他眼,还没说话,大妞先冲丁盛开炮了,“你弟要还能救我娘能不救吗?又不是我娘害了你弟你冲我娘吼什么吼?”
  大宝一脸凝重,他给大妞丢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别扰乱简宁查验丁强死因。丁强是吃了他给他的枳椇后出的事,但枳椇他也吃了,他们一帮孩子全都吃了,大家都没事,所以他不确定是不是枳椇的问题。
  要是枳椇的问题,没道理就他给丁强的那根有问题,要真是那样,那么这会死掉的人原本该是他。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像压了块铅坠,沉甸甸的。
  简宁用食指捻了点丁强嘴边的血迹,放到鼻尖下嗅了嗅,这时院外陆续涌进一帮村民。最近这段时间常有外村的村民过来丁贤村,大伙就是看见也不以为意。
  “娘。”大宝身子刚蹲下去,一只手挥了过来,手的主人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蹲下去,待要收回去时被马福全一把扣住了手腕。
  “哎哟,这位大爷。”被马福全扣住手腕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丁盛一脸悲愤的含泪看过去,正是先前给他毒药的那妇人。
  因害怕这妇人指认自己害死了自个的弟弟,他悄然往后挪了几步。
  那妇人被马福全扣住手腕并不惊慌,反搔首弄姿的一扭腰肢,冲马福全飞了个媚眼,“死样儿,莫不是想在众目睽睽下,与小妇人成就一番好事么?那来吧,谁怕谁呀!”
  “呸!不要脸,打哪冒出来的骚狐狸?看老娘不活扒了你的皮!”田氏怒不可遏,正待要扑过去,被简宁一把扯住。
  简宁又顺势拉过了大宝。
  “哟,这是你男人吧?怎么办呢,你男人好像看上我了,巧的是我男人正好死了,要怨便怨你没本事,守不住你男人,不如索性让与我。”
  她说罢,另一只手看似向马福全肩上搭去。马福全头一偏,她手落了空,藏在长指甲片里的毒针划了个寂寞。
  一声轻笑后,她快速反手又朝马福全脖子划去,与此同时,院子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这边有功夫在身的人,有简宁,马福全,霍锦成和卫东,对了,还有一个丁有田。
  他虽不会武功,但他会奇门遁甲之术。
  那边来的是五个人,四男一女,看起来个个都有点绝活,有使九节鞭的,有使双钩的,还有使判官笔的。
  两边一动上手,丁有田迅速把不会武功的都喊到屋子里去了,巧凤在医馆看到出了事,飞快跑去喊村民了。
  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村民不会武功,但架不住人多啊,人手一把锄头乱挖也能挖倒一个。
  里正和族长都陷在里面,她一喊,村民呼啦拖着锄头铁镐都涌来了。
  跑来一看,根本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院子里那帮人已明显落了下风。论武力值,卫东对付他们完全是降维打压,更别提还有简宁和马福全以及霍锦成这样一等一的高手了。
  另外还有果果和白眉,这一对冤家死对头,平时斗得家里乌烟瘴气,一旦来了外敌,这俩货一个空战一个陆战,竟然一致对外同心协力配合得天衣无缝。
  堪称完美搭档。
  秋哥都不用出手了,乐得盘踞在一旁作壁上观。
  月娥立在秋哥边上,她和丁有田一样做着外围警戒工作,虽然她也不会武功,但她和丁有田想的一样,只要自己人这边落败她会立马放出蛊蛾,所以这帮人就是来找死送人头的。
  前来帮架的村民将院外围成了铁桶,还有人爬到院墙上观战助威,村民纷纷举起手中锄头给简宁他们呐喊加油打着气。
  “不好,这老家伙棘手得很,像是大内高手,撤!”那妇人在江湖中被人称之为毒娘子,善使毒制毒,她扬手甩出了逃命毒烟。
  但没等烟雾弥漫开,秋哥双头一昂,两个蛇头暴涨,双嘴一张,悉数将毒烟全部吸进了嘴里。
  “哇,秋哥霸气!”
  “秋哥无敌!”
  马小麦和马小豆从屋内蹦了出来,两人早按捺不住,刚跑到廊上就被丁阳丁健给拽了回去。
  “不要命了,小兔崽子!”田氏没好气的一人赏了他们一拳,自己又忍不住往外打了眼望。
  “嘿嘿,想跑,没那么容易。”卫东见她居然敢放毒烟,外面还有这许多的村民呢,气得动了真气,“待咱家生擒了你这婆娘!”
  话落,他如只大鸟一般跃起,两手掌心赫然多出一双铁血掌。只听一声惨叫,毒娘子被他扣住双肩举起时,两边肩胛骨尽裂,被他狠狠砸在了地上,只砸得尘土飞扬,落地后半分动弹不得! 第347章 谁下的毒   卫东身形如电,跟着反手一掌,一招隔山打牛,将一苍髯如戟的汉子打倒在地。与此同时,白眉和果果再次上演完美配合,果果搞了出声东击西,白眉瞅准机会,一个俯冲过去,啄瞎了和简宁缠斗的使判官笔汉子的左眼。
  得手后,这俩货一个迅速飞开,一个蹿到了秋哥背上。
  在围观村民的喝彩声中,简宁一个飞身斜踹出一脚,正中那汉子右脸颊,跟着一个旋风腿将其打翻在地。果果飞快跑来叼走了汉子的一支判官笔。
  剩下一支被简宁一脚扫飞。
  另外两个刺客见同伴落败难免心浮气躁,让马福全和霍锦成抓住破绽,一举击败!
  “当家的!”简宁一脚踩在那汉子心窝上,扬眸看向丁有田,“这一拨又一拨,没完没了,你说咋整?”
  丁有田让她一声当家的喊得心口一热,当即中气十足的大声道:“上京!杀进王府讨要说法去!”
  围观村民闻言顷刻炸了窝。
  京城?王府?在村民心目中无异于天上宫阙,那是他们凡人能去的地方?
  怎么个情况,怎么扯到京城和王府了?
  还有这几个生面孔又是怎么回事儿?村民们纷纷交头接耳,谁也不清楚是怎么个情况。
  有跑去问里正和族长的,他俩同样摸不着风,连田氏都不清楚简宁和王府的关系,知道的仅马福全和卫东几人。
  村民们不傻,丁有田是他们丁贤村土生土长的,有村民很快联想到简宁头上。她原本就是老丁头在集市上买来的,老丁头对外一直说是看她可怜,花了银子买回来的。
  乖乖,居然买回一个王府里的人。
  一时间,村民们说啥的都有,有说简氏是王府大小姐的,有说她是王府逃出来的小丫鬟,前者占多数。消息传到老丁头耳里,他一口否决。
  “那穷馊馊的样儿咋可能是王府里的大小姐?穿得破破烂烂的,跟个叫花子似的,绝不可能!”
  话是这么说,老丁头心里却犯嘀咕,简氏可是识得几个字的。当初他捡到她时她看去不过七八岁左右,真要是小丫鬟那么小的人,哪家主子吃饱了撑的会教她识字?
  老天爷啊,简氏要真是王府里的大小姐,他岂不是丢了个大金疙瘩?
  不会不会,他跟着宽慰自己,搞不好是个大麻烦,要不怎会平白招来杀身之祸?丢弃是对的,他可不愿承认自己大错特错,那样他肠子都会悔断。
  丁有田一个见官不跪已经够他悔的了,他才不想悔上加悔,那样他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不会的,老丁头连连劝了自己不下一百遍,心里方安定下来。
  他这里把自己劝得明明白白,那头霍锦成和卫东还在劝简宁和丁有田,他俩此时要撂挑子杀上京城去,以马家和他们家的关系,马福全岂会袖手旁观?他们要撒手不管了,他订的上千斤酒咋办?河边工地那边又咋办?
  “听我说,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待王爷转来,一定会前来丁贤村,事情到时一定能水落石出。要真是王府内宅搞的鬼,不消你出面,王爷定会料理干净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霍锦成不遗余力劝说着简宁。
  “此事须从长计议,依我看,待酒酿好,届时王爷若还困在边关,送酒上京你们都一块去。实不相瞒,这些酒都是朝中重臣托我代买的,倘或刺客事件有雍王在后面推波助澜,少不得还要找各位大臣帮着说话,故而等酒酿再去岂不是更好?”
  “锦成说得没错。”卫东点点头,“雍王母子深得皇上宠爱,若雍王掺杂其中,不依靠朝中大臣很难将其扳倒。”
  简宁先前也是气着了,光天化日之下那帮人就敢闯进来行凶。气过头冷静下来,她也知道此时杀上京去不妥,大宝还要念书,丁有田三月也要参加童试,京城不着急去,但七绝门得解决,不然谁知道下一拨刺客几时又会冒出来。
  今儿死的是丁强,明儿不定......
  想到丁强,简宁把大宝喊了进来,详问起丁强出事的原因。大宝摊开手掌心,丁强倒下后,他没敢再吃枳椇,他把自己剩的半根还有丁强吃剩的大半根都捡了起来,用帕子包着。
  “这根是我吃过的,我找巧凤姐用银针试过了,没毒。这根是我给小强儿的,针变黑了,有毒。”
  “娘,小强儿是不是我害死的?”
  大宝说完,没能忍住泪,他想着要是自己不给丁强,这会丁强就还活得好好的。他越想越难过,泪水无声淌了一脸。
  简宁忙拉过他,搂在怀里,“你若知道有毒你还会给他吗?”
  大宝摇头。
  “所以,不是你害的他,毒也不是你下的,你在哪拿的那玩意?”
  大宝看向马福全,马福全眉头一拧,“小麦给你的?”
  “不是。是,小豆子。”
  马福全把马小豆叫了进来,让他说下在哪拿的,马小豆道:“在盆子里拿的啊,我哥分的,我们都吃了,就我宝哥和二哥没吃,我就拿给他们了。”说着,他还复原了当时的情景,“我这个手拿的是给宝哥的,这个手拿的是给二哥的。”
  “去叫你二哥来。”
  马福全让他把马小米也叫了来,马小米剩的枳椇巧凤同样帮他验过,没毒。没毒他也不敢吃了,扔了没要了。
  “盆子当时放在哪还记得不?带我去看看。”马福全和简宁他们跟着马小豆去看了摆放盆子的地方,就在廊上。
  马福全抬头看了看,简宁家的屋顶翻新过,轻功好的人是可以趴在上面往下面盆里下毒的,但下毒怎么可能只下一根?还下得那么精准?
  “下毒之人不会冲着我家小米,目标应该是大宝,问题是当时盆里除了大宝的还有我家小米的,下毒之人又是怎么知道哪些是大宝的,哪些是小米的呢?”
  丁有田扭头问马小麦,“你几时拿枳椇来的?当时院里可有其他人?”
  马小麦愣了下,仔细想了想,他摇头,“我没注意。”
  “就知道你要闯祸!”田氏一掌拍在他背上,“闲的你,没事挖那鬼玩意来,跟家消停待着能闷死你啊?不省心的东西,就欠收拾!”
  “干我何事啊?为啥打我?”马小麦委屈死了,声音不免高了几分贝,田氏没说啥,马福全脸一下垮了下来。
  “给你娘赔不是,谁允许你这么跟你娘说话的?” 第348章 崩不住了   马小麦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爹垮脸。
  他倒不是怕他爹垮脸了要揍他,而是他喜欢看他爹开笑脸。喜欢看他爹对他娘笑,对他们哥仨笑。
  在马小麦记忆里,从前他爹很少开笑脸,自那回受伤差点死掉后才开始变得爱笑,他喜欢爱笑的爹,不想因为自己惹得爹又变回从前那个不爱笑的爹,所以他老老实实跟他娘认了错。
  “这还差不多。”马福全道:“你娘没你吼她的份,要吼也只你爹我能吼,没你个小兔崽子吼的份。”
  田氏本来还挺开心的,当家的老爷们要镇不住娃儿算啥老爷们?她心里正美呢,就听马福全来这么一句,立时给他怼了回去,“你凭啥吼我?我又不是你闺女,就是你闺女也没你吼的份,我爹我娘都从没吼过我。”
  “我拿你当闺女,当闺女疼,这总可以吧?”
  马福全嘿嘿笑了两声。
  丁有田斜瞟他一眼道:“喂喂,听不下去了啊,过分了,这边上还有人呢。”
  “你有娘子的人有什么听不下去的?”霍锦成也朝他瞟眼,“要听不下去也是我听不下去才对。”
  卫东轻咳一声:“没人考虑咱家的感受么?”
  田氏嗔眼马福全,“都怨你,没个正形,快说说看,这毒谁下的?是不是那骚狐狸?我看一准是她!”
  想起那骚狐狸先前当众调戏马福全,田氏就恨得牙根痒,恨不能活撕了她。
  简宁已经抬脚朝马厩那边走去,卫东折断那五人的手脚扔在了马厩里,她想使点手段再审审那妇人,因为她心里隐有个猜测,先前丁盛望向大宝眼里的狠厉一直在她脑海里晃,她要去问问清楚。
  丁有田见她往马厩那边去也跟了过来。
  马福全几个都跟了来。
  结果,等他们到了马厩一看,那五人都死了,和丁强一样,口耳鼻都是血。
  田氏恨死那妇人,可看人都死了,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认定丁强果然是这几人害死的,死法都一个样,不是他们下的毒又能是谁?
  表面上看起来确实像是他们五人中的某一人下的毒,丁有田问了几个孩子,先前有没有看到这五人中的谁进来过自家院子?几个孩子都说没注意。
  这段时间来村里的生人多,上门来找丁有田请教杂交粮的外村村民也多,他和简宁暗地里已经防着有人在饮食和水源上投毒了。可千防万防也没想到马小麦会挖了野果来,这么点功夫就让人钻了空子。
  简宁想悄悄问下自家几个娃,事发前丁盛有没有靠近过放枳椇的盆子?想想,她还是放弃了,归根结底只是她的猜测,没确凿证据的事她要问了,没准吓着孩子。
  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丁盛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奈何没有证据,她只能再三叮嘱大宝,往后要更加小心谨慎,又拿了根银针给他,让他随身带着,在外吃什么喝什么都要事先用银针试下,确定无毒再食用。
  “妹子。”田氏过来东屋找简宁,“菜备得差不多了,我让小麦他爹帮着你一块炒下,我上常氏家看看去,去送送那可怜的娃,一会便转来。”
  “嗯。”简宁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尽管她没证据,可要真是丁盛受了刺客蛊惑给大宝下了毒,最终害的却是他自己的亲弟弟,他势必遭受良心上的惩罚。
  除非他压根没心,否则他内心好过不了。
  确实,丁盛此刻内心惶惶不安,他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手上不仅染了自个弟弟的血,还染了五个刺客的血。不管他表现得多么镇定,内心已如惊弓之鸟,看着他娘给丁强换着衣裳,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常氏推开。
  常氏对他的态度令他更不安了。
  他躲去后院菜园子里,想自己一人安静会,过去看到丁三爷抡着锄头在挖坑,他心里咯噔一下。他怀疑丁三爷看到了他给五个刺客下毒的事,并告诉了他娘。
  丁盛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几个刺客被扔去马厩后,简宁他们都去了正屋议事,当时他娘搂着他弟弟在饭堂里哭,饭堂里除了他们一帮孩子只有丁三爷父子,还有莫夫子一家和月娥。他因怕那妇人供出他拿了她的毒药,想害大宝反害了自己弟弟,遂壮起胆子去了马厩。好在那几人被折断手脚后都晕死过去,他往他们嘴里滴了一滴毒药,送他们全部上了西天。
  从马厩出来,丁盛恍惚看到有人闪进了简宁家的灶屋后门,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这会他越想越觉着闪进去的人像是丁三爷。
  完了,他心里一阵后怕。
  丁三爷挖好坑过来,看见他,顿了会,似乎想说什么,叹口气,抬脚进了里屋。
  常氏和赶过来的田氏已经给丁强穿好衣裳,见常氏拿块白布在给孩子缝制裹尸袋,丁三爷默默蹲去一旁,掏出烟袋,吧哒吸了起来。
  “三哥,坑挖好了?”常氏缝好袋子,问道。
  “嗯。”丁三爷点点头,按辈份,他是丁平顺的堂哥。
  田氏帮着常氏把丁强放进布袋里后,见她抱着丁强往后院走,便问道:“埋去哪,不跟他爹埋一堆吗?”
  “不必,活着时他就不待见这孩子,让孩子安安静静地投个好人家去吧,来世再不要投到穷人家受这般苦,也算解脱了,未必是坏事。”
  常氏一脸平静。
  丁盛要帮着埋丁强,常氏一言不发又把他扒拉开了,依旧是丁三爷帮着埋的,就埋在自家后院菜地里。
  埋了丁强,常氏下午照常去简宁那上工,到了晚上,她回家还是不搭理丁盛。不骂他,也不和他说话,始终一张冷脸对着他。
  丁盛自己绷不住了,整个下午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他在他弟弟坟边坐了一下午,想了很多。他娘怀上丁强没几天他爹就被郎中断定患了痨病,他爹常说丁强是个讨债鬼,自己的病是丁强克的。
  他爹不喜欢丁强,他也不喜欢。
  可不喜欢也是他弟,他没想要害死自己的弟弟。到了夜里,他躺在他和丁强睡的那张床上,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娘抱着他弟一身是血的画面。
  他受不了了,睁眼一下坐了起来。
  却见他娘常氏站在他床边,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第349章 值得敬佩   知子莫若母。
  丁盛以前就很少上简宁那儿,他性子随他爹,敏感多疑。一面瞧不上别人,一面又生怕别人瞧不上自己,很多时候都跟个蛞蝓(鼻涕虫)一样,龟缩在壳里,小心翼翼窥视着周围人的动静。
  今儿他一反常态,跑去找大宝温书,常氏当时瞧见他来心里就暗觉奇怪,不过也没多想。直到丁强出事,他突然不知打哪冒出来冲着简宁嘶吼,她心里就暗生疑惑。
  常氏忍着失去小儿子的悲痛,一路冷眼瞧下来,丁盛一系列反常之举令她越发生疑。下午她去简宁那上工,得知几个刺客和丁强死状一样后,她心里更忐忑不安了。
  到了夜里,她听着丁盛在里屋床上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过来决定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因为她也搞不懂,那致人死命的毒药丁盛打哪搞来的!
  事实上,在常氏决定来找丁盛时,她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但此刻当她站在丁盛床前,对上自己大儿子的视线,她心里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她深深看眼丁盛,转身欲走。
  “娘!”丁盛低声悲怆地喊了声,随后滚下床抱着常氏腿跪下了。
  常氏仰面阖上双目,无须其他更多言语,她心中已然明了。隔会,她缓缓转过头,她转得那样艰难,脖子活像一只被废弃千年的木轱辘般,只差没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了。
  “撒手!”
  她声音很轻,目光冷彻寒骨。
  丁盛看向他娘,泪水糊了满面,在这样一个万籁俱静的冬夜里,他抱着他娘的双腿,瑟瑟发抖。恍惚间,只觉滔天的恐慌席卷着窗外浓重的夜色,顺着窗棂漫进来,沉沉压在他心上。
  他感到了绝望,无边无际的绝望!
  “娘!你已经失去一个儿子,难道你还要再失去一个儿子吗?”他颤声问道。
  “娘你千万莫舍弃儿子,从今往后儿子好好念书,定为娘挣来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娘你千万千万不可放弃儿子呀!”
  他泣不成声,死死抱着常氏双腿,低下了头。
  良久,常氏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我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不是嫁给你爹,而是……”常氏的话,仿似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送你念书!”
  她语意里透出的决然与寒凉,如淬了水的皮鞭狠狠抽打在丁盛心上,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娘!”他突然爆出一声嘶吼:“你不能亲手毁了你儿子的前程啊!你不能你不能啊!儿子会恨你一辈子!一辈子都记恨你的,娘啊!”
  大丫和小丫被惊醒,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丫紧紧搂着小丫,小姐俩躲在被子里竖起耳朵听着里屋里的动静,大气不敢出一下。
  “随你。”常氏抽出一只脚,再又抬脚踹倒了他。
  有关他如何弄到毒药,又为何要害死了那五个刺客,她已不想再问,更不想再知道。
  这个儿子废了,她若供他继续念书,将来他要真做了官儿,不知还有多少无辜的人会深受其累。
  她宁可白养着他,哪怕他什么也不做。她活一日,养他一日,哪日她死了,两个女儿愿意养他养他,不愿意养他,死活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这一夜,丁盛拥被在床上坐到东方破晓。
  天光微亮,他下床洗把脸,收拾好书包,早饭没吃,径直去了镇上学堂。马车也不坐了,早晚都步行,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每日独来独往。
  常氏也照常在简宁那上工,只是她话少了,有时整天都难得听她开口说一句话,干活比从前更利索了,终日跟个陀螺似的没有一刻闲下来。
  田氏他们几个只当她是接连丧夫失子才这般,只简宁打丁盛不再乘坐她家马车上下学隐猜到几分,她决定找常氏好好谈谈。
  晚上收工前,简宁说去官府奖给他们家的半顷良田地去看看,出门后她却往番薯地那边去了,那边是田氏常氏回家的必经之路。
  番薯已经全部收完了,简宁在这片地重新种了易生长的药材,田氏同着常氏过来看到她,田氏扬声问道:“你不是看那半顷地去了,咋又转到这儿来了?”
  “临时想起配药丸要点芦荟,我过来割一点。”简宁把百草间里的芦荟移栽了一些到地里,这玩意易养活,而且具抗感染的功效,能清热败火,排毒消炎,还能促进伤口愈合,降低伤口疤痕的形成。
  她每回给二妞三妞脸上涂抹的伤痕胶,里面就含有大量的芦荟成分。
  田氏不明就里,还当她真是来割芦荟,常氏心知肚明,猜想简宁只怕是专门等在这堵她的。
  “你先走吧,我同简妹子有几句话说。”常氏让田氏先走,田氏误以为她要找简宁支工钱,可能觉得当着自己的面说拉不下脸,便笑嘻嘻的先走了。
  待她走远,常氏也不看简宁,她视线落在开有嫩黄色花瓣的芦荟上,声音空灵而又缥缈。
  “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害人,也不会再给他交下半年的束脩,我权当没生养过他。”
  简宁低了头,暗叹声,再又抬眸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我还是那话,有困难随时跟我说,能帮我定会帮你。”
  常氏闻言,转过视线,看向她,“多谢。我谢你还肯用我,若非为着我两个闺女,我也不能厚着脸皮继续在你那干下去。”
  “我知道。”简宁也转过视线,对上她眸光,“别多想,在我心里你和田姐姐是一样的份量,你们都是我的好姐姐。儿女都是一样的,闺女只要养好了,同样中用,将来也能靠得住。”
  不晓得是不是简宁的心理作用,她这会看着常氏,感觉从前她面上的苦相已消退淡化。
  “好好抚养你两个闺女,你的福气在后头。”
  “嗯。”常氏点头,唇角隐弯起一点笑意,“那我走了。”
  简宁望着她背影,她走得从容坚定,哪怕生活赋予她再多的磨难,她依然坚韧不倒,顽强向上。
  这样的女人,她敬佩。
  直到暮色与常氏背影渐融入一体,简宁才转身,步履轻快的朝自家柴门农院走去。 第350章 危机暂解   丁有田在灶屋炒菜,巧凤和大妞在生火,月娥因简宁不在,为避嫌进灶屋打个转出来了。简宁进院看见她托腮坐在廊上,默默盯着和果果在玩闹的秋哥,不知在想什么。
  “坐这儿不冷吗?”简宁进去她居然毫无察觉,似看痴了,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噢,不冷。”她站了起来。
  “佳佳和瑶瑶呢,在她们屋里还是跑出去玩了?”简宁四下望望,没瞧见两个小家伙,刚要喊,月娥笑道:“在屋里翻花绳,我去帮你做饭。”
  “不用,累一天了,就自家几个人吃饭,用不着帮忙,我去做。”简宁话刚落音,马福全和霍锦成还有向前走了来。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简宁问。
  几天前,镇衙来人把五名刺客尸体带走了,马福全也将刺客光天化日闯入农舍行凶一事,上报了何县令。丁贤村是皇上亲笔御赐的村子,这事经县衙连夜报到州府后,府台方大人极为重视,天刚明就同着霍锦成去找了握有军政大权的刺史。
  马福全给简宁发送了消息,告知她刺史大人率兵围了七绝门在达州郡内的分舵,马福全的特捕队也参与了此次的剿灭行动。
  “只跑了舵主,其余人等或死或被擒,经审问,据下面一个副堂主说,找上门自称耿将军的人戴着面具,身高体型应该就是我见过的那人。”
  马福全道。
  “别担心,分舵被官府摧毁,一时半会他们不会死灰复燃,江湖上的人想必也不敢再轻举妄动。”霍锦成也道。
  “不过还是不可大意,该防范还得防范,夜里我和师父还是依旧歇在医馆,这样有个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二。另外,我让向前明儿就启程前往京城,去打探一下七绝门总舵与朝廷有无牵扯。”
  简宁点头,“还没吃饭吧,我去炒菜,你们先坐会。”
  不用她吩咐,月娥已经去准备茶水,她进到灶屋,看到丁有田直接用手折断几个辣椒就要往锅里放,紧急制止。
  丁有田做饭一贯这样,为图省事,一应配料他从不用刀切,都是直接折成几段往锅里扔。只管炒熟,不管味道的。
  “把锅子先端开,你去陪马大哥他们,我来做。”简宁取下挂在门后她自己用花布做的围裙,边系边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用刀切成丝能难死你啊。”
  这些辣椒是简宁种在百草间里的,这个时空还没有辣椒,她是无辣不欢的,她原来就在百草间里种有辣椒,为的是出任务蹲守时防打瞌睡栽种的。
  丁有田不大吃辣椒,但他喜欢菜里带有辣味,尤其是肉炒辣椒,他端开锅子道:“丝切得再好看也是要进肚的,左右都是吃,管它好看不好看的。”
  “衣裳左右也是穿,反正都能御寒,从今往后也不必费事给你做衣裳了,你就裹粗布麻袋好了,省得糟蹋好衣料。”
  简宁系好围裙,拿过刀,哚哚切了起来。切好转眸见丁有田还站在她身侧,她眸一扬,“还杵在这干嘛,不去陪客?”
  他微一笑,“看你切菜是种享受,又快又不会切到手指。马大哥他们都是常来常往的,不用陪。我来生火吧。”
  丁有田把大妞和巧凤赶走了。
  前回他在霍锦成面前说了大话,简宁一直没找他茬,他以为简宁是憋着大招等着秋后找他算账呢。结果白担了几天心,简宁似乎都忘了那天的事。
  不过他还是打算解释下,省得哪日简宁又翻出跟他闹,“那日我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同霍锦成说笑呢。”
  “哪日?”
  简宁知道他说的什么,故意装不知,她知道他是好面子,男人都有这通病,从前特警队里已婚的男特警大多都这样。
  她都懒得为这点破事跟他置气。
  丁有田不信她真不记得,“就是霍锦成来那日,我说你要不贤我早将你扫地出门这话,我,我吹牛的,你别放心上。”
  “那我硬要放心上呢?你预备怎么办?”
  丁有田侧目看她,见她嘴角噙了抹笑,心一下踏实了,“你不会,我娘子是天底下最贤惠的女人。”
  他一高兴就忘形,说着还顺势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
  “小心我剁下你的狗头喂果果!”简宁手中菜刀舞到了他头上,果果恰好跑了进来,见状惊得一下立了起来,俩眼珠子都快暴出眼眶。
  简宁“扑哧”笑出声来。
  “你还真是养了个好狗腿子,瞧它那死样儿,好像我真剁了你它会扑上来活撕了我一样。”
  “果果那日还帮了你呢,它可不是我一人的狗腿子。不对啊,它也不是狗。”
  “反正你俩都狗得很,都不是好东西。”
  丁有田笑而不语,他起身自盆里捞了一大块风吹肉扔给果果。它忙叼起,又打量了一下他和简宁,好像是在确认是不是真的没事了,才掉头跑开。
  结果,它刚跑出灶屋门,头顶就被白眉狠啄一下,嘴里的肉片也被白眉打劫去了。
  气得它狂叫满院撵着白眉跑。
  简宁在灶屋都听到它头盖骨被啄响的声音,听着都疼,却不厚道地笑了。
  “那扁毛畜生我迟早拔光它的毛!”丁有田发狠道。
  “你敢!给你脸了是吧?”
  “单给脸可不成,两张嘴我都要,都是我的。”他嘿嘿笑了两声,这些天为着刺客的事,他一直跟大宝挤张床,简宁则在西屋睡,他想着七绝门被端了,暂时应该不会再有事,遂又提出,“今晚咱们回自己屋睡吧。”
  简宁还在琢磨他说的两张嘴是几个意思,是口误还是另有所指,要是另有所指是指的什么?她忽想到了,脸一红,又听他说要回自己屋睡,想也没想便啐道:“呸,你少做梦,今年你要不考个秀才回来,这家的门你都别想再跨进半步!”
  “当孤家寡人去吧你!”
  丁有田往灶眼里塞了根柴,拿烧火棍捅了捅,尔后瞟向简宁,笑道:“区区一个秀才娘子你就满足了?”
  “谁说光秀才了?咱家现在可拥有半顷良田,我说什么也算个地主婆了。”
  “对了,那半顷地你有打算没?”简宁问他。 第351章 挖塘种藕   提到田地,丁有田顿生感触,想当初他们一家被撵出来,半亩地都没分给他们。只分给五亩种不出粮食的旱坡地,丁有田至今还对那天的情形记忆犹新。
  如今,他们却拥有了五十亩良田。
  搁以往,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他内心一时百感交集。
  沉吟会,他道:“庄稼地自然还是该种粮食,从前二哥二嫂对我们一家多有照拂,眼下他们既分了家,拢共十五亩地,一家顶破天分到三亩。不如咱们拿出二亩地分与二哥,你意下如何?”
  简宁没意见,“权当还他们人情吧,可以。只是对外只说是他打咱们手里买的,不能说是赠与他的。”
  “这个自然。”
  简宁想想,又道:“另给老六三亩地吧,他眼看要说媳妇了,多三亩田产也好说门好亲事。”
  老六丁有兴是原身带大的,要是原身还活着,简宁想着原身多半也会这么做。
  “那我代老六谢过你了。”丁有田本也有此打算,只是没好张嘴,毕竟杂交粮是简宁告诉他的,她才是背后最大的功臣,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剩下四十五亩地,四十亩用来种庄稼,余下五亩地你拿来种名贵药材如何?”
  简宁笑道:“种名贵药材不成,只怕成熟了都是给别人种的,不如拿来种莲藕。藕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都很高,生藕性寒,能生津凉血,热藕性温,能补脾益血,而且还能做菜吃。”
  “就这么定了吧,挖个五六亩地的鱼塘,又种藕又养鱼,一举多得,到了夏季还能欣赏荷花。再一个,莲蓬的功效比藕还大,能消瘀止血,治疗皮扶湿疮,还有产后胎盘不下,制成药丸内服都可以,简直不要太好,浑身都是宝可以这么说。”
  “成,就依你。”丁有田摸摸鼻子,笑道:“说了这许多,我就记住一个产后胎盘不下,你打算几时待产,可有想过?”
  “说什么你都能绕到这上面,我真是服了你!想知道我几时待产,得看你争不争气,今年你要不能让我当上状元娘子,你就准备再熬三年吧你!”
  “又不是我一人熬,我就不信你永远不想。休怪我没提醒你,若敖坏了,日后你想用都用不了。”
  “我用你个……”简宁举起锅铲,话还没说完,霍锦成走了来,见状,他脚下一顿,“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丁有田道:“你既知来的不是时候,还不赶紧打转自去。”
  “不是时候也来了,来了总得把话说了。”如果可以,霍锦成真想踹他两脚,要知道,不是他的成全,丁有田哪能娶到和他订了娃娃亲的女人?
  狗东西,不识好歹。
  他心里暗骂道。
  “找我有事?”简宁问他。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旧年你做的扁食味道还不错,几时你再做一点,吃的时候别忘了叫我。”
  “这个容易,你要想吃我明儿就做。”
  丁有田轻嗤一声。
  霍锦成不满,“你嗤什么?”
  “我在自家嗤与你何干?我想嗤便嗤,你管我嗤啥。”
  “你分明冲着我嗤的,我如何问不得?”
  简宁一边抡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瞟了他俩一眼,“你俩属水火的呀,见面就掐,干脆去院里打一架得了。不过我有言在先啊。”她看眼霍锦成,“你要打伤我家相公,别怪我放果果咬你。”
  霍锦成猝不及防被简宁喂了一嘴狗粮,再看丁有田冲着简宁挤眉弄眼一脸嘚瑟的劲儿,他真是后悔一时嘴馋跨进这屋,他不过是来上个茅厕,路过顺脚拐了进来而已。
  他拂袖黑着脸出去了,在灶屋门口险些和月娥撞个满怀,月娥忙福了一礼,也没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两人错身而过后,霍锦成又扭过头,不想月娥也回眸看他,两人目光碰撞到一处,换了别的女子多半惊慌失措,月娥却不。
  她冲他微点下头,眸光坦然,没有一丝扭捏作态之举,依稀让他觉着有股子似曾相识的味道。
  是了,花氏也是如此。
  从前花氏总爱偷偷瞧他,当他察觉到花氏的眸光看过去时,花氏也总是点下头,从不会惊慌避开,眸光永远都是那么坦然。
  隔会,月娥来上菜,他不觉朝她多打量了几眼。
  饭桌上,丁有田跟马福全说起简宁想挖塘种莲藕养鱼这事,马福全道:“好哇,三月栽种,到了六七月就能开花,九十月就能成熟。三月栽种的话,现在就要开始动工挖池塘,只是耕地用来挖池塘不知官府允不允许。”
  在现代,根据土地管理法,耕地是明确禁止用来挖池塘养鱼的。马福全看向霍锦成,对这些霍锦成也不大了解,“应该可以。”他道:“既然田产给了个人,就是私产,要是不放心,明儿去镇衙问问也可。”
  第二天,简宁让丁三爷去镇衙问了,得到明确答复,个人私产只要自己愿意,可以。
  丁有田跟里正说后,里正觉着良田用来挖鱼塘糟蹋了,不如跟村民置换,打下粮食后让置换的村民用粮食补上差价。里正的提议,丁有田和简宁商量后一致同意,最后置换了六亩连在一块的田地,里正又出面帮他们召集村民,挑了个黄道吉日开始破土挖塘。
  与此同时,镇衙也开始给丁贤村修路,村道拓宽了,足以让三辆马车并行。
  老丁头得知,丁有田和简宁拿了六亩良田跟人置换,用来挖塘养鱼种植莲藕后又在家骂上了。
  骂来骂去就他和老孟氏骂得起劲,老二两口子得了丁有田给的田,自然不会多嘴,老大老三两口子也只是象征性的附和了几句。
  如今分了家,自己想吃啥吃啥,挣的钱都归了自己,往后地里打下粮食也归自己支配,小日子别提过得有多美。他们才没精力去骂人,非但不骂,哥仨还帮着挖鱼塘。
  不为别的,就为不白挖,每日都有工钱领到手。
  鱼塘挖好,里正又帮简宁请来了邻村有丰富经验的老农,忙活几日,莲子鱼苗都买来放入鱼塘后,春耕开始了,天气渐渐回暖,童试第一场县试也开始了。 第352章 望夫成龙   简宁在丁有田要去县里应试的头一晚,就把他第二天早上要穿的衣裳鞋袜都备好了,又叮嘱他焚香沐浴后早早安歇,养足精神以备考。
  丁有田自己倒是不在乎,不过一个童生试,对他来说十拿九稳,他反过来打趣简宁,是不是害怕他今年考不上状元得多熬个三年?
  毫不意外,他被简宁狠狠白了一眼。
  简宁打心眼里有些焦虑,毕竟他有连续三年未过的“前科”摆在那。她担心他有怯考症,只是不自知罢了。通俗点说,就是狗肉上不了正席。
  或许是田园生活过久了,她发现自己居然有了普通农妇的心态,也盼着夫婿能有出息,能出人头地。
  好嘛,别人是望子成龙,到她这成了望夫成龙。
  第二天,天还未破晓她就爬了起来,洗漱后揉好面特地为丁有田一人擀了面条,寓意面面俱到,不管考啥都发挥到极致。
  吃过早饭,她又亲自陪同他去县里应试。
  他们一行快到镇上时,赶车的丁三爷看到丁盛背着书包走在前面,背影和走路的姿势跟他爹一模一样,连看人的眼神都一样。
  有日,下着蒙蒙小雨,丁三爷见他没撑伞,好意喊他上马车。他当时看丁三爷的眼神丁三爷至今记得,他一直想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大的滔天恨意,仿佛别人借他米还他糠了。
  目光阴郁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这娃废了!
  一点不懂感恩,丁三爷以为他是因着丁强死在简宁家,故而心怀怨恨不再乘坐她家马车。
  他暗叹气,那日他听说几个刺客被折断手脚扔去马厩了,他担心惊着烈焰,想过去打个望,结果看到丁盛鬼鬼祟祟自马厩出来。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事后过去一看,几个刺客都死了。
  和丁强一样,口耳鼻出血,死得透透的。
  丁三爷没敢把他们的死和丁盛联系到一块,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儿,他不敢去想,但这事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他莫名对丁盛有些儿犯怵,说不上为啥。
  马车打丁盛身边过,丁三爷侧目瞅他眼,不想对上他阴冷的目光,整得丁三爷心里老半天都不得劲。
  他赶着马车绕去学堂,放下大宝和马小米后继续驱车前往县城,简宁原以为前来应试童生的只怕都是些小小少年,到后才发现比丁有田年龄大的都有好几个。
  “别紧张,思路理清楚了再下笔,考不上也没关系,大不了明年再考一次,别有心理负担。”
  考场外,简宁一再叮嘱着丁有田。
  “放心好了,你与三叔去县城逛逛,要不上马大哥家的镖局去看看,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再来这等我。”
  丁有田心里其实老感动了,也略有些儿惭愧,早知道应该早考个秀才功名的。进去考场时他又想起了秀姑,从前他去应试童生,秀姑总是对他说,考不上没关系,她有力气,能干活,爹娘不会不给他们饭吃。
  在秀姑心里,有饭吃才是头等大事,若是秀姑和简宁一样,盼着他能早日博取功名,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提前走了科举这条路。
  在他核对过身份进去考场后,简宁同着丁三爷打算去马福全的镖局看看,她正要上马车,瞧见刘瞎子和老六过来了。
  “四嫂,我四哥已经进去了么?哎呀,到底来迟一步。”老六跺脚,接着埋怨起刘瞎子,“都是你老磨磨蹭蹭,临来前还要拉泡屎,可不耽误了,早一步多好。”
  刘瞎子眼一翻,“关老瞎子屁事!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不成?”
  简宁笑道:“你俩怎么撞到一处的?”
  “刘叔昨儿就来了县里,歇在我那,他说我四哥今儿会来应试,我还不信,都没听四哥四嫂说起过,怎么我四哥突然又想起要应试了?”
  刘瞎子没等简宁开口,抢着道:“我可不是为着你四哥来的,老瞎子只是在镇上蹲得厌烦了,上县城里来逛逛,解解闷的。”
  “是是。”老六两手拢在衣袖里,胳膊肘朝他拐了拐,“你老反正说了算,你说是来解闷就是来解闷的,旁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你爱说啥是啥,光会嘴硬。”
  “老六!”简宁道:“不许跟刘叔这样说话,小心你四哥揍你。”
  老六晃晃脖子,瞟眼刘瞎子,不再吱声儿。
  “马大哥镖局后儿开张,这会我打算上他那看看,你们一块去不?”简宁问道。
  “不去!”
  刘瞎子和老六异口同声。
  “我俩昨儿就去过了。”老六胳膊肘又朝刘瞎子拐了拐,“我陪刘叔上茶楼听会书去,今儿我休沐,一会我回去把几张酒水单子拿给你,晚点我们再来此碰头。”
  “成,那我和三叔去马大哥那看看。”简宁先去商铺订制了一面镖旗,上书八个大字:“隆门镖局,镖镖必达。”
  付过定金,跟店家说好,后日一早取货,随后同着丁三爷去了镖局。他们到的时候,田二哥正指挥人在挂招牌,田氏的爹娘和几个兄弟也在。看到她来,田氏娘乐坏了,忙一把拽了她的手,“简妹儿,托你的福呀,我家老二……”
  “娘!”田二哥打断他娘,“什么简妹儿,人家是简老板,称老板,或者叫人老板娘也成,城里都兴这么叫。”
  田氏大哥缩缩脖子,也道:“没错,我听镖师管二弟叫东家,外人管二弟叫田老板来着。”
  简宁笑道:“没事,大娘,你就管我叫简妹儿吧,我喜欢听你老这么叫我。”
  田二哥先给简宁介绍了他们镖局请的镖头和镖师,又领着简宁和丁三爷参观了他们的镖局,院子挺大,武器架上摆满各式冷兵器,和简宁从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镖局,完全两种感觉。
  田氏的大哥三哥及两房嫂子都来了县城,在镖局做杂役,由于镖局的特殊性,需要所有成员绝对忠诚,所以上下成员基本都有血缘关系,或是性命相托的亲友。
  简宁的酒坊,也就是霍锦成订的上千斤酒,是他们镖局的第一单生意,田氏爹娘自不必说,她的几个哥哥和嫂嫂对简宁都是十分热情,却又不是那种过份的殷勤,反给人一种实在的感觉。
  田氏还真是命好,她的家人让简宁感觉相处起来很舒服,真正让她看到了什么叫父慈子孝,这样和谐的家庭想不发财都难。
  她准备告辞走的时候,田氏娘说啥也不干,非得留她用过饭不可,嚷嚷着让田二哥去酒楼订桌席面。简宁还记挂着丁有田的童试,正着急,马福全同着关何二位捕头来了。 第353章 感觉不错   “就知你一准在这儿。”马福全走来看见简宁,笑道:“我碰到老六和刘叔才知道你们来了,不够意思啊,一直没听你们提起这事,冷不丁就跑来应试了,你们这是搞突然袭击啊!”
  “好好说话,尽蹦些怪词儿,看人家简老板能听懂不。”田氏娘笑呵呵地嗔了他一眼。
  这要搁在从前,田氏娘和自己这个女婿都难得说上半句话,如今因着马福全变得随和,跟她亲近了,她同他说起话来才不像过去那样顾忌,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好惹恼女婿,连累女儿吃瓜落儿。
  简宁挽着田氏娘笑道:“没事儿,听不懂我猜也猜得到。马大哥自打经历过生死后人倒变得通透了,从前难得听他说几句话,现在呀,话多了,笑容也多了,我瞧着比过去好。”
  “可不是吗?”田氏娘拍拍简宁手,也笑道:“这人啊,打鬼门关走一路,又捡了条命回来,才知道换个活法儿。从前那脸一天到晚拉得老长,想是阎王爷看了都心烦,这才将他又踢了回来。”
  “你想啊,地狱里多的是苦脸,谁还稀得看他那张臭脸?”
  田氏娘一番话把大伙都逗乐了,马福全自己也呵呵笑,笑罢,他问田氏娘:“从前我真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
  “有。”这回接话的是何捕头,两人在镇衙一块共事好几年,他最有体会,“从前你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好坏香臭从来不吱声儿,如今这性情好多了,本事也见长。”
  “呵呵,本事倒没长,只是从前收敛着,没显摆出来罢了。如今既开了镖局,自然该让人知道我的本事,想劫我隆门镖局的镖就得好好惦量惦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田二哥道:“有你们特捕队在后面给镖局兜着底,道上哪个不开眼的敢劫咱家的镖?那不都得卖几分薄面,自古民不与官斗,妹夫你好歹也算个官儿,谁敢轻易招惹咱们?”
  他话落音就被他娘打了一掌,“少说浑话儿,越是这样越要夹紧尾巴,善的不欺,恶的不怕,这才是正理儿。”
  “是,老太太说得对,还是咱娘深明大义,高见!”马福全适时拍着马屁。
  简宁发觉他还真是变了,从前她可没见武队拍过谁的马屁,可见有些人还是可以改变的,只是看愿不愿意为了某个人而改变。
  好比丁有田,他也不是不能改变,甚至他能变得更好,只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推他一把。若没有外力推动,哪怕生存环境再恶劣,只要还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他就宁可跟个蜗牛似的缩在壳里,在自己那方自由天地里驰骋翱翔,得过且过。
  “二哥,娘,那我们走了,还得去街上巡视,今儿各镇前来应试的人多,这儿的事二哥就累着你多打点了。”马福全他们是路过剪刀巷进来打个望的,走前他又告知简宁,“监考的是何县令,一会考完我问下,就知道有田老弟考得如何了,你们中午就跟这吃饭,我们一会也过来。”
  “行,我过去接他。”简宁同着他们一块往前走,丁三爷也跟了上来。
  “把刘叔和老六也叫上,一块来。”马福全边走边说道,走到外面院子,他想起又改了主意,转头告诉田氏二哥,“去外面吃,酒楼我去订,就去张麻子那,鼎盛酒楼。一会你叫上爹娘大哥三哥他们,那地儿你知道。”
  “得勒,那你们走好,我就不送了,回头见。”田二哥止步,大声道。
  简宁和丁三爷从镖局出来,在前面路口跟马福全他们分了路,今儿县城里人多,连他们特捕队的捕头都要上街巡视。她上了马车,快到考场外,她挑起车帘,远远看到丁有田,他正在东张西望找寻他们。
  人群中他还是挺显眼的,颇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因着不是秀才,他穿的长袍衣襟不是左右开裾,而是斜部加以割截,缝缀,衣领也不能做立领,只能和商人一样,做无领的长袍。
  简宁看他志得意满的样子,猜想他这回应该发挥得不错,她放下车帘,暗吁了口气。
  马福全怨责她没事先告知他,她哪好说?万一又考砸了,让人知道他一连四次都未考过童生,他丢得起那个脸她丢不起!
  丁有田看见自家马车,紧走几步过来,掀起车帘,一脸笑意,“我还想着要是没看到你们,我就自己去剪刀巷,没想到转过眼就瞧见三叔。”
  “老四,这回考得咋样啊?”丁三爷见别的考生都还没出来,担心他和从前一样又交了白卷儿。
  他可是听说他交过白卷的。
  “咋样后日放榜便知道了,下午还要考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先找个地方落脚,吃了饭,歇会再来吧。”
  “刘叔来了,老六知道你来应试,特地休沐一天,今儿马大哥和田二哥他们做东,订了张老板的酒楼。”
  “我师父来了?”丁有田有些意外,从前刘瞎子说他能位及宰相,鼓动他爹娘送他去念书,可他念书后,刘瞎子话里话外又不赞成他走科举之路,喝醉酒了还常指天骂地,没想到今儿他师父居然支持起他来了。
  真是稀奇。
  他们到张麻子在县城的分店时,刘瞎子和老六先他们一脚刚到,老六本是回来取酒水订单的,听说马福全他们做东在这吃饭,他跟丁三爷打声招呼后便去后厨帮着提前安排去了。
  “老六如今是真出息了,这待人接物还挺有章程的。”丁三爷看他还知道把自己这个族中长辈放在眼里,不因自个给他四哥四嫂赶车而轻视自己,便断定他是个中用靠得住的。
  丁二蛋那老东西还是有福气的,除去老五,其他几个娃都还是不错的,上面几个虽不如下面的老四老六聪明,可能守住本份。
  庄户人能守住本份,孝顺爹娘就算不错了。
  只是不知道这回老四要能考上童生秀才,丁二蛋那老东西知道后会不会气得背过气去? 第354章 引发风暴   老丁头知道丁有田又去应试童生是在三天后,县里已经放了榜,丁有田以全县头名的成绩过了县试。
  消息传到镇上,镇君带人敲锣打鼓前来贺喜。
  镇君此举自是带有攀附的成分在内,丁有田才只过了县试,还要过了府试才算过了童生试,有了考秀才的资格。但即便这样,他也迫不及待搞了大阵仗前来道贺。
  因为丁贤村如今是方圆百里的香饽饽,名声在外,是全县人的骄傲。这可是皇上他老人家亲笔御赐的村子,丁有田更是在皇上跟前挂了号的人物,眼下又以县试头名的成绩过了第一关,做为一镇父母官他岂有不闻不问之理。
  虽然镇君有点攀炎附势,丁有田对他倒也没过于冷淡,就如他和秦薏帆那晚讨论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亲朋好友,当官的也不例外。
  为官者,能做到不贪,不鱼肉乡民,在人命攸关的大事上能做到不偏不倚,能保一方平安,已属难得。
  镇君虽有些儿纵容他的大舅子,但总的来说还是能为一方百姓做点实事的,是以丁有田也没给他冷脸。而对里正和族长来说,县官不如现管,俩老儿对镇君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族学里的陈夫子也跑了来,自荐待他参与院试时愿和莫夫子一块做他的保人。
  简宁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款待大伙,他们在这推杯换盏说得热闹不过,那边老丁头又在家里骂开了。
  现在家里肯听他训话骂人的,只有老孟氏和老五的几个娃儿,老大丁有旺起先还偶尔过来听他唠叨几句,后刘氏在老大跟前嘀咕几回后,慢慢他便不大来了。
  自打丁有田被皇上恩赐见官不跪后,刘氏高氏在嫉恨羡慕过后都认清一个现实,丁有田是他们男人拍马也赶不上的存在了。既然赶不上,无法比肩,索性搞好关系,捞点实惠的利益。
  如今老大老三都在暗戳戳的向丁有田示好,不是以亲人关系,而是以普通村民关系,见面也不称他老四或四弟了,都是和其他村民一样,称他有田兄弟。
  前番挖鱼塘,老大老三同着老二一块都去了,丁有田和简宁只要他们不和自己攀亲,摆正了他们自己的位置,也就不将他们拒之门外。反正给别的村民多少工钱,给他们也是多少。
  雇谁不是雇呢。
  老丁头和孟氏为此气得要死,大骂他们没志气,丢人现眼。可是分了家,各人奔各人的前程,他们骂他们的,哥几个也不听他们的了。
  悔啊!
  老丁头觉着自己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事,不是把丁有田一家分出去,而是在自己活着时让几个儿子都分了家。
  没分家时,他不发话,谁敢跑去老四跟前卖乖?
  合着他们哥几个如今倒有了往来,只单把他们两老摘除在外了?
  “一帮混账东西!”气得他背着双手在屋内团团转。
  “别急,老头子,这后面我听说一关比一关难考。”老孟氏盘腿坐在床上,安慰着老丁头,“这回指不定暗地里使了银子,贿赂了那眼皮子浅的狗县令。二回府试我不信他还有能耐,敢使银子去打点贿赂府台大人。”
  挺挺腰杆,老孟氏撇撇嘴,接着道:“我可听说了,旧年府台大人来那回,对他可没个好印象。”
  “瞧着吧,人家不给他穿小鞋就不错了!”
  “真刀实枪去考,他一准和前几回一样,你就坐等着看我说的话灵不灵吧!他要能中用,现在早当上官儿了,我们两个老的还能守在这乡下?不早跟着他去住那青砖大瓦房享清福去了?”
  老丁头让她劝得心里一下舒坦了。
  点点头,他背着两手道:“嗯,是这么个理,前几回县试都没过一次,短短大半年功夫,也没见他去学堂里再去识文断字,哪里就能一下开窍的?”
  他越想越觉老孟氏分析得对。
  “就他那样,打量里正和族长那俩老不死的抬举他,让他偷摸着去族学里教娃儿识了几个字,以为自己就真能当上秀才了?怪道说又起了心去应试,真是白日里做梦!”
  老丁头还真成了乌鸦嘴,让他一语成谶。
  丁有田继县试过后顺利过了府试,按大宴朝科举制度,过了府试即为童生,最后一场院试则是由皇上钦命的学政主持,院试是整个童试过程中最为严格的一场。
  丁有田先天便同着里正和族长等六名村民保人,再加上莫夫子和陈夫子两位秀才保人一同来了州府,天色微明他们一行就到了考场外等候点名,保人也得一同到场。
  验明身份,搜过身,确认没有夹带任何小抄后方准入场应试,中途不得离场,大小便都得在座位下的小瓦盆里解决。
  丁有田之前听秦薏帆说过,这一场考试天文地理算术都会汲及一点,往往要考一天时间,考场内届时会弥漫屎臭味,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被狠狠熏到了。
  原本简宁给他备了一只口罩,进场搜身时被没收了,他只得捏着鼻子作答。别的他答得挺顺挺快,唯独策论,这回主题是以孝经写篇策论,限定七百字以内。
  丁有田思虑良久,连考场内的味道都忽略了,最后才定下主意,提笔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写完,他笔一掷,交了卷。
  策论大意:子女对父母真正的孝,不是一味愚从,若明知父母欲壑难填,不加以劝阻反愚从,或睁只眼闭只眼,利用手中职权为父母大开方便之门,最终令父母招致杀身之祸,实为身为人子者之大不孝也!
  丁有田这篇策论在各州郡引发了大风暴,主考的学政阅后大发雷霆,怒斥其为狂徒。
  为臣者,遵君命;为人子,遵父命;为妻者,遵夫命!
  岂有身为人子者,指责父母之过也?
  丁有田毫无意外沦为最后一名,差点连童生的身份都不保,消息传到老丁头耳里,激动得老丁头连连拍着大腿叫好,一下在老大他们几个面前又抖起威风来了。
  老孟氏更来劲,在老丁头面前唾沫横飞的邀着功,腰板挺得溜直,“看吧,我说啥来着?扶个猫儿能上树,扶个狗儿能上得了树?这不孝爹娘的人还想当秀才?他想屁吃呢!”
  两人还商议着要上州郡府去告丁有田,告他忤逆父母,不孝爹娘,叫嚣着要把他们的酒坊和鱼塘统统收归回来。
  一时间,两人在村里走动头又昂得高高的,在老大他们几个面前又开始吆五喝六,叫着喊着要把分开的家又拢到一块,否则等他们把酒坊鱼塘收回来,毛都没他们一根,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第355章 洞房花烛   丁有田去州郡院试来回要几天,简宁因家里丢不开没跟去,只里正领着村里的保人和莫夫子陈夫子跟了去。
  院试回来的当天,丁有田也没隐瞒简宁,他说了自己写的那篇策论,完了告诉她,“对不住,可能没法子让你当上秀才娘子了。”
  “其实,当个农夫娘子也不错。何况这农夫还有点田。”简宁扬面,笑得一脸明媚。
  丁有田亦笑了,他唇角微牵,“你可想好了,状元娘子也没了。”
  “那田呢?不会也没了吧?我还指着夏日里泛舟赏荷呢。”
  他笑出一口白牙,“放心,若没了,我会在心湖里为你种上一池荷花,一年四季都为你盛开。”
  几天后,院试放榜,丁有田最后一名的消息传来,简宁当天就把东屋的大床换到了正屋。下午又独自去了趟镇上。
  大宝放学回来,看到自个房里的床换成了小床,饭桌上又见他爹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心里暗纳闷,他爹娘早睡一屋了,怎的他爹还跟当上新郎倌似的喜滋滋的?
  想到他爹这回止步于童生,大宝忽看向简宁道:“娘,别犯愁,我爹不行,以后给娘挣诰命交由儿子,儿子定不会跟爹一样让娘失望。”
  “你小子说啥呢?”丁有田手中筷子落到他头上,“吃你的饭,啥叫你爹不行,爹行不行你娘说了算。”
  简宁白了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要敲坏我儿子的头看我饶不饶你。”
  吃过饭,简宁把自己关在房里好一阵子,出来后还锁上了房门。待讲完故事,马家哥仨回去后,她先去洗漱,等丁有田洗漱好回到房里,挑起里屋门帘,眼前不觉一亮。
  床顶挂了大红喜幔,两边还垂有红灯笼,床边的五斗柜上静静燃着一对大红喜烛,简宁身着大红喜服盖着喜帕端坐在床边,在她右手边还叠放着一件大红喜袍。
  丁有田心口一热,他换上喜袍,自床尾一张高脚杌子上拿过喜秤,杌子上还摆有花瓶,里面插有蓝的黄的稚菊,淡淡花香满室萦绕。
  他含笑待要挑起头盖,视线落到简宁裙摆下露出的绣花鞋上,“好一双大脚。”
  他脱口而出,脚尖轻触了下简宁的绣鞋。
  简宁掀起头盖,一双黑眸含羞带娇地瞪着他,“给你机会,重说一次。”
  “这是谁家的娘子,好一双小巧精致的娇足。”他说罢,手中喜秤在简宁鞋上敲了敲,接着俯身单手搂起她两只脚,忽往上一抬,将她掀翻在床上,跟着压了上去。
  喜幔落下,拢住了满床春色。
  “怦!”
  红烛爆出灯花,搅动着一室旖旎。
  凌晨,简宁醒来,身子刚微动下,腰上一紧,他跟着贴了上来。
  嘤咛一声,她蹙眉,轻语:“又来?”
  他不语,只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直接侧方位入侵,轻轻柔柔,不似夜里那般狂放急进,缠绵缱倦间,床板咯吱悠扬起人类原始而又亘古不变的旋律。
  事毕,他一手搂着她,一手用指勾起她散落在枕边的青丝缠绕着,侧目,见她面若桃花,媚眼如丝,忍不住又在她额上落下轻吻。
  她如只小猫般往他怀里拱了拱,又反手勾住他脖子,仰面在他喉结上蹭了蹭。
  “嗯,还要?可是意犹未尽?”他嗓音低哑,带有磁性,低眉戏谑道。
  “去你的!”简宁掀被坐起,跟着惊叫一声,迅速缩回被里。
  “晚了,这可由不得你了。”他也跟着钻进被子里,一番闹腾后,简宁侧耳听着院子里的动静,马小麦和四小只已在练功了,她在丁有田胸上轻捶一下,“都怨你。”
  他轻笑一声,“无妨,待我去跟他们说,你身子略感不适,今早歇一天,早饭我去做,你安心躺着。”
  “讨厌!我好好的,哪儿不适了?”
  “是啊,究竟哪不适,你说呢?”
  他说着话手又不老实起来,简宁在被子里踹了他一脚,“滚吧你!”
  丁有田起床穿戴好,挑起门帘临出去前,又转过身,“新长出来的好像还不错,使用起来得心应手。”
  嗯?简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他笑得很不正经,才一下醒悟,那回给他用导尿管哄骗他的事,她抓过枕头朝他砸去,“快滚!”
  他哂笑一声,自去了。
  简宁也跟着起床,丁有田做的早饭太过简单,早饭得吃好,她可不想让四小只随便对付一顿早饭。
  她从房里出来,看到丁鹏来了,在廊上和丁有田在说话。丁鹏是老大丁有旺的大儿子,十六岁了,比丁有田略矮了半个头,头上束着蓝灰色包头巾,是个五官端正长得结实的半大小伙儿。
  老丁头几个儿子里,只老三老五长相随了孟氏,其余几个都随了老丁头,只不过丁有田最为出挑,与众不同些。
  丁鹏是奉他娘刘氏和三婶高氏嘱托前来递话的,高氏本是打发自个小儿子丁权过来,丁权不敢,他怕挨揍。
  他不来,高氏只得去找刘氏,打发丁鹏来了。
  丁鹏告诉丁有田,爷奶商量着要去州郡府告他,还想打酒坊和那半顷地的主意。
  “那我走了,有田叔,有田婶。”转达完消息,他给丁有田和简宁各鞠了一躬,又朝练功的四小只看了看,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之色,随后大步去了。
  “不消理会他们,由着他们折腾去。”丁有田说罢,朝灶屋去了,简宁也跟了过去,“爱折腾随他们去吧,我才懒得管。”
  此时,京城太傅府,连日走水路转旱路又奔袭一夜的向前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迎上前的下人,快步朝大门走去。
  向前带来了霍锦成让人抄录的丁有田那篇策论,待太傅下朝回到府里,他见过太傅,呈上了丁有田的那篇策论。
  太傅看罢,将策论撂在桌上,皱眉沉吟会,复又拿起策论细细看了遍,随后吩咐来喜备轿,揣上那篇策论进宫后径直去了东宫。
  “殿下,老臣这有一篇关于孝经的策论,殿下不妨过目一下。”太子来后,太傅自袖中掏出了丁有田的那篇策论。 第356章 峰回路转   太子看似兴趣缺缺地接过,又随口问道:“何人所作,还劳太傅专程跑一趟。”
  太傅欠欠身子,“殿下还是先阅过再问不迟。”
  太子打开看了几眼,轻咳两声,立在他身后的大太监手中拂尘一甩,退后几步,眼往四周一睃,殿内太监宫女尽皆退到殿外。
  “妙啊!”太子看罢,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尔后转身看向太傅,“究竟何人所作?”
  太傅身子往后一仰,捋须笑道:“殿下还记得老臣提到过的丁有田否?”
  “这名有趣,自然记得。”太子眉一扬,“难道是他所作?”
  “正是,院试被点了最后一名。”
  “哼!达州郡的学政本王看他该告老还乡了,那老东西如今是越发昏聩,容不得一丝半点别的声音,这样的人才不替朝廷留意着反打压下去,终有一日等本王……”
  他顿住,默会,转而道:“依太师之见,此事当如何处之?”
  太傅微一笑,“老臣年迈,大殿之上难免礼仪不周,虽则皇上从未怪罪过老臣,老臣亦惶恐。”
  他提到礼仪,太子心下便明了。
  “昨日莹儿提起小阿蛮,说是许久不见她进宫来玩,甚是想念。本王想着莹儿该是思念双亲了,你们父女也许久未曾相见,不如本王唤莹儿前来,与太师一叙如何?”
  说罢,他击了几下掌。
  东宫的大太监,卫东的徒弟,躬身走了来。
  “传太子妃。”
  “是。”
  太子妃霍锦莹听闻太傅来了,早在殿外候着,她莲步轻移,满头珠翠轻颤,进来先屈膝给太子见过礼,方才转目笑盈盈地看向太傅。
  因殿内无其他人在,太子妃直接道:“见过父亲。”又问:“母亲近日可还好?”
  “好,家中一切都好,勿需挂念。”
  待他父女叙谈几句后,太子把丁有田那篇策论递给了霍锦莹,等她看完,抬起双眸,太子笑道:“宫中如今百花盛开,甚是喜人。”
  霍锦莹莞尔,起身冲他福了一礼,“臣妾也许久未见卫夫人和彤儿了,东宫也许久未曾热闹过,臣妾这便命人着手准备明儿的百花宴。”
  说罢,她又冲太傅福了一礼,转身去了。
  卫夫人是礼部尚书费大人的夫人,费紫彤是他们的嫡长女,也是霍锦莹一块玩到大的闺中姐妹。
  翌日,朝中受邀官员的妻女盛装前来赴百花宴,游园时太子妃和费紫彤这对小姐妹相见甚欢,太子妃拉着费紫彤的手不知聊了些什么开心的事,两人不时相视而笑。
  隔天,礼部尚书费大人递折子进宫见了皇上,费大人向皇上禀了春日祭等事项后,并未着急告退。他言道自己近日棋艺有所长进,想与皇上切磋一下。
  正好皇上也有兴致。
  对弈时,费大人误下一子,他拍拍额头,叹道:“老臣糊涂了,怎下了这么臭的一招。”
  他想要悔棋,皇上自是不允,呵呵笑道:“落子无悔,朕还道你真个长进了,不想越活越转去了。”
  “唉,老臣真是糊涂。”费大人浓眉一扬,接着又道:“说到糊涂,老臣倒想起一人。”
  “何人。”皇上两眼盯着棋盘,问道。
  “皇上还记得达州郡津县的前任县令,胡县令否?”
  皇上抬目漫不经心地瞅了他一眼,略一沉吟,便道:“是父母收受贿赂满门抄斩的?”
  “正是。”
  皇上扔了手中棋子,“你这老东西,朕还当你真想陪朕下棋,闹了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何事,速速讲来,不得欺瞒。”
  费大人离座跪倒,“皇上恕罪,臣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欺瞒皇上啊!”
  “啰哩八嗦的,朕恕你无罪,尽管讲来。”
  费大人眼角余光偷瞟了眼皇上,见皇上没有不悦之色,方才道:“臣不敢欺瞒皇上,日前臣听闻皇上亲笔御赐的丁贤村有个学子,叫丁有田,皇上还特许他见官不跪的。”
  “嗯,朕记得。”皇上点点头,重又捏起一枚棋子,“研制杂交粮的,名儿也有趣得紧,有田,故朕特赏了他半顷良田。”
  “怎的,他还是读书人?”
  不等费大人应声,皇上又道:“也是,若无点学问和头脑,怎研制得出杂交粮。”
  “不错。”皇上又点了点头。
  费大人心下一宽,他前来面君前私下会过太傅,知道丁有田和他爹娘分了家,他先陈述了丁有田和爹娘分家的原因,随后接着道:“想那胡县令知其父母品行后,若能自行辞官,断其父母收受贿赂之路,必不致招来满门杀身之祸。”
  “臣以为,如此方是大孝,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父母妻儿。一味愚孝,只知遵父命,而不知劝阻,实不可取。”
  “此乃臣之愚见,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两指转动着手中棋子,沉吟会,眉间一松,“爱卿言之有理,只是千百年来奉行君命不可违,父命亦不可违之,但还有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机稍纵即逝,为将者若不能审时度势,必将贻误战机。”
  “为人子……”
  皇上适时打住,他不能松这口,若父命可违,君命也必可违之。他转而问道:“胡县令这事与,与那丁有田,有何勾扯?”
  费大人道:“臣听闻丁有田院试作了篇有关孝经的策论,大意就是读了书,明了事理,知晓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后,只认同君为臣纲。为君者,必是大仁大义贤明之人,忠君是天下万民理当遵从的。他也认同父为子纲,但又提出从义不从父。”
  “好一个从义不从父。”皇上在听到为君者必是大仁大义贤明之人后,早乐开怀,此时听到从义不从父禁不住叫了声好。
  “可是,他的这篇策论被点了最后一名,臣以为,知晓大义者方能做到为官清正,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实不忍朝廷错失良才,这才斗胆向皇上禀报此事,还望皇上恕臣之罪。”
  “爱卿何罪之有,快快请起,你为朝廷为朕的千秋大业着想,朕重重有赏。”皇上龙心大悦,亲自搀他起来,“爱卿言之有理,知晓大义者方能为官清正,卿乃礼部尚书,朕便命你亲自督办此事。”
  “臣遵旨,定当尽心竭力,不负皇恩。”
  “来来,接着下。”
  十日后,丁有田中了秀才的喜迅传到丁贤村,孟氏正盘腿坐在床上,和老丁头说得眉飞色舞的,闻言惊得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第357章 喜出望外   “啥?咋个回事啊?”来报信的是老五的儿子丁富,孟氏下床时急了点,一只脚没站稳,好在老丁头在桌子边抽烟,及时斜肩接了她一把,不然她一把老骨头极有可能又摔个半身不遂。
  “老天爷啊,这是咋的了?打个屁的功夫咋又中了秀才?”老孟氏用力拍了两下大腿。
  她愣是想不通,要不是舍不得几个路费钱,她和老丁头这会早跟州郡府打了转身,告完状回来了。
  “消息准成不?”老丁头翻起眼皮阴恻恻地瞅向丁富。
  “县里官差前来报的信,骑的高头大马,镇太爷跟着一块来的,全村都传遍了,爷要不信自个出去打听去。”丁富道。
  老丁头一口接一口地吸着烟,通常这样代表他心里乱了章程,一张脸阴得都能拧出几斤水来。
  孟氏急得原地直打转,被老丁头吼了声后,撇撇嘴,又爬上床盘腿坐着。她如今不敢反驳老丁头,因为老丁头现在是这个家里她唯一能团结的对象。
  自分家后,刘氏高氏都不再甩起她,每日还变着法的做好吃的哄着老大老三,搞得两个儿子跟他们离心离德,越来越不爱搭理他们两个老家伙。
  方氏就更不用说了,从前仗着娘家兄弟多,没分家时都不大甩起她这婆婆,如今直接当她不存在,进进出出这个院子就当没瞧见她这个人。
  一窝子白眼狼。
  老孟氏在心里骂骂咧咧。
  老丁头也烦得要死,猛抽几口烟后,他连烟袋都没心情卷,直接将烟杆往桌上一扔,背起两手出门了。
  他打正屋出来,路过老大家灶屋,鼻中嗅到肉香味,斜目瞟去,见刘氏一手扶着铁锅耳朵,一手拿筷子从锅里挟起片五花肉片往老大嘴里送。
  老大两口子也瞅见他了,老大吧叽嚼着肉,吃得满嘴油光发亮,还笑着冲他点头,咽下肉片,又冲他喊了声爹。
  老丁头喉结不自觉做了个吞咽动作,才想起孟氏那懒婆娘为图省事,早饭只给他做了青菜糊糊。
  天天都青菜糊糊,吃得肠子都绿了。
  他还以为老大会喊他进屋吃早饭,还特意撩起脚后跟装做扯鞋子,多停留了一会。
  结果人家两口子,一个端着两个菜碗,一个端着蒸饭的木甑,瞟都没再往他这瞟一眼,径直去了堂屋。
  看吃不死你俩!
  老丁头心里那个气哟,恶狠狠的在心里咒骂一句,黑着脸朝院外走去。
  到了院外,老丁头一改早些天雄纠纠的气势,耷拉着脑袋心事重重的又去了村口。
  老丁头站在丁贤村匾额下的木桩旁,斜目瞅了瞅匾额,这村子都改名了,他的五儿咋个回事,还不见踪影?
  他想报官,可又怕万一真个出了事,陆氏的娘家人会趁机讹上他。虽说嫁进他家就是他家的人,可这人没了,娘家人讨要说法也是占理的。
  他老丁头不是不讲理的人,可这理若跟银钱沾边不讲也罢!
  老丁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报官,丁富说镇太爷在丁有田那,他打算去老屋山坡下候着。打定主意,他刚转过身就听到马蹄声,接着看见几个人打马朝村口这边过来。
  来的是霍锦成和向前,还有镇太爷和县里报信的官差,老丁头横在村匾下,两眼一闭,张开双手大喊道:“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吁!”一马当先的霍锦成勒住马,“何事报官?”
  老丁头认得他,现在全村村民都知道他是皇宫里的一品侍卫,虽说旧年他帮着丁有田把他们从老屋丢出去过,但老丁头听说他后来和丁有田不大对付了,两人总爱打嘴仗,于是当即扑嗵跪倒,“带,带刀的大人啊,求你为小老儿做主哇,逆子丁有田……”
  “打住!”霍锦成喝住他,“你们都断了亲,断亲文书还在镇衙里备着底,又扯他做什么?”
  镇君骑着马缓缓上前,对着他道:“就是,都分家断亲了,他又如何招惹到你了?他如今是秀才,有功名在身,你可想清楚了,随意攀咬诬告是会受到责罚的!”
  老丁头懵了,张嘴结舌,不知该说啥,半天梗着脖子憋出一句:“那我还是秀才他爹呢!”
  镇君哈哈笑了两声,随后俯下身道:“你这老儿,别再胡搅蛮缠,才霍公子才提醒过你,断亲文书还在衙门里备着底,你再继续胡言休怪我问你的罪,快快闪开。”
  听到要问罪,老丁头本能的往边上闪了几步,眼看他们一行扬鞭要走,他如梦初醒般,扑嗵冲过来又跪下了。
  “小老儿的儿子儿媳丢了,没断亲的,也无有功名,报官,小老儿要报官!”
  他泪汪汪地看着镇君。
  “你儿子儿媳丢了,赵王还丢了呢!”霍锦成道:“我正为这事去县里,你家五儿和赵王搅合到了一起,在家等信吧。”
  向前比县里报信的官差还早一步到丁贤村,他星夜兼程带回了京城里的消息,赵王和风清子师徒长时间没消息引起了雍王的怀疑。皇上大大小小有三十多位皇子,不受宠的一年到头都难得见到皇上一面,皇上自个都不一定记得每个皇子的名字。
  赵王失踪与否,皇上不关心,但赵王是受雍王驱使为雍王效力的皇子,雍王已上奏到皇上那儿。皇上平素可以不理会那些皇子的死活,可不代表他能坐视皇子无故失踪而不闻不问。
  雍王已领旨奉命调查赵王下落,不日将至达州郡内津县一带。霍锦成已知,赵王及附身老五的风清子早尸骨无存,只一个废人杨五七如今还羁押在县衙大牢里。
  霍锦成此刻赶往县城,是去跟何县令商议对策,看如何解决杨五七这事,另交待部署鼎字号的人,待雍王一行抵达后严密监视其动向,防患于未然。
  老丁头看着他们打马远去,激动得嘴唇直哆嗦,他别的话没听进去,单听进去一句。
  天啦,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孟氏去,他们的五儿出息了,竟然结交上了赵王,他们有盼头了,有盼头了哇! 第358章 夜来无眠   老丁头含着两汪热泪回到家,进屋把老五的几个娃都撵出去后,急火火地拴上门,虽然他极力压制着快要满溢而出的兴奋,但一双眼睛已暴露无遗。
  有喜事,而且是天大的喜事!
  不消他吱声,老孟氏看他那样便知道,忙忙儿跪爬到床边窗户前,拉上窗子扣死了。
  “啥好事儿,看把你乐的,快说快说。”孟氏压低嗓门道。
  “嘿嘿,天大的好事,大到你个死老婆子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儿。”
  老丁头盘着两腿,对着她嘿嘿笑得口水都淌了出来。
  “哎呀你个死老头子,啥天大的好事儿,急死我了,利利索索的快些儿告诉我,想急死我呀!”
  “你坐稳当,听好了。”老丁头擦把口水,头往前一伸,“咱家五儿出息了,出大息了!你猜他如今搭上谁了?嘿嘿,你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孟氏快急死了,两手握拳往肚子上攒劲一摁,瞪着他道:“别磨叽了,知道我猜不到你倒是快些儿说呀!看不急死个人!”
  “你听好了,是赵王,赵王!”
  “啊?”
  孟氏啊得大了点,慌忙捂住自个嘴,往窗外瞄瞄,随即压低声音道:“赵王?你说的可是封地的那个赵王?”
  “可不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咱们达州郡津县这一带都是他的封地。咱五儿搭上他,你说咱们是不是要飞黄了啥的,总之是要跟着五儿享清福了。”
  “那敢情好,五儿脾气犟,但心眼儿实诚,最是孝顺我这个娘。他若好了,咱俩跟着好了,只是这回准成不?别又狗咬猪尿泡,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这回你把心放肚子里,是老四家那狗日的啥个带刀的亲口说的,亲口告诉我的,还是当着镇太爷的面,能不准成吗?也不知这带刀的是个啥官儿。”
  “管他啥官,再大也大不过皇帝老儿的儿子去!”
  “对,是这么个理儿。”
  老丁头和孟氏头挨头,相对嘿嘿笑着,美得都快冒鼻涕泡了。这一刻,丁有田的什么见官不跪,什么破秀才,在他俩心目中都被皇帝亲儿子的身份碾压成渣滓了。
  两人商议着,等老五归来,不但要收拾丁有田,还要狠狠收拾老大他们几个。现在老丁头心里最恨的是老大,从前他都不用言语,仅需一个眼色,老大就吓得俯首帖耳。
  如今倒好,一口肉都不舍得给他吃,头一个他就要收拾老大,好让他知道,爹还是他爹!
  他俩跟家想着怎么整治几个儿子,丁有田却在揪心着要不要告诉他们,老五早已不在人世的消息?
  对老五的死,丁有田并非无动于衷,毫不痛心。
  老五虽不是死于他手,而是死在风清子手里,可到底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兄弟。亲情不是一纸文书,更不是一张嘴,说断就能断的!
  他心里在一直忧思着,老五的事要如何告知孟氏他们,瞒是不瞒不住的,迟早得让他们知道,更何况现在雍王要查赵王这事了。风清子练有挪魂大法,雍王定然知晓,一旦查起来,老五的事是瞒不住的。
  尽管他知道,自个爹娘一向利字当先,但到底是他们的亲儿子,老五活着时又不似他,地里的活样样都拿得起,也肯下死力干活,他还是不忍让他们知道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还见不到尸骨。
  简宁见他自霍锦成和向前他们走后,一直皱眉不语,用灵泉水沏了壶晒干的野菊花茶端了来。
  “迟早他们会知道的,要不……”简宁本想说,不如告诉老六,让老六再去告知老丁头他们。
  转念一想,不妥。
  消息打他们这传出去,搞不好又会被老丁头他们缠上。她倒不是怕他们,而是不想沾染这麻烦,还不如等官府通报他们来得省事。
  “勿须担忧,老五死于风清子之手,赖不上你我。”丁有田反过来安抚简宁,“眼下咱们只把自家几个娃儿看顾好,耿将军那边还不知几时又会找上门来,一直让卫大叔他们夜里守在医馆也不是个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简宁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宝儿随身带有防身的武器,又还稳重机敏,我倒是担心佳佳和瑶瑶,太小了,在家坐不住,整日在外疯跑,一个不注意就溜出去玩去了。”
  “他们的目标只你和宝儿,最坏不过捉了她俩来要胁咱们,只要不害她们性命咱们就能设法相救,你强压着她俩日日守在家里,她俩多半做不到。这些烦心事你勿多想,我会多盯着她们,往后让果果白日里也时刻跟着她俩。”
  “能不多想吗?说得好像她们只是你一个人的崽女一样。”
  “我这个人从头到脚都是你的,娃儿们还能不是你的?你我夫妇一体,荣辱与共,我和娃儿都是你的,以后还有我们自己的娃,也是你的。”
  简宁不过是佯装生气,他却吓到了,忙起身拥她入怀,陪着小心安抚道。
  “你呀,也别犯愁了,我让三叔接宝儿放学时去知会刘叔一声,让他晚上回家来睡,夜里你去问下刘叔,讨他个主意。”
  “到底他是做过宰相的人,主意一定比我们多,思虑也定比我们周全。再一个,你补了秀才,虽然不是头名,但好歹有了点功名在身,都是刘叔教导有方,顺便也去好好感谢一下他老人家才是。”
  丁有田点头,“听娘子的,夜里我抄录完故事就去。”
  他这声娘子如今叫得实打实了,待简宁比过去更体贴入微,简宁曾听部队搞后勤的一个大姐说过,男人待女人只分两种,一种是没到手前对你千般好,到手后弃之如敝履;一种是之前待你好,到手后待你更好。
  她很庆幸,丁有田是后者。
  夜里,霍锦成同着马福全一块回来了,晚上照例和卫东歇在了医馆。向前除了带来雍王的消息,也带来了太子的消息。
  太子问起南洋子一事有无眉目,想到这事霍锦成不免焦虑,他心里一直有种感觉,南洋子就隐在丁贤村,或者附近别的村子,可又苦于查找不到一丝眉目。
  辗转难眠,心烦之下,他起身蹑足披衣出屋,立在坡上,遥望着京城方向正在脑中拼凑着南洋子如今的模样,忽听到简宁他们家的院子传来动静,他忙隐在暗处探头看了过去。 第359章 不请自到   院门开后,丁有田身着黑色大氅出来了,手上提个食盒,脚边还跟着果果。见是他,霍锦成从暗处走出,问道:“这个时辰了还往哪去?”
  要搁以往,丁有田定会怼他,上哪难道还需要向你禀告不成?不过他心下明白,这回自己能逆风翻盘,是霍锦成在背后使了力,因为早几天杨瑾瑜特地跑来告诉过他和简宁,院试放榜当天霍锦成就打发向前上京了。
  故而,这回他非但没怼他,态度还很好,扬扬手中食盒,“上我师父那,你奔波一天了,怎的还不歇着?”
  “我想几时歇便几时歇,还轮不到你来管。”
  “谁愿管你?跟这杵到天明都没人管你。慢慢杵着吧,恕不奉陪!”
  热脸贴了冷屁股,丁有田懒得再鸟他,抬脚走了。
  “开春了还穿个大氅,看不捂死你。”霍锦成在他身后喊道,眼下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他自己是习武之人自是不畏寒,仅穿了件夹袄。
  丁有田止步,扭过头道:“我娘子怕我冻着定要我多穿点,每日我穿什么吃什么我娘子都要管,想想还是你好,没娘子管着,随心所欲,委实令我羡慕不已。”
  霍锦成长年习武,视力较常人要好上许多,见他嘴上说着羡慕自己,面上却带着笑,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忍不住想要告诉他,若非自己成全他哪里做得平南王的乘龙快婿,哪里讨得到段心宁做媳妇儿?
  “夜深露重,当心着凉。”
  “冻病了还得劳烦我娘子给你瞧病,真是麻烦,走了!”
  丁有田说罢,转头而去,走路的姿态落在霍锦成眼里就两字:张扬!气得他想捡块石头砸他后脑勺,教教他如何好好走路,让他气这一下,霍锦成更没了睡意。
  他视线落到丁有田手中食盒上,想必里面装着酒菜吧?
  这家伙,也不说叫上他。
  横竖睡不着,心里烦闷,不叫他难道他不会自己去?
  霍锦成抬足悄咪咪跟在后面,朝着刘瞎子家去了。
  刘瞎子家到了,果果蹿上前,一个纵跳越过院门。落地后,掉转身子,几蹦几蹦就用爪子替丁有田拔拉开了院门。
  堂屋内,坐在油灯下看书的刘瞎子听到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果果熟门熟路先丁有田一步闯了进来,高冷地瞅眼刘瞎子,尔后走去炭盆边趴了下来。
  “师父。”丁有田进来放下食盒,解下身上大氅搭在椅背上,在他打开食盒拿出酒壶时,刘瞎子忽抬眼朝门口看去,同时示意他不要出声。
  “丁兄!开下门。”院外响起霍锦成的叫门声。
  “这家伙,阴魂不散啊。”丁有田出去开了门,挡住他道:“有何贵干?”
  “讨杯酒喝,怎么,不欢迎?”
  “若不欢迎,你会转去不?”
  “你说呢?
  丁有田侧身让开道,霍锦成斜目瞟向他,“来都来了,问那废话。”
  “你霍大公子不请自到,我还不能问几句了?丁有田待他进来后,插好院门,领着他往堂屋去,却听他道:“不请自到也好过某人撒泼打滚,听闻那是你的看家本领啊?”
  “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屋内,刘瞎子已拿出碗筷杯盏,霍锦成老实不客气地拉开圈椅率先坐了。
  “我师父还未落坐你倒先坐上了,懂不懂规矩?太傅要知道你如此放肆不知做何想。”丁有田在他坐的圈椅腿上踢了踢道。
  难得霍锦成没回嘴,跟着站起,待刘瞎子落坐后才又坐下,这才转目瞪了丁有田一眼。
  “我老瞎子不过区区一山野老匹夫,没那么多规矩可言,也当不起那些个规矩,随意些罢。”刘瞎子淡淡道。
  霍锦成面上一热,遂又起身,对着刘瞎子揖了一礼,“适才因心里想着别的事,一时失礼,还望你老大人大量勿要见怪。晚辈这里有礼了。”
  “这还差不多,坐吧。”丁有田拍拍他肩膀,笑道。
  刘瞎子瞅眼丁有田,拿过酒壶,递给他,“少贫些嘴,把酒倒上。”
  丁有田今夜本是为着老五的事如何解决,来向刘瞎子讨主意的,因着霍锦成在,不好直接问刘瞎子,他转而先问起霍锦成是怎么打算的?
  霍锦成白天去县衙找过马福全,杨五七一身修为被卫东尽废,为防他胡言乱语,卫东那夜还割了他的舌头。马福全将他提去县衙大牢上报的罪名是寻衅滋事,刑期半年,如今人已疯癫,总关在县衙也不是个事。
  放肯定是不能放的,姑且不论他是真疯假疯,便是真疯也能治好。再者,雍王母子如今皇恩浩荡,太子和皇后娘娘都避其锋芒,不愿和他母子正面硬刚,所以赵王和风清子师徒这事,霍锦成想着自然是要跟自己撇清干系方为上策。
  他和卫东商议半天也没个决策,一旦让雍王找到杨五七,治好他的疯症,他口虽不能言,却并非白丁不识字不会写字,他正为此事苦恼,皱着眉头道:“还未想出万全之策,不知丁兄可有高见?”
  丁有田戏谑道:“我能有何高见,不如请我师父算一卦,看看神灵有何指引,如何?”
  言罢,不等霍锦成拿眼瞪他,他又接着笑道:“同你说笑而已,不过讲真格的,我师父鬼主意多,他干的就是招摇撞骗的事,只要你肯使银子,他一准能给你出个好主意。”
  刘瞎子翻了翻眼,没好气地道:“老瞎子真是瞎了眼,竟收了你这么个孽徒,成日里败坏老瞎子的名声儿。”
  霍锦成还真往心里去了,这些江湖术士惯会弄假,没准还真能给自己支个高招。他立即起身,捧起酒杯敬刘瞎子,“老叔,银钱好说,只要你老能指点迷津,晚辈定当奉上!”
  刘瞎子哼了声,与他碰过杯,一饮而尽后,抹下嘴道:“老瞎子都不知你所求何事,如何帮你?难道让老瞎子算一卦,算你所求何事么?”
  霍锦成于是把杨五七这事细说了遍,“还请老叔支个招儿,不叫雍王查到我等头上方好,说起来这事儿贵徒也有份的。”
  丁有田眼一斜:“你扯上我做甚?与我何干?” 第360章 不识真人   杨五七长得是圆是方丁有田都不知道,他从未见过杨五七,而且杨五七在他看来根本不是问题,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他不信霍锦成连这点都想不到。
  不说别的,单说县城幼童案,风清子师徒也是死有余辜!
  “让一个恶人消失,对你霍大公子来说难道很难吗?我看你所忧的并非此事,而是忧虑如何把自己从他师徒这件事中摘除出来,撇清干系,以免落了雍王口舌,我所言没错吧?”
  霍锦成心下暗自一惊,在今夜之前,他是真没怎么将丁有田看在眼里过。之所以帮他,不过是看了他写的那篇策论后深为赞同,想当初他自己忤逆爹娘执意娶了花氏,没遵从父为子纲,也曾被很多人戳过脊梁骨。
  那篇策论引发了他的共鸣,故而他才帮了他一把,觉得他还算个人才。但适才丁有田所言让他惊觉,他非但是个人才,似乎还工于心计,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的确,杨五七不是问题所在,想解决他并不难,之所以暂时没动他正如丁有田所言,如何让自己撇清干系,不让雍王拿住把柄来要胁太子,毕竟风清子一向深受雍王倚重。
  “你既知道缘由,想必早想好对策,愿听高见。”他看向丁有田道。
  丁有田微一笑,“早与你说了,我能有何高见?况且,我师父坐在这,岂有我班门弄斧之地?”
  刘瞎子翻翻眼,瞪着他道:“你的鬼主意不比为师少,若有计策早早与他说了,老瞎子喝了酒还想早些歇着,莫在这搅了老瞎子的睡眠。”
  “行,那徒儿便给他指点一下迷津。”丁有田转向霍锦成道:“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其实无论事情真相如何,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不管你插没插手,在他看来任何干系你都脱不了,他总会疑心到你头上,除非你从未来过此地。”
  霍锦成往他杯里倒了酒,端了递到他手里,示意他干了,继续往下说。
  丁有田干了酒,见他坐等自己开口,手往桌上空酒杯一指,“再满上啊,愣着干啥?求人支招不得殷勤点?没点眼力见儿。”
  霍锦成忍了气,又给他倒了杯酒,“看不喝死你,有屁就快放,没见过你这么拿乔的,最好往后你别有事求到我头上。”
  丁有田轻嗤一下,也不再难为他,接着道:“既然高低他都要疑心你,只不让他抓住把柄即可,那样他也奈何你不得。我都替你想好了,只一件事动静闹得较大,他若问起得有个说词圆过去方可,就是前回调动城防兵围困府兵这事。”
  霍锦成所忧正是这事,他一直没想好,一旦雍王问起这事如何作答,“有何好的说词,愿闻其详。”
  “你只消说我娘子上山采药,无意发现后山埋伏有人,还听到他们说要摧毁河边基地,回来说与我听后我又告诉了你。制灯是皇上允准的,赵王府的人想摧毁基地,你报经守正调动城防兵前来,合情合理,他信与不信便是他的事了。”
  霍锦成细细思量一下,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如丁有田所言,横竖雍王心知肚明不会信他,而他所需不过是一个站得住脚的说词即可。
  “好是好,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给你俩招来麻烦,会让他们盯上你二人。”
  丁有田道:“盯上我夫妇二人的不多他那一拨人,没准他已经盯上并插手了,那姓耿的还不知和他有没有勾扯,大不了鱼死网破,何惧之有。”
  垂目看似在打瞌睡的刘瞎子,头也不抬地道:“就不能网破鱼不死?网破了尚可缝补,人若死了,可就回不来了。”
  “师父说得是,徒儿这尾鱼还想跃出农门,去外面翱翔一番,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且得好好活着呢。”
  他既不在乎引起雍王关注,霍锦成心中烦忧之事也去了一半,剩下只有南洋子的下落了,他忽起身,郑重其事的对着丁有田揖了一礼,“还有一事烦忧,请丁兄如实相告,你娘子被风清子重伤那日凌晨,他真是被一白胡子的修仙老者除去的么?”
  “你问便问,行啥礼呀?我骗你做甚?为何追着这事问个不休,莫非你也想学修仙术不成?”
  “非也!只是我奉太子之命寻访一高人,不得其踪,心下甚是苦闷罢了。”
  “高人岂是那么容易寻访到的,来来,喝酒,日后有缘我若再遇到那老者,定帮你问问,看看是不是你要寻访的高人。”
  他伸手去拉霍锦成坐下,霍锦成却拂开他手道:“何必瞒我,老实说,我心中有种感觉,我要找的人兴许就在你们丁贤村,说不定你还认得,只是不愿实话相告而已。”
  “既如此,这酒不喝也罢,告辞!”他拱拱手,又瞟眼打瞌睡的刘瞎子,转身大步去了。
  他一走,刘瞎子直起了腰,丁有田转动手中酒杯,斜目看向他笑道:“师父,你说徒儿要不要告诉他,师父就是他要找的那位高人呢?”
  刘瞎子没好气,“滚罢!”
  “徒儿还有事向师父请教,一时半会可滚不了。”
  “何事,说。”
  “老五被风清子所害,这事总得让他们知晓,只是徒儿不知该如何揭晓这事,总不能说他被风清子附身所害,这也太惊世骇俗,他们未必能接受。再一个,死了总得有个尸骨,徒儿看话本子里说的,仙人能点石成金,那师父能否用仙术变个老五的尸身,让官府找到后再报知他们。”
  刘瞎子微眯眼看着他道:“老瞎子可以把你化掉,再用你手中酒杯变个你的尸身出来,你要不要试试看?”
  “徒儿要死了我娘子岂不要守寡?她非哭瞎眼不可,那还是算了,亏得我娘子还说师父见多识广,能拿个好主意呢。”
  “主意不是没有,只老瞎子不高兴告诉你,你待如何?”
  丁有田咧嘴笑了,“师父,你可想清楚了,你老就我这么一个徒儿,百年之后立碑哭灵都得靠着徒儿,你最好别不高兴,快说吧,有何主意?” 第361章 去而复返   刘瞎子只丁有田这么一个徒弟,又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对他的品行自然十分清楚,压根不担心自己百年后无人立碑哭灵。
  斗几句嘴,时辰也不早了,便道:“转告姓霍的小子,赵王也好,风清子也罢,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任其成为悬案也就完了,不必理会。只老五和陆氏,那陆氏多半也没了。”
  他说着话,眼睛扫向趴在火盆边的果果,下巴一抬,“领上它去乱葬岗吧,老瞎子乏了。”
  乱葬岗?丁有田摁摁眉心,脑中回忆起前回那五名刺客身影,其中两名男子体型和老五相差无几,那女刺客和陆氏也极为吻合,无人认领的死囚处决后都草草葬于乱葬岗,倒真是个好主意。
  他一拍脑门,“果然还得是师父,徒儿谢了。”
  趴在一旁的果果立了起来,丁有田还没走它便先跑了出去,刘瞎子原本起身打算送丁有田出去后再拴院门的,也坐了下去。
  “早些歇着吧。”丁有田穿上大氅从房里出来,果果已扒拉开了院门,去而复返的霍锦成大步朝他走来,手里还拿着一轴画卷。
  “你怎的又转来了?”丁有田心里想着,他来得正好,挖坟一事尽可交付他代劳,但当视线落到他手中画卷,陡然一惊,下意识地拦了他一下,“我师父睡下了,有事明儿再说。”
  “你闪开。”霍锦成沉声道。
  “让他进来。”刘瞎子在屋内放了话。
  霍锦成斜肩撞开丁有田,进去时还朝他瞪了眼,“老叔。”霍锦成进屋抖开画卷,“晚辈有幅画请老叔帮着掌下眼。”
  刘瞎子垂目用筷子挟了片风吹肉扔进嘴里,漫不经心地嚼了几口,咽下肚后道:“老瞎子只会打卦看相,可不会赏画,你怕是走错了庙门。”
  说罢,他缓缓抬起双目,一双眼白多黑少,落在霍锦成眼里,整个就一江湖术士相,眼底透着贪婪狡黠,全无一丝画中人眼中的智慧。
  他盯着刘瞎子看了半晌,无论怎么瞧也看不出和画中人有丝毫相似之处,连神韵都不一样,只脸型对得上。
  真是他多疑了?
  他看刘瞎子,刘瞎子看他手中的画,心下暗赞小施,凭着记忆便临摹出他的肖像,连旧时神韵都勾勒出了。不说十分相像,九分之上倒是有的。
  “霍公子莫不是想让老瞎子给画中人看下相?”刘瞎子翻翻眼皮,揶揄道。
  霍锦成卷起画像,“是晚辈唐突了,为表歉意,晚辈给老叔泡下脚,解解乏吧。”
  炭盆边顿有烧水的铁壶,壶嘴已袅袅冒出热气,他欲去找木盆被丁有田拦了,“你是没师父还是真的?想表孝心回去给你自个师父泡脚去,我丁某人的师父还轮不到你来侍奉。”
  “嘿嘿。”刘瞎子笑道:“太傅家的公子哥儿愿给老瞎子泡脚,此乃老瞎子的福气,你这孽徒何故阻挠?快些儿去拿盆来,自个没那孝心还阻着别人不成?快去,莫惹老瞎子发火。”
  他边说边撩起左脚,褪去脚上的布靴,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连果果都第一时间跑开了。
  霍锦成见他还要去解裹脚布,后退两步屏息道:“你徒儿既想表这孝心,晚辈还是把机会让与他吧,告辞。”
  话未落音,他已闪到门口,转身大步去了。
  “霍兄且慢,等我一等,有话同你说。”丁有田抬脚追了出去,赶去院外撵上他,又连呼出几口大气,“我师父那双脚夏日里都臭不可闻,我好心拦你知不知道。”
  “哼,追出来还想我谢你不成?”
  “不不!”丁有田摆摆手,“我有事想求你,你愿帮便帮,不愿帮我去找卫叔或马大哥。”
  “你是没师父还是怎的?”霍锦成跟着把这话原封不动奉还给他,“有事找你师父,少去打扰我师父。”
  “那你帮不帮?不帮我找卫叔,你是知道的,我别的本事没有,撒泼打滚死缠烂打我拿手,他一准经不住我缠。”
  他说着抬脚要走,霍锦成皱眉喝住他,“何事?”
  丁有田咧嘴笑道:“小事,当然,对你来说是区区小事,对我那是大事。我这人胆小,不像你,堂堂一品带刀侍卫,艺高人胆大,此事除去你别人还未必有那胆识,马大哥都不一定有。”
  “少废话,说正事。”
  “跟我去趟乱葬岗。”
  “去那儿……刨死尸?”
  “算了,我还是去找卫叔。”丁有田说着抬脚作势要走,“站住!”霍锦成喝住他,“我师父睡下了,这点子小事去惊扰他做甚,我同你走一遭便是。”
  丁有田拢拢身上大氅,“你早这么爽利不就行了,等着吧,别睡,我过会来叫你。”
  “要去现在便去,还磨蹭什么?”
  “我同你不一样,我可是有娘子的人,不得回去跟我娘子打声招呼啊?在医馆里等着,外头风大,冻病了费药。”
  霍锦成没回医馆,怕惊了卫东瞌睡,先前进去拿画像是因为丁有田那番话让他越想越不对,丁有田不过读了几年书,一直窝居在丁贤村这弹丸之地,哪来的那般见识?除非身边有人教他。
  尽管霍锦成从不认为刘瞎子会是南洋子,可丁有田的师父只刘瞎子一人,想来想去他才回来拿了画像,卫东以为他上夜,还问过一句来着,他可不想再进去惊扰到他。
  霍锦成以为丁有田会马上出来,结果出来的却是简宁,他暗嗤一声,“怎么,他自己倒不敢去了,反打发你一个女人去么?”
  “女人怎么了?我们家就是女主外男主内,不行啊?”简宁甩了件丁有田的大氅给他,丁有田说他多半会在外头等着,让她带来给他披上御寒,“我去拿点东西来,你要不愿进屋等就在这等着。”
  简宁去了老丁头家老五他们住的偏院,也就是从前丁有田和秀姑他们住的院子,她摸进老五和陆氏的房间,老五的几个娃睡在各自从前的屋子里,这间屋久未住人都有股子霉味儿了,孟氏也不说来打扫一下,真够懒的。
  她翻了老五和陆氏的衣裤鞋袜,用布卷了打包捆好,回来后甩给霍锦成,转身走时霍锦成叫住她,“喂,大半夜的我帮你们办事,不会让我一人去吧?” 第362章 夜半刨尸   简宁回眸,看向他道:“人多目标大,你那么厉害,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霍锦成心下一凛,脑中依稀飘来一个稚嫩的声音,“锦哥哥,你好厉害,一人可抵千军万马!”
  那是三岁多的段心宁牵着将军夫人的手,站在九曲回廊上回眸看向他时喊的话。他记得她当时喊的话,却想不起她当时的模样,脑海里只有两团小揪揪上垂着的长长粉色丝带,在记忆中飘飞。
  他记得,那天他是和将军府的几个庶子,还有几个来将军府做客的朝中大臣的公子,在园中蹴鞠。段心宁在边上看了会,被她娘找来牵去了花厅。
  在简宁收回视线,抬脚朝院门走去时,他脑子一热,忽冲她喊道:“段心宁!”
  简宁脚下一滞,心莫名漏跳一拍。
  这不是她本人的反应,她压下胸中那点小雀跃,扭头问他,“你在叫谁?大半夜的,想吓死谁呀!”
  霍锦成下巴微昂,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如果说他之前只是怀疑,眼下他已无比笃定,简宁就是段心宁!
  可是,是又如何?
  看着简宁推门进了院子,他甩甩头,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隔会,丁有田出来了,他拿了锄头铁筢还有两盏节能灯,果果也跟了出来。乱葬岗不远,只有去镇上的一半路程,他也就没叫上秋哥。扔了锄头和节能灯给霍锦成,带路往乱葬岗去了。
  静夜里,杂草丛生的乱葬岗,犹如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怪兽,还在山脚下丁有田便觉有死亡的气息在弥漫。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一片乱草坡地,“我给你照着亮,你先挖,你累了再换我上。”
  丁有田提高了手中的节能灯,四下照照,脚尖朝一处看去像新土的微微隆起的坟包点了点,“应该是这个,挖吧。”
  霍锦成放下节能灯,取下肩上布包塞到他怀里,尔后两手撑在锄头把手上,斜吊起双目看向他道:“你是怕吧?要怕直说。”
  “怕我就不来了,十岁那年我就领我娘子半夜里来过这儿。”
  “你有病啊,半夜领她上这儿。”
  “我有病你有药没?要有药也是我娘子有,快挖吧,别磨叽。”
  果果已经开始刨了,乱葬岗的死尸都是草草掩埋,霍锦成都没敢用锄头挖,只拿着刨了几下,便同果果一道刨出一具男尸。丁有田提灯照了照,认得是那日的刺客之一。
  “这是那个虬髯大汉,不行,再挖,再刨,都埋一处了几人,再往边上刨刨。”
  不用他动手,霍锦成和果果就把五个刺客尸体都刨了出来,好在是冬日,埋得又不深,尸体几乎完好无损,连身上衣物都没怎么腐烂。
  “别愣着,把这两个的衣裳扒了,我来找换给他俩的衣物。”丁有田说着,自怀里摸出一双手套扔给霍锦成,“动作搞快点,还得把他们拖去河边。”
  “为何是我来扒衣服?”霍锦成看了看手套,见他一手提灯一手在解布包,眉头一皱,“我挖的,你来扒,我来找换给他们的衣物。”
  “他俩的衣物都一个色,你分得清谁是谁的?别耽搁时辰了,动作快点,我娘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给她暖被子呢,别磨磨蹭蹭的了。”
  霍锦成瞄了眼解开一半的布包,好像真的都是一个颜色,灰不拉叽的。算了,他本来也不打算跟丁有田计较,他一习武之人同他个文弱书生计较啥,他只是不忿他明明害怕还满口大话。
  “怕便是怕,我又不会笑话你,偏还嘴硬。”霍锦成戴上手套,一边扒拉死尸身上衣物一边嘀咕道。
  丁有田也不去理会他,老五和陆氏的衣裳一灰一青,灯光照射下颜色看去还真有些接近。没想到他和老五自小争嘴打闹,临了却有这么一天,他这做兄长的还要来给他和他媳妇翻找装尸衣物,这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啊。
  五弟,为兄也算替你报了仇,风清子那老匹夫虽不是为兄亲手解决的,可为兄也是出了力的,你可莫来找为兄晦气。
  找也不怕,你活着尚且斗不过为兄,死了也别想斗得过,安心去投胎转世吧!来世好好做人,莫要再跟这世一样做个短命鬼。
  他心里念念叨叨,把两人衣物各自拢做一堆,那边霍锦成也把两具刺客尸身上的衣物扒得差不离了,只剩贴身所穿的中衣中裤。
  “都扒掉啊。”丁有田提灯看了看,老五和陆氏可没穿过这么好的面料的中衣中裤,“快扒了,我娘子找了他们的贴身衣裤,都是粗布的。”
  “为何又是我?你衣物分捡好了,这回归你。”
  “我不与你计较,不过为节省时间,你扒男的,我扒女的。”
  事情要做自然就要做得万全,不能让人从贴身衣物瞧出端倪,丁有田一个手势,果果就忙活上了,给死尸扒衣裳它能代劳,穿衣可就得丁有田自己动手了。
  他扔了陆氏的衣裳先盖住女尸,而后从怀里又摸出双手套,另还拿出两个口罩,又问霍锦成,“要不要口罩?我娘子给咱们一人备了一个。”
  霍锦成本想不要那劳什子,想想,摘掉手套,起身上前接了过来,也没戴,直接揣进了怀里。
  “不戴你要什么要?”
  “我留着二回用不行?譬如先前你师父,算了,快些儿吧,你不困我还困了,早了事早回去歇着。”
  两人给刺客换好衣物,霍锦成直接扛起男尸,尔后准备去拿锄头时被丁有田抢了先,“我来拿,锄头铁筢还有灯都我拿着,霍兄你负责扛运尸体就好,我另还有话要告诉你,有关赵王和风清子的,很重要。”
  “他俩还能有何重要的事?”
  “路上边走边说,想知道动作利索点,快扛上,不然有你后悔的。”
  多扛具尸体对霍锦成来说不算个事,他扛一个腰上夹一个,行走起来毫不费劲,到了山脚下,他问丁有田,“到底何事,快说。” 第363章 是又如何   丁有田放下铁筢,笑道:“若我说的是你已经知道的事,你待如何?”
  他话落,霍锦成已撂下女尸。
  丁有田呵呵笑了两声,不慌不忙撩开大氅,取下缠在腰间的麻袋和绳索,他把女尸套进麻袋,收拢袋口用绳索缚紧,两手拽着绳索往肩上一搭,“走啊。”
  他冲霍锦成摆下头。
  傻子才会费劲巴拉地扛个死人,也不嫌硌应。
  “你打算就这么一路拖去河边?”霍锦成皱皱眉头,“你就不担心拖到边她那双腿皮肉都烂掉了?”
  “我娘子说了,这些恶人的魂魄要么已转世投胎,要么被关在地府受刑,留在世上的只剩肉身,埋在地里迟早也是要腐烂的。”
  “你这妇人之仁用得可不是地方。”
  “再者,双足有伤正好足以说明,他俩在外遇到恶人,千辛万苦逃回村,饥寒交迫下失足跌下河里送了命。”
  好像有道理,霍锦成把肩上男尸放了下来,手朝他一伸,“拿来,麻袋,还有绳索。”
  “这是我自己准备的,可没备你的。”
  “真没有?”
  “没有。”
  霍锦成冷嗤一声,“这可怨不得我了。”他解下丁有田的大氅,拿出利刃把大氅划拉成了布条,随后用布条缚了男尸双手,“我会赔你一件大氅。”
  他拖上死尸就走。
  丁有田跟在后面道:“原本就得赔一件与我,你打量你穿着扛过死尸的我还能要么?我可不想二回穿上它再扛着我闺女满大街转悠,想想都硌应得慌。”
  霍锦成脚下一滞,他没少见过死人,也不惧死人,故而没想那么多。在今夜之前,他这肩上迄今为止还只扛过阿蛮,让丁有田一说他心里还真硌应起来。
  替阿蛮硌应。
  往后他可不能再把阿蛮扛在肩上了,转念一想,阿蛮也大了,身为老爹爹他自然不便再把她扛在肩上,还跟幼时一样。
  这么一想,他心里又坦然了。
  静静的夜里,两人一前一后拖着死尸而行,丁有田领着他绕路绕到了河边基地上游,刘瞎子和简宁已然等在那候着他们。
  “你俩先回去歇着吧,剩下的活交由我和刘叔来处理。”简宁戴上手套,让他俩先回去,霍锦成还想留下来看看他们要如何操作,被丁有田给强行劝走了。
  “你娘子行啊,不简单。”这一路走来,霍锦成还想着两个刺客面容也不符,哪怕让水泡几天只怕也能辨认,没想到他们早计划周全。
  “那是自然,要是寻常女子我能娶她?”丁有田又得瑟上了,霍锦成瞟他眼,忍不住刺他,“你有没想过,若她真是平南王之女,或许早已婚配?”
  丁有田止步,看向他,“不会是你吧?你们两家指腹为婚过?”
  他本是无心一问,问完醒悟极有这种可能,他们两家都在京城,指腹为婚这事不说在京城,在他们乡下也不是没有过。
  “若我说是我,你待如何?”霍锦成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的确很好奇啊,想看下丁有田会有什么反应。
  他笑,丁有田也笑,还比他笑得更玩味,“能如何?高兴啊,即便你们两家指腹为婚过她也早已经是我娘子。且不是我横刀夺爱,是月下老人将她送到我身边的,你若不服,自去找月下老人理论去。”
  “原本该是你霍锦成的娘子,最后阴差阳错成了我丁某人的娘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几声,笑得那样张狂,那样恣意,气得霍锦成差点没忍住,想照他屁股狠踹几下。
  河边头,经过简宁和刘瞎子的通力合作,两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了老五和陆氏的模样,从发型到面容,再到双手,连老五右耳下的一坨长毛的肉痣都有了。
  “行了,先用水草缠着,雨季将至,过几日涨水冲下去会有人发现的,就这样吧。”
  刘瞎子道。
  他今夜见识到了简宁凭空取物的超能力,身为修仙一族,他都叹为观止。
  “你那百草间既是你师父所赠,想必令师应该也是修仙一族,不知令师尊姓大名?”
  “师父她老人家已经仙逝,而且不是修仙的,我们那个时空没有修仙的人。我师父只是一名老中医,会些武功,师父说是机缘巧合下拥有了异能之术,就是百草间。要有缘分才能分离空间,好像……”
  “好像怎的?”刘瞎子问她。
  “我记得我师父有回说过,她以前收过很多徒弟,可能分离空间赠送的只我一人。其他徒弟师父说她有试过,都送不了。”
  简宁说的异能,刘瞎子理解的就是修仙术,他师父跟他提及过其他时空,且他怀疑他师父是撕裂结界去了另一时空,故而他曾怀疑来自异世的简宁是他师妹。
  不过他师父并非滥收徒弟之人,他也未曾听他师父说过拥有什么百草间,倒是有年他生日,他师父曾说要送他一件礼物,后来他也不知道是他师父忘了还是怎么回事儿,总之师父没送,他也没问。
  想来这世上高人多的是,能撕裂结界去往其他时空的也并非他师父一人,他抬头望向夜空,嘴里叹道:“你师父真乃高人,我师父也是,愿她老人家在另一时空一切安好!”
  简宁想起初穿来时听刘瞎子提过,撕裂时空结界这样的事,那时她还不敢问他,现在已无顾忌,遂问道:“刘叔,真有人能凭人力撕裂时空结界吗?你师父可以,还是说你也可以?”
  “老瞎子可没那能耐。至于我师父,说不好,总之我没亲眼见到,只是师父她老人家高兴的时候,多喝了几杯酒,偶尔听她提过一两嘴。”
  “你师父没跟你提过么?”他又问简宁。
  简宁摇头,她师父不是科学家,要是宣讲这些会被视为搞封建迷信。回去的路上她想起段心宁,一直想找刘瞎子超度她来着,不然每回见到霍锦成,小心宁时不时的都会想要向他靠近,这可不是个事儿。
  “刘叔,可否做场法事超度心宁,也好让她去转世投胎。” 第364章 夫妻夜话   刘瞎子闻言笑道:“那缕魂魄转不了世,况且她只是回归她的本体肉身,若非她回归与你的魂魄融合你哪能活到现在?你俩魂魄能融合一处,兴许你是她的后世,她是你的前生,你俩已然成为一体。”
  “啊?”简宁有点震惊,如果真有前世今生,那么武队和马福全只怕也是。
  她很想问下刘瞎子,是否已洞悉马福全也非过去的马福全,想想又没问。以刘瞎子的道行,马福全死而复生他岂能不知其中奥妙。
  两人行至半路,动风了,空气中渐氤氲开雨气,刘瞎子自袖中摸出卷起一团的软剑抖开,拉起简宁立于剑上,转瞬两人便降落至老屋院内。
  丁有田拿着两把油纸伞自正屋出来,他见变天了还寻思着去给他俩送伞,没想到他俩已经回来了。
  “倒省我跑一趟。”他笑盈盈地伸手拉过简宁,又递了把伞给刘瞎子,“师父受累了,为免被人撞见,还是打伞回去的好。”
  刘瞎子哼了声,收起软剑,撑上伞自去了。
  丁有田拉着简宁往灶屋走去,告诉她道:“虽戴了手套,回来我仍立即用你备的消毒液洗过手了,霍锦成也洗了。灶上给你热着水,快些去洗洗,我另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
  “你先坐着歇会,我去给你拿盆来,一会同你说。”
  丁有田拿来木盆,兑好冷热水,用木瓢舀了一瓢,边给她淋着洗手边道:“霍锦成那厮兴许和秀姑指腹为婚过,你说这事神不神奇,二十多年过去了,居然又聚到一块。”
  “他跟你说的?”真是个大嘴巴啊,简宁心下想道。
  “他自说他的,我只好奇若真个是指腹为婚,太傅也是见过你的,之前太傅在的时候怎没把你认出来?按理两家走得近,太傅从前应该是见过你的。”
  “就算见过也是儿时,女大十八变没听过吗?他要一点没认出,也不会引来什么耿将军。”
  简宁洗罢手,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着手道:“嗨,别想那么多,我先前还听刘叔说呢,他说秀姑是我的前生,我是她的后世,这才真的神奇。”
  “是么,师父他真个这么说的?”
  “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激动了么?”他眉一扬,坏坏笑道:“好像真个动了,它说它渴了,要喝水。”
  “丁有田!我才发现,你是真流氓,老流氓!”
  “那你岂不成了流氓的娘子。”
  “我算是栽了,也只能嫁鸡随鸡,破罐子破摔了。”简宁洗过脸,撂下毛巾,“把水给我倒了,再打盆洗脚水来,今儿我也享享福,好好支使支使你,快去。”
  “你要愿意我日日给你打洗脚水都成,说到这个我还想起一事没同你说的,一会告诉你。”
  丁有田泼掉洗脸水,重新打了洗脚水来告诉她道:“今儿师父的身份险些让霍锦成给戳破,他提出要给师父洗脚时我是真吓一跳。”
  他把先前在刘瞎子家的事,从头到尾说了遍,“好在师父镇定,又不知悄悄使了什么丹药,臭不可味,霍锦成要没熏跑,他左脚六个脚趾的事可就露馅了。”
  简宁笑道:“他是规规矩矩按部就班长大的人,用我们那的话说,根正苗红,考虑问题有时和我们都不大一样。要换了卫叔,就不一定了。”
  “根正苗红?有意思,那你在那边是什么?你是特警,马大哥也是,难道你们不是根正苗红?”
  “我是草根,就是你们这说的白身,平民。马大哥也是。”
  “那咱们是一路人,所以才做得夫妻,对吧?”
  “对你个头!段心宁,也就是秀姑,是本小姐的前生,她既是我,我既是她,本小姐如今也是根正苗红,你要不考个状元,以后只好老老实实天天给我打洗脚水,知道不?”
  “我不要天天打,我要日日打。”
  “有区别吗?你这老流氓。”
  “流氓娘子,为夫侍候你回屋就寝吧。”丁有田泼了水挂好帕子转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去你的,难听死了,什么流氓娘子!”简宁在他背上捶了一拳,心里却甜甜的。
  热恋中被宠的感觉。
  两人回屋腻歪一阵后,他拥她入怀,下巴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窗外沥沥淅淅下起了小雨,他往窗外看下,“春日里雨水多,但多是小雨,那两具尸体怕没个三五日冲不下来。”
  简宁仰面看向他,“你是不是担心你爹娘会伤心?”
  丁有田抚抚她长发,暗叹了口气道:“我不知他们会不会伤心,但我心里有些儿不受用,他们终归是我的爹娘,只要他们不再闹腾,往后我……”
  “我没意见,只要他们聪明些,消停些,真无人管他们时,做为儿子儿媳,我们自没有看着他们老无所依不管不顾的道理。”
  丁有田不由搂紧了她。
  娶妻若此,夫复何求。
  “我还有长远些的打算,你现下要不要听听?”他在她耳畔轻语道。
  “说来听听。”
  “我想着,秋来进京赶考,不管中与不中,来年都得送宝儿去县里读书。我幼时是家贫,好在身边还有我师父,如今师父年纪也大了,没那许多精力再去教宝儿。况且宝儿和我不同,他还是适合你说的霍锦成那样,中规中矩的路子,你意下如何?”
  “我听你的。”简宁抱着他,脸在他胸口蹭了蹭,他亦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那好,咱们来年便送他去县里,倘若我高中了,除了为你补办一个洞房花烛,咱们全家还得搬离这儿,将来随我去任上安家。我想着,这儿的一切,要么给着老六,往后让爹娘跟着老六过安生日子。”
  “说起来我爹娘也是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人,家中那点田产真个都是全家上下勒紧裤腰带硬攒下来的,也真个不易。”
  “没自立门户前,我也不知当家的难处,幼时总想着天塌下来有爹娘和大哥二哥他们顶着。成天只顾着随心所欲做自个爱做的事,细想想,也怨不得爹娘不喜。”
  “自然,做为爹娘,他们也有他们的不当狠心之处。”
  “可人哪有十全十美,不犯错的时候,你说呢?”
  简宁认同他说的,可不管哪个时空都有极品父母,更有极品子女,她枕在他胸口,悠悠道:“说了我听你的,可就怕,你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却照了沟渠,只怕他们没福消受你和老六的这份孝心。” 第365章 租种田地   丁有田知道简宁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他只是同她说下自己的打算,并非现在就要做出安排。
  “且看吧,兄弟六个,老五去了,还有五个。能为他们打算的我自会尽自己的那份心,他们若真无福消受,也是他们的命数,半点怨不得人。”
  简宁由他爹娘想到自己的爸妈,哪怕重活一世她都无法理解,总之她做不到她爸妈那样冷心冷血。就算段心宁实际上并非她的前生,她穿过来做为四小只的后母,都无法做到像她爸妈漠视她那样,漠视四小只。
  她爸妈抛弃她各自成家后,没多久先后下岗,双双沉迷于赌博,两边家庭又都各自散了,也算是殊途同归。简宁警校毕业参加工作后,如丁有田一般想着终归是生养自己的爸妈,工作大半年后曾回去过小镇一趟,找过她爸妈。
  结果见上面,她爸妈无一例外,都没问她那些年过得好与坏,开口都是管她要钱。之后打电话找她,不打则已,一打还是要钱,各种奇葩理由层出不穷,不给就破口大骂。
  最后,简宁去了特警队,换了地方,换了电话号码,这才又断了联系。
  心存善念的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她没同丁有田讲这些,只有让他自己慢慢去看,去见证,深刻领悟到了痛,他才会真正放下对他爹娘的那点善念。
  当然,如果老丁头和孟氏,不是同她自己爸妈那样无可救药,她也不是不愿对他们尽到自己该尽的义务。
  一切皆看他们自己。
  命运从来不是掌握在别人手里,而是自己!
  一觉醒来,简宁领着马小麦和四小只在廊上练功,马小麦这小子一心想当大将军,练功从来都是风雨无阻。
  简宁正给他喂招,并指点他如何化解一些招式的时候,里正戴着斗笠冒着细雨来了。
  马上要春耕了,里正是来找他们商议,他们家剩下的几十亩地做何安排。村里很多村民往年都是租种的官田,或镇上大户人家里的田地。
  里正的意思,与其让村民租种官田及镇上人的私田,不如改租种他们两家的田。具体怎么个租法,打下粮食除去纳的官税之外,余下的如何分配,他来找他们定个章程,两家须一样方稳妥。
  “这事得当家的跟您老商议,我去叫他起来,夜里看书睡晚了,还没起呢。”简宁听他说明来意,去里屋把丁有田叫了起来。
  永平一到十年,土地税是按家庭算,每户家庭四十税一,也就是说收成四十斤,交一斤税,可以说相当轻了。而且那时人均半亩永业田,属个人私产,可以传承子孙后代。
  丁有田是永平六年出生,老六是永平九年,他家那会兄弟六个,加上老丁头和孟氏,共分得四亩永业田。永平十年后不再分田地,需要拿银钱买田产,或租种官田,故而村里一些分家出来的村民,大多都只能租种官田或别人的私田。
  永平十年后提了两次税,先是三十五税一,如今已改成三十税一,上缴纳粮后,余下的粮食,由土地拥有者说了算。很多村民辛苦劳作一年,分到手的粮食仅勉强够一家人填饱肚子。
  丁有田起床洗漱过后,把里正请进了正屋,“我还余有四十二亩地,自己留两亩耕种,其余四十亩可拿去租种。同村的村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且我这几十亩地不用纳粮,如今杂交粮的产量又提高了,便按四六分吧。外村的则按三七分。”
  里正点头,“漫说四六,便是都按三七分也是使得的。既然你四六,我也四六,正是你那话,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本村的先紧着我家的几十亩地,你那儿多分的粮食酿酒正需要呢,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商议好了,里正回头把这事和村里人一说,村里家家户户在方圆十几百里都有亲朋好友,午饭过后,陆续便有除近村子里的村民涌入简宁家的院子。
  鉴于上回的刺客事件,丁三爷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主动守在院外,凡有前来租种田地的外村村民一律引去族中祠堂,由丁有田和里正在那儿统一登记造册。
  不到两天功夫,丁有田那四十亩地全租种出去了。
  小雨断断续续下了几天,这天下午,丁三爷去学堂接大宝和马小米,半路雨越下越大,等他到了学堂外,看见丁盛戴个斗笠率先自学堂出来,想着他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好意叫了他一声,让他上马车同着他们一并转去。
  丁盛瞅都没瞅他一眼,将书包捂在棉衣内,自顾冒雨去了。
  唉,这娃,这点子犟脾气倒是随了他娘。
  当年丁平顺病倒,常氏一肩挑起生活重担,毒日头下赶着牛犁地,有回丁三爷实在是看不过眼,默默上前想要帮她,常氏也是拒不接受。
  一句,你今儿能帮她,明儿后儿呢?
  日子是自己的,自己的日子只能自己过,是苦是累都得自己受着。
  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丁三爷暗叹一声,眼看家中光景越过越好,谁想一下又跌入谷底,前世造了什么孽哟!
  “三爷爷。”
  大宝和马小米出来了,丁三爷忙招呼着他俩上了马车,马小米上车后愤愤对大宝说道:“往后我们都不要理他,好像我们多喜欢帮他似的,整天阴着个脸,他有种一辈子都别和我们说话,那我才算服了他。”
  “他心情不好,别和他计较。”
  “心情不好关我们屁事!天天捧着书本看,夫子提问还答不上来,怨谁?我看他人在学堂,心根本不在,也不知成天想些什么,跟丢了魂一样。”
  丁三爷知道他俩说的是丁盛,他赶车打丁盛身边过时,见他后背和两条棉裤腿都打湿了,也不知他在犟些什么。要犟嘛,好歹像他娘一样,犟出个名堂来,他听马小米那话,丁盛书也没读好,那还犟个什么劲。
  “驾!”缰绳一抖,烈焰撒开四蹄加速往前跑去。
  雨越下越急,丁三爷赶着车刚到村匾额下,隐隐听见哭嚎声,接着瞧见前面跑来一群人,打头跑在前面连斗笠都没戴的人正是老丁头。 第366章 雍王驾到   这几日,丁有田田地租出去的消息,传到老丁头和孟氏耳里,两人仅骂几句也没大往心里去,反正他们五儿攀扯上了赵王,两人坐等老五转来带给他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哪里想到左等右等,等来的是老五夫妇命丧黄泉的消息,乍听到信,仿若晴天霹雳在两人头顶炸响!
  根本无法接受好吗。
  老大丁有旺过来搀老丁头的同时,递过一顶斗笠,被他一掌扫落在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被淋,没心肝的东西!”
  老丁头脚一跺,冒雨冲了出去。
  孟氏扯着嗓子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跑,心里一万个想不通,她的五儿都攀上赵王爷了,咋个还会横死啊!
  河边已围有不少戴着斗笠的吃瓜群众,听到雨雾中传来哀嚎声,扭头见是老丁头和孟氏来了,纷纷闪开道。
  “老五”和“陆氏”的尸体,是河边捞鱼的基地工匠们发现打捞上来的,停放在岸边草地上。
  两具死尸面部浮肿,但围观村民仍一眼辨出是老五和陆氏,孟氏在刘氏和高氏的搀扶下嚎啕大哭着,可周遭各种议论声还是不绝于耳。
  “多半在外欠了赌债,被人给害了命!”
  “谁让他染上那恶习,咱庄户人有多大本钱经得起赌的!”
  “自古赌徒都没几个有好下场!”
  听着周遭这些议论声,孟氏心里咯噔一下,老五赌钱她是知道的,她一下不哭了,甩开刘氏和高氏,上前把老丁头给扯回了家。
  夫妻几十年,老丁头自是知晓她不会无缘无故扯自己回来,路上不好问得,进屋便眼泛泪花地问道:“咋个回事儿?”
  “先擦擦,把湿衣裤和鞋换了,仔细回头受凉。”孟氏拿了干帕子给他,自己也拿了根帕子边擦边道:“如今除了我可没人心疼你,同样的,除了你,也无人再心疼我。儿女都是冤家,都是讨债的,咱俩自个可得顾着自个点,不然哪日两腿一瞪,只怕棺木都置不起一副。”
  老丁头心里乱了章程,见她此时反沉着冷静,显是拿了主意,便依言先擦着头发,换过了衣裳鞋袜。
  收拾妥当,孟氏盘腿坐于炕上,“听我说,老头子,老五那短命的背时鬼,不定外面还欠着赌债。横竖已分了家,不管谁上门来讨要,咱们可得说好,一律不认。”
  “那是自然。”老丁头点头,“凭啥老子要替他还赌债?”
  “再一个,分给老五的田,不是暂记在咱俩名下吗?这田也不能给五房了,儿子都指不上,咱们难道还能指望上孙子不?”
  “那不能够。”老丁头顿会,脖子一伸,“那丁富和两个赔钱货难道还要让咱们替他养着不成?”
  “呸!咱们加起来都一百来岁了,还去给他养娃,不存在,没那道理。”
  “那咋整?让其他四房养着?”
  “哪来的四房,老六还没成家,现今还是咱这一头的。和先前一样,让他们上面三房轮流养着,多几张嘴又吃不穷他们,那是他们亲亲的侄子侄女,又不是养外人。”
  老丁头也冷静下来了,默默琢磨会,一拍大腿,“几个娃吃得多少,就让他们养着,要不就一家一个,归到他们名下也成。我如今也老了,一人侍候不了那么些地,咱们也租种出去。”
  “成啊,自村没人租种,咱们上外村找人租去,有田不怕没人来种,多的是穷鬼。谁租种的,打下粮食,够他们吃个半饱饿不死就成,剩下的都是咱自个的!”
  “合该这样,世上有几个老四那样的败家子儿,还四六分,鬼摸了脑壳!中个秀才,不用纳粮了,有几亩地看把他兴得,不知道自个姓啥叫个啥了!”
  商议妥当,两人也不伤心了,老五夫妇的死也不管了,一应后事统统撒手交由老大去处理。因着他们都知道老五染上了赌博,死便死了,也无人想着要去报官啥的,又因老五夫妇未满四十,按当地习俗未满四十都属横死,也无须停放,草草拉上山给埋了。
  关于老五家的三个娃,爷奶还活着,凭啥交由上面三房来养,刘氏和高氏自是不干,吵闹了几日,最后又把里正和族长请了来。一番调解后,方氏主动认养了杏儿。
  老五家的丁富和大女儿丁萍都能干点活了,刘氏见二房认养了杏儿,此事已成定局,便抢着认养了丁萍。她家丁珠到现在都没个信儿,也不知被吴丰阜那杀千刀的卖去了何处,认养个闺女,大了嫁出去还能捞笔彩礼钱。
  大房二房都认养了,高氏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认养了丁富,她家丁贵不知咋个回事,如今那身子骨比从前的丁有田还弱,干不得一点重活。
  认养丁富也好,多个干活的劳力。
  刘氏高氏都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暗笑方氏傻,杏儿才多大点人,啥活干不了还要人招呼着。却不知丁有田知道后,暗给老二两口子递了话,他一年出一两银子给他们,直到杏儿满十八岁,且一手付清了,拿了十七两银子给他们。
  春耕秋收,不负时光。
  天放晴后,村民们纷纷下地忙活上了,丁有田早晚读书,白日里也开始忙活起那两亩地。
  丁贤村今年春耕气象与往年大不同,田间地头到处飘荡着笑声,一则杂交粮每亩地能增产上千斤粮食,二则租种里正和丁有田他们两家的田地,打下粮食除去自家人能吃饱之外,还有不少富余,卖给简宁酿酒换来的就是白花花的银钱,大伙儿自然干劲十足。
  简宁每日午时也和村里其他妇人一样,提着食盒去地里给丁有田送饭,从前丁有田是样样农活拿不起,丁三爷发现他如今在自家地里头干活,就没哪一样是他干不了的。
  老丁头也发现了,气得在孟氏面前大骂,骂丁有田个狗日的,从前他拿鞭子都赶不动,如今撅起屁股在自家地里干起活来,浑身跟有使不完的劲似的,干得热火朝天!
  敢情从前全是装的,他一连骂了好几声狗日的,就是不知道那狗骂的是谁。
  孟氏也跟着骂,每回去地里给老丁头送饭,路过都要朝丁有田呸上两口才解恨!
  日子一天天过去,到了四月初,村里陆续又来了些工匠。说是工匠,其实都是太子手下的人寻访来的能人,马福全往河边基地来的次数也渐多起来。
  太子找来的那些人里,不少人对他所说的电力方面的知识都能领悟,个别人还颇有研究,古人的智慧还是不容小觑的!
  到四月中的时候,玻璃研制成功,明晃晃的玻璃一片片新鲜出炉后,雍王亲率人马也到了。 第367章 毁坏庄稼   雍王带了十来个亲信随从,加上他养的江湖高手,还有地方上的乡绅,前呼后拥有五十余众,倒是带品的官员没有一个陪同前来。
  他非奉旨出行,地方官员本就没有接待的义务,再一个,他有夺嫡之心,老百姓们不知,朝中官员却人尽皆知。官员下面都是有门生在地方任职的,自然地方上的大小官员暗中也传遍了。
  情况不明之前,为免被打上雍王党的烙印,没有官员愿意在这种时候出头,宁可暗地里求见,也绝不会在明面上往来。
  雍王一行在皇上御赐的村匾前下了马,他抬目看了看匾额,又四下打量了一下,看无人前来迎接自己一行,所见也仅是几个妇孺和幼童,眸光不觉冷了几分。
  “殿下,此时正值春耕,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头忙活,我这便打发人去把里正找来。”镇君连不入流的从九品芝麻官都不是,在雍王面前也不敢自称下官,雍王性情暴躁他可是有所耳闻,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于他。
  忙忙儿要打发人去把里正找来。
  “不必!”雍王听闻大伙都忙于春耕去了,眼底温度有所回升,他把马鞭甩给身侧随从,双手往身后一负,朗声道:“民以食为天,本王又非来此公干,怎好惊扰田间劳作之人前来见本王,还是带路领本王去看看。”
  雍王话落,随行前来的乡绅和江湖客一片赞誉声,雍王听了心下很是受用,面上也带出了一丝笑意。
  “雍王爷,这边请!”镇君刚做了个请的手势,他新聘的师爷立马屁颠颠地跑到前面带路。
  吴丰阜腿残了,新任师爷是他举荐给镇君的,和他一样生得贼眉鼠眼,甩着衣袖兴冲冲的在前头带着路。但凡路面稍有点不平整,便回头冲着雍王点头哈腰,提醒他小心走道,别崴了脚,污了鞋。
  活脱脱一哈巴狗儿相。
  镇君看在眼里后悔万分,悔不该让他跟来。此番雍王驾临,县里事先没传来一丁点风声,搞得他措手不及。他唯恐引起雍王注意,恨不能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雍王问及前回霍锦成有无到镇衙借人一事,引祸上身。
  一头是太子,一头是雍王,他哪个都得罪不起,纵有十个头都不够他们砍,偏这师爷抖机灵,一个劲的在那献媚,生怕引不起雍王注目一般。
  恨得他暗咬牙!
  远远的,田垅那边传来欢声笑语,雍王眉一挑,抖了抖肩上的金丝绒披风。他听闻种田是很辛苦的劳作,苦不堪言,不明白丁贤村的村民何以种田种得兴高采烈。
  想来传言有误。
  他心下暗道。
  想起早几年土地税增至三十税一,各地不少官员上折子奏报民心多有不满,一些官员还替种田人抱屈,说什么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上最苦是种田啥的。
  可见都是谎言,今儿他要不是来这走一遭,亲眼所见,还真信了那些鬼话。那些村民看上去一个个都愉悦得很,哪有一点觉得苦的迹象?
  他又抖了抖肩上披风,心里打定主意,回京就跟父皇提议,土地税得增至二十税一,不,一十税一。
  一十税一在他想来都是极少的,如今粮食增产,便是一十税五都是合情合理。朝廷养有几十万军队,算上地方军队人口达上百万,这些人都要吃饭,不多纳粮拿什么养军队?
  将士们才是国之根本,不吃饱,一旦有敌寇入侵,哪有力气征战沙场?
  刁民,全是帮刁民。
  雍王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回京就向他父皇奏报,改三十税一为一十税一!
  这时,师爷挥舞两手冲着劳作的村民们大喊道:“雍王驾到!雍王驾到!”
  丁贤村还从未有王爷来过,乍闻之下,村民们都是懵的,等回过味来,猛然发现雍王带来的那帮人的马匹都在田间行走,刚栽下去没几天的秧苗被踩踏一大片不说,马儿们还低头啃食起秧苗。
  了不得了,村民一下像炸了马蜂窝一般,叫着喊着,纷纷举着锄头跑了来,驱赶着马儿。
  一时人仰马翻。
  丁有田手搭凉棚往雍王这边看了看,见一鲜衣怒马的青年公子负手立在田垅上,他离得较远,看不清雍王面部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此刻周身散发着怒气。
  几个最先赶过来护庄稼的村民,被江湖客给踢飞,刚刚还欢声笑语的田间地头顷刻响起怒骂惨骂声,还有村民七嘴八舌愤怒不已地冲雍王质问上了。
  丁贤村,可是皇帝老儿亲笔御赐匾额更名的村子,便是皇帝老儿的儿子也得遵从皇帝老儿,哪有儿子跑到老子亲笔御赐更名的村子来撒野的,更何况还是毁坏村民赖以生存的土地。
  群情一下激愤了!
  在滔天愤怒驱使下,村民们纷纷挥舞着锄头赶将上来,将雍王一行团团围住了,几个胆大的后生初生牛犊不怕虎,上来便指着雍王鼻子质问上了,叫嚣着要他给个说法。
  雍王一张脸气得铁青。
  里正和丁有田这时也都先后赶了过来,有后生冲丁有田喊道:“四哥,你是咱村唯一的秀才,你来同这个什么王爷说下理,他们的马践踏庄稼不说还打伤我们的人,便是王爷也不能越过一个理字去!”
  丁有田下田劳作,妥妥的农夫装扮,头顶包着蓝色方巾,上身穿着青色斜襟过膝的中长棉袄,腰间系有黑色腰带,虽是粗衣麻服,往雍王跟前一站,却难掩其清贵卓然之气,丝毫不逊色于一身锦衣华服的雍王。
  他看向雍王,抱拳沉声道:“不才丁有田,敢问王爷,何以纵容手下践踏农作物,毁坏农田。我朝明令禁止,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毁坏庄稼,违者以盗窃罪论处,敢问王爷是不知还是明知故犯?”
  “大胆!”雍王气得一口牙几欲咬碎,他母妃深受皇上宠爱,他在皇上跟前也日益得脸,连朝中重臣在他跟前都要看他眼色,就是太子也要让他几分。
  他何时受过这等气?
  “你一小小秀才,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本王看你是活腻了!”
  丁有田面不改色,“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身为王爷,难道竟不知否?”
  “本王看你是找死!”雍王抬手怒指着他,朝身侧一长着鹰钩鼻的家伙暴喝道:“还不给本王拿下他!”
  “我看谁敢!”一声清叱传来,简宁飞奔而至。 第368章 是你造反   月娥和白眉也来了,白眉落在月娥肩上,偏头双目阴冷地盯着鹰钩鼻。
  鹰钩鼻是风清子的小徒弟水如意,和雍王一样有断袖之癖,风清子能搭上雍王就是他从中牵的线。他一直在打量丁有田,他以为自己已经是绝世花美男了,没想到在这乡野之地居然冒出丁有田这样的绝色。
  且毫无一丝阴柔之气。
  在丁有田对视上雍王视线后,他眼中醋意几欲流泄而出,听到雍王怒喝命他拿下丁有田,他精神大振,只是没想到简宁会突然杀出来!
  “哪冒出的小娇娘,识相的快些闪开,不然休怪小爷辣手摧花。”言毕,他活动着手腕,阴森森地盯着简宁。
  简宁也是农妇装扮,一块蓝底碎花的头巾,在春日暖阳下衬得她身姿窈窕,分外娇俏。
  全身上下唯一装饰就一对小耳坠。
  她拿过丁有田手中锄头,往面前一顿,视线冷冷自水如意面上扫过,落到一身华服满目暴虐的雍王身上。
  “我不管你是什么庸才王爷还是贤才王爷,你敢动我相公,我就敢挖掉你的脑袋!”
  “反了!反了!你,你想造反不成?”
  “造反?我看想造反的人是你!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我们都是皇上的子民,只有皇上才有资格用这两字来质问他的子民,而你是个什么东西?”
  简宁手持锄头,上前一步,下巴微一昂,“皇上已立储君,你不过区区一个小王爷,居然敢用造反二字来质问皇上的子民,莫非你有不臣之心,想取皇上而代之吗?”
  “那你得问天下万民答不答应!”
  简宁话音一落,丁有田振臂高喝道:“不答应!我们绝不答应!”
  一呼百诺,里正手臂一扬,“我等绝不答应!”
  “不答应!我们不答应!”
  在场村民个个振臂齐喝,颇有地动山摇之势,连老大他们几个也拢了过来,手持锄头,虎视眈眈地立于丁有田身侧。
  丁贤村很多村民都是这般,亲兄弟间哪怕打得你死我活,斗得鸡飞狗跳,一旦面对外来势力,兄弟还是兄弟。
  雍王鼻子都快气歪了,打出娘胎,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披风一抖,他指着为首的简宁和丁有田下令道:“给本王先把这两个贱民拿下!”
  水如意率先动了,他腾身而起,直扑丁有田,却被简宁拦下。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便施展修仙术,简宁也不便使用现代武器,两人只能拼武功。
  无论水如意使出什么招式,简宁总能化解,他越打越心惊。雍王见他连个妇人都拿捏不下,气得在垅上来回暴走几步后,手一挥,正要命手下江湖客和随从全体都上,白眉翅膀一扇,一个盘旋,照着水如意右眼狠狠一口啄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过后,水如意捂着右眼,殷红的鲜血自指缝间流下。狂怒之下,他顾不得那么多了,踉跄着退后几步,没等他施展出仙术,只听“咻”一声响,他胸口喷出血雾,满目难以置信地瞪向简宁身后的丁有田。
  “咻”的又是一声响。
  水如意身子一震,随后扑嗵栽倒在地。
  与此同时,远处快速奔过来几人,雍王已经气疯了,他手指划过在场全体村民,歇斯底里怒吼道:“给本王杀了他们!统统杀了!杀了!一个不许留!”
  丧心病狂之下,他居然下令要屠了全村人,命都要没了,村民哪里还管得他是什么王爷不王爷的,一向沉稳的里正也恼了,他抄起锄头,“跟他们拼了!”
  村民们嗷嗷叫着一个个挥舞锄头欲扑过去,他们哪里是习武之人的对手,简宁急切下撒出一把飞针,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江湖客惨叫着跃开,与此同时卫东他们几个也赶到了。
  马福全二话不说,上前直取雍王,简宁也飞身扑来,擒贼先擒王,雍王解下披风,将周身舞得跟块铁板似的。他的武功乃皇宫里的大内高手所教,放在江湖那也是绝顶高手级别。
  只可惜他碰到的是简宁和马福全,单马福全一人都能跟他正面硬刚,何况还加上简宁。
  尽管雍王手下的那帮随从都团团围了过来,也无济于事,十几招后,他就被马福全手中的九节鞭勒住了脖子。
  “谁再动我就宰了他!”简宁手持利刃抵在雍王胸口,冲在田间和卫东他们打斗的江胡客喝道。
  雍王已经气得失去理智,刚进村,他还想博个贤名儿,如今彻底气疯了,他瞪着简宁睚眦欲裂的怒吼道:“有种你剐了本王!来呀!来呀!”
  简宁手腕一翻,来就来!
  “噗!”她一刀扎进雍王肋下,溅起一串血珠。
  “噗!”又是一下。
  村民一阵躁动。
  雍王手下那帮随从也愣住了。
  谁来告诉他们。
  这是个普通村妇吗?
  捅人跟捅着玩似的,要知道她捅的可是雍王,是雍王啊!
  随从们要疯了,一个个张大嘴,俱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村民们愣怔过后沸腾了。
  简氏威武!
  简氏霸气!
  村民们心中呐喊着,一个个看向简宁,眼神炽热崇拜。连里正心下都忍不住惊叹,这简氏,是个狠人!
  简宁唇角勾着笑意,指尖在刀刃抹过,尔后抬手将血迹抹在雍王面上,“还要不要再来一下?”
  她神情无比淡定。
  “疯妇!疯了,你个疯妇!”极度的愤怒和恐慌,令雍王一张脸扭曲得变了色。
  他也算硬气,被捅两刀,愣是硬扛着没吱一声。
  对养尊处优的他而言,已属难得。
  简宁眉眼一沉,“你若再不喝令他们住手,滚出丁贤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疯妇!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帮江湖客想过来救雍王,被卫东和霍锦成他们死死缠住,随着他们的跳跃打斗,那些马匹在田地里疯蹿,已经践踏了好几垅庄稼,丁有田带着几个村民在驱赶马儿了。
  “我的耐心有限。”简宁手腕一翻,举刀对准雍王胸口欲扎时,雍王闭目大喊道:“住手!都给本王住手!” 第369章 联名御状   奇耻大辱!
  雍王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在一个不起眼的破村子里,让一帮他视为最底层的贱民看了他的笑话。
  这一刻,他想撕碎简宁的心都有!
  这个刁妇,他发誓,他要她受尽世间酷刑而死!他要一寸寸活剐了她的皮!
  他瞪着简宁,双目如欲噬人般泛着赤红。
  “你再瞪我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简宁手中利刃贴着他鼻梁晃过。
  那些江湖客已罢手,马福全手中九节鞭往自己当胸一拽,跟拽扯牲口似的把雍王提溜过来,随后一脚将他踹向那些江湖客。
  “王爷!”几人纵身一跃接住他,有江湖客掏出金创药给他止了血,他目光阴冷怨毒的自卫东和霍锦成面上扫过,再又看向简宁和马福全,指指他们几个,点了点头。
  意思不言而喻,他记住他们几个了,让他们等着!
  雍王一行牵上马走后,有村民哭着扑嗵跪倒在田垅上,望着被践踏的庄稼地欲哭无泪。
  霍锦成双手抱拳斜举过左肩,朗声道:“今儿发生的一切我会如实禀报太子殿下,所有毁坏的庄稼地太子定会加倍补偿,大伙儿都放心吧!”
  “如此多谢太子爷了!”里正心里一下安定了,太子可是未来的皇帝,压着雍王一头呢,他面向京城方向跪下,拱手作揖大声道。
  “谢太子爷!”
  村民纷纷效仿里正,大声谢着太子。
  雍王听到身后呼声,气得狂喷口鲜血,他打小跟在他母妃身边长大,自记事起听得最多的就是她母妃的抱怨,看得最多的是他母妃的算计。
  从小,他母妃就告诉他,凡太子有的他都要有,所以太子就是他生活的标杆,是他前行的动力。
  原本想来皇上御赐匾额的丁家村,装下贤王,博个好名声。结果,不但铩羽而归,还给太子做了嫁衣,让霍锦成趁机捡漏得了便宜。
  他如何不气。
  真个是阴沟里翻了船。
  “是怎么闹到这一步的?”众人散开各自去地里忙活后,霍锦成问简宁。
  “先说你能不能摆平这事,哪怕我们捅了天大的篓子。”
  “只要不是谋逆,一个雍王,打了也就打了,总有法子可想。”
  “那就好,要说谋逆,也是他有谋逆之心,明目张胆的觊觎皇权。”简宁让丁有田先说事情起因,完了她再补充后面发生的一切,霍锦成听后,“我即刻修书,向前脚程快,打发他火速带去京城,递交太子殿下。”
  “仅凭他纵容手下毁坏庄稼,已为皇上所不容。”
  他要借丁有田笔墨写书信,马福全和卫东也要赶回河边基地,玻璃制出来了,他正和工匠们商讨着制灯细节,丁三爷骑着烈焰去报信,他们才知道雍王带人进村在搞事情。
  丁三爷是和简宁在河边捕了鱼来放池塘里养着,两人也是转来才知道雍王来了田间地头。
  马福全和卫东骑上马先去了,简宁他们几个从田边过来碰上刘瞎子和老六,路上丁有田跟刘瞎子讲了刚发生的事,回去后,刘瞎子道:“还得写封联名书信,让全村人都戳上手印,证明是他先挑事儿,欺压村民在先。”
  “等霍公子写罢,徒儿便写。”
  “不成。你不能写。”刘瞎子翻翻眼皮,慢悠悠地道:“一会马家哥儿下了午学,让他写。识字不多没事,会写的写,不会写的画个圈儿,意思到了能看个大概就成。”
  “妙啊,老瞎……”霍锦成及时把瞎子的“子”咽了回去,改口道:“老叔,这招实在妙不可言!若丁兄写,皇上看了未必会信,让马小哥儿写,不会写的画圈,皇上看了断无不信之理。”
  “老叔你是怎么想出来的?实在是妙!”
  他对着刘瞎子一通彩虹屁,狠狠夸了一番。
  刘瞎子眼皮一掀,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这用想?老瞎子平素干的就是这些勾当。”
  老六见他们商议妥当了,悄悄给简宁丢了个眼色,引着她往后院走去。
  “何事,这么鬼鬼祟祟的,不能让你四哥知道啊?”简宁跟去问道。
  老六脸红了红,支支吾吾,要说不说的,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
  “有话就说啊,你也是个大男人了,痛快点,是要借钱自己开店?”
  “不,不借。暂时不借,以后要借我会跟四嫂开口。”
  “那是什么事,快说,我还得去河边捞……呀,你不会是在外闯了什么祸,把客人贵重物品打碎了?”
  “不是!”老六忙摆摆双手,“我从来不碰客人的东西,若是客人有贵重物品让我帮着拿一会,我也是千小心万小心的。”
  简宁松口气,也不再问他,只是盯着他,静听下文。
  老六脸又红了红,挠挠头,瞅眼简宁,“那啥,我,我这些天去,去过两回,马大哥的镖局。”
  “然后呢?”
  简宁暗奇怪,不明白他为何吞吞吐吐,镖局里能有什么?不就田氏三个哥哥和他们的……她忽想起听田氏提过一嘴,好像她大哥有个女儿生得不错。
  “我懂了。”简宁手朝他点点,笑道:“你是看上田大哥家的闺女了,是不是?”
  老六缩缩脖子,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笑。
  “没出息的样,不就是看上个姑娘家,大大方方说出来有个什么的,一点都不像你四哥,你四哥皮多厚啊,我这便帮你去问问,看她许没许人家。”
  老六对着简宁揖了一礼,“多谢四嫂。”
  “跟我客气啥,我去问问田姐姐,看人家姑娘许没许人家,要是许了人家也没事,咱家小六人才不差,你的终身大事四嫂会帮你留意着。”
  “等着,我去问问。”
  简宁过来酒坊,也没拐弯抹角,直接问起田氏,“你大哥的女儿叫什么来着?”
  “田晓玉,咋想起问她?”
  “许人家没?要没许,说给我家老六如何?”
  “许倒是没许,不过那丫头眼光高着呢,早同我哥嫂说过,得自己相看后中意了才嫁。不过老六我看着好,明儿我就让小麦他爹捎话给我大哥大嫂,让小麦他爹引着他俩相看一下,要成了,这回咱两家可就真沾上亲了!”
  田氏乐呵呵地道。 第370章 老六怄气   简宁告诉老六让他等信,田晓玉还没许人家,把老六高兴坏了,却让丁有田知道后给踹了一脚,“没出息的货,你既见到人,也看上了,就不知道自己主动问下?长个嘴就光会吃饭?”
  老六不服气,但也不敢吱声,打小他在外受了欺负都是丁有田喊了秀姑替他出头,丁有田要目测自己和秀姑联手都打不过对方,就会去刘瞎子家偷些吃的给着马福全,让马福全替他揍人给老六出气。
  完了还得把老六给收拾一顿,骂他没用只会哭,遇着事不知道动脑筋想办法,故而老六有事通常不找他,都是直接找秀姑。
  “好女也怕痴男缠,你闲了勤着往镖局跑几趟,去了就找她说话,多卖些乖儿,帮着镖局干点活,有得几回她心里自然就有数了。你再托媒人上门说合,这事不就成了,还用得着来烦你四嫂。”
  “没事往人家镖局蹿,要是弄巧成拙引人家姑娘反感反倒不好。”简宁拍拍老六肩膀,“没事的,马大哥明儿会去帮你说,想必晓玉姑娘也见过你,她要中意明儿就能有消息,安心等着吧。”
  老六是同着张麻子一块来的,下午还要同着张麻子乘坐店里的马车一块回县里,吃饭前他先回家打了个转,进屋孟氏看到他还以为他发了月例,高兴得脸上褶子都笑开花了,“这月咋提前发了?”
  孟氏说着伸过手,做好了接银子的准备。
  “发啥?”老六一时没反应过来。
  “月例啊,还能发啥,拿来,家里正缺钱使。”
  “还得小半月才发呢,这会子哪有。”
  “没发月例你死回来干啥?”
  敢情没钱这个家他还回不来,老六二话不说掉头就走,孟氏被他扫了兴,气得追出来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要死回来嘛你也在店里吃过饭再回,哪有巴巴赶着饭点回来跟自家找吃的,败家子儿!”
  老六没想到自己兴冲冲回来看下爹娘,结果看了个心塞,反怄一肚子气,他也没回简宁那吃饭直接去了镇上。
  到了饭点,他没来,简宁以为他跟那边吃,又去东屋叫霍锦成,过去见他还在伏案奋笔疾书,“怎的还没写完,有那么难写吗?”
  “马上。”霍锦成斜目看了她一眼,这封信太子阅过还要呈交皇上看的,不字斟句酌哪能行。
  雍王毕竟是皇子,他自然不能如实写他被简宁捅了两刀,只能是被打,还是混乱中误伤。如何让皇上不追究就得下功夫,雍王有夺嫡之心皇上未必不清楚,但皇上清楚和乡野村妇都知晓则是两码事。
  自古没有哪个帝王不忌讳身边人惦记他的龙椅,哪怕是自个亲生儿子都不成,简宁一个村妇都能洞悉雍王有这心思这就不是小事了,相当于在皇上心上扎下了一根刺。
  有这根刺在,简宁是捅了雍王两刀也好,还是打了他两棍子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所以他得在简宁那番话上下足功夫,让皇上看后知道他的仁德遍布大宴国各个角落,令万民臣服,连一个村妇都知道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而非任何一个王爷的!
  霍锦成写好信,心里忽然想到,简宁自七岁多就一直生活在这,接触的也都是乡野村民,即便丁有田读过书,也不可能教会她这般见识和胆略。
  可恨!背后分明有高人,却不肯透露,他想着自己还是得多加注意,他不信他找不出他们背后的高人来。
  他这里刚把信封好,马小麦同着大妞放学回来了,得知自己被委以重任要给皇上写信,马小麦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田氏也开心,到底还是读书好,自个儿子写的字都要被皇上亲阅了,搁从前做梦都不敢想,她也兴致勃勃守在边上看着,每看到马小麦画个圈儿,她扬手就在他头上打一下。
  “娘,你再打,我脑子里会的字都要被你打掉了。”
  “放你娘的屁!那些字在你脑子里我还能打得掉不成?”骂完,田氏反应过来,他的娘可不就是自己?
  她这是把自己给骂了。
  “我懒得看你写了,看了上火。”
  晚上回去,田氏同马福全说起老六和田晓玉的事,让他无论如何撮合他俩,并嘱咐他,“你只跟我大嫂说,有田兄弟是个极疼媳妇的,老六打小跟他走得近,一准也是个疼媳妇的,晓玉跟了他,只有福享没有苦受的!这是掉进福窝窝里了,让她娘俩可别错了主意,过了这村可就没那店了。”
  马福全摸摸她肚子,笑呵呵地道:“只他丁有田会疼媳妇吗?难道我不疼你?”
  “说老六和晓玉的事呢,你扯上咱俩做什么,死样儿!”
  “让我听听我闺女在干啥。”
  “哎呀,这时候能听出个啥动静,且等两三月吧。”
  两口子笑闹一阵,次日,田氏又叮嘱他,“要是晓玉同意相看,你就领着老六去咱家镖局,让他们早看了早定下来,我心才踏实。”
  “他俩的事你跟着起什么劲的,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我闺女,要有个闪失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呀知道了,你闺女跑不了,这事要成了早点回来报信。”田氏也不全为着和简宁沾上亲,她是打心眼里觉着老六不错,希望他俩能成一对儿。
  马福全到了县里,先去衙门里点了个卯,又被何县令拉着说了会话,何县令让他回去通知里正,过几天整个达州郡陆续会有村代表去他们村取经学习,如何栽种培育杂交粮,务必做好接待工作。
  “那吃喝拉撒都得有人管,费用是县里出还是州府出,我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自然是州府出,昨儿来人传的信,银子都封好了,回头你去支了带回去就是。”
  “那行,我去街上转转,一会再来。”
  马福全从县衙出来去了镖局,他把老六和晓玉的事跟田氏大哥两口子一说,他俩都挺中意老六,早几天老六还给镖局拉来一单生意,是饭店吃饭的客人需要托运货物,他给领来了镖局。
  “我这便去跟晓玉说,那死妮子应该见过他,我去问她记不记得,中不中意。”
  田大嫂兴冲冲地去了。 第371章 婚事受阻   田晓玉属初看很普通,毫不起眼,却越看越耐看的那种。和田氏一样,是个开朗直爽的人。
  老六看中的正是这一点。
  两人私下曾交谈过几句,平民百姓家的男女没那么多教条束缚,田晓玉听她娘说老六丁有兴看上了自己,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还是微红了脸。
  “爹娘觉着好就行。”在她娘的催促下她低了头,吐出这一句。
  田大嫂剜眼女儿,“死妮子,这会知道说爹娘觉着好就行了?前回是谁说要自己相中才行?娘就一准知道你能相中他,那日你俩说话娘都瞧见了。”
  “娘!”田晓玉跺下脚,将田大嫂推了出去。
  田大哥知道闺女乐意,也挺高兴,马福全正要去给老六报信儿,田氏娘走了来,知道这事儿不乐意了。
  “我可听吴凤仙说了,他那爹娘都不是好相与的人,眼里只认得钱,玉儿嫁去他家我老太婆是不看好的。”
  “娘。”马福全笑道:“晓玉嫁过去是跟小六子过,又不是和他爹娘过,而且他们都已经分了家了。”
  “就是。”田大嫂也道:“那小六看着机灵,性子也好,人又勤快。再一个,我听咱家妹子说了,他是他四嫂一手带大的,他四嫂那么能干的人,他要和晓玉成了亲,他四嫂能不顾着他们小俩口,不为他们打算着?”
  “他四哥还中了秀才呢。”田大哥也在边上补了句,又接着道:“兴许往后还能中举人做个官儿。”
  田氏娘看自个女婿赞成结这门亲,想必自个闺女也是乐意的,又听说他们家分了家,心下便改了主意,不过嘴上还是数落了自个儿子儿媳,“我说你们俩啊,眼睛别去盯着人家四哥四嫂怎么样的,关键还得咱家晓玉要嫁的那人好,靠得住,这才是最紧要的。”
  老六田氏娘也是见过的,对老六她是没意见,她这松了口,马福全便赶去给老六报了信,让他紧手准备着,抽个日子回趟家,通知他爹娘托媒人上门来提亲。
  “诶,我过几日休沐就回去。”老六笑得嘴都合不拢,心里还一直担心着人家姑娘瞧不上自己。
  休沐这天,他回到丁贤村没去自家,去了简宁那。
  他说明来意后,简宁道:“四嫂替你保这个媒跑一趟没问题,只是你须得回去跟你爹娘说一声,免得他们要不同意闹起来,我和你四哥倒没什么,不怕她来闹,只怕她到时跑去人家马家骂你田姐姐,那就不好了。”
  “四嫂说得有理,我这便回去知会爹娘一声。”
  “等下,都要成亲的人了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回去告诉他们,你娶媳妇不用他们掏一个子儿,他们只任收礼钱就好了。所有该花费的包括办酒席的钱,四哥四嫂都替你们张罗了,你只说是这几年客人打赏的钱,你全攒了下来。”
  “这些钱你就是交给他们,你娶媳妇他们也是要拿出来的,现在你不用他们出钱,想必他们不会有什么意见。”
  “去吧,回家好好跟他们说,别使性子。”
  “诶,谢谢四嫂,那我去了。”
  老六兴冲冲地回到家,把这事儿跟老丁头和孟氏一说,孟氏听后蹦得老高,指着他鼻子就骂上了,“你是树上结的,风吹大的啊?家里日子过得多紧巴你不是不知道,居然还背着我们偷偷把钱攒起来,攒了多少?赶紧给我拿出来!”
  老丁头吧哒吧哒抽着烟,撩起眼皮也不满地瞅了老六一眼。
  “爹,娘,是我话没说明白还是你们没听明白?我成亲不用你们掏一个子儿,那些赏钱我就是都交给你们,我成亲你们还不是照样要拿出来。”
  “呸!”孟氏一口啐在他脸上,“打量我跟你爹都是三岁小娃儿呢?你都能自个置办婚事了,那还能是笔小钱?拢共多少,你麻溜的给我交出来。”
  老丁头也道:“家里现成的屋子,娶个媳妇,又不是娶个金疙瘩回来,能花费几个钱?你娘说的有理,咱是庄户人,她家也是庄户人,就算她一家都去了县里,那也是帮工,那啥局子又不是她家开的。”
  “六啊,咱多大鸟做多大窝,你上头几个哥哥讨媳妇,咱家从前是咋过的礼,到了你这,还咋过。这理儿到哪都说得通。”
  老六急了,他大哥讨媳妇是哪一年的事了,他爹娘就给刘氏家备了二十斤烟叶,十个鸡蛋,然后让他大哥在刘氏家干了三个月的活儿。
  后来到了他二哥三哥这,都如法炮制,到了老五这还是一样,结果陆氏娘家死活不干。
  年月不一样,光景也不一样了,人家那能干吗?
  后来不得已,他爹娘才又补了两斤猪肉,为这事上头三房嫂嫂的娘家人还来闹腾过一阵子,差点没把他们家屋顶给掀了。
  “爹!娘!儿子求你们了,你们就别管这事,不用你们过礼,办酒席都不用你二老出一文钱,你们只任收礼钱,这多好的事儿?再说我拢共也没攒下几个钱,满打满算才刚刚二两银子,办酒我还得找我们老板支点工钱呢。”
  “如今不比以往,一点烟叶,几个鸡蛋,就成了。”
  “现如今都兴给女娃扯花布做身……”
  “我呸!”他话说一半被孟氏又啐了口,“我怕她要花布裹尸,还扯花布,你娘我活到现在这把年纪,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娘我穿过花布了?她未必不同些,镶了金边啊?”
  孟氏说着手一伸,“你趁早把二两银子给我交出来,她爱跟你跟你,不爱跟你让她另找去!我还不信了,满村就找不到不要花布肯嫁的女娃子,你又不缺胳膊少腿的,拿来!”
  老六气得脚一跺,“这媳妇我不讨了!我一辈子都不讨了!”
  说罢,他气呼呼地掉头走了。
  孟氏追到堂屋门口,“你不讨吓到谁了?便是不讨,银子你也得拿来!你要不拿来,二回你敢登我屋门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老六出了主院大门,气得照旁边大树连擂了十来下,又抱头在树下蹲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拖着酸麻的双腿朝他四哥四嫂家去了。 第372章 也想断亲   简宁在院里和田氏她们几个说话,常氏和翠姑知道她们两家这回真沾了亲,也都替她们两家欢喜。正说得热闹,简宁听到二妞三妞喊六叔,扭头见老六来了,忙抬脚过来。
  走过来见老六丧着脸,她忙用身子挡住田氏她们视线,将老六带去了自己房里,“怎么回事,跟他们没谈拢?”
  “四嫂,这亲怕是成不了。”
  说罢,老六泪水一下没止住,淌了下来。
  “瞧你,说话都要讨媳妇的人了,还掉金豆子,让你四哥看见又该踹你。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简宁递过帕子,老六接过胡乱抹了把泪,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简宁摇头,“见过不通脾的,没见过这么不通脾的!”
  “四嫂,你也别为难,大不了我这辈子不讨媳妇!”
  “说什么浑话?我家小老六有了相中的姑娘家,四嫂会替你想法子,不就是二两银子,你一会拿回去给他们,这钱四嫂替你出。但有一样,你拿回去别给他们好脸,告诉他们,银子给了,让他们托媒人上门去提亲,既拿了钱,就得备礼,不管他们备多少你都别吱声儿,四嫂再替你添上就是。”
  “我不想给!”老六身子一侧,“这爹娘我也不想认了!”
  “别说气话,你这会不认,别人只会说晓玉姑娘不好,未过门就闹得家宅不宁。先顺着他们,等成了亲,你们在县里安家,不和他们住一块,也就没那么多气生。”
  “说来也是巧,你四哥正好想送大宝去县里读书,我正有意在县里或买或租个小宅子,你明儿帮我打听打听,置了宅子,你们小两口先住着,等下半年我们就送大宝过去。”
  “大宝在县里读书,有你们照看着,我和你四哥也好放心。”
  “四嫂……”老六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眼圈又红了。
  “快把你那金豆子给我收回去,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回去拿钱给他们,问他们几时托媒人去提亲?我料定他们必不舍得花费车马费,去县里靠两条腿可没人愿去,多半你娘就会把这事推给你大哥,随便备点礼让他支派你大嫂走一趟。”
  “这像我娘会干的事。”
  “你随他说什么应下便是,若果然他们把这事推给你大哥,你大哥要种田必没空去,他定会让你大嫂去,你悄悄儿跟你大嫂说,让她把东西交给你只管回娘家歇一天去,就说你带回县里交由你们店的老板娘替你跑这一趟,回头只说是你大嫂去的就完了。”
  “这主意好,大嫂一准乐意,不用她跑腿,又能回娘家歇一天。”
  “四嫂,你真有办法。”
  简宁扯过自己帕子,“这下开笑脸了?我去给你拿钱,你揣上欢欢喜喜出去,跟你家姑奶奶说会子话再走。先前来了,也不说去跟她打声儿招呼,一点事都禁不住。”
  老六起身,冲简宁长揖一礼,“四嫂教训得是,往后我定当注意,再不轻易失了礼数。”
  简宁开钱匣子,拿了两吊钱给他,他接了又谢过简宁,揣进怀里打起精神出去同田氏说话,常氏翠姑还有丁阳丁健兄弟俩打趣了他一会,他才又回家去了。
  老六进自家院子时,孟氏正从茅厕出来,两手搂着大棉袄衣摆,挺个肚子边走边捆着裤腰带。看到他进来,立刻追着他要钱,“不把钱交出来你别想进我家,吃上我一口饭。”
  “娘还当我是你儿子么?我要哪日在外真讨不到吃的了,回到家来难道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分家未必没我的份?”
  孟氏差点又要跳脚,要不是裤腰带还没捆好,怕把裤子跳掉她一准蹦老高,“敢情你死回来是来要你那点家当的?明着告诉你,如今我和你爹也想清楚了,分了家各人顾各人的小日子,谁还管得我们两个老不死的!”
  捆好裤腰带,孟氏指着他鼻子道:“我们如今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这几年你拿回来的那几个塞牙缝的钱,都贴到一家老小的嚼用里了。你要讨媳妇啥的只管问他们几房要钱去,别朝我和你爹要,你如今都会缠私钱了,眼里哪还有我和你爹,别想我们给你一个子儿,更别想着还能分你房和地,做你的白日梦去!”
  她骂骂咧咧地瞪了老六一眼,转身就要进屋,老六叫住她,“这两吊钱你也不要了?不要我可收回去了。”
  孟氏见了钱两眼放光,一下蹿了过来,一手就抢了去,动作敏捷得压根不像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婆。
  “算你还有点良心儿。”
  孟氏进屋,老六跟了进去,老丁头吃过早饭下地干活去了,孟氏把钱锁进五斗柜里,挂好钥匙,盘腿闭目养起神来,压根不提备礼托媒人上门说亲的事。
  她不提,老六提了。
  “急啥?”她睁开三角眼,双目一斜,“你八辈子没见过女人是咋的?等你爹下地回来再说。”
  “又不是紧赶着非要今儿就上门去提亲,他们家闺女嫁不出去了?还是说没见过汉子,等不及要嫁了?”
  “破烂货。”
  “你说啥呢娘?”老六陡然大声问道。
  孟氏瞟瞟他,没吱声,她这张嘴是说惯了的,不过顺嘴说个破烂货老六就急赤白眼的,要不是看在他才拿了钱给自己,孟氏非啐他一脸不可。
  也是邪了门了,她这二四六都是三个眼里只有媳妇的,老三嘛虽然也被高氏拿捏,可惹毛了那拳头也是要往高氏身上招呼的,想到老丁头有时气极都要骂自己破烂货,孟氏就更是介怀老六方才跟自己起高腔了。
  她向来爱翻后账,当下便挺起腰杆骂起老六,骂着骂着又骂到田晓玉头上,她连田晓玉面都没见过就能骂上,“也不知是个啥镶了金边的狐狸精,这一只脚还没跨进我的门,就唆使你又是昧钱又是在我跟前起高腔,依我看那就是个祸害,不能要,娘明儿另替你寻个好的罢。”
  孟氏说这话,刘氏在院里都听见了,刘氏听见了,等于全村人都听见了,田氏自然也不例外。 第373章 变了个人   田氏乍听到孟氏那番话,气得差点想冲去跟她干一仗,但转念她又把自己劝得明明白白。
  她虽没文化,和后来的马福全还有简宁处久了,加上自己三个儿子如今都在念书,又时常听马福全给他们讲道理,耳濡目染下她跟块海棉似的,慢慢也吸引了不少养分,不但识得几个字,还提高了思想觉悟。
  跟孟氏打嘴仗,无异作贱自己,况且简宁同她说了,要在县城置套宅子给着老六和她家晓玉先住着,下半年还要把大宝送去县学念书,问她要不要把马小米也送去。
  马小米念书比不上大宝,比家里其他两个强到天上去了,她听马福全的意思,是要送马小米和大宝一块去县学。镖局里成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两个娃去县学念书,能跟着老六和晓玉住去一边自然再好不过。
  为着两个娃的前程,也为着老六和晓玉,她懒得跟孟氏计较,等他们各自都把日子过红火了,那样才是对老孟氏最好的还击,何必费那唇舌跟她浪费自己的精力。
  田氏把自己悟的这些给马福全一摆,得到他大力表扬,她能感觉到,马福全是真的开心。
  他开心,田氏也跟着高兴。
  隔天,简宁和田氏准备去县里给老六提亲,前儿老六按简宁嘱咐,忍着气没跟孟氏闹翻,跑去地里帮他爹老丁头干了大半天活。到了晚上,老丁头发话了,如简宁所料,果然把差事派给了老大。
  理由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身为长子,他有义务替幼弟跑一趟。
  孟氏捡了十六个鸡蛋,跟挖心掏肺似的甩了一百二十文给老大,让他去镇上买捆烟叶,就算是打发了老六。
  刘氏得知差事落到自个头上,当场闹了起来,待她闹一通,老六才悄悄给她递了眼色。
  第二日,老六一早返回县里,走前从刘氏那里拿了鸡蛋和那一百二十文钱,告知刘氏让她今儿回娘家去,对外就说是去县里给他提亲去了。
  刘氏自然欢喜不过,应付了差事,又免去跑腿,最主要拎着那点东西去了,她怕田家人连口水都没给她喝的。
  她起个大早,挎着篮子装着带给她娘家人的半篮子鸡蛋,脚步轻快地回了娘家。
  田氏今儿也着意打扮了一下,来简宁这时特地换上了马福全在县城给她买的衣裳,一件湖水蓝手绣的夹袄带长裙,头上也换了块蓝底起细碎花纹的帕子,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去浑身洋溢出一股纯朴自然之风。
  她进来院子时,常氏和月娥在准备着酿酒前的工作,看到她,常氏直起腰,“哟,这是你男人前回给你买的新衣吧?真好看。”
  常氏难得没有打趣她,语气里透着一丝羡慕,丁三爷搂着一捆草料打酒坊过,默不作声地瞅了常氏一眼。
  田氏同她俩说笑几句,见丁有田从房里出来,问起简宁,丁有田指指屋门,“在梳妆打扮,就好。”
  “我去瞧瞧。”田氏笑嘻嘻地抬脚朝房里走去,挑帘进了里屋,见简宁拿块红纸对镜正用嘴唇抿着,五斗柜上还摆放着妆盒,里面好几样精致的头饰,还有好些她见都没见过的玩意儿。
  她再侧目往简宁面上瞅瞅,“哟,你这眉描得可真好看。”
  简宁斜眸瞟向她,笑道:“一会我也给你倒饬一下,等会的。”
  女人都是爱美的,简宁上好唇色,自妆盒里拿了一片红纸给她,让她照着自己方才那样抿抿。
  田氏笑嘻嘻的照做了。
  简宁今儿化了点淡妆,妆盒里的胭脂水粉都是杨瑾瑜自京城里给她带回的,包括那几样精致的头饰。
  她先是挑了支缀有珍珠的步摇插在发髻上,对镜顾盼一下,又取下换了她日常插的一支扇形竹钗。这支竹钗是她和丁有田做了夫妻后,丁有田用竹子替她做的,做得极为精巧。
  “还是这个好,这个更配你今儿这身衣裳。”田氏拿起她取下的那支步摇,“换这个吧。”
  “听你的。”简宁看了看,也觉步摇更配她今儿穿的天青色衣裙,她这身天青色不算鲜艳,透着雨过天晴的小清新,配步摇添了一分灵动,的确更适合。
  简宁收拾好自己,开始替田氏装扮,她先用手术刀替田氏修了眉型,如鬼斧神工一般,原本平淡无奇的一张脸,修过眉型细细描了一番,田氏整张脸一下变得生动立体,再抹上胭脂水粉,顷刻跟变了个似的,由内而外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自己瞧瞧。”简宁把她推到铜镜前,“我滴个娘啊,这还是我田桂芝吗?”
  田氏对镜惊掉了下巴。
  “不是你还能是妖啊?”简宁笑着剜她一眼,“我再替你重新挽个髻。”
  简宁拿木梳重新替她梳了头,把头帕往后稍稍挪了挪,顺手拿起桌上那支竹钗插在她鬓边发髻上,竟意外很搭,令她看去多了分成熟的妩媚。
  她对镜喜不自禁,正要伸手去摸那支竹钗,简宁一手取了下来,“一会上了马车再给你戴上。”
  “为啥?”田氏不解,“又不是贵重珠宝,一根竹钗儿,咋个变得小气了,莫非还怕我戴了不还你,赶紧给我插上才是正经。”
  简宁笑盈盈地推着她往外走,“等会给你戴,这里有个缘故,一会告诉你。”
  两人从房里出来,丁有田扛把锄头手里拎着一个筐打后院过来,看见田氏愣了下,接着笑道:“吃了早饭再去吧,巧凤都做好了。”
  “不了,我们去镇上吃。”
  蹲在廊上喝粥的丁三爷,听简宁说去镇上吃,三两口喝干碗里的热粥,起了身,“我这便去套马。”
  田氏被翠姑常氏给扯住,两人围着她像看西洋镜似的,常氏啧啧道:“娘啊,你这一倒饬往后麦他爹还不得把你拴裤腰带上,这哪还像你,要不是在这院里我都不敢认。”
  “扯你娘的蛋,再倒饬不也是我。”田氏含笑擂她一拳,心里乐开了花。 第374章 长了辈份   丁三爷套好马车赶过来,简宁拉着田氏上了车,车上已放了两坛系有红绸布的云山翠酒,两人坐下后简宁把竹钗给田氏插上了。
  “你还没说什么缘故,先前为啥取下。”田氏摸摸钗子道。
  简宁笑,竹钗虽不值钱,却是丁有田的一番心意。这份心意在她看来是无价的,也可以说是他们的定情物,因此她担心丁有田看到戴在田氏头上,会误以为她不看重他的心意。
  这个中缘故她自然不会如实告知田氏,只说:“因为你戴着比我好看,我不想让常姐姐她们看到。”
  “你就鬼扯吧,定不是这缘故,我猜你是怕宝儿爹瞧见会不高兴,把他做给你的东西戴我头上了,是也不是?”
  简宁笑而不语。
  “哼,那就是了,一支竹钗罢了,晚上回去我就让麦他爹比着你这个也给我做一个。我天天戴着在你男人面前晃悠,我气死他!”
  让武队做竹钗,好比让莽汉拈绣花针,简宁想象不出那画面,吃吃笑起来。
  她笑,田氏亦跟着笑。
  快乐是能传递的,她俩开心,丁三爷赶起车来心情也舒畅,村道拓宽后新修整的路面又宽又平整,烈焰奔跑起来浑身是劲,没一会丁三爷就看到步行往镇上去卖菜的大丫小丫。
  姐俩一个在前用绳子拉着装有滑轮的小木板车,一个在后面推着车,车上装着满满一筐青菜和萝卜。
  “有田媳妇。”丁三爷扭头告诉简宁,“丫儿姐俩在前面,去卖菜呢。”
  “哦,是吗。”简宁挑起车帘往外看,“叫她们上来吧。”
  “吁!”丁三爷驾车撵上小姐俩,喝停了烈焰,“丫儿,三叔帮你俩把小车搬到马车上,你俩坐马车去镇上吧。”
  “不用,谢谢三叔,谢谢简姨。”大丫道:“我娘说了,要是轻松一日,往后便会日日想着有这等好事,我和妹妹走着去,走习惯了就不会觉着远了,还能长力气。”
  “那你照顾好妹妹。”简宁觉着常氏说得有道理,也就没勉强她俩上车。
  “这姐俩是个懂事的,不像丁盛。”马车跑动后田氏道:“听我家小米说,丁盛如今古怪得紧,在学堂里同谁都不说话。看起来学习比谁都认真,可成绩越来越差,被夫子打过几回手板,还罚过站。”
  “他心思重,好在大丫小丫乖巧听话,不然常姐姐的命也就太苦了。”
  “谁说不是呢,按理丁平顺都不在了,不该背后说道他。可那人吧,真个是过不得好日子的,丁盛可别随了他才好。”
  “但愿吧。”
  两人说会话,镇上到了,简宁让丁三爷去书肆歇会脚,等着她们。随后拉着田氏先去吃了碗馄饨,吃完去集市上买了两腿猪肉,用自己带来的红绸布在猪脚上打了个蝴蝶结,用油纸包了送回书肆撂在马车上,再又去挑了八盒糕点,同样让店家系了红绸布送去书肆。
  田氏啧啧两声,“哎呀,没想到玉儿有这么好的福气,哪像我,当年麦他爹就背来半袋棒豆面。我们那个时候是真穷啊!也不是那个时候穷,要不是你,一直都穷!
  “我以前总想着,家里要有余钱该多好,想买啥买啥。现如今吧,要说余钱倒不是没有,可更不敢用了,为啥?家里三个小子呢,将来讨媳妇要的是银子使,你说这是不是先天的穷命!”
  “行了,别跟我面前哭穷了,你都当老板娘的人了,等镖局生意红火了,你呀,就等着麻袋装钱吧!”
  “我可不敢想有那一天。”
  “要有那一天钱都给我,到时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简宁笑嘻嘻地拉着她又去扯了两匹布,然后去珠宝店给晓玉挑了套头面,买好出来田氏道:“你这嫂嫂也算世上难得了,老六和晓玉摊上你这么个好嫂嫂,真真是他俩的造化。”
  “老六是……”简宁差点说漏嘴,“是我一手带大的,咱酒坊开张到现在他又拉来不少生意,这么点聘礼算个啥,只要他俩能和和美美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个你尽管放心,老六勤快能干,我家晓玉也是个会持家的,两人准能过到一块,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他们赶到县里,前脚进镖局,后脚镖局就来了生意,喜得田氏拉着简宁拍着她手连声道:“亲家嫂嫂,你就是个活财神啊,这走来就带财,快快,进去歇会,喝口茶。”
  田氏二哥看到丁三爷抱出两坛酒,知道是云山翠,忙上前接过,馋得快流口水了。上回丁有田来应试,他们在张麻子酒楼要了一壶云山翠,他喝了两杯,现在想起感觉那酒香都还在舌尖萦绕。
  田大哥两口子看到简宁送来的聘礼,两人心下都想着,自家女儿真是掉进了福窝里,说来这一切都是托了自家老妹子的福。想到自家妹子,田大嫂才发现田氏今儿和以往不同,上前仔细一端详,“呀,我说妹子今儿咋看着不大一样,这要走街上我都不敢认了,真好看。”
  “大嫂这话说的,好像我平日里都不好看似的。”
  “哪里哪里,平日就好看,今儿更好看!娘,你说是不是?”
  “娘!”田氏拉着她娘手,“我都来了好一会了,大嫂都注意到我变好看了,就娘跟没看到似的,娘心里看来是没我这个女儿,我可要生气了。”
  “好看好看,娘的芝芝顶顶好看,这总行了吧?也不害臊,多大人了,都是三个娃的娘了,还跟娘面前撒娇,也不怕亲家嫂嫂笑话你。”
  简宁没想到田氏还有在她娘跟前撒娇的时候,心下既羡慕又有些儿心酸,不过转瞬想到,她前世亲情缘浅,这世可不一样,想到丁有田,想到她四个崽女,她心一下被填满。
  晓玉来了,要从田氏这论,她该叫简宁一声简姨。可她和简宁以后又是妯娌关系,况且简宁看上去她感觉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的样子,牙一咬,她索性大大方方喊了声四嫂。
  喊罢,脸微红了,却丝毫不显扭捏。
  简宁还是头回见到她,上回来镖局晓玉还在乡下没过来,这姑娘不错,她一看就喜欢,拉过晓玉手,顺势把自己腕上戴的一只金镯子套到了她手上。
  四嫂都叫了,不给见面礼成吗? 第375章 鸿运客栈   田氏听到晓玉唤简宁四嫂,两手照大腿一拍,“哎呀,乱了辈份,早前咋没想到这层?”
  前儿简宁让老六去和田氏打招呼,当时她跟老六提的就是姑奶奶,她早想到这层,乱辈份这事在古代避免不了。不说古代,就是她从前所在的时空,据她所知四五十年代母女同时怀孕的也不是没有。
  人小辈份大!
  这样的事并不稀奇,放在古代更属平常。
  可不是吗,田氏娘笑呵呵地剜眼自个老闺女,“大惊小怪个啥?为必玉儿和亲家嫂嫂做了妯娌,跟你也成了平辈不成?从前她叫你姑,往后不但她还得叫你姑,咱们家的新娘倌儿同样也得管你叫姑。”
  田氏一拍脑门,“我说呢,那日老六过来同我说话,支支吾吾的,敢情是不知道该叫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管我叫姐。那小子,从前屁大点的时候,路还走不稳,他四嫂牵着他,每回看见我一口一个田姐姐的叫着,小嘴别提有多甜。”
  “从今往后见了我可得改口叫姑了!”
  田氏说罢,笑起来,一屋子人都跟着笑。这时外面有人进来找田二哥,是对面街的邻居。
  田家人都是实在人,平素不爱和人争长短,来县里时间虽不长,可左邻右舍附近街坊关系处得都不错,人缘儿极好。
  因简宁同马福全说了,让他帮着留意县里的房屋,最好和镇上老秦头家的屋子一样,商住两用的。马福全跟他三个大舅哥也打了招呼,这才放出话去不到半日功夫,就有人上门来传话。
  田氏忙让自个大嫂拆了简宁送来的喜点,送与递话的街坊,简宁也没耽搁,同着田氏随同递话的街坊去了客栈。
  客栈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看去都是较为精明之人,客栈地理位置在简宁看来也很好。津县虽算不上大,却是个交通枢纽的县城,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加上每年来县里童试的学子都需要投宿住店,生意想来应该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何转让,看上去像是翻新过不久,且客栈占地面积也挺大,前面是柜台吃饭的地儿,摆有十来张桌子和长板凳,侧门后是个小院落,用做厨房,盘有两口大灶,用来烧热水供客人洗漱的。
  客栈前面共有五六间上房,后面院子别有洞天,两侧是上下两层楼的客房,正后方一边也有上下两间客房,当中修了个圆拱形的大门,门后才是住家的地方。
  简宁和田氏进到住家的地方看了看,倒是个闹中取静之处,也是上下两层的建筑,共有六间屋子可住人,除了有口水井还开有一道门,店家说出去就是另一条街巷。
  大宝和马小米来县里读书,平时可以打边门进出,完全不用经过前门。后面房屋也都翻新过,还隐隐能嗅到桐油味。
  一圈看下来,简宁心里挺满意,双眉却一直微蹙着,店家以为她不中意,忙道:“听说你家有两位公子要来县学就读,这儿离学堂也近。”
  店家说着开了门,“顺着这条街走到巷尾左转上去,步行百来米就是知书学堂。”
  简宁和田氏跟了出来,这条街巷既干净又安静,她心里更满意了,面上仍是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正要返身进去,隔壁门“吱呀”开了,一人从门后出来,看见简宁,叫了声:“简娘子?”
  “陈大哥?”简宁认出同她打招呼的人,是曾被风清子他们抓去密室的男童陈祈年的父亲,“你家是住在这吗?”
  “对对对,进屋喝口水吧,年他娘,快出来,简……”
  “不用了。”简宁忙摆手,“二回吧,今儿就不打扰了,祈年还好吗?”
  “好好好,他上学去了,多亏了简娘子妙手回春啊,若非你和马捕头小儿这会还不定啥样儿。”
  “我是个郎中,行医治病是我的本份,二回来县里再来叨扰。”
  “好,你忙,二回一定记着来家坐坐。”
  陈母也出来了,对着简宁千恩万谢,寒喧几句,简宁同着店家准备进去客栈后院,陈父悄悄扯了下简宁衣袖。
  简宁扭头,陈父使了个眼色给她,虽不解何意,但简宁还是颌首,表示收到他的暗示。
  “想不到娘子还是个女郎中。”进到院里,店家先是冲她好一番恭维,才又道:“说起来本人实在不想转手的,只是内弟在通州营生做大了,几次三番催促我夫妇过去入伙,扩大营生,实在不得已才忍痛转让。”
  “是勒,这儿位置好,来来往往的人多。”老板娘也道:“前回童试那会好多都是拖家带口来投宿,忙得我俩是脚打后脑勺,娘子盘下这保准赚得盆满钵满,不亏的!”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天花乱坠,简宁只笑并不接话,眼下临近饭点,生意要真有他俩说得那么好,也不至半个食客的影子都看不到。
  再一想联想陈父方才的眼色,简宁心中更为疑惑,只怕这客栈另有什么隐情,才导致生意清淡,所以店家才急于转让,并非他们说的是要去通州另做别的赚钱营生。
  哪有人放着现成的赚钱营生不做,跑老远去改做别的,更何况这家客栈里外都还下本钱翻新过。
  “内弟来信催过几回了,小娘子若诚心想要,价格还可商议。”店家看她半晌不问价,显得有些儿急了,赔笑道。
  简宁笑笑,“不瞒二位,我家是在乡下开酒坊的,如今乡下生意难做,不比城里。我原是想着把酒坊搬到县城里来,可没打算开客栈,且我一人也做不得主,须家去同我相公合计一下。要不,等几日再来谈吧。”
  店家闻言脸上僵了僵,嘴上却道:“应当的应当的,是该合计一下,那等你信儿。”
  老板娘脸冷了,“你只管回去合计,等你合计完没准我这店早转出去了,也不知哪个有造化的能捡了这便宜去。”
  “若是这样,只能说我没这造化,不打扰了,我们走吧。”
  简宁和田氏告辞出来,店老板又堆起笑,殷勤送至大门外,“别听我浑家的,她是着急想去通州,见你看了这多半会,一时又不买,这才恼了,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你千万莫往心里去。”
  叹口气,店家又道:“说实在的,我呢是真心不想转,放着现成赚钱的营生不做,跑去别地做甚?可又架不住她成天跟我闹,她娘家人都搬去了通州,她也一心想早日过去,我这才不得不忍痛转让。”
  简宁道:“我回去合计好了,再打发人报你信,若转的话,大概是个什么数,我好回去告诉我相公一声。”
  “娘子若合计好了,诚心想要,最低这个数。”店家伸出一根手指。
  “这是一百两还是一千两啊?”田氏也伸出一根指头问道。
  “大姐说笑了,这么大的客栈一百两如何买得。”
  “娘啊,一千两?”田氏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简宁浅浅一笑,拉上她告辞,走到街口看见陈父,他冲简宁招招手,示意简宁跟他走。 第376章 盘下客栈   陈父将简宁她们引到另一条巷子,至僻静处方站定。
  “陈大哥,那客栈可是有何不妥?”简宁走上前,开门见山问道。
  “倒不是客栈有何不妥,而是生意不好,前后换了好几任店家,现在的店家转过来还不到一年。早先叫‘来福客栈’,如今这对夫妇也算精明能干的,接手后改了名叫‘鸿运来客栈’,里外还特意翻新过一道,又请了尊大财神,日日香火不断虔诚供奉着,可仍入不敷出,根本没几个客上门,也不知咋回事儿,你可千万不能接手。”
  简宁还以为客栈发生过命案,或是有什么邪祟作怪,若真是这样她倒不怕,还可以趁机压压价。
  田氏问:“那客栈是赚得少,还是根本不赚钱?”
  “嗨,白赚个累!月头到月尾就没几个客上门。这要换了别人我是断不会多这个嘴,毕竟一条街住着,那两口子也不是什么坏人。可简娘子是小儿的救命恩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我哪能眼睁睁看着恩人吃亏上当,做那赔本连吆喝都赚不到的买卖。”
  “陈大哥,多谢你了,我看那条街位置还好,除了后院冷清点,正面那条街和两边的都还算热闹,生意做不起来必是有个什么缘故在里头,我先找人悄悄看过后再做道理。”
  陈父听简宁这么说,摇摇头,又摆着手道:“没用,那两口子也想到这层,找道士来看过风水,要不哪能重新请了尊大财神供奉着。上月又还另请仙姑看过呢,花样都使尽了,生意也不见起色。”
  担心简宁还没彻底打消念头,陈父接着说道:“若简娘子想买铺面我替你留心张罗的,一有信儿我就知会马捕头,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
  “累你费心了,那便拜托你受累帮我打听着,有好的地儿自然再好不过。这头我也找个厉害的高人来看看。能接手便接,不能接便不接。只是我还想多嘴问一下,那客栈上任店家是多少银子转的你知道不?”
  “那两口子对外说是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掌,“实际多少不清楚,但那两口子极能压价,我估摸着顶破大天这个数。”
  他比了个数,四百两。
  “不过,翻新客栈他们也花费了一点,算上请工开的工钱,带管饭一起,怎么也得有个一百来两。”
  “他们同你开的多少价?”
  陈父也是做买卖的,他做的是中间商,就是把此地的一些特产运到外地,卖给当地的商人,赚点差价;再把外地的特产又运回本地,同样卖给本地商人,赚取差价。
  一番交谈下来,简宁看出他也是个精明人,所料应该不差。那两口子花费五百两,转手卖给她开价一千两,对半赚啊!
  再次谢过陈父,她同田氏回了镖局。
  关于老六和田晓玉成亲的日子,简宁想着还是得老丁头和孟氏来定,临走前告知田大哥夫妇,等日子定了她会第一时间知会他们。
  吃罢饭,回去镇上,简宁让丁三爷把马车赶去了书肆。
  他们去时,刘瞎子正在讲三国,书肆生意还挺红火,很多抄书的。简宁等他讲完一回,中途休息时,把客栈的情况跟他说了,请他抽空去趟,看那家客栈是不是风水不好,挡了财运。
  从前,简宁是不信什么风水的,以为有关风水一说都是封建迷信。其实不然,风水是门玄学,是自然界的一种神秘力量。
  风,是元气和场能;水,是流动和变化,是研究环境与宇宙规律的一门哲学。
  刘瞎子隐居丁贤村的这些年,一直在潜心研究堪舆术,也就是风水。他次日便去了县城,晚上回来他告诉简宁,客栈可转,风水能破。
  “是什么缘故?”简宁问。
  “嘿嘿。”刘瞎子笑道:“说来也简单,那儿犯路冲,只需要在门前加个门罩,围个竹棚,内里摆两三张桌子,放上茶水,供来往的行人打个尖稍事歇息,慢慢聚拢人气财气即可。”
  “只能是竹棚或草棚,别的不可。”
  简宁和丁有田都不明白什么是犯路冲?经刘瞎子解释才知道,那儿是丁字路口,丁字繁体是釘,带有金旁,而木能克金,能化解路冲。
  隔天,简宁和丁有田一道去了县里,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后以五百八十两盘下了客栈。
  “四哥,四嫂。”老六得闲后兴冲冲来了镖局,简宁让田大嫂把晓玉也叫了进来。
  “同你俩说个事,我和你们四哥盘下了‘鸿运来客栈’,但乡下那摊子我们暂且丢不开,你们成亲后也得有个自己的营生。我们打算把客栈交由你俩去经营,前期花销我们出,赚多赚少都是你们自己的,就算是我们送与你俩的贺礼。”
  “那哪成,赚了钱我们两家对半分,我和……”老六瞅眼晓玉,“我们怎好占四哥四嫂这么大的便宜。”
  “你既叫我四哥,你四嫂的心意你便踏实受了,日后好好待你媳妇,把自个的日子过好就成。”
  丁有田道。
  “四哥,四嫂,你们放心,我俩定会好好去做。能不能做起来现下还不知道,但我们会认真去做,要是做起来了我和兴哥儿不会忘了四哥四嫂的帮扶,晓玉谢过四哥四嫂。”
  田晓玉虽是乡下土生土长大的姑娘,可因打小常听走南闯北的田二哥讲述各地风土人情,以及所见所闻,加上自己本身又是个通透聪慧之人,她深知他们一家和她三叔一家,如今都是寄居在她二叔和姑父的镖局里,说白了就是帮工。
  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且她也有信心凭着自己和老六,能把客栈经营起来。
  她心里都拿定了主意,待生意做起来,赚了钱,把简宁和丁有田出的本钱先还上,之后赚的两家或是对半或是四六都可以。
  她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听其言,观其行,简宁就知道老六找到这姑娘算是找对人了。
  “你把酒楼的活计先辞了,回去让你爹娘给你们挑个日子,早些把事办了。客栈还要加盖个门罩,围个竹棚,这活路交由你去办,具体的,回头问你四哥。”
  “成,老板和大掌柜那我早前都打过招呼,县城里人多,伙计好找。等新伙计来了,我就回去让爹跟娘定个日子!”
  老六心里对客栈的运营已经有了盘算,他有一帮替他发酒水传单的街头兄弟,不愁拉不到客源,他已经开始展望起今后的新生活了。可当他辞了工兴高采烈回去丁贤村,却被老丁头和孟氏给了当头一棒! 第377章 婚期已定   老六回村又赶上饭点,气得孟氏差点给他一锅铲,老六没敢说自己从酒楼辞工这事,只问她日子定好没?
  他不问还好,一问孟氏更火大,因为分家后老大他们成天吃香的喝辣的,她和老丁头痛定思痛都深悔不该分家。眼下老六的田产还在他们名下,如今杂交粮又能大幅度增产,两人早悄摸商议好,先拖几年等老丁头干不动活了再让老六成亲。
  他们可不想现在就把老六那份田产给到他。
  “急个啥,没女人你爬不动道了还是咋的?老五才去多久,你就猴急着要讨媳妇,长心没长?到底是你五哥,没有他才去你就娶亲的道理,今年都别想娶那灾星过门,趁早给我死了心!”
  老六一听这话炸了。
  又不是爹死娘嫁人,老五去了他凭啥不能娶亲?今年他都二十一了,晓玉也快十九了,哪家大姑娘十七八岁还不嫁人的?
  就算他能等晓玉也不能等。
  “这亲我非成不可!”
  老丁头扛着锄头下地回来,听到他这话眼一瞪,“你是给这家里挣回座金山还是银山?你拿什么成亲?”
  “过去一年家里发生多少事,我同你娘哪回为着家里的事烦过你半点?辛苦养大你们,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老丁头心里正窝着气,从前他领着几个儿子下地,干起活来浑身是劲,如今分了家,各人干各人的,地还是那地,人还是那人,可不知咋的他就是提不起劲来。
  分家时,五个儿子,一人三亩地,老六没成家,老丁头原本只用替老六种地,因着老五去了,一时半会又没找着人肯租种老五那几亩地。
  做为大半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庄稼老把式,看着别人家的地都翻完栽上秧苗了,自家那几亩地荒废着,老丁头那心里跟火烧似的。再一瞅,老大几个在他们自家地里干得热火朝天,没一人过来问他一声,也没人主动来帮着锄下地,他一气之下,扛上锄头回来了。
  谁想家里也不得清静,进屋就听到老六在放狠话,气得他都想抡锄头教训老六了。
  孟氏听老丁头骂老六更来劲了,丢下锅铲,双手往腰上一叉,“为这点破事三天两头往家跑,你要死起回来嘛也要在酒楼把饭吃了再回,不中用的东西!”
  “明着告诉你,没做你的饭!”
  “谁让你不打招呼就死起回来,你赶紧给我滚回去,好好干活儿,要让人把你给辞了看我有口吃的给你没!我不揭你的皮都是好的!”
  老六简直要疯了,梗着脖子嚷嚷道:“为啥到我这就不同些?爹跟娘是觉着我一向好性子,好欺压是咋的?十二岁就给我送去镇上学徒,我在外挨打挨饿你们谁问过我一句?哪回发了月钱不是急火火地往家赶,几个铜板没捂热就全交到爹娘手上,为啥要这样待我?为啥?”
  从来老六都没这样发过飙,一时倒把老丁头和孟氏给唬住了。
  “你喊啥?嚷嚷个啥?”孟氏反应过来,使出必杀绝招,两手照大腿一拍,跑到院外,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嚎啕上了。
  刘氏高氏都跑了出来,方氏也出来了,她们都在各自灶屋给下地的男人忙活着午饭。听到动静闹大了,三人出来看了看,还是方氏把抱头蹲在地上的老六扯起,拉去了自己家。
  “你呀,平素挺机灵的一个人,咋没看出爹娘的那点小心思?你同他们闹啥?娘往那外面一坐,一哭,闹起来好看啊?”
  方氏道。
  老六眼里泛着泪,抬目问她,“他们啥心思?”
  “先吃饭,一会吃了饭替我跑一趟,给你二哥把饭食送去,回来我再告诉你,包管你顺顺当当把人姑娘给娶了!先去洗把脸,都快做新郎倌的人了还掉金豆子,羞也不羞!”
  方氏是个有主意的,只是平时不关乎到二房的事,向来不多张闲事。待老六提着食盒从地里打转来,她告诉老六,“你去跟爹娘说,分你的那几亩地,便是成亲了也交由他们打理,或租种或自己种你一慨不管,打下粮食卖多少钱你一文不要,你看他们还拦你娶媳妇不。”
  老六依言,过去跟老丁头和孟氏一说,他们半晌不语。
  隔会,孟氏撇撇嘴,“我们是你爹娘,没有我们哪来的你?当我们贪图你那点地呢?等几年的,等你爹种不动地了,自然退还你。”
  老丁头扛上锄头下地前,撂给孟氏一句话,“把日子定了。”
  孟氏揣上黄历去找族长,回来后告诉老六,婚期定在下月十六,随后又道:“我同你爹百年后的棺材本都还没攒起,前回你说成亲还要找你们老板预支工钱的,这话我可是给你记着的,提前三日把摆酒席的银子送回来,不然可别怨我们不管你。”
  “二两银子不都……罢了!”老六袖子一甩,掉头走了。
  从家出来,他先去简宁那儿打了个转,告诉她日子定在下月十六,简宁见他面上没带喜色,问道:“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没啥,和爹娘拌了几句嘴,都过去了。”
  “真没事了?”
  迟疑会,老六吱唔道:“娘让我自己出酒水钱……四嫂,能否先借……”
  “说什么傻话!”简宁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村里办酒席要得多少钱,这钱四哥四嫂替你拿了,你只说是预支的工钱便成。”
  “不!四嫂,这钱我定会还你们。你们有四个娃要养,也不易,挣俩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定会用心经营客栈,大宝去县里念书,一日三餐我会给他照顾得妥妥贴贴,他要少了根头发,四嫂只管拿我问罪便是!”
  “你是他小叔,自该好好照顾他。我不担心他,我只担心你,挣钱是紧要,可身体更紧要。别拼了命的干,只有先把自己照顾好,才有精力去照顾身边的人,知道吗?”
  “嗯。”老六用力点下头。
  “我让三叔送你回去,客栈腾出来了,你收了钥匙,找人把前后门的锁都给换掉。竹棚尺寸,你四哥给着许木匠了,都同他说好了,过两日等他做好我们就过去装上。”
  “你没过去怎知道腾出来了?是马,是姑父回来了,同你说的么?” 第378章 千人千面   简宁和丁有田盘下客栈,交付定银时已同店家说好,三天内腾出客栈。腾出后,让店家去隆门镖局告知田晓玉,店家去时马福全正好也在,他跟着就给简宁发送了消息。
  当然,简宁不会这样告知老六。
  “交定银时说好的,今儿午时左右腾出来,我去拿银票,你去后交给店家。原来的伙计是留是辞,你和晓玉自己看着办,全凭你们做主。我和你四哥不会插手客栈里的事,还有你是个好性子的,不一定能辖制住伙计,要记着恩威并施才是最管用的,打头起就要立好规矩。千人千面,对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法子,这个你慢慢去领会。”
  “再有,我看晓玉不错,你要觉着自己辖制不了伙计,不如交由她去管。有些人是给不得半点脸的,你给他脸了,他反认为你懦弱可欺,就会爬到你头上。对待这样的人,打头起就要狠点,不行直接辞退,可记下了?”
  “我记住了,我会试着辖制,不行我就放手让晓玉去做,我也看她行,至少这点上会比我强。”
  “嗯,好好干,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就找晓玉的姑父和她二叔,好在离镖局近,有什么事他们都会照应你们的。万事开头难,但只要用心去做,我相信你俩能做好。”
  简宁是真拿老六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千叮咛万嘱咐的,只怕他做伙计久了,平时对着客人陪惯了小心,自己乍当了老板一时转换不过角色,反被伙计给欺负了。
  她活了两世,看得多了,也就有了最深刻的感悟!人心是世上最复杂的,有些人,你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房;而有些人,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
  做为老板,不管干哪行哪业都一样,学会识人、用人、驭人,事业就成功了一半。
  “四嫂,既然让三叔送我去,不如你也一并过去看看。”
  “今儿不成,下午要给宝昌装假肢,客栈的事以后都要靠你和晓玉你们自己经营。噢,对了,险些给忘了,你同三叔去地窖里抱坛酒上来,送去镇上给张老板,就说我送他的。”
  “诶,小六多谢四嫂了,从小到大,四嫂事事都替我思虑周全,小六无以为报,谢四嫂了!”
  老六说着眼圈都红了,他知道简宁送张老板酒是为着他打算,他是张麻子店里做熟的老伙计,客栈又兼开着饭馆,虽然饭馆主要是针对投宿的客人,但也难保镇上一些去县城办事的客人,不会冲着他老六去客栈打个尖,用顿饭。
  无形中总能分走一点张麻子的生意。
  张麻子知道他哥嫂给他弄了家客栈,让他去经营后,面上虽没露出什么不悦,心里却是不舒服的。
  老六知道。
  做生意讲的就是个和气生财,送坛酒去,张麻子心里舒坦了,两家在生意上还能相互照应。在客栈投宿的客人,有想去高大上点的酒楼用餐的,他可以介绍去张麻子在县城的分店;而在张麻子分店用餐的客人,若想要住宿他那边也可以把人往他客栈带。
  互利互惠,多好的事。
  老六同丁三爷走后没一会,杨瑾瑜到了,是简宁让刘瞎子带话让他过来学习如何安装假肢的,正好对外宣称假肢是他带来的,又提升了普仁堂的知名度和权威性。
  “来了来了,狗儿啊,来了,小杨郎中来了。”一上午,屠婆子已在坡下朝着简宁这边院子打了好几回望。
  一周前,简宁就交代丁宝昌,也就是三狗子,这几天要严格忌口,咸肉咸蛋咸菜类都不能吃。三狗子的两个姐姐,得知他今儿要装假肢也一早赶了回来。
  屠婆子算是因着三狗子反得了福,两个原本发誓跟她老死不相往来的闺女不但回来了,还跟她再度恢复了关系,她也老实多了,不似过去那样一味只知道重男轻女,成天变着法的向两个闺女索取钱财,什么毒话都骂尽了。
  “来了吗?”三狗子激动坏了,上午简宁又来检查过他断肢愈合情况,告知他等下午杨瑾瑜带来假肢就可以给他装上了。
  “来了来了,我看得真真的,还挎了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屠婆子笑得跟朵南瓜花似的,“这下好了,我狗儿又能下地走路了,谢谢老天,谢谢菩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屠婆子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
  “娘,大姐二姐,你们说我装上那个假脚,真的可以跟从前一样行走自如吗?”
  “可以,但要坚持练习一段时间。”简宁同着丁阳走了来,“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应,也会有些儿疼,会有个过程,适应习惯了就好。”
  “疼我不怕,再疼也不会疼过被豹子撕咬,只要还能走路,我都能扛住。”三狗子想起那天的情形还心有余悸,脸色不由都变了。
  简宁让丁阳将三狗子背去了医馆,屠婆子和她两个女儿也都跟了来,母女三人守在外面,焦急等待着。从前屠婆子和两个闺女做一堆,要不了三分钟就会和她们吵得鸡飞狗跳,不是和老大吵就是和老二吵,横竖都看两个女儿不顺眼呢?
  如今为着她们共同的亲人,母女三人竟难得有如此和谐的一幕,不时悄声交流着,借以缓解心里的焦虑。
  “娘,我和妹子守在这就好,你回去歇会,别急坏了,这段时间你老也受累了。”屠婆子的大女儿看她坐立不安,开口劝道。
  二女儿也让她回去歇着,省得跟这受煎熬。
  屠婆子有想哭的冲动,觉着自个从前真是猪油蒙了心,咋就左看右看都看两个闺女不顺眼。
  “也好,我隔会再来。”
  她不想在闺女跟前流泪,低着头走了。
  屠婆子刚回家没多久,三狗子的手脚都安装好了,假胳膊假腿简宁按照他的尺寸修制的,安装起来所要花费的时间并不长,加上微调整的时间,一起不到一个时辰便大功告成。
  “来,试着下地走几步,开始不必心急,慢慢来。”简宁让杨瑾瑜搀着他,开始,头一步,他很小心谨慎,落下脚时都屏住了呼吸。
  迈出头一步,后面一步快了些,当简宁打开医馆里面的门,他大姐二姐看到站在门后的他,两人泪一下落了下来。
  三狗子坚持自己从医馆慢慢走回去,其实走到一半的路程,落脚时,断肢与假肢接合处就已经很疼了,但他太长时间没有体验到用两条腿走路的感觉了,他咬着牙在他两个姐姐的轮流搀扶下,愣是自己一步一步地走着,哪怕疼得冒汗。
  简宁和杨瑾瑜跟在后面,在院里干活的田氏等人也跑出来打了眼望,一个个啧啧称奇不已。
  二妞三妞和村里其他在外玩耍的孩童,看见后都跑了过来。
  “哇,狗子哥的脚又长出来了,手也长出来了,好神奇呀!”二妞跑过来叫道。
  “是娘让狗子哥的手脚长出来的,我娘好厉害,对不对?”三妞一脸骄傲的问着其他小伙伴。
  一帮孩童跟在后面说着笑着,一路跟着他进了他家的院子。
  屠婆子听到动静迎了出来,当看到他从院外走进来,屠婆子眼泪再也止不住,吧哒吧哒掉了下来。
  “娘,你看,我有脚能走路了,还有这胳膊,你看,我再不是废人了,我能为你养老送终,你就放心吧。”
  “说啥呢?”他大姐二姐同时打了他一下。
  “呵呵,说错了,娘,我不再是废人,要不了多久又能干活了,往后我养你老,你不用担心了。”
  “才装上,别久站着,快回屋坐着去。”简宁刚说完,屠婆子抹把泪冲了上来,“傻狗子,娘几时担心你不能为我养老了,快听你秀儿姐的话回屋坐着去,快!”
  屠婆子说罢,转身朝在院里散步溜达的几只鸡走去,动作敏捷地捉了两只鸡,一手拎一个提到简宁面前,一脸愧色的让她收下,权当退还了前回索要的两只鸡的几百文钱。
  简宁没要,结果等她回去后,屠婆子把两只鸡宰了,用开水烫了,褪了毛,剖好洗净后又给她送了来。
  “你要不收,便是还记恨我老婆子,横竖我送来了,你要不收,扔了,或是喂你家的那几个养生都随你。”
  她把剖好的两只鸡放去灶屋篮子里,拎着自己的篮子转身快步去了。
  “这婆子转性了,看来从今往后太阳要打西边出了。”田氏在她走后笑着对常氏道。
  “该当的,几时听过断了手脚还能接上个假的这事?要不是简妹子,三狗子这辈子可不就废了。”
  “是勒,不但接上还真的能走,简妹子这医术真是了不得。还有小杨郎中也是,都是了不得的人。”
  月娥也道:“戏文里都没听过凡人能有这本事,简姐姐只怕是仙女下凡,今儿算是开了眼了。”
  简宁同着杨瑾瑜从灶屋那边过来,闻言笑道:“你们快别夸了,再夸我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没事,师父若忘了,我会替师父记着。”杨瑾瑜笑笑,“我去医馆看看。”
  “好,晚上你和小四就在这吃了饭再回去吧,顺便让小四跑一趟,去告诉霍锦成和卫叔,让他们晚上都过来吃。”
  简宁让院里干活的晚上也都跟这一块吃,田氏听了笑道:“小麦他爹该高兴了,晚上喝了酒,又得拉着有田兄弟下棋,他心里一直不服气呢,总也下不赢。”
  田氏在这头和她们说得高兴,那头她大哥大嫂也满心欢喜,老六去后和店家交接完毕,留下了客栈原来的几个伙计,又过去镖局讨他俩的主意,问他俩愿不愿意来客栈帮他? 第379章 同是爹娘   田大哥田大嫂一百个乐意,比起在他们二弟和妹夫的镖局帮工,两人自然更愿意在客栈帮自个的女儿女婿。
  田大嫂立时扯着田大哥跑去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不多时两人各挽着一个包袱出来了,田氏娘和晓玉也跟着一并来了客栈。
  “东家。”
  客栈里,三个跑堂的伙计并厨子跟帮厨共五人,看见老六领着他们几个来了,立时恭恭敬敬排成一排,面上都挂着笑,先后唤了声东家。
  老六牢记着简宁的嘱咐,学着张麻子的样儿,挺直腰杆绷着脸,先跟他们几个介绍田氏娘,“这是我岳父大人的母亲,这是我岳父岳母和我未过门的媳妇,往后也是我们店里的账房。”
  “老祖宗好!”
  五人冲田氏娘哈下腰,齐声唤着老祖宗,把田氏娘紧张得手脚无处安放。镖局里的人和街坊都叫她老太太,眨个眼的功夫到这成了老祖宗,把老太太给整不会了。
  “好好好!大家都好好的。”田氏娘笑呵呵地道。
  “老爷,太太,包袱里若无贵重物件儿交由小的来拿吧。”有那伶俐的伙计陪着笑脸儿,上前几步对着田大哥夫妇道。
  “对,交由小的来拿吧。”其他两个伙计见状也跟着上前道。
  “不用不用,我们自个能拿,又不重。”田大哥夫妇忙摆摆手。
  老六道:“你们且忙你们的,留一人在门口候着客人,其余人看看四下哪还要清扫的,手脚都放勤快些,客栈生意做起来了我亏待不了你们。”
  这些话都是张麻子日常挂在嘴上的,老六硬着头皮学着他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式说道。
  “都去忙吧,我们自己去后院看看。”晓玉微微一笑道。
  “女婿啊,你是不是对他们太那个了一点。”小六领着他们往后院走后,田大嫂有些不安地道。
  “娘。”晓玉不等老六开口先说上了,“你甭管,他心里有数的,他比我们懂。”
  “就是。”田氏娘也道,“你女婿心里有章程,别瞎操空心帮倒忙!老大也是一样,你二人往后要跟着他们,只管做好你们份内的事便成。生意上的事你们不懂,不许你俩掺合,是好是歹往后都由着他们小两口做主。”
  “奶!”晓玉搀着田氏娘,听她提到小两口,略有些儿害羞的用身子碰了碰她。
  老六笑道:“临来前我四嫂叮嘱过,规矩打头就得立下,从前张老板也是这般对待我们的,错不了。”
  “嗯。”田氏娘点头,“听你四嫂的没错儿,人善被人欺,咱只要堂堂正正开门做生意,凡事对得起自个的良心,不苛责他人,不短他人工钱就行了。”
  “晓玉啊。”田氏娘拍拍晓玉手背,“成亲还有一段日子,你也甭闲着,回头跟着你二叔店里的账房,好好学学记账盘账啥的,从今往后好好帮衬你男人,和和美美把自个的小日子过好,知道不?”
  “嗯,我记下了。”晓玉害羞的飞快瞥了眼老六,老六正好也朝她看来,目光碰撞间,两人心下都是一甜。
  后院住宅共六间屋子,田大哥爹娘选了楼下右边的一间耳房,老六道:“岳父岳母,小婿都盘算好了,楼上正屋留给我侄子大宝住,东屋给外甥马小米住,他二人下半年就来县里就读了,楼上清静些儿。你二老楼上楼下的西屋挑一处住吧,耳房太小,怎可委屈你二老住在耳房里。”
  “姑爷,你就由着他们吧。”田氏娘道:“怎么说这儿也是你哥嫂的产业,西屋空着等他们来县里时住,你和晓玉成亲后住楼下主屋倒说得过去,可没有叫你岳父母住你哥嫂家西屋的道理,又不是来做几天客,既是长住,还是住耳房妥当。”
  “是勒。”田大哥也道:“耳房后面有一小块地空着,这两日我把地整出来,种上菜,过日子,能省则省,住那挺好,不委屈,比乡下强多了。”
  “住哪不紧要,只要女婿好好待我闺女,你俩过好了我俩住草棚心里都乐呵。”田大嫂咧嘴笑道。
  同样都是爹娘,老六由晓玉爹娘想到自个爹娘,从小到大他娘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小孩有吃在后头,凡有点好吃的他娘从来都是先紧着她自己那张嘴。
  哪像晓玉的爹娘,事事为儿女着想,这要搁他自个爹娘,只怕一来首先抢占主屋,他若敢把他爹娘安排在耳房,只怕他娘拿刀砍他的心都有。
  田大哥两口子把东西拿出来归置好后,田氏娘笑道:“这下好了,你俩死活不愿在乡下待着,闹着来镖局也帮不上啥忙,往后就在这帮着你们女儿女婿打扫客房,端茶递水,洗洗涮涮啥的,挺好。看着你们有个好归处,我老太婆也放心了,明儿我就让老二套车送我回去,你爹一人在乡下带着几个娃我心里老不放心了。”
  “叫老二干啥,他一天忙得团团转,明儿我送你老回去,顺便再拿些东西过来。我跟玉她娘先跟这帮他们一年半载的,往后寻摸点小本生意做做,过几年再接东儿他们过来,眼下他们几个暂且累爹娘管束照看着。”
  老六看眼晓玉,料想东儿是她弟弟,他好像听说晓玉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便道:“岳父转来时把东儿他们几个都带过来吧,在乡下待着往后只能种一辈子田,让他们学着跑堂,以后生意好了店里现有的伙计也是不够的。”
  “那可不成。”田氏娘道:“往后店里生意好了,短了人手,到时与其请外人不如请自个家里人,到那时再来不迟。没有这会子就把他们都弄来的道理,他们是不是那块料还两说呢。”
  老六还要再说时,晓玉道:“听我奶的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因着还没成亲,晓玉暂不过来住,她同她娘拆洗了客栈几间房的被子床单,晾晒好,就同着田氏娘回镖局准备晚饭去了。
  简宁这头也收工准备忙活晚饭了,常氏说啥也不肯留下来,她和田氏不同,田氏原本和简宁认了亲,如今又真沾上亲,她全家跟这吃顿饭倒没啥,她可不能蹬鼻子上脸带着几个娃跟这吃。
  她执意回家,她刚走,简宁想起自己还有事要托她,忙回屋取了两段布料。出来看见已接大宝和马小米下学回来的丁三爷,便让他拿上布料去追常氏,烦她晚上帮着给自己和丁有田裁剪两件春衫。
  丁三爷在坡下追上常氏,因见她眉梢眼角带有倦色,便同她多说了几句话,劝她把心放宽,日子还长着呢。
  常氏谢过他,伸手去接他手上布料,恰好丁盛背着书包过来,看见他娘从丁三爷手里接过布料,脸一下黑了。 第380章 你说谁贱   简宁那块春衫布料是偏浅紫的烟灰色,带有细碎暗花,她穿衣风格向来偏清冷成熟,丁盛误以为是丁三爷送他娘的衣料。他爹才去多久啊,他娘就这么耐不住寂寞,等不及想改嫁吗?
  贱!
  他目光阴郁怨毒地瞪了他娘一眼。
  常氏余光察觉到有视线扫过来,扭头看过去,因离得较远,知道是他,却看不清他面部表情。
  但即便看不清,离得老远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她太熟悉那种气息,和丁平顺一样,充斥着怨恨不满!
  这些日子,丁盛在家总是尽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他几乎不在常氏跟前露面,却始终如根刺一样扎在常氏心上。
  丁平顺患病后,常氏主外,日日在外奔波,回到家还要做一家人的衣裳鞋袜,几乎没空闲时间和日渐长大的儿子多做交流。几个娃里,也只丁盛更贴他爹,那段时间每日与他爹形影相伴,感情上与他爹更为亲厚。
  母子俩一前一后回到家里,常氏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钻进灶屋,丁盛一反常态不时进出灶屋,吊个脸子摔摔打打的,常氏初时都忍了。
  虽说她对丁盛死了心,可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每日看着他背负着害死自己亲弟弟的阴影,不声不响的活着她心里都在滴血。
  晚饭上桌,丁盛破天荒地坐了下来,不再端了饭走去一旁吃。常氏也不言语,小丫看到哥哥上桌和她们一块吃饭很是开心,忙往他碗里挟着菜,“哥,你多吃点,你都瘦了。”
  比大妞还小半岁的小丫,日日跟着大丫去镇上卖菜,黑了瘦了,精神头却比从前好了不少。
  丁盛绷着脸,把她挟到自己碗里的小块肉挟回她碗里,“我有手,自己会挟。”
  “哥你吃嘛。”菜碗里看不到几块肉,小丫心疼她哥,挟起肉又放到他碗里。
  丁盛突然火了,挟起肉扔回她碗里,“说了我自己有手,谁让你帮我挟了,真贱!”
  “啪!”常氏撂下筷子,扬手一巴掌照他面上扇去,“你骂谁贱?打量我不知道你骂的谁?没错,你想的没错儿,衣料就是他送我的,谁让你那死鬼爹没本事,活着时给我扯不起一块衣料,你娘我就是贱,就是眼皮子浅,别人送我一块衣料我欢喜着呢,你看不顺眼拿把刀来把你娘杀了剁了,你去拿呀,去拿呀!”
  “娘!”
  大丫小丫吓得呜呜哭了起来。
  “不哭,大丫,你领上妹妹去你简姨那吃饭去,快去。”
  “敢!不许去!”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她俩?”常氏气爆了,摁着他脑袋照他背上“咚咚”几拳头,“这个家几时轮到你来做主了?你吃我的穿我的你还命令起她俩来了,有本事你给我滚出去,永远别登我的门!”
  “这个家是我爹的,是爷奶留给我爹的屋子,我凭啥要走?”丁盛怒视着常氏,眼里似要冒出火来。
  “啥?你爹的?”常氏扬手又是一巴掌呼他脸上,随后扯着他胳膊就往外拖,“去!滚去找你爹去,这屋是你爹的,让你爹爬起来把我撵出去,只要你有能耐把你爹叫起来给我一纸休书,我立马滚出去给你腾地儿……”
  丁盛虽是快十五岁的少年,可架不住正值壮年的常氏力大,几下便将他拖出灶屋拽到了外面屋子,他一手抱着外屋大床床腿,脚抵在床边柜子上,奋力与常氏拉扯着,嘴里大喊道:“常红英我恨你!我恨透恨死你!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儿你也不再是我娘!我没你这个没皮没脸的娘!”
  “常红英是你叫的?”常氏丢开他胳膊,扑上去照他一顿乱捶乱打,打完,指着他厉声道:“记着你今儿的话,从今往后你敢再叫我一声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常氏转过身,看到搂在一起面带泪痕瑟瑟发抖的两个女儿,一下悲从中来,一手扯一个搂在怀里放声大哭上了。
  这边凄风苦雨,那边简宁家却一片欢声笑语,马福全回来后去河边基地打了个转,拿回一个工匠们用玻璃烧制的圆形容器,外形已经非常接近灯泡。
  吃过饭,杨瑾瑜带着小四走后,卫东也去找里正族长他们扯闲篇去了,霍锦成也拿了纸笔去医馆给他爹写信,报告新近取得的进展。马福全在他们走后,摸出本书交给丁有田。
  “烦请老弟把里面的字改成繁体字,我近来没空跟这边守着,让工匠们自己看书琢磨,我只能做个技术指导了。”
  马福全已听简宁说过,丁有田知道他的来历,所以也没什么好背着他的,“辛苦老弟了,有不认得的字问你媳妇就是。”
  丁有田扬扬手里的书,“武队,你可真能给我找事儿。”
  马福全愣了下,接着哈哈大笑几声,拍拍他肩道:“我现在是马头,特捕队那帮家伙整日马头长马头短的叫着,这乍听你叫声武队,既亲切又陌生。哈哈。”
  “马头肥皂吗?”简宁同着田氏洗涮完碗筷过来,听他提到马头,想起小时候家里洗衣用的马头肥皂,笑着打趣道。
  “武队又是什么?”田氏走在简宁后面,只听到后面几句。
  简宁笑,“武队就是马头啊。”
  “别听她浑说。”马福全笑道:“有田兄弟问我特捕队有多少人,我告诉他共有五队,每队十人,都归我管。他便说他们不应该叫我马头,该叫我五队。”
  田氏道:“那还是叫马头好,一听就是个头儿,五队谁知是个啥,不好。”
  “就是,叫五队听着都陌生。”马福全看看田氏,“你这完事了吧,完事了,咱们走吧。”
  “咦,你今儿不下棋了?”
  “不下,你爹一人带着几个娃在家,咱们过去看看你爹去,陪他老人家唠唠嗑多好。”
  “骑马颠得很,万一把你闺女给颠掉了,回头你指不定得赖我,不去。”
  “不骑马,慢慢走着去,你怀着身子,多走动走动有好处。”说着,他又凑到田氏耳畔,低声道:“你要不想去咱们就回家睡觉去。”
  田氏笑着擂了他一拳,“老没正经的!这还当着人呢,羞也不羞!”
  他哈哈笑了两声,同着田氏告辞去了。 第381章 跟进空间   丁有田唇角带笑,看向简宁道:“你们那个武队还真是有趣,他从前也是这样吗?”
  简宁摇头,“不知道,反正我认识的不是现在这样,过去的他应该和你认识的马大哥差不多的性子。现在这个有时我都不认得了。”
  老没正经这话能和武队挂上钩,简宁想想都觉不可思议,虽然从前她不知道武队结过婚,也不知道武娟的存在,可武队不提,也鲜少回家,由此不难推断他们夫妻感情一般,甚至不好。
  奇怪,明明她梦里看到的女人和田氏生得一模一样,然而一个能得武队欢心,相处融洽,一个却不能。
  感情还真是令人难以捉摸,好比丁有田这款英俊小生型的,从前从来不是她的菜,但偏偏爱上了。
  “姑,可以讲故事了不?”马小豆跑来扯扯简宁衣摆,“我大哥让我问的。”
  简宁在他鼻子上刮了下,“可以。”
  话落,她转眸见月娥沏了壶茶出来,本以为她是端去饭堂,结果她朝院外去了,想必是端去医馆给霍锦成。
  简宁猜她还是心心念念想着要找阿蛮,这段时间和月娥接触久了,她发现月娥是真不错。虽在青楼待了很长时间,到了这儿还了旧时衣裳,洗去脂粉,平时也很注意避着丁有田,规规矩矩的,手脚也勤快,还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她决定等霍锦成订的酒全部酿好后,到时让她兄妹随镖局一同送酒上京,让他们找阿蛮去,他们本是为着阿蛮才跟到这来,没理由她把人强留在这替她做事。
  至于阿蛮跟不跟他们走,霍锦成和太傅又放不放阿蛮走,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月娥给霍锦成送去茶跟着打了转身,简宁开始讲三国时,她又拿出装有碎布的背篓和巧凤边听故事边扎着布偶。
  自三娘去后简宁有段时间没再扎布偶,不想卢淮安让他大俊捎话给大宝,问她们村的人怎么不做了?让她们接着做,说是好些客商都问起,销量还不错,他会继续大量收购。
  简宁不会纺线绣花这些,晚上没事扎布偶既能钱挣又能消磨时间,因而又通知村里的妇人继续做,她继续代为收购,还教会了月娥和巧凤。
  等她讲完三国,马小麦意犹未尽,和马小米大宝兴致勃勃讨论起三国里的人物,月娥和巧凤时不时也插几句嘴,马小豆则和大妞她们三个在边上笑闹。
  简宁先去灶屋打了个转,自有巧凤在,晚上烧洗脸洗脚水这些都不必她操心了,但她还是习惯讲完故事来看看,主要怕有安全隐患。打个转后回去房里,见刚抄录完三国的丁有田,又在伏案抄录马福全给他的书,想着他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要抄书,着实辛苦,于是上前替他捏了捏肩膀,“字都认得吗?”
  丁有田眼睛盯着书本,“你也累了一天,快歇会,不必管我。大多字便是不认得也猜得到,猜不到的我再问你。”
  简宁对丁有田的爱正处于热恋期,热恋中的女人无关老少,都是敏感多疑的,她心里又骂上丁有田狗男人!这要是还没得手,她主动靠近他给他捏肩捶背,他哪里会是现在这作派,只怕开心得哈喇子淌一地。
  真是狗得很!
  她不声不响端起小簸箕里的碎布去了里屋。
  丁有田专心抄着书压根没察觉她生自己的气,好在简宁气性不长,他不来哄她,她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男人要是整天只知道围着女人打转,嘴巴跟抹了蜜似的,那才是真正的狗男人。
  她知道丁有田不是那样的,他留两亩地自己种,也不是为了怡情啥的,而是知道她更喜欢吃面食,他要亲手给她种小麦。这样一个从前为逃避农活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甘愿为她抡起锄头下地干活,又怎会是那种把女人弄到手就抛诸脑后的人呢?
  丁有田抄完一章拿来让她检阅,看是否有写错的,他念自己写的,简宁比对简体书,居然没一个字写错。她偏头看眼他写的小楷字,字字工整不说,笔势还恍若飞鸿戏海,竟让人越看越想看。
  能把一手字写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至少在简宁这种买过八本钢笔字帖,仍没练出一手好字的字残党来说,是惊为天人了。
  “你还看书吗,看的话我去给你沏壶茶。”
  “看,有劳娘子了,我去拿壶来。”
  丁有田知道她沏茶多用灵泉水,他去灶屋拿来壶递给简宁,他这头还没撒手,简宁接过壶就进了百草间,结果两人一块进去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这就是你的百草间?”
  丁有田感觉像是到了仙境,他好奇的四下打量着,简宁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被吓一跳,她的药田里多出了几样药草,虽然都是寻常药草仍令她激动不已。
  “你好像很惊喜,发生什么事?”察觉她神情有异,丁有田挑眉问道。
  “你看,这几株药草之前没有,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丁有田摸下鼻子,“难道是因为我而长的?”
  “你想什么呢,我的百草间是我师父分离给我的,但我自己栽种的我师父那儿不会有,可师父若新栽种的我这就会有。”
  “你的意思你师父也来了?她老人家不是仙逝了?”
  “不,我并不确定,师父说她大限到了,进了她的百草间再没出来。我一直疑心师父去了另一时空,可她都八十岁了,人哪有长生不死的,所以我又想着可能真的仙逝了。现在看来未必,也许师父还活着,没准我还能碰到师父,她也来了这儿,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简宁越想越兴奋,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丁有田,要能在这个时空再次见到养大她并传授她武功医术的乌阿婆,她的人生简直不要太完美。
  “我看没这种可能。”丁有田摇头,“你都说了人没有长生不死的,你师父又怎会例外,依我看未必是因你师父之故。你想想,从前我醒着的时候进不来,今儿为何能进来了,你想过这个缘故没有?” 第382章 便宜他了   是啊,为何他突然就能在清醒状态下跟进来,难道那几株药草真是因为他的原因?
  简宁有些泄气。
  不过转念想到他能进来也是一桩好事,至少以后遇到什么突发的紧急情况,她能拉他一起进来护住他。
  只是还是不解,为何现在他能进来她的百草间了?
  难道……
  简宁抬眸看他,四目相对,她从他眼里看到了她心里也想到的答案,她当胸擂了他一拳,“讨不讨厌。”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强势搂她入怀,“不讨厌,你我夫妇一体,你如今人都是我的,你的百草间为夫又怎会进不来?”
  简宁抡拳又欲擂他,却被他捉了手,头一低,他含笑封了她的唇。
  这一吻,仿似天长地久。
  有那么一瞬间,简宁有种身在云端的感觉,只觉周遭空气都变得微薰香甜。
  “烦人。”当他终于放开她,她在他胸口轻拍一下,又牵过他手,“走,我带你去武器库看看。”
  初次在清醒状态下置身简宁百草间的丁有田,看到现代各式新型武器眼底虽有惊诧之色,却表现得从容淡定,并未有大惊小怪之举。
  这男人,好像不知不觉已变得成熟稳重起来,给简宁一种特别有担当的感觉。
  “能制出这些东西的人大抵都不是凡人,只怕是天上星宿下凡,几时能去你曾在的那个地方看看才好。”
  “或许你曾经去过,我说的是你的前世,没准你也是从那个地方来到这儿的。也许我们每个人百年后都会去到不同的时空,这谁知道呢。”
  “我想要的不是失去这一世的记忆,而是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同你一起去你过去在的那个地方看看,那才有趣。”
  “那个时空已经没有我,永远回不去了,你注定要失望。”
  丁有田转目看她,笑道:“我只是说说罢了,何来的失望,有你在的地方我才心之向往。”
  突如其来的情话让简宁不知如何接,好在他跟着转开视线目光复又落到那些武器上。
  “这是火箭炮,具有射向多样,射程远的特点,常用于对高地攻击和摧毁;这是手持式掷弹筒……”
  他视线落到哪,简宁就给他讲解其用途及杀伤力,他听后摇摇头,“这都是些杀人的东西,还是不要有用到它们的那一天才好。沙场上,两军对垒,死伤的都是平民百姓。若人人都守在自己的土地上,不去烧杀抢掠别人的,天下岂不就太平了。”
  “问题是你不去抢他的,他要来抢你的。有些国家资源匮乏,看到周边其他国家富庶,自然就会生出掠夺之心。好比佳佳和瑶瑶,她俩哪回干架不是为争夺东西?人与人之间都是如此,何况国与国之间,我只希望在我们有生之年不要有战事,能安居乐业,平安终老。”
  “是极,峰烟起,免不了流离失所,骨肉分离,我也盼着不要有那一日。”
  “要有那一日,只能拿起武器迎头痛击入侵者,让他们有来无回。只有把他们打痛了,二回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最好不要有那一日,走罢。”
  简宁拉着他出了百草间,和每晚一样,他在灯下看书,她坐在一旁扎着布偶,时间悄然从书页上爬过,转眼过去月余,向前从京城带回了消息。
  雍王手下那帮人翻遍达州郡也没找到赵王下落,连风清子都不知去向,只得暂且悻悻返京。他回京后即被皇上禁足三个月,皇上已下旨责令达州郡官员限期找到赵王,不日就会有旨意传到州郡府。
  夜里,霍锦成并马福全等人聚在丁有田这商议此事,卫东道:“若是限期到了州郡这边没能查找到赵王下落,只怕皇上会让大理寺插手来查,一个王爷在自己封地失踪,查来查去终是个麻烦事儿。”
  “这事不难。”丁有田道:“只须在坊间放出风去,就说赵王仁孝,跟随风清子不知去了哪座仙山宝地修炼仙术,一心想修炼成仙为皇上炼制长生不老药去了。”
  霍锦成沉吟会,微一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赵王府的府兵听到风声,为免担责,只怕有人会主动站出来佐证,他确是留过话去了仙山宝地修炼,只是如此一来,倒便宜赵王得了个好名声。”
  放风这样的事对霍锦成而言,小菜一碟。
  十来天后,老六春风满面的回了丁贤村,他从田氏娘家那边村子过来的,先送了晓玉回家,转来他直接先奔简宁这。
  客栈按刘瞎子所言在大门外建了竹棚,生意果然有了起色,他此番是回来迎娶晓玉过门的,先去医馆同简宁说了客栈的事后,他又道:“还有桩稀奇事儿,竟有人真个相信人可以长生不老,放着金尊玉贵的日子不过,跑去深山里修炼仙术,炼制长生不老药去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简宁装作不知,“谁这么蠢,都说有仙人,可谁又曾真正见过仙人,都是话本子里骗人的罢了。”
  “可不是吗,那人还是个王爷,赵王爷,咱们整个达州郡都是他的封地。”
  “不是吧,他一个王爷竟会相信凡人真能修炼成仙?”巧凤摇摇头,“我看不可信,定是什么人瞎传的。”
  老六急了,“这还能有假,是赵王府的下人亲口说的,县城里都传遍了,可不是我瞎传的,好些人都夸赵王仁孝呢!”
  巧凤道:“若真个是这样,如师父所言,他就是蠢。这么蠢的人还做了王爷,别说没有长生不老药,便是有,吃了千年万年的活着,那不成了个大王八?有什么趣儿。”
  “谁说不是,真活个千百年不死,身边亲人一个接一个的都死去了,自己还孤伶伶的活着,依我看是遭罪。”
  简宁笑道:“不说这个了,你明儿要迎亲,早些回去做准备吧。”
  老六起身,拱手冲简宁揖了一礼:“明儿我想让二妞三妞随我同去迎亲,咱们明面上虽说断了亲,可还是一个村子的,还望四嫂允准,不要驳了我才好。”
  简宁眉心微蹙。
  老六忙又揖了一礼,“四嫂,明儿是我的大日子,一生也只此一回,望四嫂成全。” 第383章 太过寒碜   简宁打内心而言,是真不想再跟那边的事扯上关系,但转念想想,老丁头和孟氏做为老六的爹娘,是不会去迎亲的。二妞三妞迎亲转来,只要不跟去那边就成。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吧,等你四哥下地回来我同他商量一下再定,你晚上再来听信儿。另外你办事的银子,一起二十两,马大哥早几日也送过去了,只说是你托他送去的。”
  “多谢四嫂。”
  老六开开心心地去了。
  傍晚,老大丁有旺收工回家,经过丁有田那两亩地时,见老二丁有良帮着丁有田在地里头忙活着。稍愣会,他看看日头,一声不吭也过去挥起锄头干上了。
  老三过来,见他俩都在帮丁有田种地,想起高氏早几天同他嘀咕过,有村民去找简氏换秘水套野物,简氏说春季正是野物繁殖的季节,让到了秋季再来换。
  如今他们也分了家,各人过各人的,高氏说断了亲,还是一个村的村民,况且他们同四房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原来都是因着爹娘的缘故才和他们搞僵了。如今大家都分出来了,不如同简氏和丁有田搞好关系,秋来打下粮食他们也去跟她换秘水,套了野物给丁贵滋补身子,没准他能慢慢好起来。
  为着自个儿子,老三定了主意,二话不说也过去抡起锄头干上了。
  一些收工路过的村民见了,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哪家兄弟不是如此,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帮我我帮你,合该如此。
  但老丁头可不这么想,他过来瞧见了气个半死,敢情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只是跟他们两个老家伙断了往来,这些兔崽子一个二个倒又黏乎上了。
  他怒气冲冲地回家,把看到的跟孟氏一说,孟氏啐了口,“贱骨头!我自己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他们想什么吗?他们屁股一撅,我都知道他们想拉什么屎!还不是眼馋山上的野物,想巴结他讨好简氏那丧门星,一个个的谁把我们做爹娘的放在眼里,真是白养了他们!”
  “说起来老大才真个最不是东西!当初老四那样忤逆我们他不是没看在眼里,但凡他心里还有我们做爹娘的,身为老大,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跑去帮老四,他都应该制止。”
  “哼,他倒好,非但不制止,自个还腼着个脸也帮上了,我怎么早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孟氏这话无异火上浇油,老丁头如今最恨的就是老大,早些天还脱了鞋将老大从他这屋打了出去,只因老大跑来跟他说,丁富即归他们大房养了,老五的那几亩地也该给着他们大房种才是。
  想到这事老丁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就是个狗东西!不说他爹年纪大了,想着帮他爹种下地,反还惦记上老五那几亩地,也不怕撑死他!”
  两人在家骂骂咧咧,全然忘了明儿是老六成亲的大日子,老六从祠堂里打了转来,跟族长商议定下了接亲的族人,回来进屋就听到他俩在骂他们哥几个。
  “爹,娘,又咋了?”老六问道。
  两人都没张他。
  不张他就算了,老六也不想节外生枝,见孟氏去灶屋他也跟着过去帮她把做好的饭菜端来堂屋,又给他爹盛好饭菜递到他手里。
  吃过饭,老六捡了碗筷拿去灶屋洗,洗完他在灶屋四下看了看,发现一点要办亲事的迹象都没有,从前家里要办喜事不说杀猪宰羊,灶屋总要堆放几样肉菜的。
  想起自个先前回来时他娘也没提起过,怕不是忘了他明儿要成亲讨媳妇吧?
  “爹,娘,明儿迎亲的人选我和族长都商定好了,办酒水的银子我也托晓玉她姑父捎来了,咱家该准备的都准备齐活了吧?”
  烟雾缭绕中,老丁头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孟氏盘腿坐在炕上,剔着牙跟没听到似的。
  “爹!娘!”
  “你喊啥?嚷嚷啥?我跟你爹又不聋,我们还能昧了你的银子不给你张罗啊?”
  孟氏斜目瞪了他一眼道。
  老六心下松了口气,笑笑,道:“我看灶屋啥也没备下,还以为娘忘了呢。”
  孟氏眼一翻,“我敢忘?我要忘了你不得拖刀砍我?把你们辛苦养大,一个个现在都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你们谁把我们当爹娘的放在眼里,早知道这样就该把你们一个个生下来都掐死,省得如今怄气!”
  “娘你这说的啥话儿?我要敢在爹娘跟前拖刀,不说儿子有没有那胆子,就是有,爹娘能容我,大哥二哥他们也断不能容我。”
  “少跟我们面前提他们,尤其你大哥,最不是东西的就是他!”
  “哟,我家老大怎么招惹娘了?”刘氏手里拿床红被面笑嘻嘻地走了来,“娘跟我说,我回去治他,一会让他来跟娘赔个不是,看他二回还敢惹娘生气不!”
  孟氏看不得她那阴阳怪气的样儿,腰身忙扭忙扭,背过身去,屁股对着她。
  刘氏暗嗤一声,把手中被面塞到老六怀里,“拿着,这是大哥大嫂送你和弟妹的,这上面的鸳鸯戏水可是大嫂一针一线,足足绣了大半月的心血,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多子多福,往后你们日子过好了可别忘了大哥大嫂呀!”
  “那不能够,多谢大嫂。”
  “哟,大嫂也在呢。”高氏同着方氏也过来了,两人手里都拿着东西,高氏和老三送老六的是一对暖壶,上面还贴了大红喜字,方氏和老二送的也是被面,翠绿翠绿的,上面绣着花好月圆,看去很是喜庆。
  老大老二老三也都陆续走了来,还有各房的娃儿,挤了一屋子,孟氏嫌烦,从腰上扯下钥匙甩给老六,把他们都撵去了他的新房,就是从前丁有田他们一家住的屋子。
  老六开了门,刘氏一脚跨进去后率先惊呼上了,“天啦,我看娘这几天来回跟这屋打了好几趟转,还以为给你置办了多少好东西呢,这一看根本什么都没准备嘛,娘怎能这样,明儿弟妹那边送亲的人进来一看,这不丢咱们老丁家的脸吗?”
  方氏四下一看,还真是有点寒碜,孟氏只是把这屋收拾了一下,添了几样家具,家具还没一样是新的,都是打那边院子搬过来的。另桌上摆了一卷红纸,其他啥都没了。 第384章 童男童女   老六心里要说没火不可能,二十两银子啊,就给他整几样旧家具,桌上扔卷红纸就完事了。
  他拿了银子的,虽是他四嫂先垫付的,但这钱他肯定是要还他四嫂的。想当年,除去他四哥四嫂没操办过,其他几个哥哥讨媳妇哪个不是置办了一铺一盖,打了家具,到处都还张贴了大红喜字,他们哪个又给了爹娘半文钱?
  到他这,自己出钱不说,连一铺一盖都没给他备,按他们当地习俗,男方家是要准备一床盖被一床垫被的,其余的床上用品及箱龛才是女方家准备。
  他虽是幺儿,可也是爹娘亲生的,爹娘如此偏心着实令他心寒,一张脸不由冷了下来。
  方氏见了忙将他扯到里屋,“听我说,明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敢生事,不吉利,万事都先忍着。要是心里不痛快憋着难受,找个没人的地儿吼几嗓子去,千万不敢在这节骨眼去爹娘跟前找不痛快,知道不?”
  老六点头。
  方氏在他肩上拍拍,跟着走去大屋,招呼刘氏高氏,“咱们替小老六张罗一下,把喜字窗花剪出来,该贴的地方都贴上,好歹把这屋整出点办喜事的样儿来,也不枉老六叫咱们几个一声嫂嫂。”
  几人都忙活起来,左邻右舍也陆续前来送礼,送的都是过日子需要的家伙式,盆儿瓢儿啥的,也有直接背来半袋大米的,还有送腊肉送干货送一段衣料的,无一例外都用大红纸剪了喜字包着或贴着。
  没多大功夫,桌上就堆得满满当当,平空添了几许喜庆的气氛。方氏在有村民来送礼时,就打发老二去问孟氏要来了炒好的南瓜籽儿,招待大家伙。
  一些村民进来新房,见只有几样旧家具,连新漆都没上,嘴上没说啥,面上也堆着笑,说着吉利喜庆的话儿,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看得老六心里堵得慌。
  下午他从简宁那转来,看见她娘挨家挨户在通知村里人明儿上他家吃酒,他还以为他娘啥都给他准备妥当了,想着他爹在地里干活辛苦,他还特地自己跑去和族长商定接亲事宜,省得他爹劳累一天回来还得为他的事跑趟腿。
  他一心为爹娘着想,爹娘却没拿他这幺儿当回事,老六越想越憋屈,好在老大丁有旺这回还有个当大哥的样,看出他心里压着火及时开解了他。
  老大道:“想开些,横竖你成亲后又不常在家住,弟妹的二叔在县里开镖局,你也在县里跑堂,你们在那边租有屋子住着,爹娘的手也伸不了那么远。”
  “不像我们几个,虽然分了家,可依旧住一个院里,时不时要被爹娘捅刀子。你大哥我再过几年也是要做爷的人了,可还不是经常被娘骂得跟个龟孙子似的。”
  “同老四比,你比不了,可同我们几个比,你已经是在天上了。知足吧你,别跟自个过不去。”
  “哟,在天上那不成神仙了?”老大话落,高氏笑道:“小老六,你成仙了可别忘了你三嫂,天宫里有啥好吃的记着给你三嫂也捎点回来,打打牙祭。”
  除去老六一屋子人都笑起来,听到笑声,在主院上完茅厕出来的老丁头,走过来朝这边偏院探头瞅了眼。透过窗子瞧见一屋子人,几房儿子儿媳都在,欢声笑语的,他心里暗骂了一声。
  要不是他们两个老的省吃俭用,攒钱置下这两座院子,又置了十几亩地,哪有这些兔崽子们如今的好日子过。
  他悻悻转身回屋。
  孟氏盘腿坐在炕上在纳鞋底,她虽嘴碎为人刻薄歹毒,但论做鞋满村还找不到几个比她做得好的。
  她手指套着顶针,手中锥子在鞋底上锥一下,再用大头针穿过鞋底,随手两手用力分扯着鞋底两端搓好的麻线。麻线深深勒进鞋底,再锥下一针,不时还偏头拿锥子在头上蹭蹭,再又锥进鞋底,动作异常麻利。
  老丁头慢吞吞地装上一袋烟,坐在桌边吧哒抽着,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隔会,他看向孟氏,“明儿迎亲的两对童男童女定了谁?”
  孟氏扯着麻线道:“丁权丁富和丁惠,再就是柳婆子家的春妮。”
  “不成。”老六走了来,他正好想起这事,他已跟简宁说了让二妞三妞去,刚想起忘告诉孟氏,怕她找了其他人特地过来同她打声招呼。
  “咋个不成?”孟氏抬眼看他,“迎亲的童男童女他们那边是要给喜钱的,咋个不能让自家人去?”
  “还咋个不成,你是老糊涂了么?”老丁头没等老六开口,扫眼孟氏道:“童男童女家里得是全乎人,富儿惠儿的爹娘都不在了,他俩咋个能去?”
  哎呀,孟氏心道,她还真个忘了这茬,只想着喜钱虽不多,可蚊子腿再少也是肉,自然是要先紧着自家的娃儿。
  “哟,那咋整?太大的娃又不行,这节骨眼上让我上哪给他整两个童女去?”
  老丁头脑子里闪过二妞三妞,只是……唉,他暗叹口气!
  “女娃好办,我去找丁有田,让二妞三妞去,只再找个男娃儿就成。族里六七岁的男娃多的是,娘看着找一个就成。”
  孟氏听他说找二妞三妞,刚要炸刺,老丁头视线扫了过来,她缩下脖子,看出老丁头是想让二妞三妞去的,她嘴上没敢吭声,心里却啐了口,觉得他们父子俩是一厢情愿。
  她自个生的娃她比谁都清楚,丁有田看着好性,没个正形儿,心却随了老丁头,狠着呢!
  “你同他们打了商量没,他们能让俩娃儿去不?”老丁头撩起眼皮,瞅了眼老六,问道。
  “你是个什么意见?”那头简宁也在跟丁有田说这事,丁有田听后反问她,意思她要同意他也没意见。
  “去可以,但把人迎回来她俩不用跟去那边,直接回家来能行不?”
  丁有田摇头,“那不成,既是迎亲,自然得送到新房里。要不索性不去,让老六再去另外找两个娃。”
  “不,爹爹,我要去,我想去。”二妞跑过来道。 第385章 想去就去   三妞:“我也想去。”
  两小只都很喜欢六叔,小孩子又都喜欢热闹,生怕丁有田不让她俩去,两人一左一右缠上简宁,“娘,让我们去嘛,我们保证不打架,舅舅舅妈他们一家都去了,我们也想去。”
  马家哥仨跟这听完故事,就被马福全和田氏接走,去了他们姥姥家。哥仨明儿一早都要送亲,知道二妞三妞一早也要去迎亲,马小豆早和她俩约好,明天早上在他姥姥家见。
  这下听说丁有田不让她俩去,两个小东西都有点着急了。
  “要不让她们去吧,不去老六该失望了。”简宁哪经起得起两个小家伙磨她,一下就松了口。
  “噢,娘最好了。”三妞爬到简宁腿上,搂着她照她脸吧唧亲了一口。
  二妞慢了半拍让三妞抢了先,她也没多想,一把扯下三妞,三妞立足不稳差点跌一跤,抡起小胳膊照她背上就是一拳。
  她手脚快,简宁都还没来得及拦她,二妞就挨了打。
  打完,她还气鼓鼓地瞪着二妞。
  二妞吃了亏哪肯干,抡圆胳膊就要打回去,简宁“嗯”的一声,“才说不打架的,怎么,说着玩的呢?”
  二妞哇的一声哭上了,一手还指着三妞,“妹妹打我,她打我,呜呜……”
  “妹妹打你一下,你就非要打回去,刚才是不是你先扯她的?你有没有想过你把妹妹胳膊扯疼了,你先动的手对不对?”
  二妞让简宁给问住了。
  她泪汪汪地看向三妞,“妹妹,我扯疼你了吗?”
  三妞哼了声,疼不疼她不在乎,她生气的是二妞扯她时的肢体语言很不友好,还差点让她摔一跤。
  “不跟你玩,明天我也不去了。”三妞转身走了。果果跟了两步,又定住,扭头看看二妞,再又看看已走去门外的三妞,丁有田让它跟着她俩,现在她俩闹掰了,它不知该跟着谁。
  最后,尾巴一甩,它走去在火盆边看书的丁有田边上,趴了下来。
  丁有田视线从书本上抬起,看向二妞,“这下消停了?你又打不过她,为何每回不长记性总要先挑事儿?要我说打得好,看你二回还手欠不。”
  “娘!”二妞眼泪吧嗒掉了下来。
  “你是水做的呀?动不动掉泪?她不跟你玩,娘也管不着,你自己去想办法,你要不能让她跟你和好,明儿你俩都不要去。”
  二妞呜呜又哭起来,哭了会,见简宁和丁有田都不理她,抹抹泪,抬脚出去了。
  “你说,明儿她俩去了那边,能不能有事?”简宁在二妞走后问道。
  “不会。乡里办喜事还是热闹的,族里人基本都会去,有大伙看着呢,不会有事的,放心。”丁有田说完,想起傍晚老大他们几个帮他干活这事,顺嘴跟简宁提了下。
  “你要是个女的,又进了宫,肯定能活到最后,成为最大赢家。”
  “哦,怎么说?”
  简宁笑笑,“你想呀,能把敌人的朋友变成自己的朋友,这样的人不活到最后谁能活到最后?”
  丁有田摸摸鼻子,跟着笑了笑,“我就当你是在夸我,若是不能活到最后,如何能天长地久的陪着你?”
  这家伙,情话张嘴就来,草稿都不用打的,简宁感觉自己有被撩到。她做为一个现代人,总是不经意间就被他一个古人给撩到,想想,好像有点不甘心。
  不行,她得找补回来,反撩一下。
  但丁有田的注意力又落回书本上,算了,还是不要干扰他用功,他要真考个状元那可是妥妥的学霸。
  状元?简宁突然想到考状元要去京城,古代又不像现代交通便利,且他晕船,又不能长时间走水路,要是赶马车去路上都要大半个月,一去一回……
  额,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简宁记得原来看古装剧,皇帝老儿可是爱给状元郎赐婚啥的,京城里多的是名门贵女,就算皇帝老儿不搞赐婚那套,还有朝中大臣呢?
  就算朝中大臣家中都没有适龄待嫁的女儿,也难保他入京高中后不会迷了眼。如果真有那一天,简宁想了想,几个崽女愿意跟她的话她就养着,不愿意跟她大不了仗剑走天涯。
  哪方水土不能活人。
  可是,心莫名有些痛,这种感觉实在不好。
  简宁揉揉眉心,她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更不会杞人忧天,丁有田怕是有毒,居然能搞乱她的心态。
  不想了,想也无用,该来的躲不掉,既然不久的将来,也许会有仗剑走天涯的那一天,她还是练好剑术比较好。
  毕竟这是古代,一言不合就掏枪到底不好,容易走火伤人性命,古代也是讲法制的社会,能用拳脚解决问题的还是用拳脚比较好。
  简宁又去翻出了刘瞎子的那本册子,她有段日子没学上面的招式了,不是她偷懒懈怠,而是一招里暗藏的招式太多。越到后面越感觉力不从心,修仙术里的招式和武功还是存在较大差异,没有灵丹妙药提升修为很难得其精髓。
  就算她是名军医,也搞不懂修仙术里的丹药成分。
  她一边扎着布偶一边偏头看着册子,脑子里默默演练里面的招式,刚看得一会,二妞三妞手牵手笑嘻嘻地走了来。
  “娘,妹妹又跟我玩了,她说明天还想去。”
  简宁看看她俩,“行,要去得早起,去找巧凤姐姐,洗了脸脚早些歇着,睡迟了你俩起不来错过了时辰我可不管。”
  她俩应着出去后,简宁想着得把她俩明早穿的衣裳先备好,现在四小只尤其两个小的,每人都有好几身四季衣裳,她把两个小家伙过年去竹岭县穿过一次的新衣找了出来。
  这晚简宁自己也早早睡了,睡到卯时刚至就爬了起来,等她简单做了点早饭,叫起二妞三妞给她俩梳洗打扮好,让她俩吃过早饭再送她俩过去那边时,天光才刚露出一点鱼肚白。
  老六也早起来穿戴好了,迎亲的族人拿着一会要挑嫁妆的扁担都在院子里候着,扁担上都用红绸布扎着大红花,老六正打算要去接二妞三妞过来就瞧见她俩手牵手走了来。
  如今的二妞三妞已是今非昔比,两人穿戴得跟高门大户里的小姐一般,头上都系着红丝绸带子,又生得粉雕玉琢的,看得老六心花怒放,方氏也悄悄抓了几粒糖塞进她俩衣兜里。
  这些糖果孟氏昨儿都锁在箱子里,一早才拿出来,丁权丁富和丁惠杏儿每人都还只得了一粒。
  迎亲队伍准备出发了,老六见孟氏好像忘了拿钱给自己,上门迎亲是要备开门钱的,从新娘家的门缝下塞进去,不塞钱人家可是不给开门的。
  “娘,开门钱包好没,包好了给我。”
  “啥?这钱也得打那二十两银子里出?”孟氏闻言,脸一下拉得老长。 第386章 不成亲了   如果有人问孟氏,是上青天容易还是问几房儿媳要一文钱容易,她指定毫不犹豫选前者。
  儿子都是冤家,养大了都是给别人养的,这是打分家后孟氏最深刻的感悟。
  只可惜她没能生个女儿,亏得她年轻那会还沾沾自喜,一生是个带把的,一生又是个带把的!那时节她走出去腰都挺得板正。
  蠢!
  如今想来她觉得自个真是蠢透了!
  儿子有啥用?都是些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家伙!眼前这个媳妇还没娶进门呢,为着几个钱就跟她急赤白眼的,瞪着俩眼珠子活像要吃了她一样。
  孟氏心里更火了,这钱她偏不拿!
  谁知道老六这几年背着她攒下的赏银,有没有全部交出来?那日她不过诈他一下,不成想一诈就诈出二十两银子!说是预支的工钱,她又没在眼巴前看着,究竟是预支的还是自个偷偷攒下的,除了天知只有老六自个知道了。
  眼一翻,孟氏硬梆梆地道:“没钱!要命倒有两条,把我和你爹的命拿去!”
  “爹!”
  老六忍气看向老丁头。
  孟氏脖子缩了下,下一秒听到老丁头说爹也变不出钱来,你娘说了算,她头一下又昂了起来。她是这个家里的财政大臣,虽然这个家现在只他们三个人,但有了老丁头的支持,她就以两票的绝对性优势取得了胜利!
  “这亲我不成了!”老六再也忍不住,摘下胸前大红花狠狠砸在地上。
  “吓死我了,你不娶亲我和你爹急得饭都吃不下了。”孟氏扳了扳两条腿,挺直了胸膛。
  “我到底是不是爹娘生的?为何要如此作贱我?兄弟六个独独到我这娶媳得自个掏钱,这钱掏了,临到迎亲却又不肯把吃进去的钱吐出来,这到底是为着什么?啊?”
  老六这一通吼,老大几个并族里迎亲的人都涌了进来,问明原委,有说去叫里正的,有说去叫族长的,孟氏一听,立马使出杀手锏,捶胸顿足嚎上了。
  大骂老六媳妇还没娶进门,迫不及待就要逼死她这个娘。
  老六急了,孟氏这话无异坏了田晓玉的名声,传扬出去,世人不会说她不好,也不会说他老六不好,只会说晓玉,说她未过门就引起夫家家宅不宁。
  这亲不娶倒也罢了,可人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让他娘这一闹腾,往后还咋个嫁人?
  老六脚一跺,“你也不用一哭二闹,既然你二老不拿我当儿子,我这便去找里正大叔来做个见证,从今往后我与你二老索性也断了亲,各自落个安生!”
  他转身要去找里正,被方氏死死拖住,“你要断亲哪日不能断,偏今儿不能,你今儿断了这亲就坐实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你这是把人姑娘往绝路上逼啊!”
  左难右难,老六抱头往地上一蹲,也扯着嗓子嚎上了。
  嚎得比他娘还响还大声!
  “娘,六叔哭了。”三妞在孟氏撒泼嚎上后就扯着二妞跑回来报信,“奶把我六叔气哭了,我听说是奶不肯拿银子给六叔。”
  简宁忙去叫醒丁有田,“出事了,老六在那边哭,他们不肯拿钱给他,迎亲还要另外再给什么钱吗?乡下办喜事有个几两银子足够了,我听你的拿了二十两给他们,这下好,银子揣进兜里不肯拿出来了。这节骨眼上那边还等着呢,马大哥一家昨儿都过去了,这可怎么办?”
  “莫慌,我想想。”丁有田边穿衣裳边道:“是了,多半是要开门钱,那个要不了几个钱,六百八百文都是个意思,我去找族长,你数八百文给我,快些儿。”
  简宁一秒没耽搁,立即开钱匣取了一吊钱,“都拿上,那边好几个小孩呢,加上送亲的都要给几个喜钱,让族长把这吊钱交到老六手里,快去吧。”
  二妞三妞也跟着丁有田一块去了。
  老六这媳妇最后虽是娶回来了,可他对爹娘的怨恨也结下了,当晚闹洞房的人散去后,他收拾东西就要拉着晓玉回县城。
  清早发生的事,晓玉已有耳闻,她道:“这一走,我在这村可就背上了恶媳妇的名声,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再委屈也请你忍耐几天。往后日子长着呢,不管咋说,他们是生养你的爹娘,没有他们又哪来的你?无论如何咱们跟家住满两日,三朝回门再走不迟。”
  “今后你如不想回这家,咱们就尽量少回来,只逢年过节回来打个转,小住几日。我奶常说,做人得学会把心放宽些,心宽了,路也就宽了。”
  “你奶这话说得真好。”
  在晓玉安抚下,老六心慢慢平复下来。
  老六和晓玉在家住了两日,晓玉连着两天早早爬起,洗手做一日三餐,又拆洗了孟氏和老丁头床上的铺盖褥子,足足在家忙活两日,把老丁头和孟氏房里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她和田氏一样,生得面善,眼睛圆圆的,便是不笑看上去都一团和气,连孟氏都挑不出她的错来,左邻右舍也都说老六好福气,怕不是打着灯笼找了这么个好媳妇。
  第三天,晓玉照例早早爬起做好早饭,用过饭,她拉着老六来向老丁头和孟氏辞行,恭恭敬敬给他二人行了礼。
  有那么一瞬间,孟氏心中有浅浅暖流淌过,她如今觉着儿子靠不住,又遗憾没能生个闺女,她心里闪过给晓玉一吊钱的念头。
  笼络也好,还是什么也好,她直觉和这儿媳搞好关系没坏处。
  可最终到底还是没舍得,又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谁知道这田氏女是真心还是假心,她且看看再说。
  老六和晓玉从家出来,说是去向姑姑田氏辞行,田氏在简宁这做工,两人自然便直奔简宁这来了。
  “四嫂!四哥。”老六进屋二话不说,跪下给简宁和丁有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他清楚,族长送来的一吊钱是他四哥四嫂拿的,“小六啥也不说了,从今往后哥嫂但凡有啥吩咐,小六要皱下眉头......”
  “住嘴!”
  丁有田没等他说完大声喝住了他。 第387章 邀请入京   “四哥......”老六看丁有田脸臭臭的,没敢再往下说,也没敢起身,视线转向了简宁。
  简宁微一笑,接着给晓玉丢了个眼色,晓玉会意,给丁有田见过礼,喊了声四哥,随后跟着简宁去了东屋。
  待她二人出去后,丁有田才瞪着老六道:“依着我的脾气便一脚给你踹出去!你也不小了,遇事怎的分不清个轻重缓急?要不是三妞儿及时回来报信,你跟那使性子哭闹能把媳妇哭进门?”
  “你头一桩就该想到,先借了钱把人给迎回来才是。”
  “那头人家一早准备上了,跟家巴巴等着呢,你只管使性子就不想想,那日要真让人干等下去,他们一家不得被全村人看了笑话去?我同你四嫂往后还如何跟马家人打交道?”
  “你要实在不好张嘴同别人借,打发二妞三妞回来报信也成,这些你统统想不到,你这脑子长在肩膀上未必就是个摆设?”
  老六怂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四哥教训得是,当时不知怎的就上头了,没去考虑后果。是我错了,当日确是乱了章程,险些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知道错便好,我看小田氏不错,往后好好待人家,同心同力把客栈经营好。成了家了,自个要学着顶起门户,凡事多动点脑子,自己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去问小田氏的姑父,他知道了我和你四嫂也就知道了。”
  “能帮你的,我同你四嫂都会帮你。”
  “是。”老六只当他说的是,他有事告知马福全,马福全回来就会转告他们。
  “同小田氏的姑姑打了招呼后早些转去吧。”
  老六应着出来,见过田氏,拿上简宁给他们备的回门礼,临走前眼圈都红了,“四嫂,告诉我四哥,等宝儿去县里念书我俩定会照看好他,让四哥只管放心就是。”
  简宁笑道:“有他叔叔婶婶照看着我们自然放心。”
  丁三爷驾车送他俩走后,田氏对简宁道:“我大哥这下高兴了,晓玉出嫁当天同着我大嫂就急火火地回了县城,还带去了一窝小鸡崽儿。也不知道县城里有啥好的,从前就羡慕我二哥能在县城里干活,这回他算是托了我大侄女的福了,那嘴咧得都快挂耳朵上去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县城里自是要比乡下好。”
  “我就觉着乡下好,我爹也是。我二哥想接我爹娘去县城里养老,我爹死活不干。他就爱跟乡下待着守着他那二亩地。”
  “镖局生意做大了,日后你们家在县城里置了屋,你难道也不去?真就放心让马大哥带着几个娃在县城住着,你一人守在乡下?”
  “哟,那可不成。要真在县城里置了屋,凭啥他们都跟县城里头住着,把我一人撂在乡下?我才不干。”
  丁阳打趣道:“你是怕我马哥讨二房要去守着他吧?
  “你个兔崽子,仔细我撕烂你的嘴。”
  简宁见田氏笑嘻嘻的,好像对马福全娶二房这样的事反应不是很大,忍不住问她,“要真有那一日你不生气?”
  “嗨。”田氏眼底有着一闪即逝的落寞,但跟着笑道:“倘若我家真能在县城里置屋,说明镖局生意做大了,这生意做大了,家里有钱了,几个男人不讨三妻四妾的,我们女人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由得他们去。”
  “要不我说乡下好呢,我可不盼着能在县城里安家。”
  简宁心下暗叹口气。男女平等的口号喊了几千年,可事实上哪有真正的平等?就是在现代,不说有权有势的,哪怕是个普通男人,只要口袋里有几个散碎银两都要偷着找小三。
  结婚离婚更是跟儿戏似的,古代男子休妻好歹还有个七出之条,现代一句性格不合就分道扬镳的比比皆是。
  性格不合早干嘛去了?
  还是对待婚姻太随便,虽然现代有不少女人实现了经济自由,也拥有独立自主完整的人格,可归根结底相对男人还是处于弱势,男人们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
  不管现代古代,女人始终处于弱势,这让简宁很不服,也暗打定主意。不管别人怎样,总之打她这就不行!丁有田敢动那三妻四妾之心,她立马走人,没有商量余地可言。
  日子不咸不淡过去了。
  这天下午,河边基地忽沸腾了,工匠们经过夜以继日的钻研,无数次的失败,终于发上电制出了灯炮。
  简宁和丁有田闻迅也赶了过去,她有日子没来这边,远远瞧见几架大风车呼呼转着,走拢边霍锦成笑颜逐开地迎了上来,“这可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终是制成了,快些入帐内看看,这可比烛火亮堂一百倍。”
  因着是白天外面显不出来,灯泡都挂在了帐蓬内,简宁和丁有田进去看见,帐蓬里有个三角型的木桩子,灯炮吊在了三角架内,卫东站在三角架旁手里扯着一根带子。扯一下,灯亮了,再扯一下,灯灭了。
  工匠们都是一脸欣慰之色。
  霍锦成道:“马大哥还真是个奇人,这开关是经他指导制出来的,还有好些个难事都是他想出法子解决的,真是了不得。”
  “好是好,就是金线成本太高。”简宁想着怕是难以在平民百姓中普及,毕竟金子可不便宜。
  “马大哥说可以用电线代替,电线也不是不能制,他还说不用风车只用铁和电线这些灯也能亮堂起来。总之以后再说也不迟。”
  金线平民百姓用不起,皇宫里却是用得起的。
  傍晚,河边帐篷里的灯都亮了起来,附近好些村子的村民都赶来看稀奇,河滩挤满了人,跟元宵看花灯似的热闹。
  灯和玻璃都研制出来了,霍锦成订的酒也全部酿好,他和卫东准备带队启程返京了,晚上在简宁这为他们饯行时,霍锦成想起再过两三月丁有田也要上京赶考,遂向他和简宁提议道:“我在京城的宅子有闲置的空房,索性你们一家随同我们一并上京,既便丁兄此番不能高中,你们在京城开酒坊或医馆岂不比在乡下更好?”
  丁有田斜视他道:“你怎知我一定不能高中?” 第388章 启程回京   霍锦成不否认丁有田有点才,但大宴国不知有多少寒窗苦读的士子,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高中?自然是要做好不中的打算。
  “丁兄莫非志在必得?”他说这话时唇角微弯,勾出一抹嘲讽。
  “看我心情,心情好状元也未必做不得。”
  “怪道府台大人斥你为狂徒。”
  的确太狂,狂得没边,各州郡府前往京城应试的学子怕不有上万人,能进三甲都属不易,更别提一甲的状元。
  霍锦成觉得他是疯了,果断结束这个话题,转而道:“只说去不去吧,若去,此番便同去,不去也由得你,只管扯这些废话做甚。”
  “不去!”
  “便是去也不会住你府上。”
  丁有田心里还介怀着他和简宁是否真有过婚约,如果真的曾有过,他带着妻儿住去他府上,传扬出去岂不是成了个大笑话。
  “你说了不算。”霍锦成看向简宁,“你看我做什么?”简宁眉一挑,“我们家一向是我相公做主,他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算?真是稀奇。”
  霍锦成讨了个没趣,不觉黑了脸,他可不觉得简宁做不了丁有田的主。原本这几天他心情老好了,他爹和太子先后给他来了信,他爹在信中告知雍王一事被皇上重拿轻放,全得益于马小米写给皇上的那封信。
  太傅大人说,皇上命殿前太监在大殿上宣读了那封信,每当殿前太监念到圈圈文武百官都乐不可支,皇上也是听得龙心大悦。
  皇上老了,老小老小,皇上也不例外,文武百官听完马小米那封信,纷纷捡皇上爱听的话哄起老小孩,说什么连偏远之地的乡野都能办起族学,放牛娃也能提笔写得几个字,足以说明皇上的仁德遍布大宴朝每个角落,老百姓能安居乐业皆因皇上治国有方,皇上洪福齐天云云。
  一通彩虹屁吹得老皇上心花怒放。
  太子来信也夸他办事越来越有章程,两人都在信中问他是如何想起让一个孩童写那样的一封信?是有人出的主意,还是真如他信中所言那样碰了巧。
  马小米那封信写的是他的疑惑,他说他做错事的时候他爹揍他,总喜欢把“反了你了”这话挂在嘴上。有回他弟弟做错事,他教训弟弟时也说了他爹爱说的这句话,结果他又被他爹揍了。
  他爹说,他不是他弟弟的爹,他没权力用那话说他弟弟,只有当爹的才有那权力,还问他是不是想子夺父权?
  马小米接着写了那日,他看到雍王和他们村的农妇拌嘴,农妇说天下是皇上的天下,那雍王是皇上的儿子,为什么皇上的儿子可以代替皇上斥责皇上的子民,他这个儿子却不能代替自己的父亲教训弟弟呢?
  马小米那封信的大意就是这样,而霍锦成呈上去的信件则是说,马小米去找夫子解惑,他和卫东正好也在祠堂,听到那孩童在问夫子,他便让孩童把看到听到的写下来,一并呈交皇上亲阅。
  这信呈到御前,皇上看后,雍王就成了扎在皇上心中的一根刺。平民百姓尚且不愿父权被儿子夺了,皇上又怎会愿意他的儿子觊觎他的皇位?
  但太傅心里明白,自己的儿子忠心有余,谋略不足。霍锦成曾做过太子伴读,太子自然也知道他,故而两人才会都问及这事。
  霍锦成已回信告知是村里一算命的术士出的主意,在他看来刘瞎子惯会用这些骗人的招术,并没多想其他的。这几天他的心思都沉浸在喜悦中,而且是阿蛮想邀请他们一家去做客,可不是他想。
  “当我稀罕请你们去呢,是蛮儿想请你们去小住。”他悻悻道。
  “我才想着定是阿蛮跟你提的,刚要同我相公商量要不同你们一道上京,既然你都不稀罕请我们去,那算了,还是不要去了。”
  “你!你这妇人真个是......”
  妇人,妇女,都是简宁不喜欢听的称呼,难听死了,她眼一瞪,便回怼道:“妇人怎么你了?没有妇人哪来的你?你不是妇人生的呀?”
  这要搁在以前,简宁这番话在霍锦成听来那就是不堪入耳,但他在丁贤村前后待了几个月,听过不少妇人的粗话,都是些粗鄙的村妇,在他看来简宁还是区别于那些妇人的,是以他又看向丁有田,“好歹你如今是个秀才,她这些话你都能听下去?”
  丁有田在给二妞三妞挑鱼刺,闻言头也不抬地道:“我没觉着我娘子说的有何不妥,可不都是妇人生的,莫非你霍大公子能生娃不成?”
  “你们还真是一对贤伉俪啊!”
  “可不是么?”
  简宁和丁有田异口同声。
  罢了,霍锦成觉得自己是败给这对夫妻了,懒得再同他俩理论,转而同马福全聊上了。
  院子里,丁三爷父子帮着镖局里的人把所有酒都装箱清点完毕,因简宁已交代让月娥随同镖局一块进京,故月婵也随着马福全一块来了。
  月婵在特捕队干了半月就退了出来,退出后一直留在镖局打杂,他和月娥一样始终心系着找回圣女,重建嘎脑族。
  简宁前世在边境驻扎过一年多,同少数民族的人也打过一些交道,知道他们族群观念很强,但很多人的观念已被汉族人同化,尤其年轻一辈。就是老一辈的人,也鲜少有像月婵兄妹这样执念如此深的。
  虽不理解,可佩服,否则她也不会改变主意,告知月娥让她随同镖局上京。只是简宁不知道这样对阿蛮是好还是不好,所以话也没说太明,只托她带些东西给阿蛮。
  至于到了京城,霍锦成让不让她见阿蛮,就看她的造化了。
  第二天一早,霍锦成和卫东带着工匠队伍,随同镖局出发前往京城,里正和族长都赶来送行。俩老儿主要是来送卫东,这段日子两人同卫东处出了感情,卫东在乡下待久了,也喜欢上了乡下悠闲宁静的日子,还同他俩约定好,过几年离宫来丁贤村买地建屋,余生做个种田人。
  两队人马浩浩荡荡离村后,丁有田也扛上锄头去了地里。 第389章 鱼跃龙门   月娥走后秋哥再度上岗,喜得它甩着蛇尾满院游了好几圈,并不是它热爱劳动,而是干活有肉吃。田氏因此拿它做活教材给马小麦和马小豆数落了一顿。
  只因中午下学的时候,两人同着大妞一块回来,大妞规规矩矩背着书包,他俩的书包都挂到了额头上,马小豆进院时头还左右甩着,已显怀的田氏挺着肚子追着他俩骂道:“秋哥一条蛇都知道要饭碗,你俩只不好好念书就是,日后大宝和小米做了官,你俩就老老实实给他们提鞋去。”
  “提鞋他二人指不定都不要你俩!”
  马小麦不服,“全家就娘大字不识,我们都是读书人,夫子说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娘你不识字,凭啥还辱骂我们读书人?”
  田氏气得鼻孔冒烟,“你是我儿子我凭啥骂你不得?我不光骂得我还打得!”
  她抄起烧火棍要揍马小麦,马小麦还没跑出几步,秋哥头一昂,身子蹿了过来,卷起哇哇大叫的马小麦放在了田氏跟前。
  田氏一下乐了,扔了棍子转而搂住秋哥,马小麦气得抡起书包砸了秋哥一下,又惹来他娘一通怒骂。
  “师父。”马小麦跑去灶屋对简宁道,“你同我爹说说,我都认得好些字了,让我来替我娘做工吧,我娘肚子都大了,让她回家歇着,好不?”
  “你别打这主意,你娘不做了有人替她,都说好了。你呀,还是先安心念书,你爹让你念到十八岁,你马上十五了,也就两年多的事,转眼都过去了。”
  “一天都不得完还两年多,啥时是个头啊!”
  巧凤看他苦着脸,吃吃笑道:“念书不好吗?你不念书,以后就只能种地。”
  “我家没地。”
  “没地有钱啊,有钱就能买地。”
  “有钱为何不直接买粮,却要拿来买种粮食的地?”
  巧凤愣了愣,继而道:“你瞧,你都能问住我了,可见还是读书好,你要不读书哪能有这般见识?还有,你不是想当大将军吗?你不多念书字都认不全,日后怎么看懂兵书?你看不懂兵书就当不好大将军,只能做个打败仗的将军。”
  “我才不会专打败仗,我有谋士,我大弟就是我的谋士,他书念得比我好,他多念就可以了。”
  “走开!不想同你说话。”
  “不说就不说,哼!”
  每回都这样,说不过了就只会喊他走开,走便走,马小麦气呼呼地了。
  简宁听她劝马小麦,以为她想念书,便道:“凤儿,你要是想念书往后同姝儿一块去族学里念吧。”
  “不用,我俩有一个人念就成,晚上姝儿妹妹都会把她学的字教给我。她教我认字,我教她认药草。”
  四个娃里就大妞对学医表示出兴趣,大宝志在念书,从前是因他爹不会念书他才立志要念好书,替他爹争口气,也替他娘挣个诰命。如今他是自己越学越有兴趣,大妞也喜欢念书,两个小的好像不喜欢,或许是还小,现阶段只对吃喝练武感兴趣。
  简宁已经放弃修炼那本册子上的仙术,主要没那空闲时间,她每周要去镇上普仁堂坐诊一天,顺便教杨瑾瑜,还要打理后山坡的菜地和池塘。虽然丁三爷帮她照看着,她自己也是要上心的,除了隔三差五去池塘打个转,悄悄洒点灵泉水,还专门同丁三爷去邻县找人请教过关于池塘养鱼这一块的知识。
  丁有田给她整这片池塘,起先一些村民和老丁头想法一样,都认为他是有钱烧得慌,好好的农田不拿来种地却去搞这些名堂。殊不知简宁除了在池塘里养了鱼还养了泥鳅和螃蟹。
  丁贤村和附近其他村子里的村民几乎都不大吃螃蟹,一来没几两肉,二来螃蟹生得怪模怪样,不为人所喜,简宁也是上山采草药时无意发现山涧溪流里,到处是螃蟹,特地花几天时间捉了好些扔池塘里养着。
  她又找许木匠打造了一艘小船和双桨,丁有田又给她用篾条编了几个鱼篓,经她用灵泉水养殖的鱼和泥鳅及螃蟹生长得非常快,连荷田长势都十分喜人,还只五月中荷叶已如伞般铺满池塘,绿意盎然。
  进入六月后,丁有田这天收工路过池塘,忽瞥见万绿丛中一点红,定晴一看,一株小荷露出了尖尖角。
  他兴冲冲回去叫来了简宁,两人泛舟池塘,穿梭在荷田间,船过处,不时有小鱼跃出水面,一圈下来两人发现好几株冒尖尖角的小荷,开始简宁还兴致勃勃给丁有田讲着莲蓬的药用价值和功效,讲着讲着忽而安静下来,微蹙了眉头。
  “怎的,突然不高兴起来?”丁有田话问出口,便猜到原因,却又故意逗她,“莫不是心急想立时吃到莲蓬,一时吃不上才不开心的。”
  “吃你个头啊!”
  “好说。”
  丁有田唇角染了笑意,简宁正要瞪他,眼前一花,跟着“怦”一声响,一尾鱼跃起后落到了船上。
  “呀,是鲤鱼,好兆头,鲤鱼跃龙门,你此次定能高中。”简宁叫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又岂能是这条小小的鱼儿可左右的。”丁有田捏起鱼尾扔进了池塘。
  “其实......"
  "其实什么?”
  “算了,没什么,荷花要开了,你也该准备启程前往京城了。”
  简宁原本想说,现在的日子她觉得还不错,她有些不大愿意他去参加科举考试,可知道他是渴望有番作为的,在竹岭县他帮着秦薏帆处理公务时她就看出,他心中是有着凌云之志的!
  还是不要拖他后腿的好。
  他要真的高中,往后要是一路做到京官,她把医馆开到京城去也能救治更多的人,而且她不能只考虑他们俩,为着四个崽女的前程着想,也不能一辈子窝在乡下这弹丸之地。
  “不急,眼下才六月,八月再去不迟,到时你同我一道去,也去京城逛逛,顺道看看小阿蛮。”
  “八月动身怎么来得及,路上走都要走个把月,你以为你会飞......”简宁拍了下脑门,她怎么把秋哥那二货给忘了? 第390章 一幅画像   金秋八月,秋高气爽,挑个月朗星疏的好日子,以秋哥的飞行速度到京城最多个把时辰,也就是两个多小时,这还是简宁已知的秋哥飞行速度。
  没准它还能更快。
  两人准备回去前,简宁用丁有田做的鱼篓捞了满满一篓现代叫白鱼子的小鱼,这种鱼繁殖特别快,鱼肉紧实,不仅口感好,刺还是软的,可以直接连刺带肉一起下腹。
  是秋哥的最爱。
  简宁用青椒姜丝炒出来,四小只和巧凤也个个爱吃。
  起先丁有田和马家兄弟不吃,丁贤村和周边村子的村民也都没人吃。他们把这种鱼称之为白娘娘,认为食用这种鱼会遭殃。
  后来丁有田一想,自家娘子和娃都吃了,要遭殃一起遭殃,没理由他独自苟活,也甩开腮帮子吃上了。
  田氏和马家兄弟因着马福全吃,他们家也跟着吃,慢慢村里人都开始打捞白鱼子。为防有人来池塘偷鱼,丁有田还在池塘搭了个草棚,果果由此光荣上岗,成了保安果。
  夕阳西下,两人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提着鱼篓,有说有笑行走在田埂上。
  晚霞中,一只红蜻蜓飞来落在简宁发髻上,双翅在霞光中轻颤,简宁自己没留意,丁有田无意侧目看到,只觉美到极致。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他脑海中,多年后都不曾淡忘。
  “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简宁见他暗拿眼睛瞟自己,下意识的往脸上摸去,手一动,蜻蜓飞走了。
  “你好看我才看你。”
  丁有田说罢,加快了脚步,简宁跟在后面,有风自庄稼地拂过,撩动两人衣袂,前方村庄在霞光中若隐若现,山腰那边也有几户人家屋顶冒起了袅袅炊烟。
  “吁!”左侧村道上跑来一人一骑,身着信使服饰的官差勒住马,朝走下田埂的丁有田扫了眼,抱拳问道:“可是丁秀才?”
  “正是。可是有我的信么?”
  信使翻身下马,从腰间挎的牛皮包里取出两封书信递了过来,“正是,一封京城来的,一封竹岭县来的。”
  丁有田接过信件,很自然的将手中锄头递给简宁,又问信使,“你怎知是我?”
  信使嘿嘿笑了笑,丁贤村只一位秀才,他早听闻丁秀才生得丰神俊朗,适才丁有田自田埂上过来,他只扫眼便猜到是他。
  “在下能掐会算。”信使翻身上马,调转马头而去。
  丁有田下地干活都是一身农夫装扮,就连往日束发的缎带都换成了包头巾,他也没急于打开信件,从简宁手中拿回锄头,“什么能掐会算,分明是我生得极为俊美,给他机会顺嘴夸本秀才一句都不懂,好不晓事。”
  简宁抬脚正要走,听到这话,回眸,微眯眼看了看他,“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方圆百里谁不知道丁秀才讨了个如花似玉的娘子,人家信使大哥是看到我才猜到你的,醒醒吧,别跟那自恋。”
  “好吧,我甘愿做娘子的绿叶,便是做绿叶,我也是最亮眼的那片。”
  回到家,丁有田衣裤都没换,信也没急着打开,直接奔去东屋,提笔一挥而就给简宁画了一幅素描。他拿去灶屋给简宁看,画上,简宁螓首低垂,一手提着鱼篓,一手拎着一点裙裾,左脚微抬,唇角噙有一抹笑意。
  简宁偏头就着他手侧目看去,一眼瞧见自己发上停驻的那只蜻蜓,“咦,我头上停了只蜻蜓么?”
  她又认真多瞟两眼,“神了,它明明没动,可看上去双翅好像在颤动似的,不错。”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你相公师从何人,要知道本秀才的师......”他话未说完,巧凤拿着盆洗好的青菜端了进来,他忙把画拿给巧凤,“凤儿,快看看,你师公的画作称不称得上鬼斧神工。”
  巧风引颈朝画上看去,“哇,师父好美,真好看。”
  嗯?丁有田拿眼去看简宁,简宁吃吃笑个不停,他匆匆卷起画像走了。
  “师公咋不高兴了?”巧凤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她师父本就好看嘛,为必夸师父还夸错了?
  “别理他,他是因为你的点没落到他的画作上,没夸他画得好。”
  “原来是这样,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那一会我要不要夸下师公画得好?”
  “行,那咱就好好夸下?”
  “嗯。”
  师徒俩想起方才丁有田卷起画作的样子忍不住乐了,”你师公那人吧,原来有些儿不着调,就是说他有些邪性,跟个顽童似的。如今倒是稳重不少,可偶尔还是有些儿孩子气,你一会猛夸下他,让他高兴高兴,的确是还画得不错。”
  “这个我拿手,放心吧师父,从前跟着我爷要饭时没少夸人,一会我准保把师公夸得眉开眼笑。”
  简宁心下一酸,侧目看向她道:“凤儿,往后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管跟我说,能满足你的我都会尽力满足。只要有师父一家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巧凤愣怔片刻,喊声师父,一头扎进简宁怀里,搂着她腰呜呜哭起来,丁有田拿着信件进来,见状眉一掀,“这是怎的了,好好的为何哭上了?”
  “我没哭,我只是流泪。”巧凤忙扯出帕子擦干泪,“师公,你画的画,真好。”
  说罢,她头一低,转身跑去了后院。
  “凤儿这是怎么了?”丁有田问。
  “她没事,信上说些什么?”简宁下巴朝他手中信件点了下,“拿的谁的信?”
  “哦,薏帆兄的,他知道我中了秀才,今年会上京应试,说今年策论只怕会跟粮食有关,让我提前下点功夫。”
  和高考一样,现代高考,老师也会押题,一些家长也会,古代科举学子们同样会押题。押对了,提前做足准备,答辩起来得心应手;押错了,考究的则是基本功了。
  “秦公子这人还真不错,他既提醒了你,便好好琢磨一下,跟刘叔也商量一下,看他有什么好主意。”
  “另外,霍锦成来信说些什么?”
  简宁又问道。 第400章 搬取救兵   “他来信说了两件事,一是耿将军的确随同平南王去了北地,马大哥见到的那自称耿将军的人应是假冒的,他已让月婵暗中盯着王府进出的人,一旦发现和马大哥描述之人相像的他会立刻写信告知我们。”
  “另外,他让我们不要掉以轻心,夜里还是警醒着点。”
  简宁点头,“霍锦成这人其实还是不错,就是说话有时不招人待见,总不自觉端着高人一等的架式。”
  “还有件事呢,说的什么,不是说两件事吗?”
  丁有田笑道:“说的月婵兄妹,问他俩是咋个回事,你让月娥捎给阿蛮的东西他收下了,第二日他府里的门房打开门,那兄妹俩在他家大门外蹲了一宿。他以为他俩短了盘缠,拿了银两给他俩,兄妹不要,也不走,夜里依旧守在他家大门外。”
  “那后来呢?”简宁问。
  丁有田摸摸鼻子,“这还用问,他把两人留下了,说是看在你我的份上。可心里终归不踏实,担心他俩有什么企图。那兄妹俩不肯入奴籍,也不要工钱,却抢着干活,什么活都干,他问咱们知不知道个中缘由,若知道便告知他。”
  简宁切着辣椒头也不抬地道:“你回信直接告诉他吧,他俩是阿蛮娘亲的族人,留与不留由他自己定。”
  “行。”丁有田转身走两步,又回头问她,“你猜他留还是不留?”
  “我吃饱撑的,猜他干嘛?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自丁有田知道简宁是魂穿来的后,只两人在的场合,简宁和他说话时不时就会飙些她说习惯的现代语言,丁有田也习以为常了,有些他能揣磨到意思,偶尔对着马福全他也会冒出些她常说的话。
  有回,他还走到马福全身后,用手抵在马福全腰眼上,在他耳边低吼了句“缴枪不杀”,结果险些让马福全的自然反应打断鼻梁骨。
  他回屋研好墨,提笔给霍锦成写回信,笔走游龙间,光阴飞逝。
  六月底,马福全把田氏接去了县城,同去的还有大宝和马小米,两人已转去县里知书学堂,和陈祈年成了同窗。
  马福全把田氏安顿在镖局,让她在县城静心养胎,马小麦和马小豆还有日渐长大的马千金留在了村里,两人每日下学后带着马千金在简宁这吃饭,马福全隔三差五回来一趟看望他们哥俩。
  这天傍晚,马福全回来后,父子三人在简宁这用过饭,简宁讲完三国演义最后一集,马福全领着他俩回去没一会,马小豆一路哭着飞奔而来,扯着简宁手就往外拖。
  “姑,救救我大哥,他快被我爹爹打死了,呜呜......”
  “好好的你爹抽什么风,快别哭了,你大哥犯了啥事,快说给我听。”简宁走得裙裾翻飞,话落,听得幼虎嘶吼声传来,她一下猜到原因。
  最近这段时间马千金个头蹿得很快,夜里偶尔还要叫几声,好几个村民向简宁反映过,马福全要天天在家还好,他不在,晚上家里就两个娃儿,村民担心老虎兽性大发,哥俩降不住老虎,万一跑出来伤人可咋整?
  “我爹要把马千金送回深山,我哥不让,呜呜,我也不让。”
  “姑你别让我爹爹把千金送走好不好?”
  他追在简宁身后哭着喊道。
  简宁急步走到自家坡地那,马千金的嘶吼声再度传来,吼得又急又响,对面山坡上有村民在朝马家方向眺望。
  她加快脚步朝马家跑去。
  ”你让不让开?再不滚开老子一鞭抽死你!”简宁进去就看到马福全一手叉腰,一手持鞭指着马小麦。
  “师父!”马小麦半跪在地,两手搂抱着马千金,肩背好几处衣裳都被马鞭抽烂,露着血红的皮肉。
  “你这是干什么?”简宁上前一把夺下他手中马鞭,狠狠掷在地上,她瞪着马福全,这一刻她严重怀疑武队和真的马福全已融为一体。
  从前马福全揍起马小麦下手也是如此,而武队训练手下队员又是出了名的严苛,因为只有严格,才能让队员在对敌时保住性命。
  简宁把马福全扯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要搞清楚,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队员。他也不用卧底去执行任务,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不能跟他好好讲道理啊?”
  “这小子油盐不进,你不知道他有多气人!”
  马福全两手叉在腰上,气得来回暴走,从教官到特警队长,他带过无数学员和特警,什么样的刺头都碰到过。
  “臭小子!”
  他来回踱了几圈,眼底怒色慢慢锐减,意识到自己对待孩子急躁了。
  他不是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教导员,下了命令,你不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往死里揍一顿!加上马小麦死倔死倔,梗着脖子冲他叫嚣,想送走马千金除非打死他。
  那一瞬间他的火气顷刻爆发了。
  “小兔崽子,你就不会说句软乎话,非得跟老子顶着干啊?”冷静下来,马福全看到马小麦身上鞭痕也有些懊悔。
  “领他上你那先给他上药。”他习惯性的给简宁下着指示。
  “你自己领他来,我在医馆等你们。”简宁头一昂,抬脚走了。
  现在她是简氏,是秀姑,可不是他手下的特警简宁。
  把她徒弟打成这样,他不心疼,她这做师父的心疼。
  还想对她发号施令,做梦去吧!
  这家伙,马福全又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冲马小麦一甩头,“臭小子,还不跟老子来,上你师父那去。”
  “不!爹答应不送走千金我才跟你去,否则我死也不去!”马小麦毫不畏惧地瞪着他,颇有点视死如归的气概。
  “嗨,反了你个兔崽子了。”马福全扯扯衣袖,“你到底跟不跟老子去?”
  “爹答应,不送走千金,我就跟爹去!”
  “你是想活活气死老子呀!”马福全眼睛刚往地上一扫,马小豆立刻冲去院子,扯着嗓子大喊:“姑!姑!我爹又要抽死我大哥了!”
  “这小王八羔子。”马福全刚抬脚,马小麦以为他要去揍马小豆,扑嗵一下跪了,“爹!我求你了,儿子只求你这一回,你就留下千金吧!” 第401章 讨个没趣   "马小麦!”
  “到!”
  “我现在命令你,给老子起来!站直了!挺直胸膛!”马福全铁青着脸,气得又来回暴走,因为下跪在他心目中是懦弱的代名词。
  “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有动不动下跪的道理?”
  马小麦仍跪着,但闻言腰杆一挺,大声道:“我上跪天,下跪爹娘,怎就跪不得!”
  他声音比马福全还响,马小豆吓得都不敢哭了,愣愣看着他俩,一动不敢动。
  马福全也算戎马半生的人,他手指着马小麦,没想到自己从没被刺头兵难倒过,今儿却被自己的便宜儿子怼得哑口无言。
  想起简宁说的,马小麦是他儿子,不是他的兵,他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好,你既然知道上跪天下跪爹娘,说明你心里有爹娘。如果让你离开爹娘,离开这个家,去大山里独自过日子,整天除了你自己看不到一个人,只有老虎和其他野兽,你愿意不愿意?”
  “只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不愿意!”
  “为什么?你告诉老子为什么不愿意?你不是喜欢老虎吗?”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马福全点点头,“好,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因为你是人,是人就得和人住在一块,和自己的同类生活在一块。回答,是或不是?”
  “是!”
  话落,马小麦愣住了。
  “爹的意思,千金应该和它自己的同类生活在一起,对么?”
  “老虎不是群居动物,但它的家在大山里,爹当初带它回来是因为它的爹娘都死了,它还是幼虎,无法独立生活。现在它长大了,它应该回归山林,大山才是它的家,才是它应该待的地方!”
  “可它还没真正长大,它还不会自己捕食,现在放它回去它会饿死的呀!”
  “我一开始同你怎么说的?我是不是说让你抓紧时间教会它狩猎,等它学会后就放归山林,老子是不是这样同你说的?”
  马小麦肩膀一垮,耷拉脑袋不吭声了。
  马福全心里暗爽,知道这小子思想松动了,他就说嘛,哪有带不好的兵,只有不会带的教官。
  趁势打铁。
  “你娘临盆还有一个月,这段时间我们一起来教它捕食猎物,等它熟练掌握了狩猎技巧,我同你一起将它放归山林,行不行?”
  “那它要一直学不会咋办?”
  “只要师父教得好没有学不会的,打明儿起让果果来教它,它要学不会说明它是头病虎,一头病虎养着干啥?”
  “我师父家都可以养果果养秋哥,还有毛球它们,为啥我们家就不能养千金?”
  “千金能同它们比?它们都是开了灵智的动物,开了灵智的动物它们通人性,也愿意和人类生活在一起。它们要是不愿意你师父早放它们走了。你要真的喜欢千金,就应该让它回去它愿意待的地方,那才是真正对它好,而不是占有它,懂吗?”
  “那如果千金愿意和我们一起,爹能不能留下它?”
  “行,我答应你,如果放归山林,它自己又跑回来,我就允许你留下它。现在可以跟老子去你师父那上药了不?”
  第二天,马小麦下学后,就把果果带去了自家。一开始,果果对教马千金狩猎这事很抗拒,连简宁用灵泉水都没能让它动心,后来还是丁有田做通了它的思想工作,它才别别扭扭教起马千金。
  不得不说,果果是个好老师,虽然是勉强答应的,可既答应了它教起千金来毫不含糊。只几天功夫,简宁就发现,千金走起路来那死样子都和果果一毛一样,眼神看人都变了,从前总是带着一丝讨好的傻笑,如今竟变得冷静睿智,也不知一猫一虎如何沟通的。
  总之是有蛮神奇。
  马福全再次回来看到千金的变化也很高兴,他最得意的是自己做通了马小麦的思想工作,其实做思想工作也没什么难的嘛,早知道自己这么厉害从前他就队长教导员一肩挑了。
  他思想工作做上瘾了,第二天一早返回县城,半路看见丁盛背个书包走在前面,他打马上去拦下丁盛,“你这什么情况?我听小麦说,你娘没给你交下学年的束脩,你还往镇上去做什么?你要真的喜欢念书,听马叔的,去族学和小麦他们一块念,别跟你娘较劲了。”
  丁盛冷不丁被他拦下,低眉听他说完才抬头瞟了他一眼。
  好家伙,这让小子扫一眼,马福全竟有种被毒蛇芯子舔了一下的感觉,正纳闷他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阴鸷的眼神,丁盛就绕开他一声不吭地走了。
  马福全才觉得自己行了,就让他给破了功。
  丁盛到了学堂,也没进去,他就跟外面站着。隔会,大俊背着书包从右侧过来,自他娘和弟弟走后他和丁盛就没再说过话。不是他不理丁盛,而是丁盛不理他。
  大俊曾恨过丁平顺,因着丁平顺的缘故连带着也恨过丁盛,昨儿他才听他爹说起,丁盛的娘不愿再供他继续在镇上念书。
  他爹跟他说起这事时还啐了口,骂了句活该!
  大俊进了学堂,又站定,回过头去看丁盛。
  想想,他朝丁盛走了过去,“回去吧,你们村不是有族学吗?麦哥和小豆子都在族学里上学,在哪上不是上?回去吧!”
  他本是一番好意,想着他娘和弟弟没了,丁盛的爹和弟弟也没了,他们俩不应该相互仇视,而应抱团取暖,原本两家的事情也不是他们造成的。
  “你怎不去上族学?你爹在我们村收布偶,族长家的两房儿媳也在做布偶,让你爹求求族长,他一准同意你去我们村的族学里念书,又不花一文钱,这等便宜的事,你爹咋不让你去?”
  “我家在镇上,我为啥要舍近求远去你们村上学?”
  “哼,可不是我要管你的事,是你先来管我的事,我上不上族学与你何干?”
  “我并没坏心,只是不想看你白浪费时间,算了,当我没说。”
  大俊暗恼自己多事,白讨个没趣,转身自去了。 第402章 神婆报信   池塘里,荷花开了,粉白两色,俏生生地亭亭立于碧绿的荷田中。
  花开了,马千金也出师了,短短数日它如脱胎换骨般变得威风凛凛,马小麦因着答应了马福全,放归山林这天,他还特地领着马千金去河边给它洗了个澡。
  ”大哥,一定要送它走吗?”马小豆很是不舍,因为马千金,村里一些孩童常拿吃的讨好他,只为能摸摸老虎的屁股,日后有个吹牛的资本。
  他既盼着马小麦能继续跟爹抗衡,争取留下马千金,又担心马小麦挨揍,那鞭子抽在身上他看着都痛。
  “我师父也说了,老虎不是猫狗,深山才是它们的家园。所以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不让千金回去它自己喜欢的地方。”
  “行了,你俩跟它好好告个别,趁着天色还早,爹送它去大山里,你俩就别跟去了。”
  临到真要送走了,马小豆一下没绷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还在地上打起了滚,哭着闹着不让马福全把马千金给送走。
  这下马小豆被马小麦给揍了。
  他不抗揍,一揍立马老实,但心里还是很不舍啊,怎么办?闹又不敢闹,他呜呜跑去找三妞抚慰他受伤的心去了。
  “爹,我同你一起去吧,我要亲眼看它回归它的家园。”
  “好吧,走。”
  父子俩领着马千金往后山上走去,一直爬到终年起雾的半山腰,马福全站住了,拍拍马千金的脑袋,指指山顶方向,“去吧,往后你就得自己养活自己了。”
  马千金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去。
  走几步,它又停住,调转虎躯,看向站在原地目送它离去的父子俩。
  “走吧,别回头!”马福全挥挥手道。
  马千金定定看着他俩,隔会,终于还是掉头走了,不多时便消失在云山雾罩的丛林中。
  “爹,你说它还会回来找我们吗?”马小麦红着眼睛问道。
  “不知道,如果它回来,爹会信守承诺,留下它。”
  “马千金!”马小麦两手拢在嘴边,仰头大声喊道:“想我们了就回来!”
  “嗷--呜--”
  大山深处传来虎啸声,地动山摇的。
  “行了,走吧,你师父一家还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呢,别让你师父他们久等。”
  父子俩从山上下来,碰到里正牵着他的牛来河边洗澡,打过招呼,错身而过后里正又叫住马福全,“你知道有田为啥不上京赶考不?”
  “他有说不去吗?”
  “这都啥时候了要去得赶紧动身了,路上还得个把月光景呢,你回头劝劝他,考中考不中的,好歹也去试试。哪怕考个小官儿,回来咱们县里当个县太爷,咱全村人走出去脸上也有光不是?”
  马福全咧嘴笑道:“行,那我回头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定不叫你老失望。”
  啥思想工作的?里正甩甩头,表示不懂。
  他两手背着身后,牵着牛绳往前走了几步,忽想起什么,又转过身冲马福全喊道:“他若打算去,别忘了让他走前告诉我一声,我托他带点东西给卫老儿。”
  “对了,还有太傅大人!”
  “好,我会同他说的,尽管放心就是。”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了,丁有田还扛个锄头往田间地头跑着,他不急,里正和族长急了,村里族里好不容易出个秀才,俩老儿死活想不明白,他咋不知道求个上进?真打算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当初又何必去考秀才呢?
  不止他俩疑惑,村里好些人都疑惑,有人猜他是不是担心考不中惹人笑话?老丁头和孟氏就是这般想的。
  两人猫在房里讨论起这事,孟氏嘴一撇,“我自个裤裆里扯出来的,他有多大斤两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定是怕考不中,那啥狗屁秀才还不定怎么来的,从前住他家那老头不是太傅吗?兴许使了什么门道,或是花银子买来的秀才都未可知。”
  “对,他那秀才多半就是使银子买来的!”
  “我还在娘家做姑娘时就曾听人说过,官儿都可以使银子买,为必秀才就不能?”
  这个老丁头可不知道,他只知道在大宴国之前可以买官,可没听过有人使银子买秀才的,秀才又不是官,破费银子买来能当饭吃?
  哦,对了,秀才能做教书先生,可不就是能挣碗饭吃么?
  “没错,只怕真个是你说的这般,没出息的货,打量买个秀才能气着咱俩呢,那他可真是打错了主意。漫说一个秀才,他狗日的便是当了皇上都气不着老子!”
  “横竖断了亲,老子又沾不着他一点光。”
  孟氏听他提到皇上吓一跳,“老头子,这话咱们在家关起门来说说可以,出了这门可不兴瞎说,让人传了出去,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老丁头缩缩脖子,悻悻道:“当年逃荒路上我娘和我兄弟都饿死病死了,几个不孝子诛了才好,省得有事没事怄老子!族中那些人更不干老子鸟事,都诛了才好!”
  孟氏没敢接他这话茬,低头默默剪着鞋样,剪着剪着,忽叹了口气,撂下剪子道:“年轻那会,做不完的鞋,成天缝不完的衣裳,那会子总劝着自己,熬吧,等把他们熬大了,讨了媳妇,就可以享享清福了。可谁想辛苦把他们一个个拉扯大了,到头来没一个扯气的,咱们两个老家伙又得哪房儿媳做过一双鞋?裁过一件衣?全是些没良心的,这没良心的货全跑到咱家来了!”
  老丁头深以为是,正要附和着骂几句,就听刘氏在院里吵嚷起来,“你这臭婆子还敢上我们家来,你还我珠儿,我跟你拼了!”
  “诶诶老大媳妇,我今儿可是来给你们通报一桩好事的,天大的好事啊!”吴凤仙一踏进院子就撞上刘氏,她摆着双手一边躲她一边冲主屋喊道:“老嫂子,我专程来给你报个喜事儿,你想不想听?想听就快些拦下老大媳妇,不然我可走了!”
  老丁头先孟氏一步出来喝住了刘氏,“珠儿的事跟她有什么干系?”
  “怎么没有?要不是她上咱家来保媒,我的珠儿能嫁给那杀千刀的吗?我可怜的珠儿哟,还不定在哪遭着罪呢!”
  刘氏拍打着两腿哭上了。
  ”甭搭理她,有啥好事儿,快些进屋说。”孟氏穿好鞋出来,把吴凤仙迎进了屋。
  “老嫂子,老哥儿,你俩要享福了,要享你们家小六子的福了!”吴凤仙斜着屁股蹭上炕,盘腿坐好,眉飞色舞地道:“我可是一听说立马奔你们村专程给你俩报信来了,这说话你俩就要成为县城里的人了,你们说该怎么感谢我这个报信的吧!”
  老丁头和孟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家老六咋了?” 第403章 姓丁姓田   吴凤仙早料到这俩货还蒙在鼓里,心里暗爽,她自腰上解下烟枪,瞥眼老丁头,孟氏忙朝桌上装烟丝的篾篓呶下嘴,示意老丁头赶紧的,给人把烟装上。
  老丁头一秒没耽搁,跟侍候王母娘娘似的,麻溜给她装上烟,点上火,待她美美吸上一口,才一脸谦卑地问道:“我家小六到底咋了?”
  “是啊,咋说我俩就要去县里享上他的福了?”孟氏也迫不及待地问道。
  他俩急,吴凤仙却不急,徐徐喷出口烟雾,心满意足地道:“还是这烟好,劲大,提神!”
  说罢,她朝桌上篾篓扫眼,孟氏忙又给老丁头丢个眼色。
  老丁头立即把那篓切好的烟丝用草纸卷了,双手捧到吴观仙跟前,“都给你,带回去抽,快说,我家老六到底咋个回事?”
  吴凤仙揣好烟丝,手中烟枪指过老丁头和孟氏,“什么老六,如今是六掌柜的,在县城里置起了带宅子的大客栈,生意红火着呢,银钱跟流水似的哗哗往腰包里淌。”
  “怎的,你俩真个一点不知道?”
  她故意明知故问,他俩要知道,她也不能巴巴跑这一趟来白赚个累。
  吴凤仙是有点子降妖术在身上的,不过也就是个半桶水,且这玩意不是天天有生意上门,她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几个孙子孙女从来没哪个得她带过一天半天的。两房儿媳妇她也从没伺候谁坐过月子。
  无论孙子还是孙女,她倒是一视同仁,都别想从她手上得到半块糖半块糕点。两房儿媳嫌她跟嫌烂狗屎似的。
  生意好,她赚到几个钱,鬼影子都别想看到她的,揣上钱她就去县里吃香的喝辣的,吃光用光然后回家吃两个儿子的。吃白食还要挑三拣四,还要抽烟喝酒,两房儿媳有口饭给她吃就不错了,哪还管得她抽烟喝酒。
  前儿吴凤仙实在犯烟瘾了,厚着脸皮伸手向两个儿媳讨烟钱,她大儿媳两眼一瞪,让她去管元始天尊要!顺便问问天尊老儿,一天三炷香供着为啥连个烟钱都不赏给她?
  小儿媳直接让她羽化飞升,成了仙人要啥有啥。
  两房儿媳嫌她不是没有道理,成天装神弄鬼,赚着钱了她们捞不到一丁点好处,要是事情搞砸了人家打上门来,她们还得赔笑脸,有时还得替她擦屁股。
  也是吴凤仙命好,随她怎么刻薄,两个儿子还压着媳妇对她尽孝道,除了烟酒不管,饭总还是要管她一口。
  但吴凤仙是不吃饭都要抽烟喝酒的,前儿没要到钱,气得闹起绝食,正饿得前心贴后背,田氏小哥的闺女来她家找她小孙女玩,还分了半块糖给她小孙女。
  吴凤仙听得自个小孙女在院里问田氏的小侄女,问他们家是不是挖到金元宝了,因为最近老看她有零嘴吃。
  田氏的小侄女说是自己大姐姐买回来的,她大姐夫在县城里当了掌柜,她大姐姐现在是掌柜娘子,每天赚好多好多钱,数都数不清,所以她大姐姐给他们买了好多好多吃的送回来。
  吴凤仙知道她说的大姐姐是田老大的闺女田晓玉,也知道田晓玉嫁给了孟氏的小儿子丁有兴,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也不闹绝食了,仔细盘问过田氏的小侄女,她又去找田氏娘打听。
  田氏老娘信道教,以前和吴凤仙走得近,后因吴凤仙找她借过几回钱,有了钱后又不还,慢慢便和她疏远了。
  吴凤仙从田氏娘那确认晓玉和老六确是开了家客栈,只不过客栈是丁家老四两口子的产业,他们夫妻只是帮着丁有田和简宁打理而已。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估计老丁头和孟氏肯定还不知晓,遂风风火火扯飞脚来给他俩报信,目的只为薅点羊毛回去。
  没酒下肚,她勉强还能忍受。
  这没烟抽的滋味可太难熬,她刚美美吸进第二口烟,冷不丁孟氏扑过来,一把拽住她胳膊,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说的可是真的?”
  “咳咳......”
  让她拽扯一下,吴凤仙一口烟差点呛进肺管子。孟氏才不管呢,死死拽着她胳膊,眼睛都瞪圆了,“快说,是不是真的?”
  “是勒,可不敢诓我们!”老丁头也激动万分,眼角都抽搐上了。
  吴凤仙好不易止住咳,一张老脸都咳红了。
  “诓你们干啥?诓你们天上难道还能掉坨金疙瘩掉我怀里?要我说,你俩别磨蹭了,赶紧收拾东西投奔老六去。知道客栈里的伙计管你们村田氏的娘叫啥不?”
  “叫个啥?”孟氏一听又激动上了,一下又拽住了她胳膊。
  “撒手!”吴凤仙嫌恶地瞪她眼,“扯着胳膊我还咋抽烟?”
  老丁头闻言,啪一下,照孟氏手腕就是一掌。
  “哎呀,你麻溜的快说,叫个啥?”孟氏搓搓被老丁头拍红的手腕,催促道。
  吴凤仙轻嗤一声,“管那乡下老婆子叫老夫人呢,你说可笑不?”
  “啊呸!”
  孟氏和老丁头再次异口同声,多年的夫妻,两人还是很有默契的。
  “她也配!”孟氏把自个胸脯拍得啪啪响,“正经的老夫人在这杵着呢,哪里就轮得到她?啥也不是!那帮没见识的伙计,依着我全撵出去,一个不留。”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伙计遍地都是。”
  老丁头一脸忧色,背着两手摇摇头道:“小六到底年轻不知事,看来我们两个老的还真不能跟家闲着,得帮他掌掌舵,底下那帮伙计没我们压着能行?那不得翻了天去!”
  吴凤仙暗撇嘴,她故意不说是老四两口子的产业,就是要诓他两人白去县城走一遭,她可还记着前回降伏简宁在丁家老屋外,孟氏联手刘氏几个合伙打她这事。
  “你们要去可得早些儿去,最好连夜便动身,我可听田氏娘说了,她明儿一早就要过去。另外她家老大两口子,也就是你们的亲家公亲家母已早跟那安营扎寨,田家人都在那扎堆了,你俩还跟这穷山沟里蹲着,再不赶紧去,往后那家客栈姓丁还是姓田可不好说了!”
  “屁!我们老丁家的客栈岂能让他田家人霸占了去!”吴凤仙话落,躲在门外偷听老半天的刘氏再也忍耐不住,一头闯了进来。 第404章 哪来的脸   “有你啥事?”孟氏握拳两手往肋下一夹,那凶神恶煞的架式看去像能一口生吞了刘氏。
  她恨刘氏恨得牙根痒。
  高氏每回做点好吃的还知道背着她,刘氏不但不背着她,还专门故意让她瞧见,却又不分给她和老丁头吃。
  就是故意馋他们。
  要是刘氏聪明能干孟氏或许还好想点,偏是个不聪明的,如今还骑到她脖子上拉屎拉尿了,让她如何不恨?
  “滚出去!”她不由分说动手推搡着刘氏。
  “哎哟娘娘娘......”刘氏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咱家小六都快让田家人欺负死了,咱家人要再不团结起来如吴婶子适才所言,客栈往后真个就不知道姓丁姓田了。”
  吴凤仙暗嗤一声,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这刘氏也是没谁了,先前恨不能活撕了她,这会又上赶着唤她吴婶,眼皮子浅的东西,有奶便是娘!
  她心里不屑,嘴上却帮着她推波助澜,“老大媳妇说得没错,眼下你们家的人该同心协力帮衬老六,你们家去的人越多越好,人多势众,不然怎的挤跑田家人?”
  老丁头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忙喝住孟氏,“都啥节骨眼了,自家人还闹啥闹?要闹嘛,也得先把田家人赶跑才是!”
  “正是这理,还是老哥哥明白,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好好合计合计,我先告辞了。”吴凤仙目的达成,揣着一包烟丝,拍拍屁股走人了。
  “娘,你老快坐下,你大人大量,甭和我这做晚辈的计较。”刘氏一改分家后这些日子以来在孟氏面前的嚣张,赔着笑脸把她扶到炕上坐了,“咱爹说得对,再怎么着分了家咱们还是一家人,那姓田的算什么?可不敢叫他们把咱家老六算计了去。”
  孟氏还是非常享受刘氏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感觉自己一下又行了,斜吊起三角眼皮瞟向她,“就你,还能有啥好主意?要有快些说出来,别让我啐你一脸!”
  “哟,娘,咱家大事小事哪回不是爹跟娘拿主意,我们做小辈的能有什么主意?但有一样,爹跟娘指哪我们打哪,绝不能眼睁睁瞧着咱家老六吃了田家人的亏!”
  “这还用得你说?”孟氏腰杆挺得笔嘎溜直,“我儿子开的客栈,他田家人凭啥搁那落脚?满天下打听打听,哪有岳父母跟着女儿女婿住的道理?更别提老田氏那个不要脸的,她也配我儿子店里的伙计叫她一声老夫人?她就不怕短了阳寿?不要脸的老货!”
  “就是!”刘氏也很气愤,“咱家人的店,老夫人除了咱娘,谁配?也不知她哪来的脸,真个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去把老大他们几个都叫来。”老丁头一脸严肃,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又要召开家庭会议了,还是分家后的第一次家庭会议。
  刘氏应着,忙不迭跑去叫人了。
  全员到齐后,大人带娃儿,差不多近二十口子人,挤了满床满屋。老丁头轻咳两声,视线满屋扫了一圈,大伙儿渐安静下来,这让他一下找到了从前做大家长时的感觉,不由百感交集,万千情绪堆积心头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开场。
  “我操他奶!”
  老丁头冷不丁爆出这句开场白,打了头,下面的话说起来就顺畅了,他把老六在县城开客栈置了宅子,田老大夫妇都住在他们老丁家人开的客栈里,田氏娘也要去住这事讲述了一遍,老大几个一下炸了锅。
  除了方氏没人去想,老六哪来的银子开客栈置宅子?老大他们几个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老丁家人被田家人占了便宜,还是天大的便宜,这还了得,一个个气愤不已,大骂田老大两口子并田氏娘。
  骂他们下作,不要脸!
  “你们有没想过,老六哪来银钱置办这事?兴许是六弟妹的娘家人,她二叔和姑父借给他们小两口的本钱。”方氏本无意掺合,因见老二也义愤填膺,摩拳擦掌的,这才忍不住泼了凉水,“若是那样,六弟妹的爹娘跟那帮衬他们也是在理的,没有我们反去闹的道理。”
  “你打屁!”孟氏早憋不住急于发表讲话了,只是一直没合适的切入点,这下总算逮到机会开始表演,她狠狠剜眼方氏,“田家穷得叮当响,她二叔一臭跑镖的能有几个钱?镖局还不是那姓马的得了几个赏银他们才有资本开办起来,哪还有啥余钱给老六他们开客栈?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咱家人好。”
  “娘说得对。”刘氏道:“老二家的,你一向对咱家的事不上心,老六打小在镇上当伙计,我可听说有些客人出手阔绰得很,他人又机灵,鬼知道他这些年背着爹娘攒下了多少银子。那些银子要交到公中,分家时大家都有份,包括你们二房,你要不想要,行!但你要向着田家人说话,我们可不答应。”
  刘氏的话得到了孟氏的积积响应,孟氏还赞赏的朝她投去一瞥,接着道:“你们自己好好寻摸寻摸,老六成亲可都是他自个拿的银子,一手就是二十两!我先时就曾疑心过,他要没个上百两银子,能那么易得随便甩出二十两来?”
  孟氏一番话引发了热潮,搞得方氏心里也没了底。
  老三道:“老六攒的钱是成家前攒的,那就是公中的,他用公中的钱开了客栈,咱们各房都有份。我看也不必请外人做伙计,咱们自家几个娃都大了,没有放着自家人不使反花钱请外人来干活的道理。”
  高氏没吱声,她既想分杯羹,又不想出头,以往跟随爹娘脚步和四房斗的教训让她总结出,跟着爹娘走没啥好果子。她想着老三已经明确表态,站到了爹娘那一头,那这回她还是暂时别站队,免得事情最后搞砸了遭老六两口子记恨。
  打定主意,她只在边上和稀泥,会议开到最后老丁头重重咳了两声,宣布本次家庭会议结束,他明儿一早先同着孟氏和老大两口子去县城,等他们先去打头阵,安顿好后其余人再去不迟。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早饭,老丁头和孟氏肩挎手提,一人拿了两个大包袱过来叫老大夫妇,刘氏见状问道:“爹,娘,你俩拿的啥呀?这是去了不打算回来了?” 第405章 客栈风波   老大丁有旺看爹娘这架势也像是要去长住,这可不行。家里还有几亩地要人侍候,身为庄户人哪能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地?
  他还打量着爹娘跟县城长住,要他夫妇也跟着长住,他可没这打算,这不在他计划内。在老大想来,老六这些年攒下的体己理应归到公中,没分家前,他们兄弟几个在家跟着爹娘种地,打下的粮食除了养活一家老小,剩余的换了钱都归到了公中,家里才置下这些房屋田产。
  分家时,房屋田产几兄弟可不都是平分了?
  那么同样的,老六用攒的体己开了客栈,赚的钱理应兄弟平分,人人有份。他今儿前去只是打算以老大的身份压制老六,同他把道理讲开,把规矩定好,让他每月盘完账,按时把各家该分的银子送回来就完事了。
  他可是要跟着打回转,一天都不多待的。
  “你狗日的想啥呢?”知子莫若父,老丁头一看老大这蠢样儿,便知他想差了。
  昨儿夜里老丁头和孟氏合计到大半夜才睡下,他俩是老六的爹娘,漫说老六只是在县城置下了产业,就是在京城置下产业,他们做为老六的爹娘也是去得的!
  况且他们不是去打秋风,打秋风是田家人干的事,他们老丁家人可干不出。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同一宝,他和孟氏那可是两宝,他们是要以他们半生的经验去帮自个小儿子打理生意,可不是去偷懒享福的。
  孟氏手紧,对她管账的能力老丁头是认可的!
  至于他自己,做个老掌柜,总揽全局,那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要不是他们两个老的精打细算,这些兔崽子们如今想个个有房住,人人有地种?
  想屁呢!
  老丁头没好气地瞪眼老大,“家已经给你们分了,老六背着大伙置下产业,偷摸养着田家人,这是他不对。而今我和你娘带上你俩去跟他理论,理论完,客栈的营生还得交由老六继续做下去。客栈能挣钱,又不能把个客栈分做几份,便是能分,是你会做这营生还是老二老三会做?除了种地你们还会个啥?”
  孟氏啐了口,也道:“当我和你爹是去享福呢?我俩放着家里清闲日子不过,一把年纪了还要替你们兄弟几个去守着那份产业,挣了钱还不是你们几个平分,我和你爹能分个啥?不过白赚个累,白替你们熬命罢了。”
  老二老三两口子也都相继出来了,老丁头瞅眼他们几个,大声道:“我和你们娘去县里替你们守着那头的营生,老大两口子下午便转来,往后家里老六那几亩地你们兄弟三个得替他种着。还有老五那几亩地,虽说租种出去了,你们也得上心盯着点,知道不?”
  兄弟几个都点头应下了。
  爹娘跟老六在县城里替他们挣钱,他们在家替老六种地,没毛病。
  “那赶紧走吧,我俩也好早去早回。”老大这下心里踏实了,他是个好庄稼把式,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一天不去自家地里打个望他心里都空落落的,他可不想在县城里待着,也无法理解他爹娘。
  县城再好,也不是他的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个的狗窝。
  他和刘氏同着老丁头孟氏兴冲冲出发了,四人在镇上等了半晌,待油壁车满员后才出发去往县城。
  油壁车是车行供平民百姓出行的一种交通工具,类似于现代的公交车,六匹马拉载的油壁车可乘坐十二人,八匹马拉载的可乘坐十六人。
  车行为多挣钱,和现代公交车一样,超载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被官差抓到也会罚款就是。
  老大两口子因是超载最后上的,路上被撵下来好几次,车行的把式都练就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本领,稍有点风吹草动便停车喝令老大夫妇下车步行,待危险解除再于前方停车等他俩赶上来再上车。
  他俩要稍下晚了点,不仅车把式不高兴,车上其他乘客也口出怨言,斥责他俩耽搁大家的时间,搞得老大一肚子火。
  由此深刻感悟到,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
  到了县城,他们先打听着找到了张麻子的酒楼,问过酒楼里的伙计,再又一路寻到由“鸿运来“客栈更名的“来福客栈。”
  来福客栈门前围了好些人,吵吵嚷嚷的,还夹杂有妇人的尖声咒骂和孩童的啼哭声。
  “老大啊,快去看看,是咋个回事?”老丁头年轻时也是来过县城的,可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如今县城早不是过去那样。
  人多了,房屋店铺都多了,他打进城门起,身为乡下人的卑微就在骨子里蔓延,手脚都有点不知如何安放了。
  孟氏和刘氏从乡下到县城,一双眼都不够瞧了,东瞟瞟西望望,欣喜之余也是既兴奋又紧张。此刻,到了客栈外,见围着一群人,吵吵巴火的,不知啥情况,两人面色都变了,吓得双腿都禁不住直哆嗦。
  老大到底是跟着他几个舅舅出过一趟远门,见过一回世面,胆子壮了不少,听得老丁头唤他前去看个究竟,他也没磨蹭,扒开围在店门外的人便挤了进去。
  “走走走,见官去,今儿这事不赔银子没个完!”
  老大挤进去就见一妇人扯着一三四岁的孩童,那孩童满脸泪痕,右手臂上有条食指长的血印子,像是猫抓的。那妇人一手扯着孩童一手揪着老六,嘴里嚷嚷着要拖他去见官。
  田晓玉和她爹娘及店内的几个伙计都在赔笑说着好话,只老六一脸不忿在跟那妇人理论,老大身为长兄打小就好护着其他兄弟,无论对错都是要向着自家兄弟的,见状几步冲了上去。
  ”老六,莫慌,到底何事,爹跟娘都来了,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老大说罢,眼睛瞪向那妇人,“这位大嫂,因何事与我兄弟撕扯,凡事绕不过一个理字,我家客栈开着门是做营生的,你跟这大吵大闹我们这营生还如何做?”
  他冷不丁冒出来,老六心下已是一惊,待听他提到爹跟娘也来了,他头皮一麻,心内暗叫,完了,这下麻烦了。
  真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406章 婆媳联手   “啊呸!”那妇人照老大面上啐了口,松开老六指着他鼻子骂道:“打哪冒出来的泥腿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脸上褶子苍蝇都夹得死,你跟这管谁叫大嫂呢?瞎了你的狗眼!”
  “你这妇人,咋张口就骂人?”老大活了小半辈子,除去他自个老娘孟氏,他还是头一遭被其他妇人在大庭广众下指着鼻子骂,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骂你咋了?惹急了老娘还揍你!”话落,那妇人丢开她儿子手,扬手就甩了老大一记耳光。
  其声清脆,周围吃瓜群众一片哗然。
  老大被这一耳光扇懵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尖锐的怒叫声响起,刘氏跟疯了般扑将过来,一把薅住那妇人发髻,“啪啪”两巴掌,跟着照她面上又是几爪,接着拽着她头发用力一扯,将其拖倒在地,对着那妇人就拳打脚踢。
  论打架,刘氏在简宁面前不是个,但对上这妇人,那就是王者与青铜的区别。
  孟氏也反应过来了,见老大老六还有晓玉和田老大夫妇都朝刘氏围了过来,她瞬间找回气场,腿也不哆嗦了,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前,骂骂咧咧地照那妇人腰上用力掐着扭着,什么死娼妇烂婊子的脏话不绝于耳。
  婆媳联手将那妇人打得鬼哭狼嚎,这妇人是这条街上出了名的泼妇,几乎大半条街的人都被她吵遍了,有事没事还三天两头在家骂她男人打骂两个女儿,出了名的难缠。
  但今儿她算是碰到了硬茬,刘氏从前被孟氏压着偶尔都要炸刺,本就不是个善茬,更何况这妇人还掌掴了她男人,她如何肯善罢甘休?
  “放开我娘,呜呜......”那孩童先是吓得哇哇哭,后见无人帮他娘,便上前抡起小拳头捶打着孟氏刘氏。
  “去你的娘蛋!小逼崽子!”孟氏反手一掌将他推倒在地。
  “咋对个孩子下手?”一男人同着两个女娃儿从外面竹棚挤进来,见状忙上前抱起那孩童,眼底满是痛楚之色,一看便知是个脾气性子极好的人。
  也是个老实人。
  他抱着孩童瞅眼仍被刘氏摁着摩擦的妇人,目中有不忍也有厌恶,两个女娃一左一右扯着他衣摆,惊惶不安地往他身后躲着,都不敢去看被刘氏狂揍的妇人。
  老六劝不住刘氏和他娘,孟氏平素就爱欺负人,眼下占了上风,又有意想杀鸡给猴看,借此威慑田老大夫妇,好叫他们知晓他们老丁家人的厉害。因此打骂得越发来了兴致,尖着嗓子什么话都往外喷。
  那妇人也不是个省油的,哭归哭,骂归骂,嘴里照样不服输。
  老六又去喊老丁头,让他先喊停他娘和刘氏,老丁头心里佩服孟氏还来不及,觉得自己这婆娘到了县城也不怯场,比他强。
  他心里也打着和孟氏一样的主意,借此事给田家人一个下马威,哪里肯去喊停她俩。
  两眼一翻,只作没听见,给老六来了个不理不睬。
  老六没辙,转目瞧见那男人在查看孩童手臂上的伤,忙上前拱拱手道:“童大哥,你看这事闹得,但是是你娘子先动手扇了我大哥一掌,我娘跟大嫂才与她撕扯起来。”
  姓童的男子是隔着两家店铺的掌柜,卖胭脂水粉头油啥的,他外出送货去了,回来便听闻他儿子被猫抓伤了。
  “我就这一个独子,若是感染恐水病我童家岂非要绝了后!”
  他眸中浸上恐慌,连带着脸色都变了。
  恐水病,也就是狂犬病,疯狗怕水,被疯狗伤了的人也会怕水,因此被称之为恐水病。一旦出现症状,死亡率为百分百。
  围观者这时七嘴八舌也说开了。
  “没事勒,童掌柜,别自己吓自己,只是被抓挠了一下,兴许不会有事的。”
  “有事没事这会谁说得好,得七天之后才见分晓。”
  “要我说,这事怨不得丁掌柜,抓伤你娃的是你自家养的猫,跟人丁掌柜有啥关系。”
  老丁头背着两手在边上听了会,听出个子丑寅卯来了,敢情客栈里养有一只猫,童掌柜家的店里也养有一只猫,两只猫常一处玩耍,今儿客栈里的猫跑去童掌柜店里,不知怎的和童掌柜家的猫干起来了。
  两只猫儿打架,打得一地猫毛,童掌柜的儿子见自家猫儿有点打不过客栈里的猫,遂上前去抱它,结果被自家养的猫儿给挠了。
  童掌柜的娘子见自个儿子被猫抓伤,扯着儿子就来客栈闹,她上来指着晓玉一通大骂。死咬着一个理儿,客栈里的猫不跑去她家店里,她家猫就不会抓伤自个儿子,扬言她儿子要染上恐水病她就要拆了客栈,并要晓玉和老六替她儿子偿命!
  老六听见动静自客房赶过来,见她蛮横不讲理,一时气不过,同她吵上了。
  “想讹人啊?”老丁头瞪眼童掌柜,骂道:“被自家养的畜生挠了上我们家客栈找晦气,当我们老丁家没名没姓好欺负是咋的?”
  “爹,你老就别火上浇油了,还嫌不够乱是咋的?”老六已经悔死了,为自己一时年轻气盛没压住火,没有第一时间打发人去告知他四嫂,以至闹到沸沸扬扬。
  他把老丁头扯到一边,“你和我娘还有大哥大嫂你们咋来了?”
  老丁头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咋的?我们自家开的店我们还不能来了?那我还同你说了,我和你娘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后面这句他说得很大声,还特地扭头扫眼田老大夫妇。
  屁用没有!
  他在心里暗骂田老大夫妇,只会躲在一旁,连个响屁都不敢放,全然忘了自己刚进城心里油然而生的那点子卑微了。
  “爹!啥叫来了就不打算回去了?”老六察觉到他爹说话时朝自个岳父母瞅了眼,目带挑衅之意,他只觉头都要大了。
  这爹娘也太不省心,他这生意刚刚有起色,爹娘就来搅和。正急得不行,外面一阵喧闹声传来,耳中听得有人在嚷嚷,马捕头来了。 第407章 狼狈而逃   “何大人也来了!”
  跟着又有人高喊道。
  老六快步迎了出来,“马大哥,何大人,你们来得正好,快里面请!”
  说来也是巧了,马福全只是误撞到这儿,早几日何县令提到夏季防汛一事,他随口说了几点预案措施。何县令听后觉得不错,今儿便叫上他带着几个衙役去河边转了转。
  两人沿着辰河一路转到这边丁字路口,马福全见客栈竹棚外围了一群人,这才叫上何县令过来看看。
  “发生什么事?”马福全进去一眼看到老丁头和孟氏。
  “大人!求你为民妇做主哇!”那妇人趁刘氏听闻县令大人来后愣怔一会的功夫,爬起朝着何大人和马福全奔了过来,扑嗵一下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控诉起老六及孟氏婆媳。
  马福全听她讲述完事情经过,立刻给简宁发送信息,让她火速赶往县城。并告知老丁头和孟氏不知何故也来了客栈,还带着包袱,看起来像是要常驻沙家浜的样子。
  简宁接到信,吩咐丁三爷套车,又拜托常氏做下午饭,随后去了地里头找丁有田。
  “这事好办。”丁有田略一思索,附耳跟简宁嘀咕了一阵,简宁扑哧笑道:“就知道你鬼主意多,行,那我告诉马大哥,我同三叔走一趟,午饭常姐姐会做,我下午就赶回来。”
  “其实恐水病有个土法子可治,早先村里有人被狗咬了,里正老叔就是用这土法子给人治好的,倒不必累得你非跑这趟不可。”
  “哦,什么土法子?”
  丁有田摘下头上草帽,拿在手里边扇边咧嘴笑道:“这法子倒是管用,就是有点......用你的话说,就是有点血腥暴力。须砸碎抓伤那娃的猫儿脑髓,再将脑髓敷在伤处,连着敷个三五日包管就好了。”
  简宁皱皱眉头,“那算了,还是我跑一趟,倒不是我可怜那只猫,只是不知你这法子管不管用,人命关天,不是开玩笑的。”
  “随你信不信。”丁有田复又戴上草帽,照两手心“呸呸”吐了两口唾沫,简宁“咦”了声,剜他眼道:“跟你说过多次,脏死了,你就不能用茶水啊?”
  “呸呸!”
  丁有田又照手心吐了两口,尔后抡起锄头,一锄头下去,连杂草带泥土挖出一大坨土块,这才斜起狭长的凤目挑衅地瞥了简宁一眼。
  切,幼稚!
  简宁回了他一个大白眼,这男人有时跟个少年儿童似的,她本掉头走了。走几步,想想不顺气,又返回,一脚踢翻了搁在田埂上的水壶。
  让你有水不用!
  让你不讲卫生!
  报复完,心里舒坦多了,她这才踩着丁有田的笑声扬长而去。
  简宁在去往县城的路上给马福全发了消息,说了丁有田讲的那个土法子,结果马福全跟着回复,何县令也知道那个法子,但童掌柜的儿子哭闹着不肯伤害猫儿性命。
  童掌柜的娘子也因那猫抓老鼠厉害,加上并不确定孩子一定会感染恐水病,心下也犹豫不决,她闹上门只是想要老六赔笔钱。半年前她自己也被那猫抓伤过一回,至今屁事没有。
  简宁又接连给马福全发送了几条信息,那头马福全看过后,趁老丁头他们在跟童掌柜夫妇争执,悄声跟何县令嘀咕了几句。
  何县令点点头。
  “且都停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何县令板下脸,视线扫过争执双方,厉声道:“本官已经给出你们解决此事的法子,你们却只管吵闹,全然不将本官放在眼里。这若是在公堂之上如此喧哗,早各自一百大板打得你们皮开肉绽了!”
  “既然你们不愿遵照本官给出的法子解决此事,那么好,你,你,还有你......"他手指指过孟氏刘氏和童掌柜娘子,“你三人当众斗殴撕扯在先,藐视本官在后,按我朝律法,斗殴当罚银五百钱,藐视官员处以针刑。”
  “来人!将她三人,还有这几个,统统给我带回衙门里去!”
  他手指又指过老丁头和老大还有童掌柜。
  跟来的衙役立即涌上前,孟氏都快吓尿了,老丁头扑嗵一下跪倒在地,“青天大老爷哇,小老儿夫妇前脚才刚登客栈,这里的事跟小老儿夫妇没有任何干系啊,求大老爷明断,明断啊!”
  老大也跟着跪了,“青,青天大老爷,我夫妇二人同着爹娘来的,也是前脚才刚登客栈,我们啥都不知道,求大老爷开恩,开恩啊!”
  何知县冷哼一声:“现下说这些有何用?我且问你们,这客栈的老板与你们有无关系?”
  “没有!”老丁头回答得很是干脆,“我等路过此地,只是进来打个尖,吃顿饭,稍事歇息一会便要走的。”
  “浑说!”童掌柜娘子刚喝一声,瞟眼何县令,又压低声音道:“分明是一家子,大人明察啊,若非一家子,她俩怎会上来便殴打民妇?”
  她恨恨朝孟氏刘氏瞪了眼。
  何县令看向老六,“你是这的掌柜吧?你来说说看,他们与你是何关系?”
  老六看眼老丁头,想着他方才自个说的,跟自己没有关系,心一横,也就顺水推舟,大声道:“无有关系,小的不识得他们几个。”
  老丁头暗松口气,孟氏提到嗓子眼的心也落回原位,她可不想受针刑,活了大半辈子,要真受了针刑,被打上烙印,她还有什么脸面在乡里行走。
  “既然没有关系,那便另寻一处打尖歇息去,这家客栈事情未解决前,不得再做营生。”何知县话落,老六急了。
  “大人!这刁妇分明就是想讹人,难道一只畜生的命比她娃的命还重要吗?”
  童掌柜的娘子开口索赔二百两。
  二百两够他和晓玉好几年的嚼用,再说事情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他还可以叫他四嫂来,他四嫂医术高超,想必定有别的法子可防治。
  只是当着老丁头和孟氏他们几个的面,他暂且不便提到简宁,心里一急,他拿眼去看马福全,期待着他能帮着说句话。
  老丁头暗给孟氏使眼色,又扫眼老大,老大扯扯还在发懵的刘氏,四人跌跌撞撞在围观群众的啧啧声中逃也似的飞离了客栈。 第408章 不肯掏钱   呼,好险!
  四人从客栈出来连滚带爬跑出老远才站定。
  “哎哟这把老骨头险些交代在这了。”孟氏一手撑在腰上一手摁着胸口,累得直喘粗气,还心有余悸的!
  “老头子啊。”没分家前孟氏管老丁头叫旺他爹,分家后改叫老头子了,她喘着气道:“这县城太凶险了,咋个县太爷初时瞧着还笑咪咪的,一忽儿变脸了张嘴不是板子就是针刑,太吓人了,还是咱们乡下自在。”
  “得亏你机灵,不然今儿可遭老罪了!”
  老丁头也惊魂未定,听到她这话腰杆不觉又直了几分,“老子几十年的饭是白吃的?老六那狗日的骨头轻的他!没事弄只猫养着干啥?忘了头几年没饭吃的时候了?天生的贱骨头!这下好,客栈让官府查封了不说,还要赔人银子,看他狗日的轻狂去!”
  说着,还照地上呸了口。
  “由着他去,好在你主意正,咱们及时逃了出来,赔多少银子跟咱都扯不上关系。”这一刻,孟氏打心眼里佩服老丁头的随机应变。
  儿子哪个靠得住?
  还得是老伴儿。
  “呸!”老大忽啐了口,觉得今儿真是冤死了,白耽搁半天功夫不说,还遭那妇人扇了一巴掌。
  找谁说理去?
  刘氏也跟着他啐一口,她倒没什么过多想法,和五百钱外加针刑比起来,失去客栈的那份钱已经算不上什么。
  她只是心疼老大几十里路赶过来送人掴了一掌,好在自己替他找补回来了,但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她替老大屈得慌,因此才跟着啐上一口,啐过感觉心里一下舒坦多了。
  四人一路打听着到了等油壁车的地方,刘氏同着老大率先爬了上去,连带孟氏和老丁头还只七个人,这下他们不是最后超载上的,不用再担心路上被撵下去。
  隔会,人上齐后,车行的人开始收钱,每人三文钱。来时刘氏和老大的车马费是孟氏掏的,他们是跟着爹娘出来办事,自然该爹娘掏钱。
  但回去孟氏只掏了自己和老丁头的车马费,车行的人管刘氏和老大要钱时,刘氏头朝孟氏一点,“问我娘要,你管我要啥要,真有趣儿。”
  “我可没钱,一个子儿都没有!”孟氏一下炸了,尖声叫喊道。
  “你咋能没有呢?”老大急了,“爹跟娘叫我们来的,哪能让我们自己掏钱?再说我俩一文钱都没带,你让我们咋个回去?”
  孟氏缩缩脖子,你们咋回去关她屁事!
  “快掏钱,没钱赶紧下去,莫误了我们的事。”车上有乘客抗议道。
  “麻溜的,拿钱,没钱下来,下来!”车行的人站在车外吼上了,“还有人等着上呢,不差你二位,麻溜下来。”
  “爹!”老大看向老丁头,老丁头两眼一闭,压根不带搭理他的。
  刘氏忽朝孟氏冲过去,伸手就要往她腰包里去摸钱,孟氏一手摁着腰包一手拍打着她,嘴里连声咒骂着。
  老丁头听到动静不对,睁眼一瞧,这还了得,他二话不说,直接薅住刘氏头发将她从车上扔了下去,“反了你了,咋的,开抢了?哪家的规矩,敢跟你婆婆兜里抢钱?”
  车上其他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老大,老大瞪着他爹,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咋的?你也想反了不成?”老丁头看他还敢瞪自己,抬脚就给了他一下。
  “下来下来,别磨磨蹭蹭的!”车行的人不耐烦了,一脚踩上车厢,欲伸手拽他下去,刘氏忙撞开车行的人,欠着身子扯了老大一把,“他爹,下来,没啥的,咱俩走着回去便是。”
  刘氏边说边恶狠狠地朝孟氏剜了眼。
  老大铁青着脸下了车,一声不吭同着刘氏出了城,两人没走几步,油壁车过来了,自他俩身边跑过去后,老大站定瞪着远去的油壁车,越想越窝火,忽往路边一蹲,抱头蹲在那生起闷气来。
  “几十里路呢,这靠两条腿咋走回去?”刘氏心里也气不过,“哪家爹娘都没这样式的,太毒了,怪道老三媳妇昨晚都没说要同咱俩争着来这一趟,她一准早料到跟着爹娘没好果子吃,真个太奸滑了!”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老大抬起头,“往后咱俩也得长个心眼,凡事莫要再跟着爹娘搅和,同他俩搅和哪回落着好了?"
  叹口气,他起身道:“走罢,路再长,走一截短一截,总有走到家的时候。想当初,我爷我奶他们,还有村里好些老一辈的人,拖家带口的,上千里路都走过来了。”
  “怕啥的,走!”
  两人顶着日头,一路走一路骂着老丁头和孟氏,走了十几里地后又渴又饿,刘氏抹把额头汗水,两手摁在小腹上,”他爹,我实在走不动了,寻个阴凉处歇会再走吧。”
  “权且再忍耐会,到前面再寻个地儿歇......”老大话没说完,前面弯道跑过来一辆马车,他瞧着赶车的人有些儿熟悉,待再近得一点,定睛一瞧,认得是丁三爷。
  丁三爷也认出他俩,放慢车速,他冲车里的简宁道:“老大两口子在前面道上呢。”
  简宁已知他们都从客栈出来了,在夹煲坳那儿丁三爷就告诉过她,从县里来的油壁车过去了,她还以为老大夫妇和孟氏他们都在那辆车上呢。
  “三叔,问下他们,怎么回事。”
  鉴于前回雍王那事,老大他们几个都挺身而出过,再者老丁头和孟氏终归是丁有田的爹娘,既然消灭不了,那么从内部分化瓦解他们未曾不是一种办法。
  “吁!”丁三爷勒停马车,“大热天的,你俩咋跟这毒日头下站着?咋跑这儿来了?”
  老大和刘氏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刘氏正要往车厢里瞄,看是丁有田还是简宁坐在里面,就听简宁在车里问道:“三叔,谁呀?”
  “噢,是有旺和他媳妇。”
  老大和刘氏听到是简宁的声音,心里俱是一凉,要是车里坐着丁有田,兴许还能搭个顺风车,听得是简氏的声音两人都以为没戏了。
  刘氏扯扯老大,两人刚要走,简宁掀开车帘探出了头。 第409章 化敌为友   “你们这是打哪来,又准备去哪里?”简宁看他俩这狼狈样心里猜想,多半是无功而返孟氏没给他们出车马费,对自己儿子儿媳抠门抠到这份上,与她爸妈有何区别?
  看来古今都不乏奇葩父母。
  这倒让简宁真心实意的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你俩是要回去吧?还有好几十里路呢,靠两条腿走回去那也实在太累了,你俩要是愿意就找个阴凉处稍等一会,我去县里打个转买点东西,一会捎上你俩一道转去。”
  “啊这,当,当真么?”刘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简氏这是转性了还是故意戏耍他俩呀?
  老大也不敢相信,转而去看丁三爷。
  “搁这找个地儿等着吧,都是乡里乡亲的,有田媳妇心善着呢,往后记着点人家的好就是。”丁三爷乐呵呵地道。
  “诶,记,一定记。”老大忙不迭地点点头道,又扯下还在发懵的刘氏,“我俩定会记着,不敢忘,也不能忘。”
  “是呢,不忘不忘,忘不了。”刘氏这会确定简宁是真要捎他们回去,一张脸顿时笑开花,“那我们就在这等着,你办你的事,不用担心我们,多久都没关系,不着急。”
  “要不了多久,顶多半个时辰。”简宁扭头看了看,指着路边一颗大树,“去树下坐着等我们,一会就来了。”
  两人应着开开心心朝树下走去,待简宁他们远去后,刘氏忽福至心灵,抬手拍了老大一下,“坏了,你说老六那客栈有没有可能是老四,不,是丁有田和简氏的?兴许是他俩托付老六两口子帮着打理的,老六自小是简氏带大的,她待他一向亲厚,你说有无这种可能?”
  老大敞开上衣坐在树下,扯起一角衣摆,一边擦着面上脖子上的汗水一边皱着眉头道:“若真是老四他们的那岂不坏事了,咱俩此番跟着爹娘来这一趟可不又得罪他们了?那咋个办?”
  刘氏想想,道:“兴许是我想多了,要真是他们的,简氏看见咱俩从县城方向过来,她一准能想到我们是打哪转来的,哪里还会肯捎上咱俩一道回去?必不是他们的,别自个吓自个。”
  “是这么个理儿,依她如今的性子必不肯捎上咱俩。但不管咋说,今儿她这情咱们得领,吃了这次亏往后咱们得长个心眼,今后可不敢再跟他们做对,凡是爹娘让咱们做的事切莫再做,没好下场,只有吃亏的份!”
  “呸!天下就没有这样狠心的爹娘!往后离他们远点,沾上了晦气!”
  老大想起他爹薅起刘氏头发,不由分说把她拖下车的那一幕,火气就蹭蹭往上蹿。夫妻一场,平素没经历过事不觉得,今儿他被掌掴刘氏嗷嗷叫着扑上去替他出气,着实狠狠触动了他。
  真心疼他护他之人还得是他的发妻啊!
  老大眼睛有些湿润,想说点啥,表示一下,又觉难以启齿。
  半晌冒出一句:“往后我再跟你动手天打五雷轰!”
  “他爹!说啥呢?好好儿的,说这话,怪吓人。你要有个啥事往后我靠谁去?可不兴再说了,啊?咱一家都要好好的,往后紧巴着简氏他们,远离咱爹娘,再莫和他们有牵扯,从今往后你看我的,看我怎么整治他们,到时你可不兴心软向着他们两个。”
  “一对儿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得好死!”
  听着刘氏骂自个爹娘,老大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真个邪门,明明他也怨恨爹娘,咋个听刘氏这般咒骂他爹娘他心里老不得劲呢?
  他张张嘴,想说啥,终还是憋了回去。
  两人说会话,心里畅快多了,腹中却唱起空城计。今儿不下地干活,刘氏早起只做了稀粥,说是粥,其实跟米汤差不多。原想着跟着爹娘到了客栈还怕没顿好的吃?打着捡便宜的主意,结果落到这下场。
  刘氏心中对孟氏的恨意又汹涌了几分,暗发狠回去要给孟氏个厉害瞧瞧。
  两人饿得话都不想说的时候,丁三爷驾着马车来了,令刘氏和老大没想到的是,简宁还给他俩打包了饭菜带来。
  饭菜是客栈厨子做的,简宁吃的时候想起老大两口子只怕还饿着,便让老六给他俩打包了一份。
  好人做到底,只要他俩往后不再跟着老丁头和孟氏同他们做对,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来得好。
  “吃吧,还是热的。”简宁怕他们难为情,还特意坐去外面,把车厢留给了他们夫妇。
  老大和刘氏这下感动坏了,两人狼吞虎咽,边吃边落泪。
  刘氏吃完,嘴一抹,朝外喊道:“六弟......有田媳妇,多谢你了,不瞒你说,我俩早饿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俩也不例外,从今往后有啥需要我们做的,但凡能帮上忙,你和有田兄弟尽管开口,我俩绝无二话。”
  “要有二话不是人养的!”
  简宁扭头隔着车帘说道:“都是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说那么外道的话。”
  说罢,简宁也不再同她说别的,她再说什么能不接话就不接,由着她自己一人唱独角戏,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刘氏说了几句见她不大回应自己,也就不再说了。
  马车进村后,简宁悄声嘱咐丁三爷把他俩送到家门口,他俩从车上下来,恰巧孟氏在院里晾晒衣裳瞧见了。
  孟氏以为他俩是步行到镇上撞见简宁,厚着脸皮央求简宁捎上他俩回来的,待老大和刘氏一前一后走进院子,她气急败坏地冲上来指着他俩就骂:“下作没皮没脸的货,你俩是八辈子没坐过马车是咋的?都到了镇上自个走回来会死啊?”
  说着,她又蹿上一步,拽扯着老大衣襟几推几搡的叫骂道:“我咋生了你这么个没志气的东西,那娼妇咋欺负你爹你娘的你是没瞧见还是咋的?我打死你个没心肝的!”
  她“啪啪”两下,一掌打在老大肩膀上,一掌打在他下巴上。
  老大气坏了,没等他发作,刘氏已然冲上来,拽起孟氏胳膊两手一推,将她一下推倒在地。 第410章 离心离德   孟氏没料到刘氏敢明目张胆的跟她动手,还是当着老大的面,险些把鼻子给气歪,指着刘氏冲老大怒吼道:“你是死人啊?今儿你要不揍死这娼妇我不活了我,我死给你看!”
  她满心以为老大还会和从前一样,不说给刘氏一个窝心脚,最起码也会狂扇她两耳光。
  但,老大只是冷漠地瞅她一眼,“我啥也没瞧见。”
  他说着扯脚要走。
  “你个杀千刀的哟,你看你明儿讨不讨得到好死!”孟氏气得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爬起欲亲自动手教训刘氏。
  她抡圆了胳膊,然而,没等她靠近刘氏,老大嘴里说着“你要干啥”顺手推了她一掌,不想心烦之下这一掌力气大了点,直接把老孟氏推得一屁股跌坐在地。还是方才被刘氏推倒的原地儿,半边屁股都快摔麻了。
  这家伙,把孟氏给气爆了,当即拍打两腿扯着嗓子嚎得惊天动地,“老头子啊,要出人命了,快来看你养的好儿子啊,这都动手揍上亲娘了,我不活了不活了......”
  老丁头昨儿因太过兴奋没睡好觉,回来吃过午饭就在房里补觉,反正老六那三亩地今儿有老二老三帮着种,他偷个懒跟家呼呼睡上了。
  他这里正睡得香,让孟氏几嗓子给嚎醒,迷迷瞪瞪爬起走出来一看,见孟氏在地上打滚,再一问,听孟氏嚎叫着说是老大两口子动手打了她。
  这还了得,老大今儿敢动手打他娘,明儿是不是就敢揍他这当爹的了?
  老丁头眼往四下一睃,大步走去墙角抄起一把锄头直奔老大。
  ”他爹,快跑,快跑!”刘氏见老丁头两眼发直,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生怕他盛怒之下一锄头把老大的脑袋给挖掉半边,忙不迭往外推着老大,让他先出去避避。
  老大从小就唯他爹命是从,老丁头就是他的人生标杆,在他心里就跟高山大海一样,从来不敢有半点忤逆之心。
  兄弟六个,老丁头对他也是历来高看一眼,事事都让兄弟几个向他看齐,无形中老大也越发自律,处处带头起着表率作用。
  自前回去竹岭县卖粮,转来后老丁头对他渐渐不再像从前那般,明里暗里总流露出对他的不满,好像卖粮没赚到钱是他的错一样,慢慢老大也冷了心,凡事不再像过去那样积极上心。
  可多年来对他爹的敬畏之心早已刻在他骨子里,当看到老丁头举着锄头恶狠狠地扑向自己,他整个人都傻掉了,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刘氏推了他几把他才醒过神,撒腿就往院外跑去。
  不跑那一锄头挖下来他哪还有命在?
  他又不是傻的。
  老大一气跑出老远才站定,想起他爹方才那架式,像是真要取他性命还一阵后怕。同时心里的愤怒也在一点点滋生。
  天地良心,他压根没想对他娘动手,当时是咋个情形他都想不起了,只知道她娘跟疯了般要撕打刘氏,他下意识推开他娘,不过是劲用大了点。
  劲不大,他娘当时那样推得开?
  老大不觉得自己有错,家一时半会回不去,他干脆找人借了锄头扛上去了地里。
  “大哥,回来了?事情办得咋样?”
  老大半路遇到去地里帮忙拔草干活的方氏高氏,二人看见他忙紧走几步上前打着招呼,不想老大默默瞅她俩一眼,一声不吭扛着锄头过去了。
  “这是咋了?”高氏扭头看他,嘀咕道。
  方氏扯扯她,“还用问,肯定出了啥岔子,回去问问爹娘就知道,快走吧。”
  老大经过老三家的几亩地时,老三叫住了他,“大哥,就回来了,咱爹呢?”
  “甭提了。”老大撂下锄头,往地上一顿,“听我的,从今往后再莫跟着爹娘瞎起哄,自老四搬出去起,爹跟娘哪件事办得顺当过?全村人都有野味吃,咱几家哪家捞到一口了?不都是拜爹娘所赐,听他们的就没好果子吃。”
  “到底咋个回事?快说说。”
  老二也拖着锄头过来了。
  老大把事情经过跟他俩摆了摆,“你们说哪有这样式的,我同你们大嫂一文钱没带出去,爹跟娘愣是不给我们出钱,要不是老四媳妇我跟你们大嫂这会还在路上呢!真他娘的气人!”
  老二老三一向是听老大的,尤其老三,“爹跟娘太过份了,打小这家里家外大哥出力最多,油壁车才几个钱,竟忍心让大哥大嫂步行回来,又不是十几里路,天底下都找不出这样狠心的爹娘!”
  “大哥,你真跟娘动手了?”老二问道。
  “你狗日的长脑没长?我能跟娘动手吗?再咋说她也是咱们的娘,我能干那遭雷劈的事?咱娘啥人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我那叫动手打她?她当时那样子都能生吞了你们大嫂,我只是挡了她一下,娘自个没站稳,怪我?”
  “咱娘也真是,还有爹!”老三想起就生气,他和老二两个一大早下地,想着老大跟爹娘为着他们几家的事去了县里,便先挑了几担粪浇了老大老六他们各自的三亩地,又松地锄了草,忙活完他们那六亩地才来忙自家的,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更令老三生气的是老丁头回来了,也不说来地里帮忙,气愤不已地道:“亏得我媳妇机灵,昨晚就同我说了,爹娘办事越来越不准成,桩桩件件没一样事办得稳妥,依着我说往后无论爹娘说啥也别跟着掺合了。”
  “要是早不跟着他们掺合,老四两口子也不会跟咱们生分。”
  “大哥,她今儿既然捎你俩回来了,那今后她那啥秘水咱们找她换的话,你说她能换给咱们不?”
  丁有田和简宁也正在说这事,春季是野物繁殖季节,夏季山上毒蛇又多,为着村民安全着想,简宁一早和前来问秘水的村民都交代了,待秋季再来换秘水套野物。
  因着她回来和丁有田说起了老大两口子的事,丁有田便想起问她,到时要是老大他们几个来换秘水给不给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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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少青不是一般的混子,他是有着万里挑一容貌、高贵血统、却在天上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混子。因为喜欢一个劣根极强的凡胎肉身左梓寻,变鬼变人保护和追随她,只为体验凡胎肉体的人间烟火。什么自私冷血,那是寻寻的自我保护力;什么过河拆桥、唯利是图,那是寻寻的人间小清醒;什么贪吃好色……那不仅仅是寻寻的最爱,更是他的最爱。
  即便被天上某位大佬发现又怎样?大不了沦为畜道变成一只小猫,天天窝在寻寻的怀里撒娇打滚,不比天上做神仙来得舒坦? 第411章 就会告状   “到时再说,现在我可不知道,一切看他们的表现。”
  亲情是斩不断的,丁有田跟那边断了亲,心里都还惦记着他们,更何况老大他们几个跟老丁头和孟氏还没断亲呢。
  简宁最恨薄情的父母,要是老大他们几个好了伤疤忘了痛,之后又跟老丁头和孟氏勾勾搭搭,合起伙来找老六两口子的麻烦。到时她不收拾他们就不错了,还想跟她换秘水无异痴人说梦。
  “二哥说不准,他心善耳根软,这样的人易摇摆不定。老大和老三则不会,老大这人,只要你认可他,捧高他,哪怕没利可图他都能死心塌地为你效力,甚至卖命。老三和高氏一样,只图利,你给他捧再高,没利可图,他就能跟你翻脸。”
  丁有田提到老二还是称之为二哥,从前也只老二经常帮他做事帮他说话,这份情他始终铭记在心。
  “你二哥有方氏压着,方氏也算是明白人,两个老的要是怂恿他跟我们和老六做对,她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吧?”
  丁有田摇头,“以前有老大横在前面,二哥又是个不声不响不争不抢的性子,因而没显出他来。实际上,他才是真正愚孝之人。倘若他们给他下点软刀子,方氏未必能劝得他回心转意。”
  “算了,管那么多的,后天是佳佳瑶瑶的生日,领她俩去县城里玩一天你看如何?你也去放松一下,这阵子不是读书就是在地里干活,出去转转放松一天吧。”
  丁有田沉吟会,看向简宁,“使得,不过后儿一早我想先领她俩去看看秀姑,还望你莫要介意。”
  “秀姑在时,她俩初度她都会唱歌给她俩听。”
  “初度?是生日吗?”
  “嗯。说来也怪,只她俩生日的那天,秀姑冷不丁嘴里便会哼唱歌儿。你若问她唱的什么歌她又一脸迷登,事后再让她唱她只摇头,说是不记得自己唱了什么。”
  “有这样的事?”
  丁有田眉一扬,“你不是有她的记忆,何不想想,她唱的到底是什么歌?”
  简宁检索了一遍,摇头,“没有,一片空白。”说完,她又想起问丁有田,“你带她俩去看秀姑,她俩要问起里面是谁,你想过怎么说没?”
  “这个易得,若是宝儿和姝儿定会缠着问个结果,她俩么,问啥你不出声,她俩自己就会争辩个结果出来,不须理会。”
  简宁心里渴望着丁有田能邀请她一块去,但丁有田好像没那想法,她内心还有那么一丢丢失望。不过转念想想,孩子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他想单独带着两个小家伙去看看秀姑,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通了,她便叮嘱他道:“看着她俩一点,佳佳现在意识到自己是姐姐,总想端起姐姐的架子降服瑶瑶。打又打不过,一言不合还老爱先动手,那一个又是死活不肯吃半点亏的,别让她俩打起来把脸给抓花了。”
  二妞三妞没等到丁有田带她俩去看秀姑,当天就掐上了,起因是下午马小麦几个放学回来,马小豆这个学渣渣不知哪根筋搭错,居然兴致勃勃当起两个小家伙的夫子,带着她俩在院外拿根树枝在地上教她俩认字。
  马小豆今儿新学了个姚字,他在地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姚字,兴奋地告诉三妞,“这是你的名字,姚-姚!我会写你的名字了,咋样,厉害不?”
  “哇,好厉害,我也来写自己的名字。”三妞拿过他手里的树枝,偏头超认真的比照着他写的在地上画起来。
  “那我的呢,小豆哥哥我的我的,我也要写自己的名字。”二妞叫喊道。
  “别吵,你的我还没学,等我学会再告诉你。”马小豆起身背着两手,学着夫子的表情一脸严肃地盯着三妞写字。
  二妞不高兴了,“你笨死了,念了这么久的书,连我的名字都不会写。哼,妹妹,我们走,别跟他玩了。”
  她说着就去扯三妞,“走,我们捉虫子喂小鸡去。”
  “哎呀,别拉我,我在学写字呢,走开!”
  “不许写!”
  二妞“啪”的在三妞头上打了下,跟着又用脚去擦地上的字,三妞树枝一丢,起身两手就掐住她的小脸蛋。
  两人又扭打起来了。
  “佳佳你先打瑶瑶的,我告诉姑去,你等着!”马小豆飞跑去报信了。
  “姑!姑姑!”他一路飞跑叫喊着冲去灶屋,“姑,佳佳打瑶瑶,你快去打她,她俩又打架了。”
  简宁坐在后院小板凳上择着菜,听他报完信,顺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掌,“你是哥哥,妹妹们打架不说拉架,还跑回来告状,你这当的什么哥哥?”
  “要打也是先打你。”
  简宁在他屁股上又拍了一掌。
  “哥!姑打我,打了我两下。”他又跑去找马小麦告状。
  马小麦在一旁劈柴,他自家柴他都很少劈,有这劈柴的功夫他宁愿嚯嚯打两套拳耍耍,每次都是田氏喊着骂着才不情不愿劈上一回。
  可在简宁这他是主动抢着劈柴,他也不是因着他师父简宁才劈,而是为接近巧凤。他劈柴,巧凤在边上垛着他劈好的柴禾,他还能顺便秀下功夫耍下宝,每回都劈得一肚子劲。
  “打得好,谁让你不拉架还告状来着。”巧凤说着直起腰,抬脚进了灶屋,她知道她师父不会管两个妹妹打架这事,只会在她们打完后再收拾她们。
  “告状鬼,二回再告状我先揍你!”马小麦去追巧凤,追前还先给了马小豆一脚。
  呜呜......马小豆委屈死了,从前他看村里其他娃打架,小的跑回去告状都会得到爹娘口头表扬,怎么到他这没受到表扬也就算了,咋个还挨揍呢?
  他想不明白,又哭着跑去找丁有田。
  院外,马小麦和巧凤赶到时,战斗已结束,三妞奶凶奶凶地瞪着二妞,两人学了点拳脚功夫,可每回干仗更习惯近身肉博。
  二妞明显干输了,头发被抓成了鸡窝,两个小揪揪都抓散了,鼻梁上一道血红的斜印子,不过她倒是进步了,这回没哭,也气哼哼地瞪着三妞。
  两人用眼神继续厮杀着! 第412章 船过无痕   “这回我说真的,二回再不跟你玩,你再找我玩我还打你,哼!”二妞说得跟自己干赢了似的,还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地哼了声。
  不过通常她嘴上开始放狠话表示战斗结束。
  三妞小大人似的叹口气,没人知道她为啥要叹气,估计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吵架她是不吵的,能动手的她绝不动嘴。
  转过身,看见巧凤和马小麦,她瞅眼他俩,一声不吭,顶着被二妞抓乱一边的小揪揪朝院里走去。
  她一走,二妞也准备走,被巧凤给叫住,“看你,头发跟个鸡窝似的,乱七八糟,跟我去医馆,我给你上点药。”
  开始二妞还不想去,马小麦拦住她道:“不上药以后会留疤,丑死了。”
  听到会留疤她立刻改变主意,跟着巧凤和马小麦去了医馆。
  “你今儿很勇敢啊,都没听你哭了。”巧凤挖了点简宁调制的药膏,边细心给她上着药边说道。
  “她知道哭也没用所以不哭了,我说得对不对?”马小麦说着又告诉她,“我给我弟踢了一脚,你俩打架他不拉着还跑去告状,我教训他了。”
  “他哭了没?”二妞问。
  “哭了吧,我也不知道。”
  “我都不哭了,我以后也不跟他们两个玩了。”
  “算了吧你,我才不信。”巧凤道:“要不了一会你俩又玩到一块了,我就不明白,你俩干嘛老打架,她是你妹,你不喜欢她吗?”
  “我才不喜欢她,我讨厌她!恨死她了!我喜欢你,巧凤姐姐,你给我做妹妹吧,我不要瑶瑶做我妹妹了。”
  “哈哈,你是不是傻,巧凤比你大,你刚还叫她姐姐,她怎么可能变成你妹妹。笨蛋!”马小麦乐坏了,指着她哈哈笑道。
  “你才是笨蛋,我说的是......算了,我不同你说了,反正我不是笨蛋,你才是。”
  “谁是笨蛋?”丁有田用肩膀驮着马小豆到了医馆外,他本就高,驮着马小豆进不来,就站在门外笑看着屋里的二妞,“笨蛋说谁?”
  “说小麦哥哥。”
  二妞话落,马小豆笑翻了,边笑边还拍打着丁有田的脑袋。
  “爹爹,我也要骑大马,我也要骑,你下来,下来!”二妞扯着丁有田长衫跳脚冲马小豆喊道。
  “打架打得有功是咋的?”丁有田说着放下马小豆,“自己玩去,凤儿,给二妞把头发梳一下,成啥样子,二回再打架爹爹就给你俩卖掉一个,以后你俩谁也见不到谁,我看你们还如何打。”
  “给妹妹卖掉!”
  “卖给我家,我让我爹爹给你和我姑拿银子。”马小豆立刻道。
  “你小子想得挺美,那得问你姑答不答应。”丁有田在他额头弹了一指,笑呵呵地走了。
  “小豆哥哥,把我卖给你家好不好?”
  “不好!”
  马小豆说不好时头都几乎贴到二妞鼻子上,眼看二妞要哭,他又扮个鬼脸,“你光会哭,讨厌死了。”
  “我没哭!我今天都没哭。”
  马小豆已经转身跑了,他跑出医馆看到丁盛背个书包打坡下过,喊了声“盛哥”,丁盛跟没听到一样。
  “别叫他,他现在谁都不搭理,连大丫二丫他都不理了。”马小麦和巧凤牵着二妞出来,让马小豆别理会丁盛。
  “他是不是疯了?”二妞问。
  “别乱说,走,回屋梳头去。”巧凤扯扯二妞,几人朝院里去了。
  等到饭菜上桌,原本天天吃饭坐在一块的二妞三妞一个挨着巧凤坐,一个挨着大妞坐,因着两人时不时要干上一架大妞也习以为常,懒得再说她俩,反正两人别扭不了多久又玩到一堆了。
  简宁挟了几块吊瓜也就是丝瓜放到二妞碗里,“吃点蔬菜,你看瑶瑶都挟了好多,你沾都不沾,什么菜都要吃点,营养才均衡。”
  “我不要吃这个,长得丑死了,跟鼻涕一样。”二妞尖叫着立马挟起甩到三妞碗里,“你喜欢吃就给你,你跟吊瓜一样丑。”
  三妞斜眼瞪二妞,二妞嘻嘻一笑,看她笑,三妞一下也笑了,她是被二妞鼻梁上涂的药膏逗笑的,”你不喜欢吃我喜欢,看我的!”
  她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吊瓜,惹得二妞咯咯笑,然后两人对着笑,看得简宁直摇头。
  两个小家伙生日这天,简宁给她俩穿戴好后,丁有田领着她俩去了后山。两人一路上手牵手,有说有笑,还在家里就问丁有田要带她俩去哪?丁有田只说去了就知道,两人只当是去好玩的地方,哪知道丁有田带她俩来到了一座荒坟堆前。
  “爹爹,这里面是谁呀?”三妞仰面问道。
  二妞皱皱结了枷的小鼻子,“我知道,是死人。”
  “我知道是死人,我问的是哪个死人?”
  “反正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俩都是活人,死人就不能说话,也不能吃糖了。”
  “饭也不能吃,娘包的扁食也不能吃了。”
  两人叽叽喳喳,由死人说到吃的东西,再又说到玩的,越扯越远,丁有田把心里要对秀姑说的话说完了,才让她俩跪下磕个头。
  磕完头,两人又问起里面是谁?丁有田只说以后告诉她们,至于以后是什么时候他不说,两人自己就争论起来。
  回去吃过早饭,丁三爷驾车带着他们出发去了县城,路上丁有田开始情绪有些低落,不大出声。二妞三妞倒是开心得飞起,两人还是头回去县城,加上很久没见到大宝和马小米了,两人更加兴奋,在车厢里又蹦又跳。
  “当心!”
  马车过夹堡坳时弯道有些急,简宁怕她俩跌倒,忙一手扯一个搂在怀里。说来也怪,当她俩紧紧搂着她腰身时,她脑子里忽一片清明,张嘴就哼唱起歌来。
  月儿弯
  月儿圆
  安儿宁儿盼爹归
  爹爹打了大胜仗
  粗菜淡饭也香甜
  ......
  这是首简宁从来不知道的歌,唱的时候她脑子里影影绰绰有模糊的画面在晃动,待她想要捕捉这些画面的时候,歌声止了,脑中画面也如船过水无痕般消失殆尽。 第413章 又见皇子   真是古怪,简宁自穿越过来还从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最令她惊诧的是那些模糊的画面仿佛多年前就在她记忆深处,好像自己曾亲身经历过那一幕,以致她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记忆还是原身的记忆?
  她看向丁有田,他也正看着她,见她一脸迷茫,面上神情一如当初的秀姑,就知问她也白问,肯定和秀姑一样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唱那首歌。
  不过丁有田情绪却明显好转起来。
  马车进了县城,缓缓行驶在青砖铺就的街面上,二妞三妞跪坐在坐垫上,两颗小脑袋都探出了车窗,满眼新奇的打量着县城。
  “哇,好多石头房子,娘,怎么县城里的房子都和我们不一样?”三妞扭头问简宁,她们乡下都是木屋和草棚,镇上也是。
  两个小家伙头回跟着简宁和丁有田去镇上,就觉得新奇不已,镇上房屋不像她们乡下每家隔得那么远,还有两层楼的木屋。可跟县城里的房子比起来又不够瞧了。
  简宁身子往后一仰,往外看了眼道:“那是青砖瓦房,不是石头房,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盖得起青砖瓦房。”
  “那哥哥住的房子是青瓦房子吗?”二妞问。
  “是。但前面客栈是木板盖的。”
  两小只闻言欢呼起来。
  “还有多久到?”三妞又问。
  “马上,你俩坐好,别大呼小叫。瞧,别人都在看你俩了。”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蛋探在窗口还是蛮吸睛的,街上不少路人打马车边过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二妞三妞虽小却能感知到旁人目光里的善恶,二妞喜滋滋地问道:“娘,他们是看我和妹妹生得好看对不对?”
  丁有田笑道:“对,看你俩的大花脸好看。”
  二妞鼻梁上一道斜印子,三妞下巴上也有好几道,简宁心塞塞地道:“哪家女孩跟你们似的,动不动打架?远的不说,就说你们舅舅家的几个哥哥他们打不打架?”
  “娘有姐姐妹妹吗?娘和她们打不打架?”三妞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娘要有姐姐妹妹爱护她们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架?你以为都跟你们似的啊?”
  二妞:“娘,我保证再不和妹妹打架。”
  “这话说给你自己听,娘耳朵都听起茧了。”
  “妹妹,我们打勾勾,以后再不打架了好不好?”
  两小只愉快拉了钩,都表示从今往后再不打架。
  客栈到了,简宁他们从车上下来,有伙计看到简宁和丁有田高喊了声:“掌柜的,东家到了,还有两位小小姐,生得一样的小小姐。”
  听到有人称呼自己小小姐,二妞和三妞相视偷偷笑了。
  “四哥,四嫂,你们来了。”老六快步迎了出来,看见二妞三妞,他拍拍手,俯身抱起了跑在前头的三妞,二妞一见,啪啪照着三妞脚连打了几下,“六叔,我要抱我要抱。”
  “咦,才拉钩的就动上手了?”简宁扯过二妞,三妞喊道:“娘,我没还手,我不和姐姐打架。”又对老六道:“六叔,放我下来,你抱姐姐吧。”
  “哎呀,咱们三妞长大了,到底大一岁不同些了。”老六笑呵呵地放下三妞,二妞两手往后一背,“我不要抱了,娘,我错了,我再不打妹妹。”
  “哎哟,这两个小娃娃真是爱死人。”田大嫂同着田晓玉也出来了,迎亲那回看到二妞三妞她就打心眼里喜欢,上前一手扯一个,“快跟大娘进来,大娘给你们拿好吃的。”
  简宁和丁有田同着老六两口子进了客栈,刚进去一会,童掌柜领着他儿子来了,手里还提着两包桃仁酥。前回简宁走前告诉过他,他儿子一起要打三针,早起他一直注意着客栈这边的动静,看见丁三爷的马车来了便赶紧领了儿子过来。
  “简娘子,言而有信,佩服!”
  “这是一点心意,还望收下,莫要嫌弃才好。”
  他递上两包桃仁酥,简宁也没跟他客气,接过给了丁三爷,老六上前领着她和童家父子往楼上客房去。几人上楼时楼上下来一对主仆,简宁一看之下觉得有些眼熟,没等她多想对方先冲她打起招呼。
  ”女菩萨,谢谢你救了我家公子,雄二有礼了。”仆人装扮的汉子单手横在胸前,给简宁鞠了一躬。
  简宁瞬间想起,他边上的人是月国七皇子裴汐沅,她颌首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世界还真是小啊,原以为不会再相见的人,居然又碰上了,还是在自家店内。
  来者都是客,本着友好睦邻的态度,加上又是自己医治过的患者,简宁笑着看向他,“身上的伤都大好了吧?”
  裴汐沅心下一凛,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他最不愿碰到的人,简宁首当其冲。倒不是因简宁看过他的身子,他们月国人没这些忌讳,何况他还是个男人,他的烦恼在于简宁是大宴国的人,他身体里本就流淌着一半大宴国人的血统,如今又多了一分,让他如何不苦恼。
  因着并非纯粹的月国人,裴汐沅打小不受月皇待见,也饱受其他皇子的排挤轻视,是以他并不愿碰到简宁。况且他付了一千两诊金,权当买了她那点血,所以面对简宁的问话,他仅冷着脸点了下头,便与她擦肩而过。
  “女菩萨莫怪,我家公子近日心情欠佳,一向又不爱言语,雄二替我家公子赔个不是了,回见!”雄二再度给简宁鞠了一躬,匆匆追赶他家公子去了。
  “什么狗屁公子。”老六轻声啐了口,“还不如一个下人懂礼数。”
  “他们来了几个人,就他两人吗?”简宁边往楼上走边问道。
  “不止,一起有四人,还有两个一早出去了。”
  “住了多久了?”
  “前儿来的,四嫂怎的认得他们的?”
  “年初在竹岭县打过交道,不用理会他们,尽到店家本份就成。”
  雄二在客栈外追上裴汐沅,两人往前走了几步,裴汐沅忽站定,转身望着客栈外的竹棚若有所思。
  “公子在想什么?”
  裴汐沅转目看向雄二,“你说,给这家客栈老板出主意搭这竹棚之人,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第414章 男娃女娃   雄二挠挠后脑勺,一脸懵逼。
  他们同来的四人当中有个巫师,正是巫师看出这家客栈门前搭的竹棚逆转了路冲,再一打听,是这家客栈老板接手后才搭建的。
  巫师怀疑是经高人指点,没准高人就是他们此行要找寻的,大宴国开国后的第一任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位宰相,南洋子!
  他不明白,他家主子何以还发出这样的疑问?
  “我的意思,兴许......算了,回去。”裴汐沅感觉跟他解释不清,雄二是他手下四员大将中最忠心,作战最勇猛的一个,却也是脑子最不灵光的一个。
  裴汐沅只是莫名有种直觉,简宁好像和他要找的人有关,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直觉,但这种直觉就是真实存在。
  刚出来又回去,雄二更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的优点在于听话,主子说啥就是啥。
  两人又回了客栈,进去时简宁给童掌柜的孩子已注射完第二针疫苗,并告知他十四天后她若没来,她的大徒弟杨瑾瑜也会赶来给他儿子注射第三针疫苗,让他不必担心。
  他们几个从楼上下来又撞上裴汐沅和雄二,这回简宁也没再和裴汐沅打招呼,只冲主动跟她打招呼的雄二笑笑,点了下头。
  “娘,爹爹说带我们去看舅妈。”丁有田带着二妞三妞从后面过来,看见简宁,三妞跑了过来,“我们去看舅妈好不好?”
  简宁捏捏她小鼻子,“当然好,娘也想她了。”
  田氏看到他们几个很是欢喜,她一把拽了简宁的手,拉到一边急切地问道:“跟我说实话,你瞧我这肚子是圆的还是尖的?能瞧出我怀的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不?”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管他男娃女娃不都一样吗?”
  “那能一样吗?昨儿有个神叨叨的家伙过来打了个望,正好小麦他爹也在,你说烦不烦人,那鬼东西又没谁问他我肚里怀的是个啥,他自个就恭喜起小麦他爹,非一口咬定我肚里怀的是个男娃儿!”
  田氏说着照大腿上一拍,“妹子啊,你是没瞧见小麦他爹当时那个脸,拉得比马脸还长!你想啊,我们家都有仨小子了,再来一个小子不说他爹不待见,我他娘的也不待见!”
  简宁让她的表情给逗乐了,“不待见还能怎样?自个亲生的还能塞回去重造不成?”
  “你乐啥?快帮我好好看看,我这都急得火烧眉毛了,再来个小子还让不让我活了?将来迎三个儿媳妇过门钱打哪来我都头疼,再加一个,我和他爹这把老骨头非得被他们啃光不可!”
  “好妹子,你医术那么神奇,定能瞧出是男娃女娃,快帮我好好看看,告诉我句实话儿,姐姐我求你了,啊?”
  简宁摇头,“这不到瓜熟蒂落,谁能知道?肉眼凡胎谁还能看穿你的肚皮?放心吧,自个亲生的骨肉,马大哥就算开始不欢喜,你到时把娃儿往他怀里一塞,你看他到时乐不乐?他要敢不乐,嫌弃自个亲骨肉,你跟我说,看我怎么整治他。”
  “你这般说我心更悬了,你定是早瞧出我怀的是男娃,对不?”
  “我真看不出!我只听说酸儿辣女,你打怀上这胎不是一直和从前一样喜食辣的吗?你只想想,这胎和前三胎口味有何不同?但这其实也不一定,有爱吃酸的同样生的是男娃。”
  酸儿辣女,田氏也知道,她还知道肚子圆的多半生女,肚子尖的多半生儿,总之很多种说法。至于口味,她除去生了三个小子还怀过两胎,因日子紧巴都吃药落掉了。
  怀马小麦和马小豆的时候倒没啥特别想吃的,家里也只有腌的酸菜叶子,天天吃顿顿吃,她也没啥感觉。只怀马小米时总是欠口甜的,但那会能有口饱饭吃就不错了,哪还敢奢望吃甜食?
  这甜的酸的生下来都是带把的!
  眼下这胎,她也搞不清是自己盼女心切才想辣的吃,还是因为怀的是闺女才想吃口辣的?
  总之她是彻底搞迷糊了。
  “别去想那么多,听我的,安心待产,别过于焦虑。太过焦虑会导致难产,要是到时生个闺女,因为你焦虑难产,白白多受分娩之苦,你就说冤不冤吧?”
  简宁非妇科医生,又没生产过,她是真说不好田氏怀的是男是女,除非做b超,否则哪有十拿九稳的?但民间说法大多都很准,比如酸儿辣女,还有月头男月尾女,就是说孕妇最后一次来例假,如果第一天是在月初一号到十五号之间,生男几率比较大,反之则生女几率比较大。
  她记得田氏是在他们一家准备去竹岭县前怀上的,推算下来她最后一次行经是在月头,简宁知道她盼闺女,也知道武队在原来那个时空里的妻子生的是女儿,所以她可不敢告诉田氏,她怀的极有可能还是男娃。
  且田氏快临产了,从背后看一眼都看不出她是个孕妇,这类多半怀的是男胎。
  担心田氏为此焦虑,她自然不会说。
  “跟我们一块去街上逛逛,我看你这肚子有点往下走,顶多再过半月就要生了,多走动下对你有好处。”
  “行吧,左右我待在这也无事可做,我想给大宝和小米做顿饭他爹都不让,我又不是头胎生娃,哪有那么娇贵?以前也不见他这么紧张过,这人如今倒是越来越会体贴人了。”
  田氏嘴上嗔怪着马福全,面上笑容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欢愉,正因如此,她才更想生个闺女。单说她自个,有了三个小子,也是盼闺女多些。
  “佳佳,瑶瑶,走了,我们同舅妈逛街去了。”
  田氏的小哥领着二妞三妞还有丁有田在镖局里逛了一圈了,听他们说要去逛街,便扯嗓子喊着自个媳妇,田氏笑道:”小麦他爹真是多事,他拜托了我三嫂,让她盯着我,哪怕上茅房都让她跟着。这是你们来了,她才刚走开一会,不然走哪跟哪,不知道的还当我矫情。”
  简宁笑着剜她眼,“你男人疼你,你就偷着乐吧。”
  田氏三嫂应声来后,听说去逛街,忙一把搀了田氏,惹得田氏又笑道:“你瞧瞧,真亏得他两口子肯听麦他爹的话,就好像我不会走道似的,非得搀着扶着。”
  她三嫂亦笑道:“这里头可不单是妹夫的事,娘也交代过了,我可不敢不依,谁让你是我们老田家唯一的大闺女呢。”
  一行人说说笑笑出了镖局,行至一条热闹的街巷,简宁看到好几家店铺都悬挂着她们做的布偶,她和丁有田带着二妞三妞进了其中一家,田三嫂则拉着田氏去了对面的布庄。
  田氏三嫂扯着一段布搭在肩上,刚侧身问田氏好不好看?旁边店铺内忽冲出一满面惊慌的妇人,一下撞在田三嫂身上。
  尖叫声中,田三嫂连人带布往前栽倒,将田氏结结实实压在了身下。 第415章 舅妈尿了   简宁听到田三嫂惊叫,扭过头,看见她扑倒田氏,吓得手中布偶一丢飞奔而至,一把扯起田三嫂,“田姐姐,你怎么样?”
  “我,我不知道啊!”田氏挺着大肚子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田三嫂也吓坏了,撞倒她的那名妇人更是呆若木鸡。
  没等这妇人反应过来,旁边店铺又冲出一面带煞气的高个男子,他上前一把揪住妇人头发,骂骂咧咧的将其拖回了店铺内。
  布庄老板此时也跑过来,同着简宁一道小心翼翼扶着田氏坐了起来,简宁给田氏把着脉,田氏还在安慰她三嫂,“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别担心,哭啥哭,快把眼泪擦了。”
  旁边围观者纷纷称奇,方才那一幕把周围很多人都吓到了,谁想这大肚婆居然没事人一样,替她捏了把汗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位是女郎中吧?”
  注意到简宁在替她把脉,以为田氏没事准备走的人又止步观望上了。
  简宁一搭上脉便知田氏临盆在即,她侧目两眼前后一扫,视线刚落到一推板车的老者身上,丁有田立即大步走过去,“老伯,借你老板车一用,不白使你的。”
  老伯也注意到简宁这边的情况,忙推起板车就往简宁这边跑,边跑边道:“不须你使钱,老汉还有把子力气,快把那妇人抬到车上。”
  简宁一人轻松就抱起田氏,周围人一阵惊叹,“这小娘子力气也太大了点吧?”
  “放这。”丁有田帮着老汉把车上没卖完的青菜扒拉到一边,几个围观者也上来帮忙,布庄老板喊声:“慢着!”,飞快撕下一段布跑过来铺在车上。
  “妹子,我这是要生了吗?”简宁放下田氏,她欲坐起,被简宁给制止,“躺着,别乱动,一会就会发作,马上要生了。”
  听说自己马上要生了,田氏没敢动,面上却露出欢喜之色,“我听说女娃都会提前半月生产,我这胎定是女娃没错吧?”
  简宁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下,田氏还没来县城待产前她给她把过几回脉,之前还不确定,现在她确定无疑,田氏脉象沉实,男胎没跑。
  她师父从前说过,孕妇临盆前脉象沉实生男,脉象虚浮生女。
  简宁从不怀疑她师父的话。
  “我打发人去衙门里告知马捕头一声。”布庄老板认得田氏是马捕头的媳妇,田氏和马福全在他铺子扯过布。
  田氏应了声,道了声谢,满心欢喜,沉浸在即将生女的喜悦中。
  丁有田同着老汉将她推回镖局,一路上她还在不断安慰啼哭抹泪的田三嫂,看上去丝毫没有要临盆的迹象。但当到了镖局,简宁和田三嫂将她从板车上扶下来,她两脚刚踩到地上,忽捂着肚子一声惊叫。
  “呀,舅妈尿裤子了,娘,舅妈尿裤子了!”三妞眼尖,看到田氏裙子湿了,地上一滩水,还以为她尿裤子了。
  “哇,舅妈尿了好大一泡尿。”二妞也惊呼道。
  “滚蛋!你娘才......哎哟哎哟......”田氏意识到两个小家伙的娘是简宁,忙撑着腰身叫唤两声掩饰过去了。
  一通人仰马翻,田氏被她三哥抱进了屋子,她二嫂会接生,同着简宁在屋子里。她三嫂去烧水,打进院子就被她男人好一通骂,骂得她眼泪吧嗒吧嗒跟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滚。
  三嫂自个心里也是十分自责,越想把事情做好反越搞砸了,偏偏最后这一哆嗦没坚守住。好在有惊无险,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田氏顺产生下一男娃。
  马福全得到信赶到时,一脚刚跨进镖局后院就听到东屋传出嘤幼儿的啼哭声,“好,我闺女这哭声响亮,带劲!”
  他搓着双手兴奋得在东屋外来回踱着步,不时朝紧闭的屋门口瞄上一眼,丁有田笑道:“哭声响亮定是男娃。”
  “不可能!”武娟生的女儿,他早认定田氏这胎也是女儿,孰料话音刚落,就听田氏在屋里嚎哭起来。
  “哎哟我的好妹子,可不敢在月子里哭,会落眼疾的。”田二嫂也知道她想要闺女,用一早准备好的包布裹住皱巴巴的小婴儿也没敢往她跟前凑。
  “田桂芝,你哭啥?”马福全在外吼道,“你是不是给老子生了个带把的?”
  “带把的怎么了?”简宁在给田氏缝合撕裂的伤口,田氏生头三个胎儿都不大,跟小猫儿似的,撕裂不是很严重,加上年轻还算身强力壮自愈能力较好。这胎生活比过去好了,将近七斤,要不是她有生产经验,这种程度的撕裂不缝合是会落下病根的。
  “娘啊,这还跟缝补衣裳似的可以缝上啊?真是开了眼。”田二嫂是个接生婆,她有心偷师,着意多看了几眼,因此也没急着把娃儿抱出去给马福全看。
  “二嫂。”简宁注意她在偷看,缝合完笑道:“我用的是人体可吸收的缝合线,这种是不需要拆线的,也可以用丝线,但用丝线三到五天后需要把线拆除,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注意好消毒就成。”
  “诶,学,我跟你学,我妹子就是生娃撕裂太大,一直没好,娃儿不到百天就去了。”田二嫂说着眼圈都红了。
  “一会我详细跟你说说,来,先把孩子给我。”简宁抱过孩子,看了看,边往床前走边道:“天庭饱满,额头像你,是个有福的。”
  田氏头一偏,“抱开,不看。”
  简宁笑道:“你们不要我抱回去养着,到时别后悔。”
  “不行!儿子也是老子的种,快抱出来我看看!”虽然遗憾,但自己的儿子,马福全还是心急火燎想要马上看上一眼。
  “看什么看?不是嫌弃儿子吗?不给看!”简宁发现自己出息了,居然敢跟武队叫上板,不得不说,这感觉还蛮爽。
  说归说,她到底还是走去外屋,把门拴抽掉了。
  马福全吱溜蹿了进来,“快给我。”
  “哎呀你好生抱,不是这样的。”简宁纠正他几次,才放心把孩子交到他手上。
  他抱着娃儿大步往里屋走去,走到床边偏头打量着手里的娃儿,看着皱巴巴的小脸他脱口道:“这熊样儿哪像老子的种?”
  田氏本来没哭了,闻言“哇”一声又大哭上了。 第416章 一起攒劲   “哎呀你哭啥?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意思,这不是头,头眼看到我儿子,心里高兴不知说啥才随口蹦出一句吗?”
  “别哭了,儿子我也高兴,反正是我的我都高兴。”
  “哈哈,这我儿子,亲生的!”
  简宁白他一眼,“敢情前面三个不是你亲生的?这还没喝上满月酒就开始说醉话了,瞧你那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了,还说不稀罕儿子呢!”
  “呵呵。”马福全意识到自己方才说漏嘴了,可此刻他满心都沉浸在骨肉相连的喜悦中,这人的情感还真是奇妙,他一心想要个女儿,没想到当这个软乎乎的小东西抱在怀里,心一下被融化。
  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咋说都不一样,这种感情是骗不了人的。他笑呵呵的看着闭目皱着眉头在他怀里拱动的小东西,或许是感应到他的注视,小家伙半眯开了一只眼,接着又半眯开另一只眼,这家伙把马福全高兴得,忙抱着儿子凑到田氏跟前。
  “看看看,我儿子,他在看我呢,这眼睛像我,大,有神,是我的种!”
  田氏看他是真的欢喜,不由破涕为笑,她本不是小鼻小眼爱怄气的人,也就没再跟他计较,嗔了他一眼道:“这么小的娃哪瞧得出来像谁。”
  “胡说!怎么看不出?我说像我就像我,这我儿子,哈哈,我儿子!快,让你二姑小姑看下。”他献宝似的把个娃儿又抱给简宁和田二嫂看,“看看,我儿子,哈哈,我有......有钱都给我儿子花。”
  “你都几个小子了?这人还真是转性了。”田二嫂笑道:“难不成你有钱就给你这一个儿子花?其余三个都去喝西北风啊?”
  “那哪成?都是我儿子,都能花。”
  简宁看他欢喜成这样,不由想着要是哪日她给丁有田生下一儿半女,不知他会不会和武队一样开心?
  “娘,舅舅。”三妞跑了来,跳着脚喊道:“我要看小妹妹,给我看下小妹妹。”
  “不是小妹妹,是小弟弟。”马福全矮下身子,“快看看舅舅的儿子,不许用手碰哦,他还太小,只能看。”
  “哇,我也要看。”二妞也跑了来。
  两小只好奇地看着在马福全怀里闭目大睡的小家伙。
  三妞:“他好丑。”
  “咦,这么说舅舅不喜欢你了,重说一遍。”
  三妞:“不丑,好看,和舅舅一样好看。”
  “这才对嘛,我儿子能不好看吗?随我,当然好看!”
  二妞:“不好看,就是丑!”
  “你懂个屁!”
  “你才懂个屁!”简宁毫不客气回怼道,还附赠一个大白眼,又问二妞三妞,“你们爹呢,哪去了?”
  二妞:“爹爹和田二伯伯在说话,我去叫爹爹。”
  三妞:“我也去。”
  “你别晃。”田二嫂给田氏头上裹好帕子,转头看马福全抱着孩子晃悠,忙出言制止,“娃儿都精着呢,你晃悠惯了,往后你抱着不晃他就哭,到时有你受的,快把娃儿给我。”
  “孩子名字取好没?”简宁问。
  “他尽给取的女娃儿名,男娃名一个没取。”田氏说着叹口气,“这三天的流水席省了。”
  “什么流水席?”马福全问。
  田氏:“不你自己说的,我要给你生个闺女,你要请全村人吃三天的流水席。”
  “哦,全村人就免了,不过满月酒还是要摆的,如今咱家不比从前,手头好歹算是有几个钱了,到时摆几桌热闹热闹。”他说罢,又看向简宁,“今儿给你嫂子接生辛苦了,口头表扬一次。”
  “这都说的啥怪词儿,敢情我没给你媳妇接生,我不辛苦是吧?”田二嫂打趣道。
  “你不自家人嘛,还用说啥客套话。”
  简宁眼一翻,还没来得及怼他,丁有田走了来,“原来我娘子是外人,亏得我几个娃还成天舅舅长舅舅短的叫着,明儿让他们全改口。”
  田氏“啪”在他背上打了下,“疯魔了不是,都说些啥浑话。”
  “嗨!我这嘴......我这是太兴奋了,莫怪莫怪。”马福全冲丁有田和简宁拱了拱手。
  田氏道:“高兴你也不能不给娃取名啊,快想想,取个啥名儿。”
  马福全想了想,“这小子,差点生在路上,就叫马路吧。”
  “你怎么不上天,跟太阳肩并肩啊?还马路,你干脆叫马路牙子!”简宁很是无语,马路,这什么烂名字?亏他想得出,和原来的马福全真是有得一比。
  田氏道:“加个小,叫马小路吧。”
  “不错,还是我媳妇厉害,就叫马小路。哈哈,我儿子有名了,小路,马小路,这名好。”他屁颠颠的又跑去逗他儿子,还不忘告诉田氏,“你的任务还没完成,还得攒劲给老子生个闺女才行,这是命令!”
  “这人真是越活越转去了。”田氏笑道:“这是我一人攒劲就能成的事啊?”
  丁有田打进来嘴角一直微勾着,这会听了田氏这话他不由拿眼去瞟简宁,不想简宁正好也朝他看过来,视线相撞,简宁别过头,微红了脸。
  两人带着二妞三妞从镖局出来,他又斜目看向简宁,头朝她微偏了下,轻声道:“你是不是也该攒劲了?”
  “不许冲我翻白眼,我这也是命令!”
  简宁轻嗤一声,“命令无效,你不是我的上司,他现在也不是,我谁的命令都不听,只听从我自己的心。”
  “那劳烦你问下你的心,有没有打算攒劲给我再添一个小子。”
  “你就那么想再当爹啊,如果再生个闺女怎么办?”
  “只要是你给我生的,闺女也是宝,和你一样,我都视若珍宝。”
  猝不及防,简宁又被狠狠感动到,有想要流泪的冲动,早在她被父母遗弃前她已不习惯流泪,也不知如今是因为做了四小只的娘,心变得柔软了,还是爱情让她情感变得细腻了。
  她抬手搭在额前,仰面装着看日光,把泪憋了回去,才转目看向丁有田,很认真地道:“我会攒劲的,但你要配合,我俩一起攒劲。”
  丁有田闻言咧嘴笑了。 第417章 心系百姓   简宁和丁有田带着二妞三妞在街上逛了一圈,发现凡卖百货的店铺基本都悬挂有她们扎的人偶,她打听了一下,西游记和三国里的人偶卖得最为火爆,单个价钱比卢淮安给她们的高出三倍。
  这些人偶之所以卖得好跟说书人的推广密不可分,几乎家家茶楼酒楼都有说书人在讲西游记和三国,一些酒楼为招揽食客还在门前挂出招幌,上书今日讲述西游记或三国第几章第几节,更有甚者还搞出有奖竞猜活动。
  主要是猜灯迷,谜底为书中人物名,猜中一个五十文,猜中五个免一顿饭钱,上限八人,即同行者八人以内包含八人全部免单。
  当然,店家会给出可点食谱,只要在食谱内的饭食都可点,但不包含酒水,只是做为一种招揽食客的噱头。
  茶楼书肆里也坐满各县各镇来的秀才,多数是所在地商人请来抄书的,这让前世是特警的简宁极为震撼,她不过是给孩子们解闷才讲了这些故事,没想到西游记和三国的产业链竟拉动了这个时空的gdp,让无数人都从中获了利。
  “说起来,这些人得感谢你,感谢刘叔,要不是当初你想到抄录下来卖给刘叔换酒曲配方,我是死活想不到的。而且我们自己也从中获了利,又帮助了更多的人,我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简宁对着丁有田笑道。
  “我也只是想到诓骗师父,可没想过要帮助更多的人,只怕......师父他老人家一早想到也看到了现在的情形,他老人家虽隐居乡野却仍心系百姓,这等胸怀实在令人钦佩。”
  两人不由都有些动容,也有些汗颜,当初他俩委实没想过这么远,只想着改善自家的生活,这格局这眼界和刘瞎子比起来实在无地自容。
  这也让丁有田起了去京城应试时,查访当年他师父蒙冤一事的前因后果,暗叹一声,他沉声道:“若有生之年不能为恩师洗清冤屈,那可真真是枉立于天地之间,亦愧对他老人家的悉心教导了!”
  “尽力便好,别有负担,刘叔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被他牵连。往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你做前一定得同我商量,不可一意孤行,更不能做以卵击石这样的蠢事。”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丁有田闻言执了简宁手,轻轻捏了捏,“你放心,前回府试那样的事我不会再做。薏帆兄说得对,首先要在其位才能更好的施展拳脚,有些锋芒当避则避,避其锋芒不等同退缩让步,而是为了等待时机将来一举击溃对方。”
  简宁点头,“凡事切记三思而后行,你只要记着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一家子人。”
  “勿须挂虑,我必谨记在心,总不叫你日夜为我提心吊胆就是。”
  “娘,我想要这个。”二妞三妞跑到一处卖头饰的摊前,两人手里拿着好几样花花绿绿的发珠发带,三妞挑出其中一串头珠,“娘,这个我想送给巧凤姐姐,她戴上一定好看。”
  “行,其他的你俩一人挑一样就好,阿蛮不是给你们送了好些头花,够你俩戴好几年的。”简宁不想让她们学会铺张浪费,更不想让她们以为家里有钱可以让她们为所欲为,养成坏习惯容易,将来改正就难了。
  二妞:“娘,给我自己的姐姐也挑一样可以吗?”
  “可以,但巧凤姐姐也是我们的家人,和姝儿是一样的。姝儿是你俩的姐姐,巧凤是你们和姝儿的大姐姐,知道吗?”
  两小只都点头,表示知道。
  逛一圈,差不多到了饭点,他们出来时答应了老六和晓玉回客栈吃饭,两人一人抱一个回了客栈。
  裴汐沅一行四人也在楼下大堂里用饭,他们进去时三妞看着他们那桌其中一人,忽指着那人道:“娘,沙和尚。”
  简宁捂她嘴已来不及,只得尴尬的冲那人点下头,笑了笑。
  “小娃儿,这可不是和尚,和尚头上是没有毛的,一根都没有。”雄二看眼巫师笑呵呵地道。
  简宁看那人发型有些像元朝人,头顶正中没有毛发,只两侧留有头发,雄二他们三个都是穿着宴朝服饰,只他一人穿着怪异,身上衣裳非僧非道,这也难怪三妞把他认做沙和尚,她扎的人偶沙和尚头顶是光溜溜的,只脑后有一圈头发。
  不过沙和尚给人的印象是憨厚木讷,此人却长着鹰钩鼻,面相看着很不善,被他扫上一眼简宁心里都感觉很不舒服。
  本来还想着再说上几句好话也没了心情,只对着雄二说了句,“你们慢慢吃。”随后就朝晓玉在布菜的那桌走去了,没再理会他们。
  吃过饭,简宁去了后院大宝房里,本想着给他收拾下房间,看看有没有要洗的衣裳,结果进去发现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所有衣服鞋袜都在箱子里叠放得整整齐齐,送她过来的老六笑道:“晓玉她娘天天帮他和小米打扫着,干净着呢。”
  “什么晓玉她娘,那是你岳母,叫声娘不委屈你。”
  “平素是叫娘来着,这不是和四嫂说起,怕叫娘把四嫂整迷糊了,还当我是说的那个娘呢。”
  “你那个娘能有这么贤惠?对了,你怎么不去陪你四哥说会话,跟着我来做什么?去陪他说会话吧。”
  老六笑着挠挠头,“并不是不愿陪四哥说话,只是四哥如今越发爱训斥人,一会又该为着童掌柜家的事唠叨我。”
  “你就不怕我告诉你四哥,你背后嚼他舌。”
  “四嫂从来不是多嘴多舌之人。”
  “人是会变的,许你四哥变得爱训人,就不许我变得爱传话?你果然还是向着你四哥。”
  “谁说的?我小六永远向着四嫂,打小我就知道全家只四嫂真心疼我护着我。”
  老六话音刚落,丁有田的声音在东屋廊下响起:“你打小干了多少蠢事,哪回不是你四哥我替你擦的屁股?如今只记着四嫂的好了,只向着你四嫂一人了是不?”
  看他进来,老六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我还有事都给忘了,我先忙去了。”
  他说完,扯飞腿跑了。 第418章 锁定目标   “四哥,四嫂。”老六跑了,晓玉来了,“我们去看下我姑,店里还请四哥四嫂暂时打理一下,可好?”
  “行,我们反正要等到大宝他们放学打过照面才走,你们去吧,不用惦记着店里的事,有我和你们四哥呢。”
  简宁和丁有田同着她过来前面客栈,交接完,老六他们走后她顺便翻了翻流水账,丁有田笑道:“怎的,你还查账担心他们昧了咱们的钱不成?”
  “胡说什么?”简宁眼一瞪,“我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不行啊?”
  “同你说笑呢,看你还急眼了,那眼珠子再瞪都要飞出来了。”
  “就瞪你,我乐意,我瞪死你!”
  他俩在柜台内说笑,裴汐沅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他俩一眼,简宁他们没来之前他已经向老六旁敲侧击打听过店外竹棚的事,装做很随意的问起为何要搭建一座竹棚在外头,有什么讲究?
  老六在张麻子酒楼做了好些年伙计,在这方面贼精,早被张麻子和其他老伙计带出来了,不管什么信息,看似有用无用,但凡客官想打听都不会轻易吐口,除非见到赏钱。
  就是见到赏钱,也要看客官想打听什么事,能不能赚这份赏钱,故而他在老六这一无所获。
  “去结账。”他示意雄二,又冲另一人丢了个眼色。
  结过账,裴汐沅和雄二还有巫师去了楼上,另一人朝店外去了,裴汐沅他们三个上楼后留了雄二在外头守着,他自己则和巫师进了房间。
  “将军,可是有了打算?”巫师问道,他已肯定了裴汐沅的直觉,并解释为这是裴汐沅身体里流着简宁的血液,才有的一种心灵感应。
  “他们乘坐马车来的,你脚程快,等他们走的时候你跟上去,看他们从哪来的,探明白了再回来报与我。”
  裴汐沅是个极谨慎的人,他们关上门用的是大月国的语言交流,但大宴朝会说月国语言的人不在少数,就好像他们月国人大多都会说大宴朝的汉语一个道理。
  不然他们在楼下大堂就能交流,没必要跑回楼上关起门来说。
  “好,要真能通过她找到南相黎妃知道了定会高兴,也不枉我们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黎妃是裴汐沅的母亲,大宴国人,是月皇众多妃嫔中的一位,也是最不受宠的,早被月皇淡忘。如今因着裴汐沅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才渐渐又被月皇待见。
  巫师索文正是黎妃引荐给裴汐沅的,他的巫力在月国不算很强大的那种,但他对黎妃和裴汐沅极为忠心。裴汐沅极会识人用人,且是个野心勃勃之人,自入了月皇的眼,便起了夺位之心。
  但大皇子不但深受月皇宠爱身边还有众多的能人异士,前回因他在竹岭县官窑高价竞购回去的寿礼讨了月皇的欢心,大皇子对他起了杀心。事关儿子性命,黎妃忧思之下忽忆起南相,遂跟裴汐沅提及让他前来大宴国寻访南洋子。
  并告知,他要想登上大位,只有大宴国的南相能助他得偿所愿。
  索文正退下后,裴汐沅自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这是临来前他母亲黎妃交付给他的,声称见到南相只要拿出此物南相定能应他所求。
  早在裴汐沅头回入中原替月皇搜寻寿礼时,他手下的人就打探到大宴国的太子和雍王也在找寻南洋子,而且听说是在达州郡一带,他这才一路寻访打探到了津县。
  此刻,他默默转着手上玉扳指,脑中忽浮现刘瞎子的影像,那回在竹岭县他就觉着刘瞎子不简单,于不动声色间便出手教训了雄二和他身边另一名手下。
  难道是他?
  裴汐沅又自怀中摸出一幅画像,久久盯着画中人,看着看着,画中人的眼睛和他脑海中的刘瞎子重合了。
  他收起画像和扳指,开门敲开了斜对面的房间,雄二袒胸露腹拿把大蒲扇过来开了门,“去把索文正叫来,我有话说。”
  “是,将军。”
  雄二把索文正叫来后,裴汐沅问雄二,“可还记得前回在竹岭县,暗中使手脚打得你双膝跪地的那位老者么?”
  他这突然一问把雄二给问懵了,脑中一片空白。
  雄二是个实诚人,摇摇头,“竟无半点印象了,不过再见到,应当认得出。”
  “将军可是想到什么,不然何以有此一问?”索文正道。
  裴汐沅自怀中拿出画像,展开后,告知雄二,“你只盯着画中人眼睛看,看能否忆起一点?”
  雄二歪着脑袋左看右看,挠挠头,“属下愚笨,还请将军见谅。”
  “罢了。”裴汐沅卷起画像,随后对他二人道:“一会他们若是走时,巫师跟着他们先行,沿途留下印记,我们尾随其后跟上去,我已知我们要寻访之人和他们是一路的。只要跟着他们,定能找到南相。”
  大宝和马小米申时二刻才到家,大宝知道今天是二妞三妞的生日,也料定他爹娘多半会来,两人居然还给两位小妞买了生日礼物。
  “你俩哪来的钱买这些?”虽然都是不值钱的玩意,所费不过几文钱,简宁还是问了下,以为是老六背着他们给他俩的钱。
  小孩子有吃有喝还是不要给零用钱的好,以免养成坏习惯。
  “我俩自己挣的。”马小米一脸骄傲,“我们和陈祈年放学后去酒楼猜谜语,都是我们猜中了攒下来的。大宝猜得比我多,陈祈年一个都没猜中过,他没听过那些故事。”
  “小孩子还是要以学习为主,以后不可以再去了,放学了早些回来,别让我们为你们担心。”
  大宝点头,“知道了,娘不用担心,我们二回不再去就是。”
  “嗯,爹跟娘不在你身边,照顾好自己,也别让你六叔六婶为你多费心。”简宁说罢,告诉马小米,“你娘给你们生了个小弟弟,一会你要不要跟我们过去看看?”
  “啊,是小弟弟啊?不是小妹妹吗?那我现在就过去看下,我跑着去。”他说完,撒腿就跑了。
  大宝:“娘,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一会你和小米你俩自己回来,娘和爹爹带着妹妹们就回去了。”
  丁三爷赶着马车出发后,索文正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第419章 人牙吊坠   简宁他们看过田氏,说了会话,又叮嘱大宝几句,便打道回府。
  一只绿蜻蜓不知何时飞来,落在马车顶棚边缘上,靠着这只蜻蜓索文正在简宁他们到家后,不到半个时辰也步行到了丁家村。
  在大月国巫力强大的巫师,是不屑于用蛊术追踪的。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大月国巫蛊不分家,但后来巫师渐凌驾于蛊师之上,且慢慢瞧不上蛊师,认为他们搞的蛊虫什么的上不得台面,就好像中原大陆的名门正派瞧不上邪门歪道一样。
  很多巫师一边批判蛊师一边又沿用着蛊虫追踪术,只是不针对人来下蛊,似乎这样就不算下作,做着自欺欺人的勾当。
  索文正也是这一类人中的一员。他戴个斗笠一路追踪到简宁家的山坡下,屠婆子出来赶鸡回家,看见来了个生人在山坡下转悠,瞟了几眼,上前不带好气地问道:“喂,干啥的?跟这瞎转啥?”
  “过路的,口渴,想找户人家讨口水喝。”索文正拉低了斗笠,沉声道。
  “遮遮掩掩的干啥?”屠婆子头一低,撩起眼皮朝他瞅了瞅,嘴一撇,“一看就不像好人,没水给你喝。想喝水,去河边头,管够。”
  说罢,她朝河边方向指指,随后甩着两手,哟嗬哟嗬的把散养在外的鸡往自家赶去了。
  剩下索文正在暮色中凌乱。
  赶了老远的路,他是真的口渴想讨口水喝,招谁惹谁了?鹰钩鼻爹娘给的,怪他咯?
  屠婆子把几只鸡撵进院子后,又回头瞅眼索文正,再往简宁家看了看,拉上院门扭身屁颠颠的朝简宁家去了。
  她得去给简宁报信,告诉她有个坏家伙鬼鬼祟祟的在山坡下朝她家打望,三狗子如今顶替田氏在简宁的酒坊帮工,简宁这是在帮衬她儿呢,她可不能知恩不报。
  屠婆子这思想觉悟要搁在六七十年代,绝逼是个又红又专的居委会大妈,她跑来绘声绘色的跟简宁描述一番,却唯独忘了提鹰钩鼻,她要提了简宁没准能想到索文正头上。她同着屠婆子出来一看,索文正已没了踪影。
  “咦,方才明明还在这,打个屁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总之不是啥好东西,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警醒着点便是。”
  简宁应着好,只当是耿将军又派了什么杀手来,谢过屠婆子,又硬塞了一斤多酒给她。送走屠婆子,简宁立即找来二妞三妞,警告她俩不许出家里院门,并让巧凤看着她俩,连医馆都不许她俩去。
  跟着简宁又给马福全发送信息,问他大宝还在不在他那儿?要是回了客栈,让他过去把大宝和马小米都接回镖局住几天,另外上学放学也拜托他接送一下。
  [还有,把这事告诉大宝,好让他有个防范意识。]
  想想,还是不放心,简宁又特意叮嘱马福全道。
  [好,你也别太紧张,没准真是个过路的。]
  马福全嘴上劝着简宁别紧张,转念想想自家还有两个小崽子,夜里独自住在一边也是不放心。
  [这几天晚上让小麦小豆歇你那吧。]
  [行,东屋空着,我让他俩搬过来住。]
  原本大宝去了县里就读,简宁曾想让巧凤搬来东屋住,巧凤说大宝休沐时回来要住,她和大妞一个床睡惯了,不愿搬。大妞她们几个也不想让她搬,她就和她们几个一直还住在西屋,东屋就正好给马小麦哥俩住。
  结果,马小麦不愿意。
  “我姥说了,家里要住人才行,没人住山精树怪就会给我们家房子霸占了。到时等我娘带着小弟弟回来住就会生病。”
  巧凤反驳道:“破庙长年空着,没人住,我和我爷搬进去也没看生病。你姥说得不准,我看你是不识好歹,师父让你们来住你还摆架子,哼!”
  “那,那好吧。”马小麦想也没想就妥协了,“我和我弟晚上就住师父这了。”
  简宁道:“就住这几天,看看情况再说,等确定没事了你再领着你弟回去住。”
  夕阳西下,河面被霞光染成了金色,仿如一匹流动的绸布,在远处若隐若现的农舍和树木掩映下,构成了一幅绝美的黄昏图画。
  梅香卷着衣袖蹲在一块大青石上漂洗着衣裳,她日日盼着京城来信望眼欲穿,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心里把耿将军骂了个狗血淋头。
  正骂着怨着呢,听到身侧传来脚步声,她扭头看了眼,来的是索文正。他还真按着屠婆子指的路来了河边喝水。
  梅香暗啐口。
  以为是过路的,索文正目不斜视打她边上过,走去上游寻个落脚点,弯腰掬起一捧水喝了几大口。
  天气炎热,河水都是热的,他想脱去衣裳跳进河里凉爽一下,不由朝梅香那边看去。原想看下她还有多久洗完,不想这一眼看过去,看到梅香脖子上挂着一颗像是牙齿做成的吊坠,牙齿用线缠绕着,随着她两臂的幅度晃来荡去。
  索文正看直了眼。
  感觉到他的视线,梅香侧目往他这边瞟眼,匆匆拧干衣裳,搁进木盆里,端起木盆抵在腰上就准备走。
  十四五岁花季一样的女孩,被陈磊个傻子搓磨得早没了从前的心气儿。
  “姑娘,请留步!”索文正追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你要干啥?这附近都住有人家,我只要喊一嗓子就有人来。”
  “姑娘莫怕,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下姑娘。”他指指她脖子上的吊坠,“姑娘此物从何而来?”
  梅香见他一脸凶相,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脖子上的吊坠,忙把吊坠塞进衣裳内,“跟你何干?快些让开!”
  索文正退了一步,“听姑娘口音并非本地人,敢问可是京城人氏?”
  听他提到京城梅香一下激动坏了,颤声道:“我叫梅香,我家住在京城猫耳朵巷,是有人让你给我捎来了我爹娘的书信对吗?”
  爹娘?索文正皱下眉头,接着道:“可否先把你那吊坠给我看下?” 第420章 有事未禀   梅香极不耐烦地摘下吊坠,她急于拿到书信,找个人看了好知道她爹娘是否答应给她赎身,把吊坠递过去嘴里抱怨道:“一颗牙齿做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有啥好看,你快些把书信给我才是正经。”
  索文正也不搭话,拿过牙齿细细看了下,牙齿用马尾捻的线缠绕着,牙齿上还刻有一个心形图案。他眼皮跳了下,继而问梅香,“这吊坠是你的?”
  “这不废话吗?”梅香一把夺回吊坠,“我打小挂着的,我爹说是一得道高僧送与我的,说是我有大富大贵的命,但须得佩戴这个吊坠压着邪气方可安享富贵。
  “如今我都落到这步田地了,想来这劳什子没屁用。”
  她说着扬手欲甩进河里。
  ”使不得!”索文正忙出言阻止,他单手横于胸前对着梅香鞠了一躬,“敢问姑娘,令尊可是生于正月初三丑时四刻?”
  “是我爹娘跟你说的?那他们有没有托你给我捎来赎身银?”梅香太渴望脱离陈磊那个大傻子,她早不肖想嫁给丁有田,也不再奢望荣华富贵,一心只巴望着快点脱离此地。
  按她所想,她八岁多就被爹娘卖到霍府,那些年挣的月钱都给了家里,此番把她赎回去爹娘也不亏的,哪怕再把她卖去京城高门大户做个丫鬟或给人当个小妾,于爹娘只有得赚没有赔的,于她自己怎样也强过在这山沟沟里和个傻子过上一辈子。
  梅香年龄虽不大,到底是京城太傅府上出来的,见识还是有,为免怀上傻子的种,她一直偷偷服用避子汤,用的还是上回耿将军给她的半块碎银。
  “要是我爹娘一时凑不到钱也无事,顶多我再忍耐些时日,只要他们有心把我赎回去就成。”
  梅香也是昏了头,要么就是被陈磊给打傻了,也不想想,姑且不论那人是否真帮她给她爹娘捎去了口信。就算真捎去了,她爹娘又怎会轻易把银子交付一个陌生人给她捎过来?
  索文正又单手横于胸前,向她鞠了一躬,随后道:“好好收着吊坠,那高僧没说错,姑娘是大富大贵的命,我很快会再来找你。”
  说罢,他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他背影,梅香摊开手掌,看了看手中吊坠,一头雾水。
  不过她听明白了两句话,走的这人说她真有大富大贵的命,且很快会再来找她,不管可不可信她心里还是燃起了希望,回去脚步都轻快了。
  打简宁家的山坡下过时,听到二妞三妞和马小豆的笑闹声,她眼一斜,呸的啐了口,发狠想着等她富贵了定要来打他们的脸,找他们的麻烦。
  却不想她呸的声音大了点,惊动了毛球,它冲过来见是梅香,龇牙朝她叫了几声,听去很是凶悍,把她唬了一跳。
  毛球心情正不好呢,简宁今儿本是要带他去县里的,但它被白眉忽悠去了池塘迎接守了一夜的果果回家,简宁他们出发时没看到它想着下回送去也是一样,没等它直接就走了。
  白眉报复心强,毛球不想惹它,果果它又打不过,也不知道白眉和果果什么时候由相杀变成了相爱,连带着秋哥都在果果那失宠了。
  谁它都惹不起,它的几个兄弟姐妹又都承欢于它们各自的小主人膝下,无暇抚慰它的失意,郁闷之下它只能自己溜达出来,躲在一旁默默平复一下心情。
  龇了梅香一顿,得到发泄,它心情果然好多了,昂头拖着大尾巴迈着优雅的猫步回家了。
  如今不仅毛球走路像果果,元宝和招财进宝个个都像果果教出来的,全部毕业于一个学院。
  “毛球,过来,来我这,给你肉肉吃。”巧凤从灶屋出来手里拿个碗,装着满满一碗生肉,有鸡头鸡屁股,还有去掉鱼刺的鱼肉。
  她站在廊上冲毛球招手,她一喊毛球,马小麦跟着也朝毛球冲过来,一把抱起了它。
  “大哥,我也要抱毛球,我也要抱。”马小豆是个见人拉屎屁眼子痒的人,见状也跑了过来,争着抢着要抱它。
  幸福来得太快,毛球却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简宁过来也在它背上摸了摸,“过两天等小麦他们的爹回来,再让他送你去县城给宝儿做伴。”
  大宝去县里读书时就想带上它,简宁因着没跟田晓玉打过招呼,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些小家伙,也就暂没让大宝带去。
  “姑,让毛球给我做伴吧,我喜欢毛球,我来养它好不好?”马小豆抱着毛球不舍得撒手了,虽然他觉得毛球不如马千金好看,可有个玩伴总比没有要强。
  马小豆话音刚落,毛球蹭一下挣脱他跳到了地上,甩下尾巴,心情大好的叼出鸡头啃起来。
  “它不喜欢跟着你,不跟就算了,让爹爹带它去县城,让它去陪大宝和小米。”
  马小麦这么说了,马小豆再不乐意也不跟他犟,而且他一向是个没气性的人,不用别人哄自己一会就又欢天喜地了。
  简宁这边做好饭菜端上桌时,那边索文正也在镇上和裴汐沅他们几个会合了。
  几人去了张麻子酒楼,要了个雅间,店小二上来点菜时,问到酒水,索文正心里一动,想起在简宁家山坡下嗅到的酒香,他刚朝丁贤村方向指了下,还没问出口,店小二“噢”了声,“客官是想问本店有没有丁贤村简娘子家酿的云山翠酒吧?”
  听他提到简娘子,雄二忙道:“简娘子家还酿酒?”
  “那可不是,简娘子酿的酒那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要不要来一坛,五斤装的云山翠?”
  裴汐沅点头,“来一坛。”
  店小二腰一躬,“得嘞,几位爷稍候,酒菜马上上。”
  “楼上二号雅座云山翠一坛,五斤装~”店小二边下楼边大声拖长声音唱了声诺。
  等上菜的功夫,索文正想起梅香这事,起身对着裴汐沅行了一礼,“将军,属下这有一事还未及禀报。”
  裴汐沅眉一挑,“哦,何事? 第421章 目无尊长   “将军可还记得临行前黎妃娘娘叮嘱的另一件事?”
  裴汐沅闻言面色一沉,“有眉目了?”
  “说来也是巧。”索文正把遇到梅香,以及梅香脖子上自小佩戴的牙齿吊坠这事,跟他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这么说她极有可能是我的侄女,我那同母异父的兄长还健在,仍居住在大宴国的京城里?”
  “中间若没出差错,应该是。”
  裴汐沅打小不被纯大月国血统的其他皇子看起,同样,他内心也看不起大宴国的人,这是社会狼性斗争功利主义关系决定的人性。
  就好比被歧视的弱势群体,同样会歧视其他弱势群体一个道理。
  但裴汐沅又选择性的把自己的母亲黎妃规避在外,他也是此番二入中原前来寻访南相,临行之前他母亲才告知自己的过往旧事,叮嘱他尽可能的打探一下他的兄长是否还健在。
  “既是我的侄女,过得不如意,少不得要去看望一下。顺便问下我那兄长的近况,也算对我母妃有个交代。”
  裴汐沅淡淡道。
  酒菜上齐,店小二揭开坛口封布,索文正俯身嗅了下,“没错,正是这酒。”他抱起酒坛,也不用店小二斟酒,自个先给裴汐沅倒上一杯,再是自己,随后才把酒坛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给雄二和另一人倒满酒后,道声酒菜上齐各位爷慢用,却立于边上没有要走的意思。裴汐沅给雄二递个眼色,雄二自怀里摸出一小锭碎银抛给店小二。
  “谢爷打赏。”店小二喜笑颜开,冲裴汐沅哈下腰,揣上赏银欢天喜地自去了。
  “这些个南蛮子。”雄二摇摇头,“哪像我们大月国的人直来直去,想啥说啥,非得跟这杵着,等着你打赏,心眼真他娘的多。”
  裴汐沅端杯轻嗅了嗅,尔后唇角微牵,扯出一丝笑。他虽瞧不上大宴国的人,然不可否认,大宴国的人在吃穿用度上比他们大月国的人讲究。且行军打仗,对手若是大宴国的人,单靠勇猛是行不通的。
  南蛮子历来狡诈,诡计多端,他听一些老将说过,同南蛮子打仗得擅用谋略。
  其实何止是行军打仗要用到谋略,他知道南蛮子有句话叫兵不血刃,他想取大皇子而代之,又苦于没有良策。且大皇子麾下除去能征善战的众多武将之外,还网罗有不少大宴国的谋士,今对方起心要将他除之而后快,他只怕防不胜防,这也是他为什么一边瞧不上大宴国的人,一边又要来寻访南相的原因。
  “嗯,这酒不错。”他浅尝一口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索文正是个极好酒的,他连连点头,深为赞同,“南蛮子地大物博,有些东西确是比我们大月国的要好上数倍。”
  “她既开的酒坊,自然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今儿我有些乏了,明儿你带路去看看,她能酿出来这等美酒,没道理我们大月国人酿不出。”
  月皇也是极好酒的,裴汐沅打定主意订个上千斤酒运回大月国,一则孝敬他父皇,二则让人研制一下酒曲配方。
  酿酒嘛,无非就是粮食和水,他不信大宴国人能酿出来的美酒,他们大月国人酿不出。
  这晚,他们在张麻子这喝了两坛酒,找家客栈歇下后,第二日酒喝多后劲大,起迟了,临近中午又去张麻子那用过中饭才动身前往丁贤村。
  到后,打探到梅香住处,几人先去了族学,刚找到祠堂就听到惊叫哭喊声,紧接着看到梅香披头散发跑了过来。
  “救命!救命啊!”梅香跑过来乍看到他们几个,稍愣一下,认出索文正,忙跑到他身后连声哭道:“他又要打我救救我,救救我......”
  傻大个陈磊举着个木棒追了过来,看到梅香躲在索文正身后,他头一歪,手中木棒指向索文正,随后又朝他们几个面前点了下,“好、好你个小猖妇,背、背着我找、找了这么多个野汉子,看我不打死你!”
  他两手举高木棒冲了过来,没等他近身,雄二飞起一脚将他踹得直直飞了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
  屁股都快摔成两瓣,疼得他蹬着两腿哇哇大哭起来,嘴里还哭喊着:“快来看、看啊,野汉子打家汉子了!呜呜呜......”
  “你们是什么人?干嘛欺负一个傻子?”马小麦飞奔而至,大妞和马小豆也跑了过来,他们几个来上学,恰好看到方才这一幕。
  “是傻子要打我,你少管闲事。”梅香自索文正身后探出头,“他打我你们不管,现在跑出来管闲事了,死一边去!”
  梅香额头破了,眼角也乌青一片,大中午的,傻子就想扑倒她成就好事,她不干,拼死反抗了几下,就让傻子给揍了。
  她越想越气,脚一跺,也哭上了。
  “那也不能打傻子,你这么大个人,欺负一个傻子要不要脸?”大妞指着雄二骂道。
  “我要不出手,他那一棒子照我额头扑下来我还有命在?小姑娘,你可不能不讲理。”雄二先还以为陈磊是个有些儿愚笨的莽夫,没想到确是个大傻子,心里自觉理亏,又被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嘴上虽在辩解,一张老脸却微红了。
  “小麦兄弟,揍、揍他!”陈磊喊罢,又扯起嗓子嚎叫,“爹啊,你儿子快、快被人打死了!老陈、陈家要绝、绝后了!”
  族长和陈夫子听到动静先后赶来,“咋回事?”族长目光扫过裴汐沅等人,“几位客从何来,来我们丁贤村有何贵干?”
  裴汐沅双手负于身后,面无表情地侧目瞥眼梅香,继而对着族长冷声道:“我等来寻这位姑娘,有事求证,敢问你又是何人?”
  “哼,岂有此理,面对长者如此倨傲,这般目无尊长,想必定非我中原一族,你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为何打伤我儿?”陈夫子没等族长发话抢先开口道。
  裴汐沅见他身着长衫,又见马小麦几个背着书包,料想他是此地学堂里的夫子,因不屑于和个穷酸夫子争嘴论长短,他鼻孔朝天,给陈夫子来了个不理不睬。
  雄二和索文正他们三个同陈夫子理论起来,此时前来的学堂娃儿和村民也越聚越多,双方七嘴八舌争执起来,跟着大妞他们几个来的白眉默默看会,展翅飞回去给简宁报信去了。 第422章 赔礼道歉   天气炎热,秋哥对待工作的积极性不像过去那么高涨,干劲十足,所以简宁只让它上午干活,下午都是自己上。
  但秋哥是个爱热闹的,以前田氏在的时候,它最喜欢听田氏和常氏讲些家长里短的八卦。现在田氏不在,还有常氏和翠姑,还有简宁。
  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八卦属性,简宁也不例外。从前因为工作关系她身边多是男性同胞,她还没发现自己这一属性,加上以前又是姑娘身,如今则不同。偶尔她们东家长西家短说得热闹时她也会参与进来,说上几句。
  秋哥和白眉,做为一鸦一蛇居然听得津津有味,尤其白眉,简宁她们几个说得咯咯笑时它也会呱呱叫上几声,有时兴奋了还拖着翅膀在廊上来回跑上几圈。且还添了个恶习,整天蹿东家跑西家,听到什么回来都学给简宁听。
  简直是个十足的小八婆!
  这不,它从祠堂飞回来落在盘在廊上的秋哥身上,歪着小脑袋冲简宁不停喊道:“坏人,姝儿,坏人,姝儿......”
  简宁一听,立即唤过秋哥,她还当大妞被耿将军派的人劫持了,青天白日的怎么敢,她还一个劲的懊恼自己大意了,以为去族学不会有事,一路自责跟着白眉跑去学堂才发现虚惊一场。
  “女菩萨来了,太好了。”雄二看到她像看到救星,忙指着她对围观村民道:“女菩萨救过我家公子性命,我们不是恶人,真不是。”
  裴汐沅看到简宁前来也暗吁口气,他们四个被一群妇孺团团围住,有几个小娃儿还冲他们吐口水,要不是雄二替他挡了一下,一个妇人从她娃儿鼻子上撸下的大黄鼻涕就甩他衣衫上了。
  这个村子里的青壮男人都下地去了,他们四个被群妇孺围住,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赢,正无计可施,简宁来了可不是来了救星。
  “怎么回事?”简宁问雄二。
  “娘!”大妞指指雄二,抢着告诉她,“陈磊哥哥打梅香姐姐,这个大叔一脚踢飞了陈磊哥哥,然后族长爷爷和夫子都来了,这个叔叔......”她又指向裴汐沅,“他在族长爷爷和夫子面前失了礼数,婶子大娘们才生气骂了他们。”
  “是这样吗?”简宁瞪着裴汐沅,语气不算好,也算不上坏,但裴汐沅听着却觉她语气不善,带有咄咄逼人的气势。
  他好赖是月国的七皇子,即便从前不受月皇看重,还受其他皇子轻视排挤,可也从没被月国民众包括他手下将士如此逼问过。
  心中不悦,他刚舒展几分的眉头重又拧上了。
  “女菩萨,我家公子向来是这性子,并非有意冒犯,咱们也不是头回打交道。”雄二见势不妙忙打起圆场,“我等来寻这位姑娘,有重要的事要问她,正巧看到她挨打,打她的这人手拿木棒还欲打我等几人,我这才出手踹了他一脚。”
  他指了下陈磊,“我雄二从不说虚言,你若不信可问这位小哥还有这个女娃儿。”
  他又指下马小麦和大妞。
  “你同她说这些没用,她不会帮你们说话的,她可不是什么好人,我有今日全拜她所赐。”梅香忍不住跳出来,白了简宁一眼道。
  简宁斜目往她面上一扫,她吓得缩缩脖子,不敢再吱声。
  裴汐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面上又冷了几分。
  简宁知道雄二是实诚人,马小麦又补充了几句,事情经过她大致了解了,她也不看裴汐沅只对着雄二道:“我们中原是礼仪之邦,尊老爱幼是做人最起码的品德,你们对族长和夫子无礼,无异犯了众怒。梅香嫁到我们丁贤村,她就是我们丁贤村的人,你们要向她打听事情没有族长和她公公陈夫子点头,怕是什么都打听不了,该如何做你们自己看着办。”
  裴汐沅的傲慢令简宁极为不喜,她倒不是有意为难他,只是今天这事他不赔礼善罢不了,族长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德高望众,陈夫子又是教村里娃儿读书识字的,村民对他同样敬重,他们几个对他俩不敬村民自然不干。
  反正路指给他们了,他们爱走不走,不走还想向梅香打听事情可没那么容易,真闹起来,下地的村民都赶了来,一旦把事情闹大,传到县衙府衙,他们身为月国人在大宴国的土地上滋事,这就不是普通事件,而是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件了。
  简宁能想到这点,裴汐沅自然也能想到,大皇子正要找他把柄,若因他引起两国纠纷岂不落了大皇子口实?送羊入了虎口。
  “我替我家公子向两位老人家赔个礼。”雄二说着欲拱手鞠躬,简宁道:“你替他赔礼认错,那从今往后是不是也能替他吃饭睡觉?”
  雄二闻言僵在了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将军。”索文正凑近裴汐沅耳畔,轻声道:“南蛮子有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莫不如......”
  他话未说完,裴汐沅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随既上前一步,拱手冲族长和陈夫子各揖了一礼,朗声道:“适才确是在下失了礼,若冲撞了二位老人家,晚辈这里给你们二位赔礼了。”
  族长无非是要个面子,否则往后何以服众?加之他原本也是较为宽厚之人,当下也就不再计较。
  陈夫子因着族长都不计较了,他也无多话可说,自赶着马小麦他们去了学堂,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屠婆子这时也闻讯赶了来,看到索文正立时便跟简宁咬上耳朵,简宁这才知道昨儿搞错了,还当是耿将军阴魂不散又找了来。
  不过简宁还是好奇这些月国人找梅香打听什么事?她瞟眼落在树上的白眉,抿唇笑了笑,有白眉这个小八婆在,一会她只要用灵泉水就能引诱它,断断续续把听到的完整讲述个大概。
  她叫上二妞三妞准备回去了,这两个小家伙被她关了一上午,在她随白眉来时也偷偷跟了来,她领着她们两个正要走,裴汐沅出声叫住了她。
  “且慢,请留步!” 第423章 打架奉陪   他让简宁留步简宁还真就留步了,一会想叫她走可没那么容易,虽然她不知道这几人和梅香能扯上什么关系,但她不得不防着梅香,这丫头人小鬼大不是什么好鸟。
  “有何指教?”她故意问道,摆出一副极不情愿留下来的样子。
  族长本来往祠堂走了,听到他叫简宁留步也打了转身。
  一些村民看族长打了转身也停下观望。
  裴汐沅看眼梅香道:“既然她说她落到这般田地拜你所赐,你便暂不能走。”
  “啥?”简宁气笑了。
  她方才没听错吧?他一个月国人,在大宴国的土地上,在丁贤村她的一亩三分地上,居然限制起她的人身自由来。
  简直可笑至极!
  “我若一定要走呢?”简宁沉下脸。
  “女菩萨别误会。”雄二赶紧指指梅香道:“这位姑娘极有可能是我家公子的亲侄女。”
  他此言一出,简宁和梅香同时“啊”了声。
  裴汐沅一身富家公子打扮,梅香又是太傅府上出来的人,岂能看不出他身份贵重?还别说,她定睛瞅瞅裴汐沅才发现,他和自己爹爹还真有些儿挂相。
  “叔叔,你一准是我叔叔,这眼睛鼻子嘴巴和我爹爹像极了,我爹爹常念叨起叔叔,说是自小被人拐子给拐走了,不想今儿竟让我……”
  “闭嘴!”裴汐沅面色一沉。
  什么人拐子,一派胡言。
  “你先别急着叫叔叔,待证实你果真是我侄女,往后这声叔叔有得你叫的。且把那吊坠拿来我看看。”
  梅香忙背转身自脖子上摘下吊坠,双手递了过去,又剜眼简宁,神情很是得意,亲都还没认呢先告上状,“这乡下婆子最是见不得我好,就是她使坏唆使我家公子将我嫁与了一个傻子!”
  乡下婆子?
  简宁还没发飙二妞三妞不干了,三妞一声怒吼:“你才乡下婆子!”她跟枚炮弹似的冲过去照梅香肚子就是几拳。
  二妞直接一口口水吐在梅香襦裙上。
  梅香一声惊叫,她一向讨厌二妞,扬手想打她,二妞早拉着三妞跑回简宁身边。
  简宁揉揉额角,这两个小东西,呃,算了,自家的娃,回家再教训不迟。虽说是为护着她,可朝人吐口水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没办法,乡下孩子多数这样,看来不能再放养,俩娃整天到处蹿,这样下去可不行。
  “你爹真是生于戊寅年正月初三丑时四刻?”裴汐沅仔细看过那枚人齿吊坠,和他母妃说的一般无二。
  临行前,他母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和他说了这事,当时索文正也在边上,他母妃并未避着索文正,想来索文正一早便知他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兄长。
  他把人齿吊坠给了索文正,“先好生收着。”
  “这可不成。”梅香道:“这是我打小挂着的,我爹叮嘱过不可遗失,关乎我一生的荣华富贵。”
  裴汐沅眼眸一暗,“你就这么在乎荣华富贵?”
  梅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吗?谁不想荣华富贵,谁又跟荣花富贵有仇?眼前这人若真是她叔叔,看这穿戴自己过得滋润可他们一家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她八岁多就被卖到霍府为奴,不知挨了管事婆子多少打骂。
  如今还被迫嫁与一个傻子,天天挨打受搓磨,想到伤心处她眼泪一下都快掉下来。
  “罢了!你还未告诉我你爹是哪年生人?”裴汐沅看她眼圈红了,皱下眉头道。
  “我不知什么戊寅年,只知道我爹是永平二年生的,正月初三丑时四刻。因我也是正月初三生的,只不过是寅时五刻生的。”
  民间有个传说,寅时是日与月的交替之际,据说寅时出生的人通常被认为是天生的富贵命,梅香打小就听她爹娘这般告知她,要不然她也不能一直做着这样的富贵梦。
  永平二年就是戊寅年,虽然还没看到梅香她爹本人,无法确知她爹到底是不是自己兄长,但人齿吊坠并不是啥值钱的物件,若不是和身世有关谁会传给子女收藏着?
  既然梅香有可能是自己的侄女,裴汐沅就不能坐视不理,任她和个傻子过一辈子。
  他视线朝躲在族长身后的陈磊看去,陈磊害怕雄二不敢拢边,看见梅香一直和他们几个待在一处他心里很是生气,但又不知该怎么办。
  “我要带她走,你去同他说清楚,该给多少银两让他尽管开口。”裴汐沅这话是对着简宁说的,在他想来梅香说是简宁害她嫁给傻子的,自然这事该落到简宁头上。
  简宁轻嗤一声,“可笑,我又不是她爹娘。”
  关她屁事,简宁觉着这裴汐沅脑子多半有坑,别说他只是一个月国的皇子,就是大宴朝的皇子又如何?
  雍王还是受宠的皇子,照样被她打得没脾气还被禁了足,虽说是靠着刘瞎子的计谋躲过一劫,但这也是她的人脉,古往今来有几个单枪匹马凭一己之力真能闯荡天下的?
  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惹急了这月国皇子她照揍不误,要不是看在他们住过自家客栈,挣过他们的钱,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她才勉强忍了这口气。
  简宁牵上二妞三妞欲走,索文正身形一动,拦住她们的去路。
  “你怎敢无视将军之令?”他目露凶光,低声道。
  “将军?你有没搞错,他是你们的将军可不是我们的,想打架是吧?来啊,我奉陪!”
  简宁一手一个将二妞三妞朝族长那边抛去,两个小家伙跟着她习武已久,像两只灵巧的小燕子般在空中几个翻滚,一前一后稳稳落至族长身侧。
  陈磊见状,“哇”的一声拍手欢呼,“好厉害,两个小妹妹我,我保护你们,快躲到我身后,快!”
  他忙上前要扯她俩。
  “我们不用你保护。”二妞牵起三妞,她们还要看娘打架呢。
  “来福家的,去地里把人都叫回来,我看谁敢在我们村撒野!”族长脸一垮,高声冲着一妇人喊道。
  那妇人应着忙不迭地去后,白眉也悄无声息飞回去了。 第424章 放猫咬你   事情一下演变成这样令裴汐沅始料未及,但他更惊诧的是简宁和二妞三妞,他只知道简宁医术了得,没想到她还是个练家子,从她那两娃便能看出是打小跟着她练过功的。
  裴汐沅可没想过要把事情闹僵,他对简宁也没恶意,只是他压根不懂得如何跟他身边以外的人打交道。雄二跟着他的时间是几人里最长的,知道他没想拿简宁怎么样,又见索文正和简宁都拉开架势剑拔弩张准备动手了,忙冲过去阻止。
  他习惯性的单手横于胸前给简宁行了一礼,没等他开口围观村民中有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幼时跟着大人逃难来到丁贤村的,一见之下嚷嚷了出来,“月国人,他们是月国的,不是我们宴朝人。”
  “陈夫子果然没说错,他们是蛮夷,怪道目无尊长!”
  村民骚动起来,纷纷向简宁这边靠拢过来,雄二挥着双臂不停喊着:“我们没有恶意,相信我,我们不是来找事的!”
  裴汐沅冲索文正摆了下手,示意他退下,尔后抱拳冲着族长拱拱手,“听闻你们中原有句话,来者是客,你们就是这般对待客人的么?”
  “请来的才是客,不请自来的算哪门子的客?”族长语气很硬扎,他这族长不是白给的,太傅还在时他同着里正常听太傅谈古论今,虽然太傅大多时候同他们讲的都是历朝历代庄户人家的事,听多了,再加上他自己做族长这些年感悟到的,他深谙出一个道理。
  人哪,你强他便弱,你弱他便强。
  他身后有众多族人支撑着他怕个鸟!
  何况他们丁贤村已不比从前,如今可是在皇上跟前都挂了号的,这都是丁老四两口子的功劳,也是他任族长期间最大的荣光。
  任何人和老四夫妇为敌就是和他们全村人为敌,这是族长和里正私下早商定好的!
  区区一个族长这么硬的口气,再次出乎裴汐沅的意料,他心暗一沉,要是大宴国个个村子如此还真是让人头疼。
  他们月国和宴国从来都是打了和,和了打,裴汐沅清楚他父皇当年是在什么情形下,才不得不和永平帝签署的友好协议。两国都各自征战数十年,急需休养生息,他们月国历代君王包括他父皇在内,从来没有放弃过攻占中原大地!
  这是他们月国秘而不宣的基本国策!
  索文正和另外一人一左一右护在了裴汐沅身侧,裴汐沅压着心中怒火看向族长道:“即便不是客,也没必要摆出这样的阵仗吧?”
  说罢,他目光朝远处扛着锄头飞奔过来的几个村民扫眼,还没等他再度开口雄二惊呼了一声,他转目看过去,一条粗大的双头蛇游了过来,蛇背上还蹲着一只目光狠厉的豹纹猫鼬。
  果果在裴汐沅看向它时立了起来,犹如要上阵杀敌的大将军一般,白眉尾随其后飞来又落在了果果头上。
  三个家伙杀气腾腾而来,不仅把村民看呆了,也把雄二和裴汐沅身侧另一属下看得目瞪口呆。
  二妞三妞欢呼雀跃地奔过去,一边一个搂住了秋哥,裴汐沅和索文正不约而同看向简宁,两人均觉得简宁不简单。
  “这女人有些古怪。”索文正低声道。
  “不管怎样,不能起冲突。”裴汐沅朝简宁走去,梅香犹豫会,想跟过去,抬脚走了两步,终又止住。
  “你到底想怎样?”裴汐沅锁着眉头,反倒质问上简宁。
  “你这什么强盗逻辑,究竟是你想怎样还是我想怎样?我可没跑去你们月国对你发号施令,现在是你先找我的麻烦,而非我找你麻烦,懂?”
  说罢,简宁用眼神制止了一旁蠢蠢欲动的白眉和果果,一些村民只惧怕秋哥,殊不知秋哥是它们当中最为温顺的。反倒是果果和白眉看似无害,尤其果果,看着呆萌,实则这俩货最为凶残,动不动好抠人眼珠子。
  “爹爹!”
  丁有田来了,后面还跟着老大老二老三和其他几个村民,丁有田两脚沾满烂泥巴,他才从池塘里上来,几人都赤膊穿着粗布短褂,丁有田两手臂上溅有不少泥点子,连包头巾上都溅得有,皮肤也晒得黑黄黑黄的,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盛世美颜。
  “娘子,咋回事?”他搂住扑向他怀里的果果,走来问道。
  尽管简宁不需要他保护,反过来她还能保护他,可不知为何,当他顶着烈日而来往她身边一站,问出这句话后她莫名气血翻涌,有种家长出面的踏实感。
  她下巴朝裴汐沅一点,“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把梅香嫁给陈磊怨到我头上,拦着不让我走。”
  丁有田从未听简宁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听去像是在向他告状,又像在撒娇,一下激起他胸中大丈夫的豪迈气概!
  “别怕,有我在。”
  他话音落,索文正等人迅速拢了过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丁有田微一哂,两手抓着果果前肢扬了扬,“信不信我放猫咬你们。”
  果果眼神一下变得狠厉,还凶狠的嘶叫了一声。
  裴汐沅朝他们几个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尔后双手抱拳冲丁有田拱了下,“有一说一,在下只是想请简娘子留步,问上几句话,别无他意。”
  丁有田微眯起狭长的丹凤眼,斜眸看眼简宁,继而道:“我娘子生性胆小,怕生人,别吓着她,有话问我。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雄二掏掏耳朵,一脸错愕,他没听错吧,简娘子胆小?他怎么觉得简娘子老虎都打得死?
  他看看简宁,再看丁有田,见他嘴角噙笑,方后知后觉顿悟他在戏弄自家将军。
  心中一凛,他忙看向裴汐沅。
  他家将军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雄二很是担心裴汐沅发怒,村民越聚越多,吵吵嚷嚷的,闹起来惊动大宴国的官府,他们几人可就摊上大麻烦了。
  都怨索文正,他不由怒目瞪向索文正,索文正此时也意识到自己适才拦下简宁太过草率。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把这话又低声说了遍,随后欲上前一步,为自己的草率跟简宁赔个礼。
  不想他脚刚动,却被裴汐沅一把拽住。 第425章 分文不取   自己的饭自己吃,自己的锅自己背,抬眼间,裴汐沅面上阴霾尽扫,他冲着丁有田抱拳朗声笑道:“许是在下词不达意,令简娘子生了误会,这位姑娘……”
  他看眼梅香,“与我有些渊源,因她嫁人一事简娘子是知情人,故在下才请简娘子留步,欲问上一二,并无他意。若是因此令简娘子误会在下另有意图,在下愿当面赔礼。”
  说罢,他对着简宁深揖一礼。
  裴汐沅能得手下将士爱戴拥护,跟他勇于担责,从不让手下替他背锅有着很大的关系,故他身边才聚集了一批死忠之士。
  雄二见自家将军人前如此委曲求全,心下老大不忍,亦抱拳对着简宁道:“我家公子确无恶意,还望女菩萨勿再错会了我家公子之意。”
  虽然裴汐沅之前态度并非现在这样,但简宁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既然他当着众人面赔了礼她也就一笑了之。
  不过梅香说她是乡下婆子,那她这乡下婆子少不得要给她点教训,她微一笑道:“你想知道她为何嫁人,她自己知道,在场的村民也大多知道。”
  她话音落,大伙儿七嘴八舌嚷嚷开了,当初梅香欲给丁有田下迷情药,被巧凤动了手脚。村民不知晓内里缘由,但梅香和陈磊苟合很多人都亲眼目睹。
  那晚的事是梅香心头最不愿触碰的伤疤,连想都不愿想起,此刻被大伙再度揭露,臊得她满面通红。她有心辩解反驳,可她一张嘴如何说得过在场数十张嘴?
  羞愤之下,她瞥见陈磊露出趾高气昂的傻笑,一时间气冲上头,又仗着有裴汐沅等人给她撑腰,嗷嗷叫着扑过去跟疯了般对着陈磊手脚并用,又抓又踢,把积攒了数月的滔天恨意一古脑发泄出来,直打得自个涕泪横飞。
  陈磊被她此刻的气势给唬住,也不知是忘了还手还是不敢,被她打得扯着嗓子叫爹,恰好陈夫子上完一堂课中途休息,听到他哭得凄厉忙不迭跑了过来。
  陈夫子是个知礼数的读书人,跑拢边见是梅香在打他儿,脚一跺,背转身嘴里迸出一句:“打得好!”
  往日陈磊打梅香他若撞见,打得狠了也会劝他一两句,陈磊反道他想扒灰。要不是自个亲儿子,陈夫子老早都想打死他!
  村民们因着他俩是两口子,也知道陈磊总是打梅香,故也不好劝得人家的家务事,倒是裴汐沅喝停了梅香。
  “老伯。”他上前对着陈夫子拱拱手,“我要带这位姑娘走,你老开个价,拿了银子也好请简娘子给你儿瞧瞧,若治好了何患无妻,你老看可使得?”
  陈夫子叹口气,简宁不是没给陈磊瞧过,他中枢神经受损严重,加上没能及时得到有效治疗,时间拖得久了导致神经彻底断裂,已无治愈的可能性。
  他冲裴汐沅摆摆手,“带走带走,分文不要。”
  陈夫子是个有良知也有点傲骨的人,陈磊若非弱智他还瞧不上梅香这个不知检点的儿媳妇。再者,捆绑不成夫妻,他也不忍心看着梅香小小年纪饱受他傻儿子虐待。
  不如放她走了,图个清静自在。
  他干,陈磊可不干,梅香于他跟个好玩的玩具一样,他赖地打滚哭得惊天动地!有村民提醒陈夫子,儿子不中用看孙子,梅香嫁给陈磊也有数月,只怕怀上了也未可知。
  一语惊醒梦中人。
  “且慢!”陈夫子看向裴汐沅道:“非老夫出尔反尔,只是人老了一时思虑不全,还请见谅则个。要走使得,只是须得请老四家的看过方可。若无身孕随她自去,分文不取;倘或有了我陈家骨血,断无放她去的道理。”
  他有言在先,没有身孕分文不取,这下裴汐沅也无话可说。
  “老四家的,有劳了。”陈夫子冲简宁拱了下手道。
  梅香心里一惊,她服了避子汤倒不是担心自己会怀孕,而是怕简宁使坏。她才骂过她乡下婆子,她若一口咬定她有了身孕可咋办?
  “举手之劳,夫子不用客气。”简宁笑盈盈的,冲梅香招招手,“过来,我给你瞧瞧。”
  “谁要你瞧?呸!”梅香朝简宁啐口,“叔叔,就是她害我嫁给一傻子的,她不会安好心的,便是没有身孕她也会说有,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怕不是真有了,不敢让老四家的瞧吧?”
  “就是,老四家的我们都信得过,你要不是心里有鬼怎会不敢让她把脉?”
  “不让老四家的瞧你想让谁瞧?难不成想让小杨郎中和巧凤给你瞧?他们都是老四家的徒弟,到时把出喜脉你又会说嘴抵赖,八成你心里有数多半怀上了!”
  围观村民七嘴八舌发出质疑。
  “我信得过她,快些过去,莫再耽搁生事。”裴汐沅一行当初跟简宁他们在街头生过嫌隙,后来他伤重简宁不计前嫌还输血救过他一命,对简宁的医德他是信得过的。
  梅香心里暗暗叫苦,只觉此生想脱离陈磊已是无望,想到自己方才又打了陈磊,只怕他会疯狂报复自己,一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还不赶紧过去!”裴汐沅又喝了声。
  梅香只得硬着头皮朝简宁走去,在简宁给她把脉时她一脸怨毒地瞪着简宁,以己度人只道简宁会使坏。当看到简宁唇角微弯丢开她手,看向一脸期待的陈夫子时,她一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
  “没有。”简宁摇摇头。
  乍闻她嘴里迸出这两字,梅香愣怔片刻,忽捂面嘤嘤哭了起来。
  陈夫子双手一背,也不理会仍在打滚哭嚎的陈磊,转身自往学堂里去了。
  裴汐沅看眼雄二,下巴朝梅香点了下,“带她去收拾东西。”
  雄二上前叫梅香,“别哭了,去收拾包袱跟我们走吧。”
  “去哪?”梅香抹把泪,问道。
  雄二看向裴汐沅,裴汐沅道:“去京城,找你爹。”
  梅香领着雄二去了。
  村民们见已无事,纷纷扛上锄头下地去了,丁有田和简宁他们也准备走,裴汐沅又叫住他们。
  “你还有何事?”丁有田问道。
  老大几个打算走的也止步,停下了。 第426章 兄妹被逐   “你家酿的酒不错。”裴汐沅道,“若订购上千斤运往月国可使得?
  “自然使得,只是有言在先,酒银镖银得事先一次付清方可。”丁有田笑眯眯地道。
  “所有客商都是这规矩?”裴汐沅眉头微皱。
  “非也,此规矩单对你们月国人而定。”丁有田仍是笑眯眯的,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架势。
  “岂有此理!”裴汐沅身边另一属下怒道。
  “你们可以选择不买,无人强迫你们。”丁有田冲简宁摆下头,示意她走人。
  老大几个见是找他们谈买卖,啥也没说,扛上锄头走了。
  “买!”裴汐沅咬着牙道。
  “这就对了,非我有意刁难你,路远迢迢,你若只交付订银,待送到月国你耍赖不支付剩下银两,岂不徒生事端,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事儿。”
  简宁也道:“我们家在这,也不是只做你一单生意,收了你的钱自会把酒给你送到,你只管放心便是。”
  “倒也不必你们送到月国,定个交货日子,我自会打发人到边城接货。
  “行,跟我们来吧。”
  裴汐沅让索文正留下等雄二和梅香,他带着另一属下去了简宁那,交付银票定好交货日期,他把人齿吊坠交由那名属下,吩咐他即刻启程返回月国把吊坠交给他母妃,再安排人手到期去边城接货,然后将他母妃反馈的消息带去宴国京城与他会合。
  属下答应着去了,前脚刚走后脚梅香领着索文正和雄二过来了,他们一行出发前往京城时,梅香回眸看眼简宁和丁有田,神情很是复杂。
  “不想梅香竟飞上枝头成了凤凰。”丁有田已知梅香有可能是裴汐沅的侄女,他摇头笑了笑,“世事还真是变幻无常。”
  “你是不后悔了?要娶了她,月国的七皇子可就是你的皇叔了,你摇身一变也成了皇亲国戚。趁着她还没走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快些追上去吧。”
  “当真?那我可去了?”
  “敢!”简宁眼一瞪,“看我不打断你两条腿。”
  “打断管接不?”丁有田嬉笑道。
  “管!把果果两条后肢剁下来给你接上。”
  嗯?果果闻言惊得立了起来,两眼都瞪圆了,见简宁朝它走来,立马飞遁了,蹿得那叫一个快。
  简宁只是过来开箱放银票,她放好银票见丁有田准备去下地,便叫住他道:“同你商量个事,我想再雇个人,佳佳瑶瑶不能再让她俩这样疯玩下去,打明儿起我去地里干活,你留在家教她俩读书识字,你看如何?”
  “不成,月底就得上京,也没多少日子了,索性由着她俩再玩个一年半载的。若高中了,来年三月殿试后咱们一家不定跟哪居住,她俩你不必太过忧虑,女娃儿再野能野到哪去?且地里的活我也不忍心让你去做,大热天的晒黑了你就不怕我不要你了?这事再说吧。”
  “那麻烦你不要我的时候给个暗示,到时我先甩了你!”
  “快滚!”
  丁有田哈哈笑着挑帘出了里屋,简宁又想起还有话要跟他说,喝道:“回来。”
  “滚远了,回不来!”
  简宁追到外屋,见他自墙角提了锄头要走,叮嘱道:“回来时多捞点小白鱼,晒干了到时再用油炸一下,带去京城给阿蛮尝尝。”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何苦费那事,京城里啥好吃的没有?”
  “我愿意,让你捞你就捞,废那么多话干什么?”
  “我偏不如你意,就不捞,你待怎样?”
  “能怎样?给你干看一眼,然后气死怄死,你满意了没?”
  丁有田咧嘴笑呵呵地道:“那还有啥不满意的,谢娘子成全,到时我再娶个美娇娘回来。”
  “滚!今晚睡马棚去吧你!”
  丁有田拿了锄头出来,看见两人肩上挽着包袱从院外走来,日光照花眼他一时还没认出是谁,就听常氏喊了声:“月娥妹子?”
  “老四家的,月娥妹子同着她兄长来了!”常氏拔高声音又高喊道。
  简宁闻迅出来,“你俩怎么来了?快快,进屋歇会,外面晒死了,快进屋坐。”
  月婵是会做农活的,见丁有田拿着锄头,他取下肩上包袱递给月娥,就伸手去拿丁有田手中锄头,“我去帮你干活。”
  丁有田也没跟他客气,拍拍他肩道:“成,你若是不乏随我去池塘里捞鱼,正好你来了咱们多捞些回来,不然今晚我可得睡马棚了。”
  他呵呵笑着领月婵去了池塘。
  “发生什么事,你们不是待在霍锦成那儿,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简宁拉着月娥进屋后问道。
  “霍公子把我和哥哥撵了出来,不让我们跟他府上住了。”月娥笑笑,神情看去却极为愉悦,“圣女让我和哥哥先回来你们这等她消息。”
  “阿蛮真是你们的圣女?”
  “嗯。”
  “你们嘎脑族不是改叫果雄族了吗?”简宁本想问她,为何不直接回果雄族等阿蛮,又怕她多心以为自己不欢迎他们兄妹。
  “那些已不是我们真正的族人,我兄长去过,他们的习俗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要创建属于我们嘎脑人真正的族群。”
  “那阿蛮她爹会放她跟你们去吗?”
  月娥摇头,“他正是知晓了我们的意图,才把我们撵出来的,可圣女就是圣女,她身上流着上一任圣女的血液,将来她的女儿也会是新一任圣女,生生世世都会是。”
  “这是宿命,谁也改变不了的!”
  简宁“啊”了声,心下想着,阿蛮那性子对啥新奇未知的事都好奇,将来就算跟他们去了只怕也未必肯留下当圣女,何况还有霍锦成拦着。
  他能将他兄妹二人赶出来,哪里又会放任阿蛮跟他们走?
  “你们来了我很高兴,就先在我这住着,你哥哥是打算跟我这还是依旧回县衙特捕队?跟我这也行,月底正好我们要上京,家里就交由你们替我看着,可好?”
  “我兄长说了他还是先跟着马大哥干。”
  月娥话刚落音,常氏又在院里喊上了,是马福全来了。 第427章 不干我干   马福全把田氏母子送了回来,田氏待产前就去了县城早待得不耐烦,加上家里还有两个离家久了她实在不放心,闹着要回家来做月子,马福全只好依她。
  “正好,月娥和她哥哥来了,有她在我就能腾出空来,嫂子和小侄子交给我你不用担心,安心搞你的事。”简宁笑道。
  “我就为这事来的,我岳母也会隔天过来,家里我就拜托你们了。”马福全冲她和常氏拱了拱手,“到时请你们喝满月酒。”
  常氏道:“客气啥,咱两家挨着住了多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包管将她母子给你侍候得白白胖胖的。”
  “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有劳了。”马福全又拱拱手,“那我先过去了,你们忙着。”
  “别急,我现在过去你那,你去池塘,有田和月婵都在,你去提条鱼来,一会炖锅鱼汤。”
  常氏对着简宁笑道:“告诉桂芝,一会出酒不用管了,我也抽空过去看眼,正好把做给小路的两件衣裳给她送过去。”
  在廊上铡草料的丁三爷听见,起身过来对常氏道:“我替你生火看着,你要去这会同着有田家的一块去,还可以同她多说会话再转来。”
  “那敢情好,明儿我得空了替你铡草料。”常氏欢欢喜喜的同着简宁一道去了田氏家。
  田氏看见她俩走来也是极为欢喜,“还是老姐妹好,我去这么些天家里帮我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我回来一看心都是暖的,要不我成天欠你们呢。”
  常氏俯身一边抱小路一边嗔她眼道:“去你娘的,才去县城几天嘴就学得抹了蜜似的,你那心里要欠也是欠小路他爹欠你几个娃,哪还有空地儿来欠我们,是吧,小路?”
  “哟,咱小路醒着也不哭不闹,这俩眼珠子黑不溜秋的,长得真俊,像他爹,两眼有神,又大又亮,真好。”
  田氏一听笑得更欢了,“真个一点不吵,除去饿了尿了,一点不带哭闹的,同他二哥幼时一个样。”
  “只小麦小豆爱哭爱闹,两个讨债鬼。”
  常氏笑着剜她眼,“你就嚼蛆吧,看小麦听到不跟你蹦高。”
  田氏道:“他敢!敢蹦高看他爹不揭他皮。”
  简宁洗了手过来从常氏手上接过小路,常氏道:“你听听,这人如今轻狂成啥样,从前没听她把她男人挂在嘴上,这是知道我没了男人,偏来气我。”
  “啊哟,这可冤死我了,我要有故意气你那心让我天打……”
  “说啥呢你!”常氏忙一手捂住田氏嘴,“我同你说笑呢,你好好的瞎起什么誓,还不给我呸三口,想折我寿是咋的?”
  “呸呸呸!”田氏忙侧身呸了三口。
  “我给小路缝了两件衣裳,我去拿来,等着。”常氏笑吟吟的回家打了转来,把两件衣裳撂下又转身去洗了手,转来才从简宁手上又抱回小路。
  简宁看在眼里暗赞常氏心细如发,其实她洗手只是做为医生的一个习惯,担心手上有细菌会感染婴幼儿娇嫩的肌肤,但古代一般人哪有那么些讲究。
  由此可见常氏极有眼力见儿,像这样的人就跟海绵似的,擅于吸收身边人的优点,从而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
  “丁盛现在还是老样子吗?还是一直不同你说话?”简宁问常氏。
  “由他去吧,我早想开了,权当没他这个人。几时他要想通了,自己去族学好好上学,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再供他去镇上或县里就学。他要一直这么着跟我犟着,趁早当他死了,要把他供出来将来做了官儿,不定要害多少人家破人亡。”
  常氏说这番话的时候容色平和,看不出一丝愁苦,显见她是真的想得透透的,简宁也就彻底放了心。
  马福全用草提了两条鱼回来,扬起一条告诉常氏,“这是有田老弟给大丫小丫的,我一块收拾了你收工回去时记得过来拿。”
  “行,我不同你客气。”常氏笑道:“把鱼鳞打干净点,洗好剖好,晚上我拿回去只任下锅了。”
  简宁道:“我坡地那里种有紫苏,我去扯点来,做鱼放点紫苏味道更鲜美。”
  她走后,常氏抱着小路在床边坐了,小声对着田氏笑道:“你不用担心满月后丢了饭碗,里正那老东西得了五十亩肥田,翠姑早又没心思干了,私下向我打听过好几回,问你还打不打算继续干。”
  田氏闻言一下坐直了身子,“你咋同她说的?”
  “我没张她,她一提我就转开了话题,我不知你心里咋想的我能咋回她?”
  “都是一样的乡下人,偏她把自个看得金贵些,冷不得热不得,动不动抱怨。好几回了,我瞧见她故意当着简妹子面叫苦,明里暗里闹着想涨工钱,简妹子只作没听见,根本不理她那茬,白讨个没趣。”
  田氏轻呸一声,“没良心的懒骨头,还想涨工钱,满天下打听去,看哪还有这么凭良心的东家!我要闲着浑身都难受,她不想干正好,我用布带背着娃照样不耽搁我干活。”
  “你俩在叽咕啥呢,可别吵着我儿子睡觉。”马福全拿块抹布擦着手,走进来咧嘴伸长脖子看了看马小路,“嗨,臭小子,睡得还挺香。”
  田氏在他手臂上拍了下,“自个说话跟打雷似的,要吵也是你吵着你儿子了,我们可不会。”
  常氏也道:“你家四娃金贵,我们哪敢吵着他,说话都压着嗓子呢。”
  “压着嗓子那是在说人坏话,我知道你们这些妇女同志,凑一堆就好说人闲话。”
  马福全意识到自己又说了怪词,呵呵两声又道:“别背后说我就成,说田桂芝还是可以。”
  “你瞅瞅这人,才还说我欠着他,他成天尽会气我。”
  常氏把马小路放到田氏边上,笑道:“你气没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眼里的笑意都快把眼眶给撑爆了。”
  “我得回去干活了,晚上我再来陪你说话,走了。”
  马福全送她出来,正要问她简宁去哪了,就看见简宁手上拿着一把紫苏进了院子。 第428章 出发在即   “哎呀这个好,香。”马福全接过简宁手中紫苏,往灶屋那边走几步想起,又回头问简宁,“哺乳期能吃这个吗?”
  “可以适量吃,没事,夏天吃了清热去火。”简宁说着抬脚去了正屋。
  房里,田氏在给小路喂奶,简宁见小家伙卯足劲鼓起腮帮子用力吸食着,闭着两眼吃得哼哧哈哧的,她伸手在小家伙背心探了探,田氏就给他系了个肚兜,背皮都敞着。
  田氏笑道:“这是个火娃,极怕热,一点热不得,你要给他加件衣裳一准哭闹。”
  简宁又摸了摸小家伙的手和脚,亦笑道:“没事,只要手心脚心不是冰凉就可以。”
  “我家老四是真的好带,我二嫂三嫂都说,屋子里安静得就跟没有多出这么个娃似的,难得听他啼哭几声。”
  简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压低声音笑道:“快别夸他,你一夸他会骄傲,到时闹起来有你受的。”
  “我大嫂也这么说,不许我们夸他呢。”
  马小路吃饱喝足又接着呼呼睡了,简宁看着这么个嫩乎乎的东西,生得可可爱爱的,心里也软软动了动,突然就好想有个娃,一个她和丁有田生的娃。
  只不过眼下还不行,丁有田去京里赶考她得跟着去,毕竟得罪过雍王她不得不防着点,再则她也想阿蛮了,那丫头每回来信一口一个娘的叫着她,不知不觉中她早拿阿蛮当成了自己的亲闺女。
  灶屋里,马福全收拾好鱼,洗好紫苏,走来想抱马小路被田氏制止,“睡下了,别抱,要抱习惯了往后累不着你,可不就指着我一人祸害了。”
  “不抱我亲下我儿子总成吧?”马福全不管三七二十一俯身“叭唧”在孩子脸上亲了口,随后笑呵呵地看向简宁,“你在这里再待会,我去把我岳母接过来,吃过晚饭我同月婵还要赶回县里去。”
  “行,过几天她要想回去我让三叔套车送她,想来又再去接她。”
  “哎呀,有你这个妹子是田桂芝的福气呀。”马福全说着又伸长脖子看眼他儿子,才笑着大步去了。
  “看我说的没错吧?”简宁在他走后笑着对田氏道,“不管是儿是女,孩子生下来自个亲生的,他一准喜欢。”
  “那是,一天天的就他儿子长儿子短的,都快把我这个当娘的忘后脑勺了。”田氏话虽这么说却笑得一脸满足,只因马福全待她让她感觉比从前更好上千万倍。
  “你怎么打算的,满月后你们娘几个还继续住乡下吗?”简宁问她。
  “我一乡下土生土长的,城里头我可住不惯,再说统共就那么几间屋子,我二哥三哥两口子一家住了一间,剩下的屋子给着镖师们住了,我们娘几个去了也没地儿住,还是自个家住着舒心踏实。”
  “好,我知道了,你也别太着急,多休养些日子,身体养好了才是最紧要的。”
  田氏听她这话心里踏实了,说实在的她一直担心着,加上小路家里四个儿子,往后要的是银子使,她又是个手脚勤快闲不住的人,能多挣份银子自然是好的。
  她是真舍不得酒坊的那个活路,就好比现代有工作的人一样,乍离开岗位心里空落落的,总不是个滋味儿。
  “要不说你是我亲妹子呢,处处为我着想,麦他爹说的没错,有你这个妹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快别这样说,从前你待我那样好,我都一一记在心里呢,原本我们打算月底上京,现在你回来了索性等你满月再去不迟。等我们走后酒坊交由你帮我们看顾着,月娥同巧凤都会帮衬着你,等我回来再辞了翠姑。”
  “里正老叔那里没事吧?”
  简宁摇头,“没事,她自个也不大想干了,我一直抻着她等你回来呢。”
  “咦,不对啊。”田氏一下挺身坐起,“大宝他爹是要上京赶考吗?赶考的话早该动身了呀?”
  “这里有个秘密,之前没跟你说是怕吓着你,秋哥不是普通的蛇,它能飞,从这去京城,又是夏日,两三个时辰的事,误不了。”
  “我滴个娘啊,它咋那么能?那不是精怪吗?怪道啥话它都听得懂,还有果果和那白眉儿,娘啊,说来说去还是妹子你能的很,这些个东西都让你调教得跟人精儿似的。”
  “你跟我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菩萨转世,不然那些东西到了你手里咋一个个都成了精。”
  简宁乐道:“我要真是菩萨转世我就把马小路变成闺女,满足你的心愿。”
  “那可不成。”田氏笑道:“麦他爹可稀罕他这宝贝儿子呢,我可不让你给我变成闺女,万一变了闺女他改了主意,不稀罕了咋整?”
  两人说笑一会,简宁想起还没告诉她梅香的事,又把梅香的事同她讲了,“哦,不提她我都忘了,还有桩好事儿。”她把收了镖银的事讲给她听了,“银票晚上我让宝儿他爹送过来。”
  “你俩是真能,这下到十月底前都不愁没活干,要是此番你男人高中往后这酒得改名状元红了,我家的那位怕是骑快马都赶不上你男人了。”
  “妹子,你可真有福气,嫁了个好男人!”
  “我马大哥不好?你仔细我把你这话告诉我马大哥去。”简宁说着起了身,她听到马蹄声传来,等她迎出来马福全赶着马车也到了院门外。
  田氏娘带了老些东西来,在田氏做月子期间她只回去打过一个转,其余时间一直都守在田氏这,直到田氏满月马福全又去接了他岳父及家中几个娃过来,热热闹闹吃了满月酒田氏爹娘才带着几个娃回去。
  简宁临出发前才告诉秋哥要去京城,秋哥一下跟疯了似的满院游走,二妞三妞得知爹娘要带她们一同前去,也乐得几间屋子疯蹿,只马小豆不开心,跑去田氏跟前哭闹,又说他想给简宁当儿子,还赖地打滚,气得田氏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拎起他丢到了院子里。 第429章 前往京城   夜渐深了,远处蛙叫声与农舍周边的蛐蛐叫声,间或响起,此起彼伏,非但不觉得闹人,反愈发衬出乡村的宁静安然。
  简宁把里正和族长带给太傅的东西,以及马家兄弟和自家三个闺女带给阿蛮的礼物,一一清点打包后放进了百草间。
  早几天她去县里给童掌柜的娃注射完疫苗,特地等到大宝马小米放学归来,马小米送了支笔给阿蛮,大宝带的一句话,让简宁替他向阿蛮问好。
  简宁此刻想起大宝当时的神态不觉好笑,那日她带去了毛球,还以为大宝会把毛球送给阿蛮,结果那小子抱着毛球沉吟会,居然只带一句话。
  “我真担心你儿子这辈子找不到媳妇。”
  “嗯,怎么说?”
  丁有田沐浴后穿着一袭淡绿色的秋衫,斜倚在床榻上看着书,一头如墨的青丝仅用根木簪挽着。
  简宁已知这根木簪是秀姑送他的成年礼,是秀姑自己削制的,他一直当宝贝似的,每次洗完发都用这根木簪挽发。
  “这回他要把毛球送给阿蛮,你说阿蛮是不是看着毛球便会想起他,没准以后还能成为我们儿媳妇。我看他其实也想送来着,可最后估计没舍得。”
  “你想和霍锦成结亲家?”丁有田视线自书本上移开,转目看向她道。
  “我是喜欢阿蛮,还挺想她的,那孩子心性不错。”
  “倒是机灵,只是未必适合宝儿。小孩子的事不用理会,他们才多大点人,你就操上心了。”
  “我乐意,你管呢。”简宁随手把在整理的衣衫扯了件朝他甩去,“讨不讨厌!”
  丁有田笑笑,复又专注看起书来。
  隔会,简宁收拾完要带去的衣物,瞟眼他,想起最近他几乎书不离手,便道:“别有负担,放轻松些,考不中也没关系,咱们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
  “各州郡府那么多的才子,万里挑一,哪那么容易高中。”
  先前里正和族长过来送东西,得知他们赴京是为着丁有田要去参加科举应试,两人也都劝他来着,就当出去走一遭长长见识,高不高中啥的不重要。
  俩老儿先还当他们到了京城只怕科举早结束了,后听简宁说他们骑快马去能日行五六百里,两人才打着哈哈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心里都认定丁有田中个秀才已是运气占了多半。
  丁有田也知道他们都不看好自己,他合拢书本,一本正经地道:“瞧着吧,我会让他们知道,他们终究还是……高看了我。”
  “啪!”
  简宁一掌拍了过去。
  “信不信我打死你!”
  “打死我你可就做了寡妇,留着我还是有点用的。”他说着长臂一伸,一把拽过简宁,搂于怀中,一手自她后脖颈探进她背心,勾唇笑道:“你沐浴时我可替你搓洗后背,闲暇时还能恭请娘子共赴巫山,岂不快哉!”
  简宁内里穿着自己做的胸衣,背心用盘扣扣着,他十分熟练的几搓几揉就将三粒盘扣解了,俯身刚埋于她胸前,耳中就听后窗响起一声:“臭不要脸!”
  他扬面循声望去,只见后窗雕花窗棂方格内现出秋哥左侧蛇头上的一只眼,蛇头上的另一孔方格内白眉两只小眼睛正盯着他,张嘴又骂了声:“老流氓!”
  简宁咯咯笑着推倒他,起身理好了衣衫。
  “你这扁毛畜生,滚!”丁有田抓起书本作势砸它,白眉翅膀一扇,飞了。
  秋哥头一低,也跟着遁了。
  “都怨你,总拿那些浑话骂我,都让那扁毛畜生学了去。”
  “别啰嗦了,时辰差不多该出发了,快把头发梳好,不如我来替你梳,就当我向你赔罪了。”
  简宁拿起木梳把他拖到妆台前,可他头发才洗过,发量又多又顺滑,她挽了几次也没挽好,只好放弃。
  “你自己来吧,我弄不好你这个。”
  “真笨!从前秀姑几下都弄好了。”
  “滚你的!”
  简宁在他背上捶了一拳,“你自己头发生得不好怪我?姝儿她们都是我梳的,是你头发有问题。”
  她说着去西屋叫二妞三妞去了,两个小的丢在家里她还是不放心,她过去西屋时月娥和巧凤已叫醒二妞三妞,头发也都梳好了,正在洗脸。
  大妞也醒了。
  “明儿舅妈会搬过来住,你在家听舅妈和两个姐姐的话,晚上睡前记得把鸡赶回窝里,有什么紧急事就让三叔公去找你师公和舅舅,记住了吗?”
  简宁叮嘱大妞道。
  “娘都说了几遍了,我记住了。娘放心吧,我会看好家的。”
  简宁笑着捏捏她脸,“娘放心,姝儿最乖。”
  同月娥和巧凤又交代几句后,简宁回了自个屋,丁有田已经收拾好了,这段日子下地劳作虽晒黑了,可看去却也成熟稳重多了。他头上系了两根玄色发带,外面也加了件玄色长衫,立于灯下,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从前简宁只听闻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不想灯下看美男,也是这般。
  “便是好看你也不用直勾勾地盯着,若是你想,我可不似你那般爱拿乔,随时都依你。”
  他说着冲简宁飞个媚眼。
  “要点脸吧你!”简宁斜肩撞开他,对镜理了理发髻,看着镜中人,莞尔。
  “还是我自己这张脸更好看。”
  “这是我娘子的脸。”
  简宁侧目瞪他,“我自己的脸也是这样,一丝不带差的。”
  丁有田扯起吊在腰间的人偶,晃了晃,“比着这个做的相片我不是没看过,你眉毛比我娘子粗,嘴唇比我娘子厚,论姿容还是我娘子更胜一筹。”
  “找你娘子去吧!”简宁抓过床头两包包袱,自己挽了一个在肩上,另一个扔到他怀里,恶狠狠地剜他眼,径直挑帘出去了。
  院子里,秋哥早迫不及待膨胀完,二妞三妞搂着她们各自的小银狐,已经爬到它背上坐好了,简宁和丁有田一前一后将她俩夹在当中,简宁再用根绳子套在他们各自腰上以防意外。
  只有白眉稳如老狗,在秋哥腾空而起的刹那,它翅膀一扇,如离弦之箭一般蹿出,稳稳落在简宁肩膀上。
  果果急得纵身一跃,却因慢了半拍,四仰八叉地跌落在地。 第430章 夜半迎客   自打果果和白眉化敌为友后,秋哥在果果那的地位已一落千丈,简宁发觉它就是一妥妥渣男,从前秋哥没来它一天到晚追着四小银狐,有了秋哥就只追着秋哥跑,和白眉厮混上后又弃秋哥成天追着白眉。
  这下被白眉摆了一道,也是活该。
  简宁扭头往下看去,见它在原地蹦高高,估计是在大骂白眉不仗义,说好的一起看家临了撇下它跑了。
  “你这坏鸟!”简宁反手抓下白眉,照它额头戳了戳,“往后你若敢背弃我看我不拔光你的鸟毛!”
  白眉被她戳得小脑袋一仰一仰的,两只眼睛看去极具智慧,又分外冷静。
  宛若高冷的君王一般。
  二妞三妞还是头回体验到空中飞行的滋味,开始两人还兴致勃勃大声笑闹着,随着秋哥飞行速度越来越快,耳畔风声呜呜直响后,两人都将脸各自埋进爹娘怀中不再言语。
  简宁这才放出无人机,输入目的地京城,示意秋哥跟着无人机飞,又把自己和丁有田肩上的包袱连同白眉都扔进了百草间。
  约摸飞行了一个半时辰,秋哥随着无人机下降也缓缓降落,简宁眺目一看,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古建筑,她收回无人机,指引着秋哥继续往前飞行。
  秋哥其实用不着跟随无人机,它从前跟着风清子时入住过雍王府,对京城是熟悉的,重回旧地它显得有些兴奋,简宁才想起它对京城不陌生。
  她让秋哥先落在城外,此时才四更天,城里还在宵禁,他们又不知霍府在哪,冒然进城在街上游荡容易被巡防兵带走。但秋哥这回却不听指挥,驮着他们自东南门中间某偏僻处进了城。
  秋哥似能感应到阿蛮的方位,进城后,简宁和丁有田一人抱着一个跟在它后面。
  静夜里,月光拉长了他们的身影,投射在空旷的街巷中。
  到了一处宅院前,秋哥停下了,丁有田抬眼一看,大门匾额上写着霍府,门前还有两尊白玉石狮。
  “咱们要不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会敲门只怕不妥。”简宁话音刚落,秋哥已腾身飞进了院里。
  趁此功夫,简宁把所有带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除去白眉,她估摸着秋哥进去了,只怕阿蛮一会就会有动静。
  果然,不过须臾,院里有了骚动,跟着人仰马翻起来,一阵嘈杂声过后,霍锦成的声音自门后响起,“可是丁兄来了?”
  “正是。”丁有田在外应了声。
  “快开门。”霍锦成声音落后,大门“吱咯”一声,缓缓开了。
  霍锦成抬脚出来,后面跟着手提灯笼的家仆,他出来看到简宁,愣了下,随即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请进,门外这些东西自有人来拿,不用理会,快请!”
  简宁和丁有田抱着还在睡梦中的二妞三妞,跟随霍锦成一路寒喧着进去后,刚过垂花门,月光下,就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自抄手游廊那边跑来。
  后面还追着几人。
  四下各处,相继亮起了灯笼。
  “娘,二爹!”阿蛮欢呼雀跃着跑过来,“呀,佳佳瑶瑶,哇,还有元宝和招财都来了!”
  “快醒醒,醒醒,佳佳,瑶瑶,我是阿蛮,是阿蛮啊!”她又蹦又跳,还和从前的阿蛮一模一样,看来规矩是白学了。
  二妞三妞被她吵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还在发懵有点不知身在何处,直到阿蛮跳着脚又连喊几声两人才醒过神。
  “快放我下来!”
  “放我下来,我要下来!”
  俩娃落地,三人拉着手又蹦又跳,一身姿曼妙的年轻妇人款款走了过来,对着丁有田和简宁福了一礼。
  “丁公子,丁娘子。”
  霍锦成或许是担心简宁一直在乡下,不懂规矩礼仪,为人正妻是不需要向他人妾室行礼的,遂道:“这是妾室芸娘。”
  简宁点了下头,即便霍锦成不介绍她也知道这点,她倒不在乎这些,只要投缘,不过芸娘给她的第一眼感觉不大好,她点下头后也就不再看她。
  “娘,我想死你了,娘有没有想我?”阿蛮和二妞三妞疯了一会,又一头扎进简宁怀里,搂着她腰身仰面笑盈盈地问道。
  “你说呢?”简宁捏捏她小鼻子,“不想你我便不跟着来了。”
  “我就知道娘最疼我,我都梦到娘好几回了,娘有没有梦到过我?”
  这可把简宁给问住了,她好像还真没梦到过阿蛮,看着阿蛮充满期盼的小眼神,她可不忍心说实话。
  “娘不说假话,娘很少做梦,便是偶尔做了,眼一睁也就忘了,可娘心里一直惦记我的小阿蛮。”
  这就够了,阿蛮开心得搂着她腰连蹦了好几下,简宁察觉到一道不友好的视线投过来,待她看过去只见芸娘扭了头,轻拂了拂霍锦成身上的长衫。
  好似她从来没注视过简宁一样。
  “秋哥呢?”简宁问阿蛮。
  “在后院,它说累了,我让它先歇下了。”
  “想必你们也乏了,不如先歇下,起来我们再说话不迟。”霍锦成话落,芸娘道:“妾身已吩咐人收拾好了客房,请丁公子和娘子及两位小姐随妾身来吧。”
  霍锦成让芸娘前头带路,他亲自送他们一家去了客房,阿蛮也跟了来,简宁发现这父女俩自始自终没说过一句话,只怕是和月婵兄妹的离开有关。
  “蛮儿。”待霍锦成和芸娘走后,简宁拉着阿蛮问道,“你是不是和你爹爹在治气?打进门我就没听见你叫过他一声,也不和他说话。”
  “哼!”阿蛮嘴一撇,“我不想理爹爹,他把我亲娘的族人都赶跑了,我恨他,就不理他!”
  果然,如简宁猜想的一般,虽说这是他们父女间的事,做为外人她不便插手,可阿蛮既然叫她一声娘,她劝下阿蛮还是劝得的。
  “听娘说,他是你爹,是这世上最疼爱你的人,别和他治气,差不多就得了,啊?”
  阿蛮抿唇想了想,笑道:“娘,我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讲,只同你一个人讲哟,等娘睡一觉醒来我再同你讲,我先去找姨娘,让她打发人去告诉我爷,今儿不要叫孙妈妈过来教我规矩,我要陪娘和佳佳瑶瑶,这些天我什么都不要学。”
  “娘你们先歇着,蛮儿告退了。”
  她侧身屈膝对着简宁和丁有田各福了一礼,这才跟着候在外的丫鬟一块去了。 第431章 规矩真大   简宁在阿蛮走后对着丁有田笑道:“我才还想着这丫头的规矩白学了,竟是我想错了,你瞧她方才有板有眼的,到底是有些儿长进。”
  丁有田眉心微皱,“若世上女子人人都学得这般有板有眼的,有什么趣儿?我倒是觉着你从前说的那些有道理,你们那儿对女子没那么多的教条束缚,原该这样。”
  “任何事物都有利有弊,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家那两个小的,若是任由她们自由生长,不拘着点,长大不定歪成什么样!该管还得管,有些规矩该学还得学,不然走出去撒野人家只会说父母少教。”
  “管束自然是要管束的,我只是不赞同压着女子学各种规矩,学得人人一个样,没趣得很。”
  “你这家伙就是有反骨,难怪佳佳瑶瑶这么爱打架,敢情祸根在你这。”
  “不好的都是随了我,好的都是随了你和秀姑。”
  “你知道就好。”
  简宁话落,廊上响起一婆子的声音:“丁公子,丁娘子,洗脸洗脚的水打来了。”
  “噢,进来吧。”简宁扬眸看去,只见门帘被一只手打起,随即四个小丫鬟各端盆水鱼贯而入。
  放下盆后,走在前面的两个丫鬟,把搭在肩上的帕子拿下,一半浸在盆中一半搭在盆沿上,倒退着走了两步才转身而去,另两个丫鬟拿下帕子捧在手上,静静立在一旁。
  随后有婆子提了暖壶进来,对着简宁笑道:“洗脚水要是凉了可让她俩添点热水。”
  “我们自己来,你们去歇着吧。”简宁心下不安,大半夜的把人吵起还累人来服侍,她可不习惯。
  丁有田也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两个小丫鬟先还迟疑着没敢动,直到丁有田又说声:“下去吧。”
  那婆子摆下手,两个丫鬟才屈膝福了一礼,依旧是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身。
  “公子和娘子洗完叫一声,我们就守在外面,先告退了。”那婆子说罢也屈膝福了一礼。
  简宁待她出去后压低声音道:“原来这大户人家真和我过去在电视剧里看的一个样啊,这些人得多少钱来养着,太费钱了。”
  丁有田挽着衣袖道:“非也,娘子这般想便是错了,若大户人家都舍不得花费银子雇人使唤,贫困百姓家中儿女又多的哪里还有活路?”
  简宁一想也对,是这么个道理,但嘴上却不肯服软,“你这就是典型的剥削阶级思想,要搁我们那儿在五六十年代,是要被无产阶级批叛打倒的!”
  “哦,怎么个批法?一会上床了你细细同我说下如何?”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可配上他邪魅的笑简宁就觉得颇有深意,不由狠剜他一眼,“说你个大头鬼!”
  两人洗完,简宁自己端着盆去倒水,结果刚到门口就被那婆子急忙接过去,递给了守在外的小丫鬟。
  “这点子事哪用劳动娘子来做,若是让姨娘看见了我等轻则讨顿骂,重则还要被扣月例银。娘子若心疼我们做下人的,二回可不敢自己亲自动手了。”
  那婆子赔着笑脸道。
  “对不住,是我想得不周到,二回必不这样,你老只管放心。”
  “啊唷,娘子可不敢这么说,你们是贵客,我家大爷都亲自送到客房来的,这般说可折杀我等了。”
  “万不可这般说。”
  那婆子仍是赔着一脸笑道。
  简宁想着霍锦成虽是个官二代,可他自己本身不过是太子宫里的一等侍卫,家里规矩也太大了。这府上并无当家主母,芸娘不过是个姨娘,也就是妾室,简宁不由有些纳闷,她如何服众的,竟把个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看来是个有手段的。
  她同丁有田说起这事,丁有田道:“这便是你不知道了,她原是霍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后赏给霍锦成做了通房丫鬟,因着阿蛮的娘亲去了,霍锦成这府上无人打理内务,这才把她提为姨娘,替他管着这内宅一应事务。”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权力确实挺大,辟如红楼梦里的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又辟如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想起先前芸娘偷偷打量自己简宁心里便不得劲,只怕月娥兄妹被撵和她都脱不了干系。
  非她小人之心,这些高门大户里待久的大丫鬟心机深似海,月娥又生得极有姿色,远在芸娘之上,又还是阿蛮娘亲的族人,为确保自己爬上当家主母之位,保不齐她就会吹枕边风。
  好在阿蛮是个女儿家,将来出嫁不过就是添份嫁妆,和芸娘利益冲突不大,这么一想简宁心里安定下来。
  “歇着吧,还能睡上个把时辰。”丁有田已换上睡觉穿的贴身长衫,抖开了杏色瑞鹿团花丝被,打着哈欠上了床。
  床边,一只七宝点金博山炉在细细吐着香,围屏床的屏幔上是手绣的一幅姹紫嫣红的百花图,简宁瞧那绣工真的如鬼斧神工一般,画上花儿蓬勃着摇曳欲出,让人看了情不自禁有想要伸手摘下来的念头。
  “你说阿蛮她们会不会玩到天亮?”简宁上床后问丁有田,她本想过去阿蛮那边看下,可不知阿蛮住在哪间屋子,找人问吧,又怕惊动府上那些丫鬟婆子,他们只是来暂住做客的,累得别人半夜不得安宁已经过意不去,再给人添麻烦就不好了。
  “你只瞧方才那些人便知道,阿蛮那定也有管事的,不会由着她们闹,放心睡吧。”
  可不是吗,这府上规矩大,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只怕芸娘是把太傅府上的规矩都搬到了这儿,管事的婆子又怎会由着她们几个胡闹。
  简宁思及此,放下心来,不一会就沉沉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原还想着在别人家补上个把时辰觉就起来的,竟不想睡过了头。
  她还想叫丁有田起来,转目才发现身边是空的,他早不知何时起来了。她赶紧穿衣下床,脚刚沾到地上,就有婆子在外问道:“娘子,可是起来了?”
  简宁应了声,须臾,便有个小丫鬟端来了洗漱用的水。
  做为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简宁还真不适应被人这样侍候,她一受过全封闭军事化训练管理的人,突然之间连洗脸水都要人端到跟前来,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心安理得。
  “放在这就好,以后不用你们打水进来,这些事我自己都能做,我也不难为你们,我自会跟你们大爷说的。”
  “是。”小丫鬟应了声,人却没动。
  简宁看她不过十来岁的样子,这要搁在现代这岁数还在念小学,只要不摊上自己那样的极品爸妈,这么大点都还是父母跟前的娇娇女。
  “你是怕出去了昨儿那妈妈责骂你对吗?”她和颜悦色地问道。
  小丫鬟摇摇头,或许是看简宁笑得一脸和善,胆渐大了点,面上也有了丝笑模样,轻声道:“我们不归刘妈妈管,她是姨娘房里的管事妈妈,因着娘子一家是大爷和小姐看重的贵客,昨儿姨娘才打发她前来的。”
  哦,原来是芸娘房里的管事妈妈,简宁对这府上的事不感兴趣,也没再问她什么。
  洗漱过后,小丫鬟立马端走盆子,似乎生怕慢了被简宁抢着自己倒了,让管束她们的婆子瞧见给责骂一顿。
  其实在没和霍锦成说之前简宁不会那么做,昨儿那刘妈妈说得很清楚了,她可不想因着自己累得她挨打或被罚扣月钱。
  走去梳妆台前,她刚坐下,两个大点的丫鬟挑帘进来了,见她伸手去拿木梳,两人忙急步上前,一人自她手中拿过梳子,脆生生地道:“娘子,让奴婢来,姨娘吩咐过的,命我们好生侍候着,若是怠慢了娘子回头姨娘怪罪下来,我们可万万担待不起。”
  简宁起身,看向她俩道:“我自长到这么大从不习惯让人替我梳头,你们只管放心,只要你们自己不往外说我是绝不会说的,你们跟这屋待着就好,等我自己梳好你们再出去便是。”
  见她语气没有回旋的余地,两个丫鬟互看一眼,不再言语,垂手静静立在一旁,眼睛盯着自己鞋面,也不看她,这让简宁多少自在了一些。
  看来霍锦成这是住不下去了,简宁梳着头心里默默想着,一会等丁有田来了跟他商量一下,要么搬去客栈要么去租间民房暂住一阵。来前她还以为霍锦成和阿蛮没住在太傅府上,家里差不多跟梅娘那儿一样,就算多几个下人也无妨,哪里想到会是这般规矩森严。
  此番简宁随同丁有田一块上京,一则是为护他周全,担心雍王会命手下那帮江湖客找他麻烦,二则姓耿的那事一直悬着没个着落也不是个事,之前霍锦成命月婵蹲守,始终没瞧见过马福全描述的那人,这事一天不搞个水落石出她心里一天不得安宁,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引爆。
  他们既然几次三番派杀手找上门,肯定是已确定原身秀姑就是段心宁,简宁实在想不明白,原身七岁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有人定要置她和大宝于死地?
  就算她穿越过来顶替原身活着,就算平南王认回她又能如何?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难道还能继承王府什么财产不成?
  顶多补份嫁妆,霍锦成一个一等侍卫都豪成这样,家里下人成堆,堂堂一个平南王府总不至于还在乎那一点嫁妆银吧?
  想不明白,简宁是百思不得其解!更不明白的是要置她于死地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揪着大宝不放?
  所以,这事必须搞个水落石出,实在不行的话,她想着索性把平南王府的两位侧妃约出来,虽然在段心宁的记忆里她看不出两位侧妃有任何问题,但一个几岁的孩子哪能看出人性的复杂?
  因为除去两位侧妃,她想不出还有谁会要害段心宁!
  害段心宁也就算了,还要害大宝,这是她不能忍的,她既占了段心宁的身体,就有义务替她查明谁要害她母子。
  与其被动挨打,等着对方再次派杀手找上门,不如主动出击,她边梳头边琢磨着这事,脑中“叮”一声响,马福全发来了信息。
  [到京城了吧,已经到霍锦成那了吗?]
  [夜里就已经到了,半夜进的城。]
  [那就好,有个事告诉你一下,刚驿使送来一封信,竹岭县那边来的,问你们一下,要不要帮你们拆开,别是人家有什么急事找你们,万一给耽搁了。]
  他一说竹岭县,简宁立时想到会不会是梅娘终于发作了,她算着日子梅娘已经足足超了一个多月,按理她应该比田氏还要早生才对,且双胞胎通常会提前两到三周,她非但没提前反延后了。
  简宁曾两次夜里骑着秋哥去过竹岭县,一次是她算着梅娘差不多该生产了时去的,一次是她推迟十来天后去的,经她检查梅娘身体及胎儿并未有任何不妥,按冯大娘的说法,怀胎十二月生下的不是没有先例,还是好事呢。
  为防万一,简宁怕她突然发作自己赶不过去,已早早嘱咐她请好隐婆,老秦头还特地请了两三个,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简宁原准备等丁有田这边安顿好,她明晚或后晚就和秋哥赶赴竹岭县,等梅娘生产完再又返回京城,不想她此时却来了信。她想着一准是梅娘感觉有要发作的迹象,来信叫她过去呢,她立即告知马福全。
  [拆,快拆开看下,是不是梅娘要生了,看后马上告诉我,我好做准备。]
  真要命,这会大白天的,要去也只能等到天黑后,但愿梅娘能坚持到晚上,也但愿那几个隐婆能中点用。
  简宁一急头发都挽不好了,气得她刚要撂下梳子,脑中又是“叮”的一声。
  [生了,已经生了,前天凌晨五点多生的。]
  [母子都平安吗?]
  这人,不把话一次说完,简宁急得连发几遍催问,马福全才又告知,他才把信看完。
  梅娘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三人皆平安,信是秦薏帆写的,他在信里祝丁有田金榜题名,并说待喜报传来他会携全家前来庆贺。
  简宁暗吁口气,松懈下来,顿觉浑身酸软无力。
  “娘子,还是让奴婢替你梳妆吧,奴婢手还算巧。”一丫鬟上前道。 第432章 老不自在   活了两世简宁都没被人这样侍候过,她想自己可能天生是个操劳命,享受不了这种福,走哪都有人跟着盯着,这种如芒刺背的感觉让她极不适应。
  这哪里是享受,简直是遭罪。
  “我家相公去哪了?”用过早饭,简宁问身边一婆子道。
  “回娘子的话,你家相公和我们府上的大爷去了别院,就在园子后头。你家相公早起同大爷说这儿人多住着不习惯,要搬出去住,大爷便领他去了别院。”
  “哦,你家小姐呢,也过去了吗?”
  那婆子垂手笑道:“没呢,我家小姐同着娘子家的两位小姐,跟着姨娘上街去了。”
  简宁起身道:“我过去别院看看,不用人跟着,我自己找过去,你们都去忙你们的,我会跟你们家大爷说是我自己要一个人走走,不要人跟着的。”
  听她这般说,那婆子只好依了,跟在她后面出来,给她指了去园子的方向,简宁先还怕她们会远远跟着,好在并没有。他们一家在梅娘那做客时她没有过一丝拘束不安,到了这却处处不自在。
  三面荷花四面柳。
  简宁按那婆子指的一路找来园子,刚过角门就看到绿油油的荷田,在阳光下翡翠般耀眼。比之她在乡下的荷田,这儿又是另一番景象。
  此时正是荷花盛开时节,她顺着水榭往湖上凉亭走去,水榭一半在岸上一半伸进湖里,霍锦成这厮还真是豪啊,竟在园子里整了这么大个人工湖。
  当简宁走上凉亭,转目看到湖对面掩映在绿荫下的红墙时,心口忽一凛,那种似曾经历过此情此景的感觉又袭上心头。她微眯了眼,盯着那面红墙看着,脑海里似有久远模糊的记忆在翻涌,却又无力抓住,且转瞬消失无影踪。
  她暗叹口气,正要在凉亭上坐下,耳中就听到丁有田和霍锦成的声音自对面传了过来。
  “一会我再让人添些东西过来,你们安心住着,若是到了京城还去住客栈岂不看我不起,我同师父在你们家吃住时可没和你们客气过。”
  “你们那是白吃白住么?我们可是收了你们银子的,你若执意分文不收,我这便叫上我娘子带着娃儿搬出去。”
  “你这人,我又不图你什么,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依着你不给你添人手侍候,你们自己一家关上院门进出都自在,何故非要如此固执,莫不是对我有何成见?”
  霍锦成心下有些恼了,停下脚步道。
  丁有田眉一扬,“我从未拿你当朋友,对我而言,你只是一认得的人,又何来成见?若真依着我,一会收下银子,一日三餐不必你府上送,我娘子自会做,那才真叫自在。”
  “你俩在争什么呢?”简宁循声走来问道。
  “你来得正好。”霍锦成斜目瞟眼丁有田,手往身后指了指,“我那有座别院,空置多年,他不愿跟主宅住着,我寻思领他过来看看,让你们一家住在别院,每日或过来主宅一处用饭,或打发人给你们送来,他说什么也不依,非得一日三餐自己做,还要交付房钱。”
  “我若真依了他,收了你们房钱,蛮儿可真就一世不得理我这个爹了。”
  “这岂不是害我?”
  简宁还当他们为什么起争执呢,老远就听到他们吵吵巴火的,她知道丁有田为何要坚持这样做,原本他就不想来霍锦成府上的。
  霍锦成和段心宁,也就是秀姑订过娃娃亲,虽然简宁从没承认过秀姑就是段心宁,霍锦成也不知道丁有田已知晓两人订过亲,但丁有田是清楚的,故而他不愿受霍锦成任何恩惠。
  “给了住着安心,我也是这意思。”简宁道。
  她这话又给了霍锦成一个意外,毕竟在他心里一直认为简宁是个贪财的人,前回上交夜明珠他后来也想过,只怕是简宁不知道夜明珠的价值才上交的。
  他实在是没想到,一向把钱财看得重的简宁居然和丁有田一样,执意要交房钱。这让他着实有点生气,也有些费解。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拂袖而去,不过转念想到,他若真这样做了,简宁和丁有田一准会立刻搬走,那样一来阿蛮他只怕再也哄不好。
  “罢了,你们愿意怎样便怎样吧,我都依着你们,由着你们好了!”
  “多谢。”丁有田抱拳拱手笑道。
  “我去别院看下。”简宁对着霍锦成道,“你不用陪着我们,自去忙你的。”
  “行,让他领你去看,我走了,有事你们自去前院找我。”霍锦成说罢,拱拱手,大步去了。
  简宁同着丁有田出园子到了别院,有个小院落,跟四合院差不多的布局,东西厢房都有,还有大门单独进出,她四下看过后,感觉挺不错。
  “这下自在多了,跟他府上那边待着,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简宁感叹道,高门大户的生活看来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得了的。
  “我也是这般想的,一则他不同我与薏帆兄的关系,二则他府上没个正经的当家主母,只怕你也住不惯,才想着搬出去住客栈。”
  “我倒也不是住不惯这样的地方,就是你说的那话,住秦府的时候因着我和梅娘交好,他家也没那么多使唤的人,住着才安心。冯大娘又是好客随和的人,秦大伯脾气虽怪点,可人是好的,待娃儿们也好。”
  丁有田点头,“我那些书还在昨儿住的屋子里,你是跟这待着还是同我一道去取来?”
  “一会他自会打发人送过来,阿蛮带着佳佳瑶瑶跟着芸娘出去了,咱们也出去转转,既说了要自己做饭,少不得要去看下菜市口在哪儿。”
  初来乍到,两人要出去还是要同霍锦成打声招呼的,他俩过了月洞门,刚踏进园子就看见阿蛮领着二妞三妞飞跑而来,后面还跟着芸娘和一帮丫鬟仆妇。
  芸娘一迭连声喊着,让阿蛮跑慢些,当心摔着,俨然一副慈母范儿。
  “娘!”阿蛮一头扎进简宁怀里,二妞三妞喊着娘也一边一个抱着她。
  简宁搂着她们三个看向芸娘,“我家两个淘气得很,让你费心了。”
  芸娘笑笑,道:“要说淘气,我们府上的这位小祖宗那才真个叫淘气呢。”
  她手点向阿蛮,随后顺势扯过她,用帕子边在她额头揩着边道:“大热天的,跑一身汗,回头当心着凉。”
  “姨娘,我没出汗,不会着凉。便是着凉也不怕,我娘是神医,没有我娘瞧不好的病。”
  阿蛮说着挣脱她又跑向简宁。 第433章 街头相遇   芸娘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不悦,当着一众丫鬟仆妇的面,阿蛮一口一个娘的叫着简宁,似让她觉着有些儿没脸。
  她虽不是这府里的主母,却当着家,从前又是霍老夫人跟前的红人,阖府上下无人敢对她有半点不恭敬,就是霍锦成对她都另眼相看,底下即便有个别不服她的也只敢背地里说嘴,谁又敢当面令她难堪来着?
  暗绞着手里的帕子,她看向简宁,“早听大爷提起娘子,说娘子医术高超,寻常郎中都及不上娘子,原以为……”
  她抿下唇,笑得一脸和煦,“不想娘子竟生得这般娇容,又有着那样的本事,实实令人羡慕不已。”
  简宁猜她想说,原以为自己是个中年老妇,或者貌丑无盐,左不过就是这两句。做为霍老夫人身边曾经的大丫鬟,她从前要是这般轻狂必入不了霍老夫人的眼,只有一种可能,她是故意而为之。
  再听听她说的那话,什么叫寻常郎中都及不上自己?换言之也就是说自己只比寻常郎中强了一丢丢。
  简宁暗好笑,也无意跟她一般见识,犯不上。
  但丁有田不乐意,他的正头娘子岂有给霍锦成一个姨娘编排的份?他面无表情地道:“正好你来了,我夫妇二人要出去逛逛,正要去同锦成打声招呼,你来了我们也就省了跑这一趟,你去知会他一声便是。”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了,对着霍锦成他都是这般说话,何况芸娘还只是霍锦成的一个妾室。
  “二爹,我也要去。”
  “啊唷我的小祖宗,才从外面逛了圈回来你不乏么?”芸娘上来扯阿蛮,却被阿蛮一手甩开。
  “娘,我也要去!”阿蛮拉着简宁手,扭着小蛮腰道。
  简宁还没开口丁有田先发话了,“行,想去便去。”他又告诉芸娘,“一并去回霍锦,我们领着蛮儿她们出去逛会。”
  丁有田说罢,也不往主宅那边去了,转身招呼简宁带上阿蛮她们几个回了别院,自别院这边大门出去了。
  走出门来,阿蛮和二妞三妞追追打打跑在前面,简宁笑着剜眼丁有田,“跟她犯得上吗?”
  “欺到我娘子头上就犯得上,她自找的,半点怨不得旁人。”
  “虽然我并未将她那些话放在心上,但你这般护着我我还是要谢你。”
  丁有田斜目看她,“如何谢?就用一张嘴么?一张可不行。”
  “闭上你的嘴!走哪都没个正经。”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出巷子到了大街上,简宁回头望了下,身后好几处大宅院,看起来都是官宦人家的府邸。
  “京城到底不比别处,此处瞧着还不是主街已到处是人,果然热闹。”简宁说着又叮嘱阿蛮她们几个,主要是叮嘱二妞三妞,“别到处乱跑,街上人来人往的,小心一错眼走丢了。”
  “娘,我不会让佳佳瑶瑶走丢的,我两个眼睛一直看着她们两个呢,就是走丢了也不怕,秋哥可以找到她们。娘你知道吗,秋哥的舌头很厉害,它不是用鼻子闻哦,它是舌头闻,它能闻到我们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很神奇?”
  “那你有没有问它,夜里它是怎么领着我们找到你们家的?难道是嗅到了你的味道?”
  “不是。”阿蛮摇头,“我问了它,它不肯说,娘,秋哥好像很难过,它看到我一点不高兴,我以为它是累了,不想说话,可早上我去看它的时候,它还是不高兴的样子,还说它想要自己静一静。”
  “娘,秋哥它是怎么了?”
  简宁和丁有田闻言都止步停了下来,简宁问她,“秋哥现在在哪?还有元宝和进宝呢?”
  “娘,秋哥在阿蛮姐姐家的山洞里,我们让元宝进宝陪着秋哥,它们三个在一起。”三妞仰着小脸蛋告诉她道。
  “秋哥会不会是哪儿不适,要不要回去给它瞧瞧?”丁有田皱着眉头问道。
  “应该不会,来时好好的,兴奋得不行,定是有个什么缘故。”简宁看着阿蛮若有所思,昨儿还在京城外秋哥就很兴奋,后又不听指挥擅自驮着他们进了城,熟门熟路就找到了霍府。
  简宁一直以为秋哥和阿蛮有着某种特殊感应,想起月娥说的圣女的女儿也是圣女,生生世世都是,她似明白点什么。
  “蛮儿,你还记得头回见到秋哥那夜的情形吗?”
  “嗯,记得,它那时被恶人变成了鞭子。”
  “等会回去你再问问它,那恶人把它变成鞭子后,它是不是忘记了从前的一些事情,昨儿到了京城才猛然又想了起来。”
  阿蛮定定看着简宁,眼睛眨巴几下,小脸蛋上现出一丝忧伤,“娘,秋哥是不是认得我娘亲,它是想起了我娘亲吗?”
  简宁没想到阿蛮竟然这么玲珑剔透,她确实是这般猜想的,秋哥多半认得阿蛮的娘亲,没准还是阿蛮娘亲的灵宠,不知什么缘故被风清子掳了去。
  “娘也不确定,你回去问下它看看。”简宁摸摸阿蛮头道。
  “嗯,等下回去我就问它。”
  “好,这附近有菜市口没?你要知道领娘去看看,要是不知道今儿咱们就先回去。“
  “我知道,前面走到口子那再转个弯就是,我想买个跟毛球一样的小狗儿,爹爹领我去过,娘你们跟我来。”
  阿蛮一手牵起二妞一手牵起三妞,带着她俩走在前面,丁有田问简宁,“开了智的生灵真和人一样也有记忆?”
  “很多动物都有,哪怕是没怎么开智的,比如猫跟狗,记忆力还相当出色。至于蛇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也有,得等阿蛮问过它才知道。”
  他俩跟着阿蛮快到分岔口时,从左边街巷过来三个人,简宁和丁有田说着话都没注意,那三人却看到了他俩,雄二直接对着简宁冲了过来。
  “女菩萨,这么巧,你们也来京城了?”
  简宁也没想到这么大个京城竟会撞上他们几个,雄二说话嗓子又大,一声女菩萨惹得不少人侧目,她忙道:“叫我简娘子,或者丁娘子都成,别叫菩萨,让人听了笑话。”
  裴汐沅视线在他们面上睃了睃,尔后看向丁有田道:“阁下不会是来参与科举应试的吧?” 第434章 打了邻居   “阁下千里迢迢跑来,该不会也是来我朝参与科举应试的吧?”丁有田勾唇笑着摇摇头,“早知你来我便不来。”
  “怕我?”
  “嗯,怕你不中。我若不来你尚有线机会。”
  裴汐沅眼微眯,盯着他暗冷哼一声,撂下一句“静候佳音”便甩手而去。
  雄二和索文正跟上去前冲丁有田竖了下大拇指,他们来京城有两三天了,京城各家客栈住满大宴朝各州郡府前来应试的学子,他还是头回见到信心满满志在必得的人。
  莫名他相信丁有田会高中!
  “将军,女菩萨以后成了官娘子可就卖不了酒了,若是她家买的酒喝完了日后再想喝岂不喝不上了?”雄二咂巴两下嘴,意在提醒裴汐沅要不要趁现在多买点。
  他还以为自己想得挺周到,已做好接受来自他家将军的表扬,不想却被他家将军斜目飞了一眼刀。
  咋个回事?瞪他干啥?
  他挠挠头,正费解,索文正瞥他眼,“你当真缺心眼。”
  “啥意思?”他扯住索文正问。
  索文正一把推开他,又狠瞪他一眼,把雄二彻底搞懵了。
  他没得到他家将军的表扬,可他那个大拇指得到了丁有田的高度夸赞,“不错,是个有眼光的。”
  简宁笑道:“有没有眼光不知道,只知道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你哪头的?”
  简宁下巴一抬,“上头的,没听他叫我女菩萨吗?”
  东街菜市口到了,京城最大的菜市口,一个是东市口一个是西市口,东市口这边相当于富人区,西市口则属贫民区,规模比白沙镇的菜市口大好几倍,除去卖菜的还有卖各类皮制品山货中草药的。
  两人带着三个娃逛了一圈下来,成功吸引不少人的目光,造成较大轰动。主要大伙很少看到有身着长衫的书生来逛菜市口,加上男的俊女的靓,三个女娃儿又生得好看,一家人的高颜值为他们圈了不少粉。
  小商小贩拼命向这家人招揽着生意,尤其一些大娘大婶冲着丁有田相公长相公短,喊得那叫一个生猛,直差没上手来拽丁有田了。
  六月柿被她们冠上了状元红,连大白菜都被鼓吹成不交白卷儿,这下搞得简宁想不买都难,不多时丁有田两手就提满了各类肉菜素菜,三个小家伙怀里也一人抱了颗大白菜。
  丁有田初次见识到女人的购买能力,别人吹捧两句就招架不住,一路买买买,太可怕了,买得丁有田嘴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
  关键这些菜都是用草绳捆着的,拎多了勒得手指疼,他不由抱怨,“你买这老些菜十几日都吃不完,好几样我还不会做,放坏了岂不糟蹋了?”
  “没办法,古代人民太热情了,这些大娘大婶的生猛程度,丝毫不亚于我们那的大妈。再说了,谁让你做了?我是死的啊?”
  “这几日你不是要去竹岭县,你去了谁做?”
  “你不提我倒忘了,梅娘前儿就生了,一男一女,秦薏帆给你来了信,马大哥代拆的,他说你要高中了就携妻女前来祝贺。”
  “我只是说下嘴而已,中不中的可不好说。”
  “怎么,这临到要上阵了拉稀了?早知道你不要夸……哎呀,你万一要中了,咱家是不是就不能酿酒了?”
  简宁突然想到这问题,古代官员家属好像是不允许经商的,“那你还是不要中的好,要不咱不考了,玩几天回去吧。”
  还是赚钱养崽更重要,等把崽女养大将来让大宝考个功名,毕竟士农工商里商人社会地位最低,人生还是得有点追求,现阶段赚钱更重要。
  “谁说不能?你我不能难道我师父还不能了?”
  “师父他老人家的就是我的。”
  丁有田面上露出了笑意。
  “我欣赏你的无耻!”简宁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无论是丁有田还是陈薏帆,都有些颠覆她对古代读书人的认知。
  从前她总把书生和迂腐划等号,开口闭口之乎者也,都是些宁可枝头抱香死也不愿落地成泥的书呆子!
  回去时他们依然没走霍府大门,而是走的回别院的巷子,快到别院大门时对面院子的门开了,雄二和一个看去像是管家的老者从门内出来,看到简宁他们雄二眼一亮。
  “女菩,噢错了,简娘子,你们住这啊?太好了,我们也要在这住一阵,往后就是邻居了。”
  他喜滋滋地道。
  京城各家客栈云集着各地来的秀才,连上房都客满为患,他们在梅香家住了两日,梅香家在西菜市口那边的猫耳朵巷,跟贫民窟似的。
  环境糟糕不说,还特别嘈杂,整天不是这家娃儿哭,就是那家妇人被自家男人揍得哭爹喊娘,他们这些军营里打滚的汉子倒不是住不惯,而是梅香家的房子太小。
  雄二和索文正都是铺张草席睡在梅香家的小院子里,夜里被蚊虫叮得满头包,这才不得不租个房子先住着。
  简宁对雄二还是有几分好感,笑眯眯地问道:“你们家将军不是来认亲的吗,怎么亲认成了,还附赠一套房屋?”
  对面也是高门大户人家里的别院,梅香家要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她就不会去太傅府上做丫鬟了。
  简宁以为裴汐沅是买下对面院子送给梅香家了,不由眉心微蹙,她可不想和梅香打邻居。
  “不是,是我们和将军自己住,我们要住上一段日子。”雄二咧嘴笑道。
  月国现在无战事,他们可以在大宴国耍上一年半载,按裴汐沅的计划等黎妃那边传来信后,这边的事办妥了他们还是要回去丁贤村找南相。
  裴汐沅和索文正此时也走了出来,看到简宁和丁有田他眉心皱了皱,又扫眼丁有田两手提的那些菜,嘴里淡淡道:“阁下身份还真是多变,一会秀才一会农夫,这会又成庖丁了,佩服!”
  “哦。”丁有田邪魅一笑,“有没有佩服到五体投地?若有,五体投个地我看看,若讨了我的欢心,一会请你吃鸡。”
  他扬扬手中提着的老母鸡道。 第435章 猪狗不如   从小到大丁有田除去干农活不行,其他像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啥的样样在行,尤其耍嘴皮子功夫更是出类拔萃,怼人草稿都不用直接就能把人给怼飞。
  裴汐沅和他斗嘴根本不是那个。
  “自己留着吃吧。”他悻悻说罢,转身往院里走两步,又顿住,扭过头,视线在丁有田两手上打了个转,“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跟个妇人一般,做这些琐碎事儿,你们宴朝男子可真都这般没有血性么?”
  “你站住!”他转身欲走,被简宁给喝住。
  “真是荒谬,说的是什么混账话?难道你们月国男子的两只手就是用来端碗吃饭的?这么多的东西让女人提着,男人就负责背着两手顶天立地?那还叫男人吗?那样的男人比猪狗都不如!”
  “娘子这般说猪狗听了会生气的。”丁有田笑道。
  裴汐沅眼角抽了抽,一时不知该如何管理自个的面部表情,生气吧,成了猪狗,不生气,又等于默认自己比猪狗都不如。
  二妞三妞冲他吐舌扮了个鬼脸,阿蛮刚想学,手抬起又放了下去,对着她俩嘻嘻笑了笑。
  裴汐沅冷哼一声,掉头拂袖而去。
  索文正也冷冷剜眼简宁和丁有田,一脸气不忿地进了院,雄二冲愣在一旁看戏的老管家说了慢走,又冲简宁和丁有田点下头,关上院门也自去了。
  简宁他们回到院里,见几个婆子小厮在打扫院落,看到他们进来,几人忙上前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简宁同着丁有田进屋一看,新添置了很多用具,他们的衣物和丁有田的书也都送了过来,整齐摆放在几案上。
  “娘,我去问秋哥,一会我要吃娘做的饭。”阿蛮被婆子领着洗了手来对简宁道。
  “娘,我们也去。”
  “去吧,一会就过来,别在那边院子疯跑。”
  三个丫头刚跑走没一会,霍锦成同着来喜走了来。
  太傅得知他们来了,特在家设宴打发来喜套了车过来接他们,来喜给他俩见过礼后道:“马车已在外候着,我家老爷下朝回来听说你们来了欢喜不过,命我片刻不许耽搁速将你们接去府上,还请二位移步随我前往。”
  简宁看向丁有田,他随即笑道:“走罢,我娘子更下衣,我们且去前院厅里稍候片刻。”
  等他们走了简宁换过衣裳,阿蛮领着二妞三妞也转来了。
  “娘。”阿蛮提着裙子迈过门槛,这学了规矩相较过去还是有了改变,举手投足大家闺秀之风隐见端倪。
  “秋哥真的认得我娘亲,原来那假山下面还有个洞穴,它的家就在那里,它从前是跟着我娘亲的,是被那恶人骗了去,从那之后它就再没见过我娘亲。”
  “好,我知道了,你爷打发人来接我们过去用饭,里正和族长给你爷还有你师公都带了东西,正好把送你爷的拿过去,走吧。”
  带给太傅的东西霍锦成已命人拿上马车,有简宁和丁有田带的,还有里正和族长带的,都是农家人自家栽种的各类农作物。简宁他们带着三个娃乘坐一辆马车,霍锦成和芸娘乘坐一辆,简宁他们上车时裴汐沅同着索文正从巷子走了出来。
  此次上京的路上裴汐沅已向梅香打听过,简宁和丁有田常来常往的有些什么人,梅香竹筒倒豆子般把她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仅用年龄排除法他已初步锁定刘瞎子,或许就是他要找寻的南相。
  不管是不是,待他母妃那边传来信,确认梅香父亲的身份后他便要返回丁贤村去寻刘瞎子。
  两辆马车载着简宁他们走后,裴汐沅往霍锦成家的大门上扫了眼,看见霍府二字,便知一身华服的男子是梅香说的霍锦成。
  “这对乡下夫妇还当真有点本事在身上,竟能结交到京中权贵,也是稀奇。”索文正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若刘瞎子真个是南相,一切都不足为奇。”
  索文正不是雄二,他稍一思索就明白,他们在宴国的探子能探听到南相在达州郡一带,霍锦成自然也知道这消息,找来找去不就都和简宁丁有田这对夫妇撞上了。
  “这么看来他还真极有可能就是南相。”
  裴汐沅看眼他,道:“你想过没,他要真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他在达州郡的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
  索文正愣怔片刻,迟疑道:“将军之意莫非是……”
  裴汐沅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正是。”
  他抬脚朝前走去,索文正跟上去道:“那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没等裴汐沅给出反应他自己又道:“我懂了,厉害,不愧是他,一箭双雕啊!”
  “这等心机若能为将军所用,将来何愁夺不了南人的天下!要是有朝一日这十里长街来来往往都是我大月国的儿郎,跑的都是我们大月国的骏马,那将是何等的畅快啊!”
  索文正压低声音道。
  裴汐沅看他眼,唇角笑意更深了。
  太傅府。
  两辆马车在府门外一前一后停了下来,此时长街对面也过来一辆马车,在门外缓缓停住了。
  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的太傅,笑呵呵的径直走向来喜赶的马车,他打起车帘还没看见人呢先打上招呼,“丁老弟,久违了。”
  帘子打起,看见丁有田他又笑道:“丁老弟,简娘子,呀,两个小妞妞也来了,快快下来。”
  太傅一手一个把二妞三妞抱下了马车。
  “爷爷好。”二妞三妞屈膝给太傅行了礼,这是还在家时简宁教她们的,两个小家伙行得还有模有样,简宁看在眼里笑得眉眼弯弯。
  “见过太傅大人。”她下车也跟着给太傅见过礼。
  “哈哈小老弟,咱家一听你们来了,忙溜溜儿跟太子爷告了假直奔太傅府来了。”卫东从对面马车上下来后,赶过来看到丁有田就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哟,两个小美妞儿也来了,快让卫爷爷抱下。”他俯身要去抱三妞,二妞扯住三妞道,“等一下,卫爷爷,我们还没给你见过礼。”
  她拉着三妞退后两步,两人又一起给卫东屈膝福了一礼,“卫爷爷好。”
  “啊哟好好好,出息了出息了。”卫东乐得喜笑颜开,他把手中拂尘甩给跟过来的小太监,俯身将二妞三妞同时抱了起来,笑呵呵的大步朝着太傅府上走去。
  简宁见芸娘带着丫鬟走在霍锦成后面,她也放慢脚步,入乡随俗,她可不想错了规矩让人笑话。
  进府后,芸娘站定,她也站定了。
  “丁娘子。”芸娘微一笑,“跟我来,随我去见老夫人。” 第436章 霍老夫人   卫东放下二妞三妞,笑眯眯地道:“去吧,先同你们娘去见过老夫人,一会卫爷爷再领你俩玩儿。”
  阿蛮犹豫了一下下,她奶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她奶,不过她还是牵起了二妞三妞,悄声道:“我们去见过我奶就溜出来。”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简宁冲她们仨招招手,“快来。”
  丁有田回头看了眼简宁,丢了个眼色给她,简宁点下头,牵上三妞跟着芸娘和她的丫鬟往内院去了。
  太傅府是皇上赏赐的宅院,比霍锦成的宅子稍大一些,一路走来,简宁发现这儿的丫鬟婆子和霍锦成那一样,各司其职,一个个看去都兢兢业业,没有一个消极怠工的。
  不得不说,霍老夫人和芸娘都是管理型的人才啊,能把偌大的宅院打理得井然有序,能让下人们服服帖帖并非易事。
  其实古代高门大户里的女子,未嫁前都会学习打理庶务,太傅夫人是官家小姐出身,自然也学过。霍锦成他外祖在世时任鸿胪寺少卿,正四品官员,相当于外交部长一职。
  霍老夫人嫁给太傅属下嫁,源于她父亲当时看中太傅是支潜力股,后来太傅得南相赏识,果然被点了大宴朝开国后的头一任状元郎。
  由此可见外交部长眼光之毒辣!
  官家小姐出身的霍老夫人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个性也极强,有着十分鲜明的等级观念,太傅年轻时纵封了状元哪怕后来官至太傅,长久以来也被她压制得死死的。
  原本霍老夫人并不想见简宁,一个乡下女子,又还是个酿酒的商人,她根本没兴趣接待。后太傅淡淡说了句,让她最好见一见,两人后面这些年关系一直较为冷淡,仅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为缓和一下关系她才勉为其难决定见上一见。
  芸娘深知老夫人等级观念强,素来瞧不上平民百姓,她心里做好了看简宁吃瘪受慢待的准备,嘴上还假模假式安抚简宁,“老夫人有些儿严厉,不大爱说笑,对大多数人都这样,一会你莫多想,有我在呢。”
  “那先谢你了。”简宁心里暗好笑,她只要不失礼,不错了规矩给人看了笑话就成,因为她代表的不是她个人,而是他们全家人的脸面。
  至于老夫人严不严厉跟她有关系吗?
  到了花厅外,有立在廊下的丫鬟隔着门帘往里禀报了一声,简宁同着芸娘在外略等了会,才有人从里面打起门帘。
  “走吧。”芸娘提裙迈进门槛,简宁跟了上去,进去转过一道仕女屏风,看见一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坐在一把黄花梨的圈椅上,正侧身拿把小银勺在往一个小鼎里添着香料。
  “芸娘请老夫人安。”芸娘恭敬的福了一礼。
  “民妇见过霍老夫人。”简宁款款上前,微侧身也屈膝福了一礼,举止落落大方,礼行得也十分规范。
  芸娘暗称奇,她故意不教简宁,原以为见了老夫人在行礼时简宁就会闹笑话,结果让她失望了,简宁早想到来京城势必会来拜见太傅夫妇,特地向梅娘请教过。
  阿蛮牵着二妞三妞上前请过安,又领着她们站去了一旁。
  霍老夫人扫眼阿蛮她们三个,再又漫不经心的朝简宁瞟眼,说声“看座”,又转头打算继续去添香料,视线还没落到桌上装着香料的蓝瓷罐上,她忽愣怔一下,随即跟着转过头看向简宁。
  “来,上前一点。”她朝简宁招招手,声音竟意外柔和,还带有几分急切。
  简宁微一笑,往前走了几步。
  霍老夫人目不转睛盯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继而猛的站起身,把芸娘和屋内一众丫鬟婆子都惊住了。
  “心宁?你是心宁?”霍老夫人一下反应过来,太傅为何嘱她最好见一见简宁。
  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向简宁,一把执了她手,“宁儿啊,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你知不知道你娘她……她都急成失心疯了!”
  霍夫人欲拥简宁入怀,简宁却后退一步,再次冲她福了一礼,“老夫人认错人了,民妇姓简,名秀姑。”
  “不,你不姓简,你姓段!宁儿,你姓段,姓段啊!平南王是你爹爹,平南王妃是你娘亲,你娘亲叫奚悦兮,你想想,仔细想想,绝对错不了,你同你娘年轻那会生得一般无二!”
  芸娘脸色此刻可谓精彩纷呈,阿蛮叫简宁一声娘她已受不了,现在好了,简宁一下摇身变成平南王府的嫡女段心宁,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实在这消息对她而言犹如晴天霹雳。
  这些年芸娘以姨娘身份打理着霍府庶务,时间长了,她俨然已把自己视为霍府的当家主母,早忘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姨娘,还是一个通房丫鬟升上来的姨娘。
  霍锦成和平南王的嫡女段心宁订过娃娃亲,这事芸娘是知道的,当初霍锦成要娶一个异族的花氏女为正妻,在太傅府闹了好大一场风波,以致父子反目生了隔阂,后来还是平南王亲自登门做了说客,父子俩才又慢慢有了来往。
  尽管简宁已嫁做他人妇,又还生了娃,可霍锦成从来不是一个遵守礼法的人,犟脾气上来天知道他会做些什么离经叛道的事,芸娘只觉眼前发黑,她瞪着简宁,手中帕子都快被她扯破了。
  “老夫人,我真不是你说的那人,不过我会点医术,平南王妃若是精神恍惚,身体抱恙,我可以试着给她治治。”
  简宁和丁有田早想到,霍段两家即定了娃娃亲,霍老夫人定是见过平南王妃的。简宁前回受伤意外找回儿时段心宁的一缕的魂魄,那点记忆虽不全,可也能大概知晓平南王妃的容貌,段心宁确和平南王妃生得极为相像。
  两人来前早商定好,要是霍老夫人认出她,只坚决不认谁也拿她没办法,但可借着女医的由头让霍老夫人带她去趟王府,看能否有意外收获查找到假冒耿将军之人。
  “你真不是宁儿?”
  “不是。”
  “老身不信。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相似的人,你随我来。”
  霍老夫人拉着她往内室去了。 第437章 认定她是   进了内室,霍老夫人先是扒开简宁额前刘海看了看,“瞧,这是你幼时从秋千架上跌下来摔的,印记还在,错不了,你就是宁儿!”
  霍老夫人眼圈都红了。
  “还有,你背过身去。”
  简宁心下一凛,莫非她背上有什么印记,为何丁有田从未对她说过?
  “老夫人,我额头上的伤,是上山采草药时从山坡上摔下来留下的,并非从秋千上摔落。请老夫人想想,我一个民妇,若有个做王爷的爹爹我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又怎么会拒不承认呢?”
  霍老夫人可不管这些,只当她流落民间在乡下长大短了见识,不晓得身为王爷之女是何等的尊贵,她执了简宁的手,轻轻拍拍她手背道:“我知道,你幼时就乖巧,同你娘一个样,你娘从前也是这般,万事总怕做错给人落了话柄,你定是担心冒认了王爷之女会背负罪名,是也不是?”
  简宁摇头,“我希望自己是,可我真不是。”
  霍老夫人道:“你先别急着否认,是与不是你且背过身去,让我看上一看。”
  简宁不知,霍老夫人和平南王妃是手帕交,平南王妃也是官家女,原身段心宁的外祖曾任工部侍郎,京中权贵的女儿还在闺阁时就多有来往,霍老夫人和平南王妃未嫁时关系就处得极好,否则两家后来也不会订娃娃亲。
  “你这有一粒红色的小痣,你娘也有,同一个位置,你的双生姐姐就没有。”霍老夫人侧身在自个背心指了指,“从前乳母给你俩沐浴,就靠那粒小红痣分辨你俩,可惜老身没见过你姐姐。”
  ”可怜见的,听你娘说,你姐姐心安两岁多时因病夭折了。”
  段心宁居然有个双胞胎姐姐,简宁忽想起二妞三妞生日那天的事,当时在马车上她唱歌时脑中确闪过两个小女娃。
  难怪原身会生下双胞胎,原来是有遗传基因啊!
  “快脱了外衫让老身看看。”霍夫人催促道。
  “老夫人,这......实在令人难为情,民妇只知道古往今来,穿衣见父,脱衣见夫,还请老夫人莫要见怪,恕民妇难以从命!”
  简宁说得很坚决,她可不想让她验明正身,主要原身已去,她既非原身自然没有顶着原身之名去认领爹娘的道理。
  何况,她莫名对爹娘有排斥感。
  “你我都是妇人,有什么可难为情的?你若执意不给老身看看,日后待王爷得胜归来老身也是要说与王爷知晓的!”
  “你趁早爽利点给老身瞧瞧,哪有这般巧的事,宁儿额头有伤你也恰巧有,宁儿啊!”她又执了简宁手,“那年头一眼看到你老身就喜欢,那乖巧的小模样别提有多讨人疼,你娘性子打小柔顺,万事都不爱和人争高低,偏老身与你娘不同,凡事定要与人争个长短的。”
  “从前因着你娘柔弱可欺,老身没少为着她得罪其他姐妹,这眨个眼的功夫我同你娘都是快年过五旬的老妇了。自你走失后,你娘日日啼哭,如今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接连失去两女这样的事,搁哪个做娘的身上能受得住?”
  “好孩子,你真忍心不认你亲娘吗?”
  不知为何,当她提及平南王妃这些事简宁莫名心悸不安,她暗凝神辨了辨,内心不安心悸的感觉好像并非出自段心宁那缕魂魄,更像是来自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
  真是怪事。
  “老夫人,我说过,我会行医,我愿同老夫人去王府走一遭,去给平南王妃瞧瞧病。”
  “那敢情好,择日不如撞日,一会用过饭老身便领你过去。”
  她执意不认自己是段心宁,也不肯脱衣让她看上一看,霍老夫人只得暂且作罢,心里想着这样也好,平南王妃身边应该还有不少过去的老人,去后让大伙都帮着掌掌眼。
  就算她一人眼拙,辨不明,那么多的人总不会个个眼瞎。到时只要大伙都说像,说什么她也得让简宁脱了衣服给她看一看。
  她挽着简宁亲亲热热从内室出来,阿蛮和二妞三妞迎了上来,“娘。”阿蛮冲简宁喊了声,又看眼她奶,小脸上满是惊诧,她长这么大还只看她奶对她姑开过这样的笑脸。
  “你叫她娘?”霍老夫人侧目去看简宁,简宁笑道:“蛮儿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她同着我几个女儿叫我娘,我就认她做了义女。”
  “好好好,叫得好,你当得起她这声娘。”霍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花,对着阿蛮都和颜悦色了,又笑问二妞三妞,“你们两个小女娃子叫个啥名儿?”
  先前阿蛮领着她俩请安时,她只扫了她们三个一眼,当时即便注意到二妞三妞是双胞胎也没往心里去,这会看着她俩她更坚信简宁就是段心宁。
  是平南王嫡亲的女儿,没错!
  她又侧目含笑看眼简宁,二妞顺着她视线也看了眼简宁,随后对着她屈下膝脆生生地道:“霍奶奶好,我是姐姐,我叫丁佳。”
  “我是......”三妞话出口后想着不对,忙也屈下膝,“霍奶奶好,我是我二姐的妹妹,我叫丁瑶,也叫瑶瑶和三妞。”
  “哎唷,你们瞧瞧这两个小东西,小嘴叭叭的,可真会说话。”
  “快快快,看赏,看赏。”
  除去芸娘在场的丫鬟婆子都笑起来,一个大丫鬟快步去了内室,另有一个大丫鬟上前搀着霍老夫人,笑盈盈的看向简宁道:“奴婢服侍老夫人也有好几年了,还是头回看到我家老夫人这般开心,可见对娘子家的两个小姐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
  “可不是吗,奴婢也是头回看到老夫人这般高兴。”进去内室的丫鬟拿了两个锦袋出来,给了二妞三妞一人一个,“快拿着,老夫人赏你们的,快谢过老夫人。”
  那大丫鬟笑道。
  二妞三妞看向简宁。
  “霍奶奶给的,拿着吧,谢过霍奶奶。”
  二妞三妞这才接了,两人这回同步屈膝谢过霍老夫人,逗得她眉开眼笑。
  “大爷来了!”
  外面传来丫鬟的禀报。
  门帘一动,霍锦成走了进来,看到满面笑容的霍老夫人,他微一怔,“母亲,何事这般高兴?” 第438章 又疑非她   霍老夫人看眼霍锦成,又回头看看简宁,眼中笑意减了几分,心中甚为惋惜。
  这一对璧人原本该是一对佳偶,只怨造化弄人啊!
  “我自高兴我的,你管呢。”老夫人一时心里不痛快,出言呛了他两句,跟着又问,“你爹爹他们在干嘛?”
  “爹爹他们已移步膳房,儿子过来请母亲和简娘子过去用饭的。”被呛声,霍锦成仍是恭敬的应答道,显见他早习惯他娘的说话方式。
  “好,咱们去吃饭啰。”老夫人一手一个牵起二妞三妞,又招呼简宁,“走吧,先去用饭。”
  霍锦成看他娘对简宁母女这态度,猛想起他娘和平南王妃过去是一对闺中好姐妹,他娘定是认出简宁酷似平南王妃,再看简宁牵起了阿蛮,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去膳房的路上,霍锦成和牵着阿蛮的简宁一路有说有笑,老夫人和她的贴身大丫鬟也是一路逗着二妞三妞,亲热得像是一家人,芸娘跟在后面气得眼冒金星,一肚子火。
  到了膳房,霍老夫人一眼看到,一俊俏公子同着太傅和卫东在谈笑风生,她心里诧异,先还替简宁可惜来着,花儿一般的人嫁了个乡下农夫,不曾想这农夫和她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正疑心是不是简宁的相公呢,就听二妞三妞冲站起身的丁有田唤了声爹,又听阿蛮也喊了二爹。
  “晚生见过老夫人。”丁有田对着她恭敬地揖了一礼。
  “嗯,不错,是个标致的人儿,怪道成儿他爹总夸你。”
  “谢老夫人夸赞。”
  丁有田眉目带笑,不卑不亢,浑身上下全无一丝半点的拘泥,霍老夫人更高兴了。她历来讨厌迂腐的酸秀才,尤其反感那些你若夸他几句他必自谦,这就令她很不喜,反是丁有田这般坦然受了让她觉得对脾气。
  霍老夫人还在闺阁中时,也曾和平南王妃聊起过各自心仪想嫁的男子类型,她中意的是杀伐果断的将军,平南王妃则中意温润如玉的读书人。
  结果偏偏事与违愿,她嫁了读书人,平南王妃反而嫁了个大将军。
  婚后她和太傅过得磕磕绊绊,平南王妃却和当时还没封王的镇南将军琴瑟和谐,成亲不到半月就随着将军去了边关,再回京城时心宁都三岁多了。
  席间,霍老夫人看着简宁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样子,再看看自个的儿子霍锦成,还是孤身一人,她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愁。
  喜的是她好姐妹的闺女,她从前中意的儿媳妇,即便流落民间也嫁了个良人,愁的是自个的儿子,姻缘之路和自个一样不遂人意。
  芸娘立在边上布菜,别说她只是个姨娘,她便是正头娘子,也没有和公婆平起平坐在一张饭桌上用饭的规矩。她立在那,看着老夫人和太傅以及卫东都对简宁一家奉若上宾,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偏阿蛮还一口一个娘的喊着简宁,气得她一口牙都快咬碎了,恨不能几下拍死阿蛮。
  用过饭,霍老夫人命人领简宁一家先去厢房稍事歇息,简宁明白她这是要同太傅和霍锦成师徒说自个的事了。
  他们一家走后,霍老夫人把芸娘及一干下人都撵了下去,随后看眼霍锦成,叹了口气道:“终是你没福气,这么好的人落不到你手里,唉!”
  “母亲这话何意?她当真是段心宁吗?”
  太傅也道:“你可断定了?”
  霍老夫人目光扫过他爷俩,“我还没老眼昏花,虽不知她为何抵死不认,可是没错,她就是宁儿!就是从前咱们给成儿定的儿媳妇,绝错不了!”
  霍锦成道:“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了,痴傻了很多年,直到旧年因祸得福,被雷劈过后才清醒。不过按理她走丢时也近五岁,多少该记得些儿幼时的事才对。”
  他把自己在丁贤村私下打听到的有关简宁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听他说起简宁在老丁头家的遭遇,霍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道:“那起子没心肝短见识的货,怎敢这般虐待宁儿?”
  她又骂霍锦成,“不管怎么说,过去她同你也是定过亲的,你就该收拾了那家人。就算你不念这点旧情,看在你娘我同她娘姐妹一场的份上,你也该出手教训他们一番才是。”
  “什么都没做,亏得你还有脸在我跟前说嘴。”
  老夫人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
  霍锦成也不分辩,只垂目不言语。
  太傅大人点点头,“你娘说的没错,便是看在你娘同你兮姨交好的份上,你也该拿出兄长的架子替她争个公道才是。”
  霍锦成听他爹也这般说有些不服气,这些年来除去在他娶花氏这件事上,他爹娘站到一处合力反对过他之外,其他不论何事他父子俩都是统一战线和他娘唱对台戏的,今儿为着简宁连他爹都不帮他了。
  他不觉得自个有什么错,简宁自己都不承认她是段心宁,他又如何去帮她讨公道?
  “师父。”霍锦成看向卫东,他以为卫东能帮他说几句话,但卫东装作掏耳朵给他来了个不理不睬。
  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作为师父怎好插手?
  卫东都后悔留下来,没跟着简宁他们一起去稍事歇息。
  “罢了,还是说说接下来的事。”霍老夫人说到这忽皱了下眉,凝神想了想,又道:“奇了,莫非她真个不是宁儿?”
  她一脸困惑看了他们三个一眼,“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人吗?宁儿并没学过医,何况还痴傻了多年,就算一朝清醒,会点医术也该是早年间学的。”
  太傅道:“我问过里正和族长,她不是你想的那般痴傻,只是不记得从前的事。据他们说,她到他们村的时候约摸有七八岁了,心宁走丢时不到五岁,近两年的时间兴许有何奇遇也未可知。”
  “这世上奇人隐士也是有的。”
  “不对。”霍锦成摇头,“她的医术可非一般人可比,连普仁堂的杨老郎中都自愧不如,不但将已死之人从阎罗王手里抢了回来还接好了小施的断掌,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 第439章 疑是魂穿   “非也!”卫东道:“这世上奇人隐士的能耐非你我能想像的,远的不说,单说那风清子,他和南相师出同门,你想想他们那师父是何等样人,竟能学会挪魂大法,若非亲眼所见你敢相信有这等事?”
  “挪魂大法?这是个啥玩意儿?”霍老夫人问道。
  太傅也不懂,“这是何意?只听说过,谁又曾真正见到过魂魄,无稽之谈罢了。”
  “师父说的是一种武功,一种很厉害的武功招式。”霍锦成怕惊着他爹娘,忙解释道,不过他心里忽动了一下,不由看向卫东。
  “才将师父提到挪魂大法,倒是提醒了徒儿,世上能人异士的确是有,不过徒儿心里还是觉得疑惑不解,就算她用一年多时间学了非凡的医术,一朝清醒又怎会还记忆犹新?
  卫东从他眼神里似看到什么,也愣了下,但嘴上却顺着他的话道:“这便是你不懂了,她许是受了极度的惊吓,或是头部受了重创,之后忘了从前的事。一朝清醒过来,她的记忆仍停留在从前,反而是迷糊那些年的事不记得。”
  “我听丁老弟说过,她被雷劈清醒后一度不记得他,对他极为冷淡。”
  霍锦成道:“这般说来她应当连她几个娃也不记得才对。”
  霍老夫人接过话,“母子天性,这是忘不了的,怎会不记得?若连自个娃都不记得,还配当娘吗?”
  霍锦成敷衍地点下头,从前他的心思都在帮太子找寻南洋子这事上,后又转到制灯发电上,加上鼎字号事务繁多极少有时间沉淀下来去静心琢磨别的事,适才卫东提到挪魂大法惊醒了他。
  对,就是挪魂大法!
  他又看向卫东,卫东也一脸若有所思,两人此刻都想到一处去了,疑心现在的段心宁实则已非段心宁,而是和风清子一样习有挪魂大法之人。
  察觉到霍锦成投来的视线,卫东也看向他,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答案。
  当着太傅和霍老夫人的面两人不便交流这事,霍锦成转而道:“母亲,我师父说的有道理,既然她得了奇遇学了医术,不论她是不是段心宁,母亲都不妨带她去王府走一遭,能看好王妃的病固然好,看不好也是没法子的事。”
  “嗯。”霍老夫人点点头,“我想来想去世上断不会有这般相似的人,除去神韵和悦兮不像,她那张脸乍一瞧和旧日的悦兮一般无二,若说不是母女横竖我是打死都不信的!”
  太傅道:“你才说了母子天性,一会你领她去了,见了王妃且看她是何表情再做道理。兴许母女相见,她纵有个什么不得已的缘故不想相认,到时只怕也由不得她了。”
  “没错。”霍老夫人颌首,随后吩咐霍锦成,“去命人备马车,再打发人去请了她过来。”
  “母亲,是不是先知会王府一声?”
  老夫人眼一瞪,“如今王府里是那贱人主事,凭她也配我知会她?笑话,她莫非还有胆敢拦我不成?”
  “那儿子陪同母亲一道去。”霍锦成转身安排去了。
  “我去下净房。”卫东也跟着出来,他一出来叫住霍锦成,叮嘱他道:“简娘子非邪恶之人,眼下也只仅是你我的猜测罢了,到底是与不是且两说,你此去见了她切莫莽撞行事,什么话该说不该说自个心中先思量一番,莫要让她生疑对你我生了嫌隙才好。”
  霍锦成道:“徒儿岂能不知她非恶人,但她绝非从前的段心宁,哪有人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学会如此神奇的医术,放眼整个大宴朝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
  卫东摆摆手,“话莫说死,有人能习得挪魂大法,这世上自也有人能在一年半载内学会别的东西,没亲眼见过谁又说得准成。”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霍锦成正色道:“师父教诲,徒儿定当谨记。”
  他唤过管家,安排人去备马车,随后同着卫东一块去了客房。
  阿蛮和二妞三妞在回廊上同着几个丫鬟在踢鸡毛键子,简宁和丁有田在房里说话,桌上摆着霍老夫人给二妞三妞的两袋金瓜子,简宁刚把两袋金瓜子放进百草间,拿了药箱出来就听阿蛮在喊:“爹爹,师公。”
  “卫爷爷好,霍叔叔好。”二妞三妞也跟着喊道。
  “哟,你俩也会踢键子啊?”卫东撇下霍锦成,过去自阿蛮手上拿过键子,又捏捏阿蛮小脸蛋,对她们三个笑道:“踢键子咱家也会,你们想不想看?”
  三个小家伙齐声欢呼,都表示想看。
  卫东不但会踢,还是踢键子高手,把三个小家伙还有几个丫鬟看得目瞪口呆,他会很多种花式踢法,看得她们眼花缭乱。
  “卫爷爷,卫爷爷!”二妞待他停下来,上前扯着他衣摆,仰面说道:“阿蛮姐姐踢得好,我和妹妹还不会,你教我和妹妹踢好不好?”
  “我也要学,师公,我也要学。”
  她们三个在外缠着卫东要学踢键子,卫东把她们引去了别处,这边霍锦成同着简宁和丁有田往大门处来了。
  “丁兄,一会我陪着我母亲和你娘子一同前往王府,你是留下陪我爹和我师父说会话,还是先回别院去?”
  丁有田道:“我娘子自然我陪同前往,我如今也会点医术,还能帮我娘子打打下手,这个你能行吗?
  简宁笑着瞟眼丁有田,大言不惭,他何时学会点子医术了?只是当着霍锦成她也不去揭穿他,而是对着霍锦成道:“他同去也好,内室你不便进去,他去了还能同你说说话,不然你一人在外候着岂不无趣。”
  霍锦成还想说什么,太傅同着霍老夫人及一众仆妇过来了,待他们上了马车离去后,太傅刚转身入内,芸娘带着她的贴身丫鬟走了来。
  “老爷。”她的丫鬟在她给太傅见过礼后,也跟着冲太傅福了一礼,“姨娘昨儿夜里没歇好,这会子有点困乏,奴婢陪着姨娘先行告退了。”
  “去吧。”太傅摆了下手。
  芸娘带着丫鬟乘坐马车回府途中被人拦下了。 第440章 由不得你   拦住马车的是个小叫花子,霍府的马夫两眼一瞪,“去去,好狗不挡道,也不看谁家的马车就敢瞎拦,找死啊你!”
  “我只是来给霍府姨娘递个话,又不管你要银子你凶个啥?”小叫花子毫不畏惧,还冲马夫反瞪了一眼。
  芸娘心下纳闷,不知何人会找她?
  她看眼身边丫鬟,那丫鬟随即挑起一角车帘,问那小叫花子,“是谁让你递话,递什么话?”
  小叫花子道:“我只管递话,我哪知道是谁?那人让我告知霍府姨娘,请姨娘前往‘风骨楼’有好事儿,别的我一概不知。”
  “话已递到,我走了。”
  小叫花说罢趿着烂布鞋蹦蹦跳跳地走了。
  马夫执鞭静候芸娘示下。
  隔会,芸娘声音传出:“去风骨楼。”
  她倒要去看下谁有什么好事儿找她,今儿一上午太憋屈了,她实在想要有个喜事儿冲一下。
  风骨楼并不远,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风骨楼外,丫鬟下车后搀着芸娘下来时,裴汐沅和索文正也闲逛到了此处。
  两人正要找地方吃饭,瞧见芸娘,裴汐沅认出是先前和霍锦成同乘坐一辆马车的妇人,他知道宴朝人和他们大月国不一样,高门大户里的妇人通常不会随意抛头露面,便是外出也会戴个帷帽。
  进去风骨楼时他暗给索文正丢了个眼色,索文正点头会意。
  大门外,芸娘抬眸看着酒楼招幌,沉吟会,欲进去时身边丫鬟道:“姨娘,真个要进去么?”
  芸娘侧目,冷哼一声,“怎的,你还做起我的主来了不成?”
  丫鬟不敢再吱声,跟着她抬足进了酒楼。
  大堂里食客寥寥无几,主仆俩进去四下张望会,没见到相识的面孔,芸娘心里正疑惑,一肩头搭着白帕子的店小二左侧楼梯匆匆下来。
  “可是霍府姨娘吗?”店小二哈着腰,带着一脸讨好的笑问道。
  “正是,谁找我们姨娘?”丫鬟问。
  “请姨娘自去楼上雅间听雨轩便是。”店小二说罢,对着丫鬟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姐姐随小的这边就坐。”
  既来之则安之,芸娘扭头吩咐丫鬟,“去外面马车上等我。”
  她两手提着裙摆上了楼,先她主仆进店在和另一店小二说话的索文正,随即往楼上指指,“上面可还有雅间?”
  “有有有,随小的来。”他领着索文正往楼上走去,如数家珍般的报着本店的拿手好菜,全然没注意到,一只绿蜻蜓自索文正袖中飞出悄然落至芸娘发髻上,看去像是一枚精致的翡翠发簪。
  雅间听雨轩内,一中年男子背对房门负手仰面盯着墙上的一幅字画,芸娘推开门,迟疑会,正要转身走人,男子开口了。
  “走了别后悔。”
  芸娘左右看看,见店小二领着索文正往另一侧过道去了,牙一咬,推门而入。
  “这位爷,有何好事?”芸娘从后面看见此人戴着面具,显见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故她也不问废话,上来便直截了当直奔重点。
  ”痛快,于你自然是天大的好事。”那人缓缓转过身,从面具下露出来的阴骘眼神不难看出,正是去年在河边找过梅香自称是耿将军的人。
  他自袖中摸出一小瓷瓶,搁在桌上,“这个带回去让简娘子服下。”
  芸娘扫眼瓷瓶,“我为何要听你的?”
  “你别无选择,你不做,待我们除掉姓丁的,一个寡妇,一个鳏夫,又是订过亲的,可不正好成就好事凑成一对么?”
  “嘿嘿。”他又阴笑两声道,“你做了,霍府当家主母的位置迟早便是你的。”
  “打量谁是傻子呢?”芸娘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斜眸看向他道,“她会点医术,我若听了你的给她下药岂不自寻死路?”
  “非也,此非毒药,无色无味,不过是软骨散,既找上你自不让你担任何干系。待她服下你只须打发人来此随意叫上几个菜,后面的事自不用你理会。”
  略沉吟会,芸娘道:“这事我做不了,今儿我未曾来过,也未曾见过你,告辞!”
  “你做得了!”他盯着芸娘,一字一句道:”花氏你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何况区区一个乡下妇人。”
  “啪!”芸娘拍案而起,怒目瞪着他道:“我听不懂你在胡言乱语些啥!”
  “嘿嘿,你会听懂。”他自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药方,在芸娘面前晃了晃,又道:"当年替花氏接生的隐婆你道她后来为何销声匿迹了,嗯?”
  “真以为无人知道她去了哪吗?”
  芸娘面色顷刻变得惨白,她一屁股又跌落在椅子上,两眼死死盯着对面那人,脑中忽灵光一闪,抬手指着他道:“你是闵侧妃的内弟,回春堂的王掌柜?”
  王掌柜闻言摘了面具,“好记性,让你瞧出来了,那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事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何况干了对你没坏处,只有好处。”
  芸娘眼底怒气渐渐隐退......
  王掌柜把瓷瓶往她面前一顿,“事成记得半个时辰内打发人前来点菜,否则......霍府的姨娘你怕是都做不成了!”
  说罢,他拂袖而去。
  他下楼时,索文正喊声结账,丢了块碎银在桌上,跟着裴汐沅往大门处走来,与从楼上下来的王掌柜一前一后出了风骨楼。
  再说简宁他们到了平南王府,她同着霍老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扬眸往府门前看去,当视线触及大门匾额上的“平南王府”几个斗大的字时,胸口忽一荡,似有久远的记忆穿过尘埃翻涌而来。
  这回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原身的反应,雀跃着有点不受她控制。
  “霍侍卫!”霍锦成一只脚刚踩上台阶,几人抬着一顶轿子,边上还跟着好几人,前呼后拥的过来了。轿内之人掀开轿帘看向霍锦成,“王爷去了北地尚未归来,你这是要去求见王妃吗?”
  “落轿。”
  轿落后,边上有人过来掀开轿帘,头戴金冠的雍王自轿内走了下来。 第441章 掌掴侧妃   简宁见到雍王的那一刻,心下便明了,平南王府定有人同雍王勾结上了,自然要数眼下主事的闵侧妃嫌疑最大。
  当然,也不排除是另一个侧妃。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例子,古往今来数不胜数。
  雍王看到简宁和丁有田,面色一沉,没等他发作,霍锦成大步过来,拱手揖了一礼,“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是正好路过,还是......”
  他侧目看眼平南王府,平南王不在府上,雍王自不会无故上门,因而话说一半打住。
  “本王不过是路过此地。”雍王说着目光又看向丁有田和简宁,丁有田站在原地拱拱手,朗声道:“不才见过雍王!”
  他尚是白身未考取秀才功名之前,皇上已赐他见官不跪,他能拱下手,在他想来都是对雍王客气了。
  便是不理不睬,雍王又能拿他怎样?为这点子事闹将起来,宣染开了也是他雍王没脸。
  简宁挎着药箱立在他身侧,在他话落后也仅微福了一礼。
  至于霍老夫人,她是一品诰命夫人,是不需要向区区一个雍王行礼的,随行前来的丫鬟搀着她朝雍王这边走了几步,雍王装作才看见她似的,也仅冲她抬了下下巴,挤出一丝笑道:“老夫人也在,近来可好?”
  “老身好得很,劳王爷挂记了。”霍老夫人语气不冷不热,说罢,又冲霍锦成喊道:“成儿,还不去叫门,只管杵在那做甚?”
  霍锦成对着雍王抱拳拱下手,转身朝着平南王府大门走去。
  雍王下巴一抬,刚要叫住他,霍老夫人抢先开口了,“王爷!你事务繁忙,老身就不打扰你了。”
  言下之意,你忙你的去吧,别在这碍手碍脚,惹人嫌。
  她又喊简宁和丁有田,“跟老身来,我那老姐妹许久未见,也不知如今好与不好,同老身进去看看,若能得你妙手回春,待王爷归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老夫人话说得很大声,故意让雍王听见,别以为你是王爷了不起,平南王是国之重臣,深受皇上倚重,,岂是你个于国于民没有半点功勋的小王爷能比拟的!
  “太傅府一品诰命夫人前来拜访!”
  霍锦成在外高喊了几声,大门才缓缓开了,老夫人上前骂道:“王爷不在,王妃又病着,这王府如今是越发不成个体统,待王爷归来老身再与你们计较!”
  她话是对着开门的下人说的,但却非说给下人听。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姐姐适才又在闹腾,里面忙得人仰马翻,才将姐姐哄睡下了。”一满头珠翠的中年美妇在几个婆子丫鬟簇拥下匆匆而来,走得裙裾飞扬,“不知夫人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莫怪慢怠了才好。”
  霍老夫人脸一沉,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质问道:“你什么意思?王妃睡下了,这是变相轰老身走吗?”
  “瞧夫人这话说得,你同姐姐多年交好,阖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来瞧姐姐我们欢喜还来不及,哪敢......?
  “啪!”她话没说完,霍老夫人出其不意扬手赏了她一耳光,又照她面上啐了口,指着她鼻子道:“你跟谁我们呢?凭你也配?”
  “便是封了侧妃,那也是个妾!”
  “你打量你如今当着王府的家,就有脸同我称姐道妹了?”
  “还不与我滚开!”
  闵侧妃捂着脸,瞪着霍老夫人敢怒不敢言,京城里的名门贵妇没有不知道霍老夫人的,尚在闺阁中就以脾气火爆敢做敢言而闻名。
  “霍夫人息怒。”一穿着素雅的妇人款款上前,对着霍老夫人福了一礼,“妾身见过夫人,给夫人请安了。”
  “王妃姐姐确才刚刚睡下,近日姐姐总心神不宁,夜里睡不到一个时辰便醒,醒来一直瞪着两眼到天明,并非闵姐姐拦着不让夫人见。”
  简宁在见到她二人时就在记忆中搜索,已知这是王府另一侧妃李氏,李氏这会也看到了简宁,她愣了下,随后面上浮现惊喜之色,却又犹疑着看向霍老夫人。
  “算你是个晓事的。”霍老夫人点下头,拉过简宁手道:“这是老身给悦兮妹妹请来的神医,她睡下有什么打紧,老身同着神医在偏厅候着她醒来便是,谁又让你们去吵醒她来着?”
  平南王府霍老夫人熟门熟路,她扯着简宁就往里闯,李侧妃看眼没吱声的闵侧妃,“我领霍夫人去,你别管了。”
  “霍夫人,你们随我来。”她又看眼简宁,温和的笑了笑。
  “这是个面人儿,同我那妹子一样好性子。”霍老夫人在简宁耳边轻声道。
  自平南王妃病倒后,霍老夫人从前没少过府来瞧她,因瞧着那闵氏自当上王府的家后调子日益高涨起来,她早看不惯。平日里只是忍了,不屑与她一个妾室计较,真要端起一品诰命夫人的架子认真降服她,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后面这些年,因着霍锦成娶了花氏,霍老夫人自觉愧对平南王府,慢慢才来得少了。
  “王妃从前睡眠如何?”简宁问李侧妃。“是一直不好还是近日才这般?”
  听她称王妃,李侧妃眉心微蹙了下,视线掠过霍老夫人才对着简宁笑笑,“以前偶也有个几天睡眠不好,可最近却不知怎的频发了一些,总是三天两头睡下不足一个时辰便醒。”
  “姐姐有时醒来不吵不闹,只自己一人静静坐在窗前,有时醒来......”她略顿会,侧身,眸光不经意的往后扫了下,才又接着道:“有时总吵着说小姐找不到回家的路,在街上哭呢,闹着非要出去,找心宁小姐去。”
  她说着垂眸,拿帕子揩了揩眼。
  “王妃如今睡下了,可否领我进去瞧瞧,我不会吵醒王妃,只搭下脉,看看究竟是何缘故导致她睡眠不好。”
  简宁轻声道。
  又问:“王妃饮食可还好?一日三餐按时进吗?”
  李侧妃摇头,“不大好,妾身领你和霍夫人悄悄进去,随我来。” 第442章 小姐归来   平南王府是座五进的大宅院,前面是府邸后面是花园,简宁和霍老夫人跟着李侧妃过了垂花门转上九曲回廊,再过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飞云居?”简宁止步,抬眸看着内院正殿匾额上的三个大字,脱口念了出来。
  李侧妃顺着她视线看过去,“飞云居是王妃姐姐和王爷镇守边关时住的宅院名,这儿的布局依旧原封不动按着那边布置的,一草一木都没变。”
  她话落,简宁已挎着药箱下了回廊,径直朝左侧长廊走去,她走得很急,一下将霍老夫人和李侧妃抛在身后。
  李侧妃和霍老夫人对视一眼,随后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简宁穿过长廊七拐八弯到了正殿这边的小花园,她站在廊上往园子里望去,果然看到一架秋千。
  她心慌慌的跳得很厉害,混合着她和小心宁的情绪,她已经长时间没有明确感应到小心宁的情绪变化过了,两人似乎早在无形中融为一体。
  然而此刻,她真真实实感应到她的存在,属于小心宁的记忆也渐渐清晰浮现脑海,她额上的月牙伤疤就是自那秋千架上跌落时留下的。
  她怔怔望着那座秋千架,霍锦成幼时的模样也逐渐清晰。
  “小姐?”李侧妃上半身微顷,探头看着她,眉眼间满是压抑不住的欢喜,她语带试探的又轻唤了声:“小姐?”
  简宁转眸看向她,从前小心宁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也渐清晰。
  “心宁,我是姨娘,我是李姨娘啊!”
  两行热泪瞬间自李侧妃眼里滑落,她从简宁眸光里看到简宁认出了她,没有再迟疑,她一把搂住了简宁。
  “心宁,我苦命的小姐,这些年你到底去哪了啊?你知不知道你娘眼都快哭瞎了......”
  她搂着简宁泣不成声。
  “姨娘。”这声姨娘出口简宁吓一跳,因为非她自己个人主观意愿,她脑子里此刻充斥着很多小心宁和府上两位姨娘相处的画面。
  但小心宁和这位李姨娘更亲近,这个李姨娘也确如霍老夫人所言,是个性情温和与世无争的性子。
  她一声姨娘令李侧妃直接泪崩,霍老夫人也揩了揩泪,上前拍拍她道:“好了,只管哭做什么,我听成儿说了,宁儿忘记了从前的种种事情,也不知在外遭了什么罪,又还落到乡下一对......罢了,回来便好。”
  霍老夫人又扯过简宁手,“老身就知道,回了这儿触景生情,兴许你一下便能想起自个是谁?好在你嫁的夫君老身瞧着还不错,虽没能和成儿......嗨,还提这做甚,只要你平安归来,比什么都强!”
  她拽着简宁就走,“快看看你娘去,你在外学了本事,若能医好你娘的病,也不枉她生你疼你一场。”
  李侧妃抹着泪也跟了来。
  “快别哭天抹泪了,你家小姐回来了,待王爷返回京城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她又欢欢喜喜对着李侧妃道。
  主殿各处的丫鬟婆子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在悄声交头接耳,一婆子鬼鬼祟祟朝着她们这边打了几眼望,抬脚想往九曲回廊那边去,被霍老夫人瞧见给喝住。
  “你这婆子,你家小姐回来了,不说在院子里侍候着却往外跑啥?你这是要去给谁通风报信呢?”霍老夫人怒斥道。
  那婆子胡乱冲她福了一礼,面上还带有几分不服,“我是膳房打下手的,不负责在院里侍候,不过是过来看眼王妃醒没醒,若醒了好把参汤送过来。”
  她说完嘴角还撇了撇,一副你又不是王府里的老夫人,管得未免太宽了的架式。
  诚然,霍老夫人不是王府里的主子,管不到这些刁奴头上。
  她不是,但简宁是,李侧妃是。
  简宁还没和王爷王妃相认,她把视线转向了李侧妃,“那个贱妇主事就是这般调教府上下人的吗?”
  霍老夫人对闵侧妃没好感,不为别的,她自己是官家小姐出身,她爹也是三妻四妾的,家里好几个姨娘,从前又听了些其他闺阁姐妹家中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深谙一个道理,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生了,最后只看谁得利谁便脱不了干系。
  她一直怀疑小心宁走丢和闵侧妃有关,只是毕竟是王府的家务事,她不便插手多言,况且她也没证据。小心宁走丢的头两年她还时常过来看平南王妃,后来得勤了,接管王妃主事的闵侧妃眉眼便渐渐不耐起来。
  再往后,她自己接连怀孕生子,太傅又先后纳了几房姨娘,自个府上一大堆事,加上不想看到调子日益高涨的闵侧妃那副嘴脸,慢慢便来得少了。
  她原想着,平南王和王妃琴瑟和谐,有王爷的庇护,王妃又是正妻,闵侧妃纵当了家也欺不到王妃头上。可眼下见老刁奴这副嘴脸分明是仗了闵侧妃的势,那心都早歪到闵侧妃那去了,气得她真想大嘴巴扇她,又怕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不由拿眼去看李侧妃。
  “彭妈妈。”李侧妃拉过简宁,“这是咱府里的大小姐,你后来的没见过,打小走丢了,如今回来了我正领了她和霍老夫人去看王妃姐姐,你快些去烧了茶水端上来。”
  “是。”那婆子应着,看眼简宁,也是胡乱福了一礼,连声大小姐都没叫就自去了。
  “这样的人还不打发了,留在府里做甚?”霍老夫人瞟眼李侧妃道。
  “她是闵侧妃姐姐娘老子那边拐了几道弯的穷亲戚,专门投奔她找口饭吃的,如何好打发?”
  “哼,这倒奇了。”霍老夫人道,“既是她的亲戚不留她自个院里侍候着,反倒派到王妃这院里来了,她想做什么?”
  “不怪老夫人生疑,怨我没说清楚。”李侧妃笑道,“这彭妈妈到底年纪大了点,手脚不那么利索,满院只王妃姐姐这儿就一个主子,事情相对少点,便被打发到这来了。”
  “我说呢,这是正主儿病得糊里糊涂的,她才敢这么欺她,把些老的没用的都往这儿塞。”霍老夫人执了简宁手道,“宁儿,你都瞧见了,赶紧治好你娘的病,她病好了,看谁还能骑到她头上来作贱她!”
  她拉了简宁就要往正殿去,简宁扯住她道,“不急,我们先去膳房看看,刚才那妈妈提到参汤,我想去看下炖的什么参汤,都放了些什么药材。”
  “怎么说,难道参汤里掺了害人的药不成?”
  霍老太太一下反应过来。 第443章 另有打算   彭婆子没想到简宁她们会跟来膳房,她一路过来心里还想着,这下坏了,只怕简宁真个是府上走丢的嫡小姐,一眼看去和王妃极为相像。
  坏了坏了,这下四小姐可怎么办?
  平南王妃只生了一对双生女儿,一个不到三岁病逝,一个不到五岁走丢,按理闵氏生的两个女儿顺理成章就成了大小姐二小姐。
  可平南王不允,便按长幼顺序一直称之为三小姐四小姐。
  闵氏一心想将幼女许配给雍王,梦想着一朝雍王继承大统她的女儿会成为一国之母,她苦心积虑想要让她女儿成为嫡小姐,因雍王明确表示过他不会娶个庶出的女子为正妃,只能和她自个一样为人侧妃。
  若是侧妃,即便雍王继承大统她的女儿也无缘皇后宝座,彭婆子还幻想着日后四小姐做了皇后,她能跟去宫中威风威风,这下嫡小姐回来糟糕了。
  她急得在膳房打了几个转,刚把沙锅里的参汤盛到碗里,用托盘端了想着送过去就赶紧去给闵侧妃报信,不想简宁她们走来把她堵在了门口。
  “去,把她手里的参汤拿过来给大小姐瞧瞧。”霍老夫人吩咐身边自个带来的丫鬟道。
  一碗参汤有啥好瞧的?彭婆子不以为意,由着丫鬟端去给简宁过目。
  简宁揭开盖子,拿起托盘里的银勺在碗里搅了搅,见里面除了人参片还有当归、白芍、肉桂等十多种滋补药材,怪不得王妃睡眠不好,太过滋补会引起气血翻涌,造成睡眠性障碍,长此以往会导致精神萎靡身体乏力。
  “谁吩咐你用这么多种补药一锅炖的?”简宁眸光如刀看向彭婆子。
  “这,这都是些名贵的滋补药,寻常人家哪吃得起?王妃一直病病歪歪的,要不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念着姐妹旧情,谁肯舍得花费老些银两......”
  “啪!”
  她话没说完,霍老夫人便赏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霍老夫人的大丫鬟跟着照她面上啐口,“呸!不要脸的老货,谁是当家主母?你怕不是猪油蒙了心!”
  彭婆子先是被霍老夫人一巴掌扇懵了,待反应过来跟杀猪似的嚎叫一声,接着欲扑过去跟霍老夫人撕扯,被简宁一把攥住胳膊半分动弹不得。
  “快来人啊,快来看啊,太傅府里的老夫人欺到咱们平南王府头上来了......”挣脱不了简宁的禁锢她嘴还能言,当下扯起嗓子叫喊起来。
  喊得性起,她竟对着霍老夫人和简宁浑骂起来,什么香的臭的一通乱骂,气得一向好脾气的李侧妃都发怒了,指着她对闻迅赶过来的丫鬟婆子们道:“不成体统,这彭妈妈真个是疯魔了,给我把她捆起来把嘴里塞上布,看她还闹不闹!”
  “大小姐你都敢骂,我看你真个是老糊涂,活到头了!”
  李侧妃鲜少有动怒的时候,虽是侧妃,却也是这府上的正经主子,她发了话几个丫鬟婆子便一涌而上。彭婆子平素仗着闵侧妃的势耀武扬威没少得罪人,主殿这边很多下人恨她,尤其膳房里的人。
  带头扑过来整治彭婆子的就是膳房里的人,平素受过她气的这会子都趁机报复回去。
  这个狠掐一把,那个暗踹一脚,横竖闵侧妃问起来有李侧妃在前头挡着,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把个彭婆子气得两眼瞪溜圆,五官也疼得扭到一堆,偏嘴被抹布塞得严严实实骂又骂不出,被几人跟拖死狗子似的拖了下去。
  彭婆子还指着闵侧妃来救她,她哪里知道这边主殿发生的事早有几拨人跑去报信,但闵侧妃在前院花厅被雍王等人给绊住。
  雍王一心想拉拢平南王站到自己这边阵营来,奈何平南王只认正统,谁是太子他站谁,无奈之下他只好搭上闵侧妃这条线。
  今儿原是闵侧妃打发人去请他过来,意搬请他阻止霍老夫人带简宁入平南王府,自闵侧妃内弟王掌柜请的杀手接连失败后,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一直派人盯着太傅府和霍锦成府邸。
  为的就是简宁万一进京了好及时做出防范。
  她那张脸和王妃太过相似,闵侧妃可不想让她闯到王府来,早上芸娘带着阿蛮和二妞三妞从府里出来,霍府多出两个小丫头一下便引起盯梢的人注意,火速报与了闵侧妃和王掌柜。
  雍王并非蠢才,他虽对平南王妃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闵侧妃为何要打发人请他过来,阻止霍老夫人带的人进入平南王府。但平南王丢失嫡女一事他是知道的,脑筋稍一转便想到简宁有可能是平南王的嫡女。
  想到这层后他心里有了计较,不管简宁是不是平南王的嫡女他都必须搞清楚,若是,为卖平南王一个人情过往之事他可以既往不咎,若不是,他就要整死简宁和丁有田,一雪前耻。
  故而他才跟了进来。
  有他在,闵侧妃自不好不陪着他们几个坐在大厅,眼见报信的来了一拨又一拨,因着雍王在无人敢上前,打个晃都闪去了一旁候着了。
  闵侧妃情知事情有异,急得五内俱焚,又暗骂雍王非但不给力,没能把人阻在门外,还跟着进来搅和。
  要不是有雍王在,一个霍锦成和一个乡村秀才,她多时把这两人晾在这了。
  她哪知道雍王另打了主意,她不想简宁回归王府,雍王想。他要帮着平南王认回了丢失的嫡女,到时再娶了平南王的庶女,即便将来争夺大位时平南王不站他一边,也必定不会再支持太子。
  打定主意,他对闵侧妃道:“本王还是幼时见过王妃,今既到了府上不如请王妃出来一见。”
  他倒要看看,闵侧妃一心想阻止进入王府的简宁,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想那般和平南王妃生得相像。
  不然,他想不出闵侧妃何以要阻止简宁进入王府。
  闵侧妃闻言,心内暗骂了雍王一声,面上却不得不陪着笑道:“王妃姐姐缠绵病榻多年,性情也不稳定,实在不宜见客。”
  她只想快点打发了雍王转去,偏雍王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这时她身边的大丫鬟忍不住了,进来禀道:“彭妈妈被李侧妃下令关起来了,霍老夫人同着女医才刚进去见了王妃。”
  “什么,为何关了彭妈妈?” 第444章 母女相认   闵侧妃心中暗惊,这么多年来李侧妃从未跟她起过任何龃龉,彭婆子是她的人李侧妃不是不知晓,竟一反常态下令将彭婆子给关了起来。
  显然,李侧妃认出了大小姐。
  大小姐段心宁一直是闵侧妃的一块心病,当年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心里从未踏实过,总觉迟早会坏事。
  原本雍王向皇上提出过,欲迎娶她小女儿为雍王妃,请求皇上下旨让平南王立她为平妻。结果赶上北地边境不太平,皇上正是要用到平南王的时候,得知他无意立平妻便驳回了雍王之请。
  她前脚得知自己立平妻无望,太傅后脚便求见王妃带来了简宁的消息,这才有了她弟王掌柜冒充耿将军买凶行刺简宁母子这事。
  王掌柜是个药材商,且精通医理,他早劝其姐除掉王妃,闵侧妃一直犹豫不决,她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若是让同为侧妃的李氏成为继王妃,那她宁愿还是留病歪歪的王妃一条命。
  这样至少她还能当着王府的内当家。
  因为李侧妃是将门之女,平南王曾经是李侧妃父亲帐下的千夫长,是李老将军一手提拔上来的。李老将军在一场激烈的战役中为救身陷重围的平南王,不幸身中数箭,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了平南王,所以继王妃之位闵侧妃根本没把握会胜过李侧妃。
  她能掌管王府内务,也仅是因着李侧妃生性闲散,不愿总揽府内庶务,并不代表她没这个能力。
  这些年李侧妃从未插手过府内任何事物,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今儿居然下令关押了彭婆子,闵侧妃心中是又惊又怒,再也坐不住了。
  她起身对着雍王福了一礼,“对不住了,府内有点事,妾身失陪了。”
  “怎的,这是对本王下逐客令了?”雍王面带不悦,他可不想走,虽然丫鬟和闵侧妃说了些什么他听不清,可猜也猜得到,多半是后院出了事。
  “本王说了欲求见王妃,难道闵侧妃是觉得本王不配见吗?”
  霍锦成和丁有田对视一眼,继而道:“我也多年未曾给王妃请过安,今儿既来了,少不得也请个安,烦请一并禀报了。”
  闵侧妃心烦意乱,只得道:“容我去看下王妃姐姐醒未醒,慢待了。”
  说罢,她带着丫鬟径直去了。
  闵侧妃带人到了飞云居,还在王妃寝殿外就听到里面传出哭声,进去一看,简宁和王妃抱在一起正哭着呢。
  简宁随李侧妃进来王妃寝殿时王妃尚在睡梦中,待王妃的近身丫鬟搬来软杌子给简宁,又轻轻挑起烟云色的罗帐,王妃似有心灵感应般睁开眼跟着转目看向了简宁。
  四目相对,一声“娘亲”毫无预兆自简宁嘴里蹦了出来,早在她随李侧妃步入寝殿时,殿内一桌一椅都让她觉着格外熟悉亲切。
  王妃寝殿内一应摆设皆和镇守边关时的居所一模一样,虽简朴却透着温馨,简宁初踏入便觉似曾相识,仿佛多年前曾在这间屋子玩耍过。
  这种感觉来自她本人,并非小心宁,及至王妃扭过头,对上王妃视线,见到亲娘的委屈欣喜如决堤的洪水顷刻爆发,根本不受她控制。
  不知是不是小心宁对亲娘的依赖太过强烈,无形中竟影响到简宁,让她觉得眼前神思倦怠一脸病容的妇人就是自己的母亲。
  一声娘亲喊出口,她放下药箱,一下扑入王妃怀里,搂着王妃大哭上了。
  王妃起先有些不知所措,似受到惊吓,她的丫鬟欲上前拉开简宁,被李侧妃拦了。李侧妃和霍老夫人盯着王妃,眼睛都不敢眨,但见王妃慢慢捧起简宁头,盯着简宁看了看后,她眼神一点点起了变化。
  虽仍迷茫,眸光却聚了焦,她用手指轻轻揩着简宁面上泪水,软语轻声地哄道:“不哭,安儿不哭,安儿乖,爹爹去请郎中了,一会喝了药药病就好了。”
  她声音极为柔和,带有江南女子的软糯,段心安是她的大女儿,霍老夫人听她唤的是安儿而非宁儿,不由抹着泪去看李侧妃。
  “姐姐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她已经很久不叫心安小姐的名儿了,今儿这是怎的了,竟对着心宁小姐叫上了心安小姐。”
  霍老夫人道:“管她心安心宁,总之回来了一个,这是天大的喜事儿。”
  “安儿再哭娘也要哭了......”王妃似是没听到霍老夫人和李侧妃的话,见简宁一个劲流泪忙搂了她入怀,轻拍着她后背如哄小孩儿般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闵侧妃走来看到这一幕,心一下跌落谷底,她不甘心,就这样看着她们母女相认,让多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姐姐,这是怎的了,怎抱着女医哭上了?”
  她话音刚落,霍老夫人怒道:“你也是这府里的老人儿了,你是两眼瞎了还是心里有鬼?瞧不出府上的嫡小姐回来了还是怎的?”
  闵侧妃对霍老夫人还是有些儿忌惮,可为着自个的女儿她仍硬着头皮道:“老夫人没听见王妃姐姐叫的是已故大小姐的名儿吗?自心宁小姐走丢后姐姐日夜忧思,以至精神恍惚,常常认错人。况且世上相似之人也是有的,我的意思还是需要慎重,万一认错岂不更添了姐姐的烦恼?”
  霍老夫人是个暴脾气,听她这般说哪还忍耐得住,欲待上前教训她,被李侧妃给拖住,“老夫人息怒,妾身记得心宁小姐背心正中有粒红痣,额头也有月牙形伤疤,只需看上一看便知是与不是,何苦做无谓争执。”
  “是极,老身也是气糊涂了。”霍老夫人随即对简宁道:“宁儿,这屋子里都是女的,你也无须害羞,快解下上衣那没不怀好意的人瞧瞧,也好堵她的嘴!”
  简宁从王妃怀里抬起头,王妃生怕她消失不见一样,抓着她两手不让她起身。
  “娘,我跟师父学了医术,一会我给娘诊脉好不好?娘瞧瞧我是不是学了本事,可好?”
  王妃看着她,似是不舍得转开眸光,却仍柔顺的点了点头。
  “那娘先松开我,我拿下药箱。”
  王妃这才松开手放她起身。 第445章 似醒非醒   简宁背对霍老夫人和两位侧妃,缓缓除去秋衫,露出绣着蝶恋花的浅烟色抹胸。她历来偏爱暖冷色系,在这点上倒和原身的娘亲王妃很相似。
  原身秀姑虽生过四个娃,可因常年劳作,身材保持得很好。简宁穿来后又用药草调制了护肤霜,还用激光去除了肚皮上的妊娠纹。
  她探手入怀解下自己做的胸衣,仅剩下后背系有带子的抹胸,在她嫩如脂玉的后背心一粒鲜红的小痣格外醒目,似红梅白雪般点缀在背心正中。
  她眸光如水,一直用眼神安抚着面上现出焦虑之色的王妃。
  “是小姐,是心宁小姐没错儿!”李侧妃上前拿起抓着简宁胳膊,扯着她转了个身,对着王妃道:“姐姐快瞧,这是宁儿,是姐姐的宁儿啊!”
  王妃散着一头如墨的青丝,微偏了头,当她眸光定格在简宁后背那粒红痣上,她微蹙起眉心,随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也不说话,身子一动就要下床扑向简宁。
  “娘!”简宁忙转身扶住她。
  王妃搂着简宁左看右看,眼神渐有些儿清明,仿佛记忆的闸门打开了,接着她捧起简宁脸,小心地喊出:“宁儿?”
  简宁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听见心里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娘亲,我是宁儿,不是姐姐,可是......姐姐好似也在。”
  什么情况?简宁心下微惊,她扭头去看李侧妃和霍老夫人,她们看上去好像没听到她心里的那个声音,再看王妃眼里又流下了泪水。
  显然,王妃和她都听到了小心宁的说话。
  “宁儿,娘的宁儿啊,你跑哪去了,让为娘好找......”王妃好像清醒了,她把简宁一把拥入怀里,喃喃诉说起来。
  “太好了,姐姐清醒过来了,王爷回来不定高兴成啥样!”李侧妃拉着霍老夫人手喜极而泣。
  霍老夫人也不停抹着泪。
  “天可怜见,宁儿真是你娘的一服灵药,这下好了,这下好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双手合十对着空中拜了拜。
  李侧妃也学着她拜了拜,“多谢菩萨显灵。”
  闵侧妃此时脸色难看至极,心里暗骂自个内弟王掌柜,学的什么狗屁药理,她实在不愿违心说任何恭喜的话,低了头,悄悄退了下去。
  但是霍老夫人她们高兴早了,王妃的清明并未持续多久,她对着简宁又喊上安儿,还一迭连声喊着侍候在旁的丫鬟去端药来,对着简宁她好像是对着一个几岁的幼童,“安儿乖,一会把药喝了,不苦的,喝了药病才能好,等你好了,爹爹也打了胜仗回来了......”
  她一直翻来覆去说着这几句,简宁试图唤起小心宁,看能否再让王妃清明过来,可无论她在心里如何呐喊也无半点回应。
  就像昙花一现,小心宁跟销声匿迹了一样,简宁忍不住怀疑先前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药来了。”丫鬟端来一碗茶水,暗给简宁丢了个眼色。
  简宁要去接,王妃道:“小心烫,待娘吹凉了喂你喝。”
  她自托盘里端起茶碗,用小勺舀了放在自个唇边吹了吹,再喂到简宁嘴里,跟哄小孩儿似的。
  简宁看着喂她吃药的王妃,想起小时候吃药的经历,在她六岁那年有回感冒咳了近大半月,那时她爸妈都各自重组了家庭,谁也不管她。后因她夜里咳得她继父不得安宁,继父爬起骂了很久,第二天她妈才去职工医院给她开了些药。
  白白的药片很大一片,入口苦得要命,她条件反射般吐了出来,结果被她妈扇了两耳光,牙齿都打掉一颗。
  自她有记忆以来,前世今生,还是头回有人喂她吃药,鼻中一酸,泪水不受控的自眼角滑落。
  “是太苦了吗?不怕不怕。”王妃扭头吩咐丫鬟,“去拿糖霜来,以后安儿吃药记着连糖霜一并拿来才好。”
  丫鬟应着去了。
  转来时捧来一白瓷糖罐儿,王妃自罐里舀了一颗糖霜,简宁见是微有些泛着淡黄的冰糖,王妃喂到她嘴里,看她含了,柔声问道:“甜吗?”
  “甜。”
  “甜到心里了。”
  简宁想冲她笑笑,泪却再度滑落。
  一碗茶水喝完,简宁哄着王妃道:“娘,我吃过药,已经大好了。我跟师父学了点医术,让我为娘诊下脉,娘快躺下,让我瞧瞧,好不好?”
  “可是娘没病啊?”王妃转眸,像是才发现霍老夫人,老夫人比王妃年长两岁,虽已步入五十,因保养得好看去也就三十五六的样子,和年轻时区别并不大。
  “青冬?”王妃喊出霍老夫人的闺名,挑眉纳闷道:“你做了什么,怎一下子老了这许多?”说着她又看向李侧妃,“连芙也是,还有你,咦,你是谁?”
  她目光落到丫鬟面上,“晓玉呢,她去哪了,怎换了你?”
  丫鬟忙跪了,“回王妃的话,我娘和我爹爹随王爷去了北地,已有信来,说是这几日就该回京了。奴婢叫豆荚,晓玉是奴婢娘亲,王爷做主将我娘许配了王爷帐下的百夫子,我娘嘱奴婢贴身侍奉着王妃。”
  “晓玉嫁人了?她几时嫁的我怎的不知道?晓玉的女儿这般大了,那我的安儿宁儿呢?”她猛转回视线看向简宁,“你又是谁?”
  她上下打量着简宁,嘴里喃喃道:“你怎和我的安儿宁儿长得这般像?不对,不对不对,我的安儿宁儿还只这么点大......”
  她比了下身高,再看眼屋内几个人,眼神一片迷茫,随即嚷嚷着要去找她的安儿宁儿,简宁拉住她道:“娘,我是宁儿,是你的宁儿啊,我长大了,你好好看看我,我真是宁儿,是宁儿啊!”
  王妃一把推开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不是,我的安儿宁儿还很小,我要去找她们,别拦着我,别拦我......”
  这时外面有人来报:“雍王求见王妃,太傅府的大爷求见王妃。” 第446章 将门虎女   闵侧妃从王妃寝殿出来就命人放了彭婆子。
  “王姐儿......”看到她,彭婆子心里的愤懑化作两行老泪,一下喷薄而出,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闵侧妃姓王,单名一个闵字,阖府上下从前都唤她闵姨娘,镇南将军晋封为平南王后她升为侧妃,大伙又改叫她闵侧妃。独彭婆子为显自个与她关系非同一般,时不时总爱唤她一声王姐儿。
  自打彭婆子两月前在街上偶遇闵侧妃,跟她来了王府后还从未吃过今日这般苦头,她只想着自个受了委屈全然没注意到闵侧妃脸色,立即报告起李侧妃和主殿这边下人的罪行,道这些人明着是打她的脸,实则打的是当家主事的闵侧妃的脸。
  闵侧妃听得不耐烦,她自个一脑门官司,这时候哪还有心情听她扯这些,沉下脸欲走,想起雍王他们还等在前殿,便叫住一个婆子去通报,自己拂袖先躲清闲去了。
  王妃现在这般情形哪能见客?
  李侧妃走去殿门外同前来递话的婆子道:“去传我的话,王妃今儿身体欠佳,不宜见客,请雍王爷改日再来罢。”
  月儿圆
  月儿弯
  ......
  简宁唱起二妞三妞生日那天唱的歌,王妃一下安静下来,隔会跟着简宁一块唱起来,两人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王妃唱累了,简宁才像哄小孩子似的将她哄到床榻边,扶着她躺下了。
  待王妃拽着简宁一只手慢慢入睡后,简宁试了几次才把自个手抽出来,跟着反手替王妃把上脉。
  李侧妃和霍老夫人及豆荚都一脸紧张期待的守在边上,几人不时瞄眼简宁,见她眉头越蹙越紧霍老夫人按捺不住,先问上了。
  “咋的,你娘情形不好?”
  简宁微摇下头,再把会脉,她起身示意霍老夫人和李侧妃借一步说话,李侧妃把她俩带去偏殿,霍老夫人急急催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能治不能治,快些儿说,可急死我了!”
  “是啊,姐姐能彻底治愈吗?”李侧妃也道。
  “治肯定能治,但能治好几成,天下没有哪个医者敢打包票。”简宁道,“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不一样,同样的治法,同样的一服药,有的人见效快,有的人见效慢,这是因人而异的。”
  这道理两人都懂,李侧妃道:“是极,有些人染了风寒,一服药只喝得一碗便好了,有些人得喝好几碗,甚至喝上五六天才见好。”
  霍老夫人道:“就是说,虽则见效慢,但终归是治得好的对不?”
  简宁摇头,“能不能彻底好得治了看我娘的恢复情况才知道,眼下还不好断言。”说着,她侧身给李侧妃福了一礼,郑重其事地道:“姨娘,我有一事相求。”
  “啊唷,折杀我了,快快请起。”李侧妃虚扶起她,“小姐有何事尽管吩咐,但凡我能尽上力的绝无二话。”
  “好,头一桩先把那彭婆子打发了,膳房里先前同她动手的那几个留下,其余或都撵了,或放去别处,包括这主殿里近身侍奉我娘的人,除去豆荚,其余人等姨娘看着能留留,不能留都打发了。”
  “还有,自今儿起,往后我娘一日三餐和茶水都须先经姨娘手,过了目再送往我娘那儿,再有就是每日只服我开的药,这些药我会交代豆荚守着煎,其余汤药一律不得送去我娘跟前。”
  李侧妃越听面色越严肃,待她讲完,便道:“这些易得,我虽不主事,到底也是这府里的主子,打发下人的权利还是有的。谁敢阻拦,就先问过我手里的剑,我这便带人去安排,小姐只管放心就是。”
  她身为将门虎女,自然也是有点子功夫在身上的,平素虽不肯管事,但有事用到她的时候她也是真敢上的!
  且毫不含糊。
  “是个中用的。”她回去她院里叫人后,霍老夫人瞟眼她背影,点点头,“从前只听人夸过她,道是个女中丈夫,巾帼不让须眉般的人物。这些年冷眼看下来,我还当传闻有假,只怕是碍于李老将军的面才捧高她,好让她在这府里立稳脚跟。”
  “不想竟是我错看了她。”
  说罢,她又抓了简宁的手,压低声音道:“好孩子,你娘幸得有你,你告诉我句实话儿,可是有人在你娘日常饮食汤药里动了手脚?”
  简宁往偏殿外扫了眼,见几个洒扫的下人都离得远,这才轻“嗯”了声,“我娘这病有自个精神上的原因,但主要还是人为,如今王爷不在,暂且莫声张,只暗地里留意着即可。”
  “待王爷归来再做计较。”
  她还没见过平南王,故也不称之为爹爹,谁知是不是个渣爹。
  “这样好,你思虑周全,是个细致人儿。”霍老夫人见她年纪不大,行事却是稳重,心里略松了口气。同时也反省自己,这些年风风火火,鲜少顾忌到他人感受,凡事只由着自己性子,以致太傅和她离了心。
  “不想我一把年纪了,今儿竟还得你......嗨,不说了,总之你是个好的,你娘归根结底还是有福之人。”
  她陪着简宁回去主殿,简宁借着整理医药箱避开她们视线,把一些安神药给取了出来,她把药拿给豆荚,仔细叮嘱她用法用量及注意事项,特别叮嘱了待她把其他中药送过来要亲自守着煎煮,凡王妃进口之物须得好生看着验过方可用。
  豆荚娘亲晓玉是从前服侍王妃的人,简宁通过搜索小心宁的记忆已确认,对她是完全放心的。
  叮嘱过豆荚,她同着霍老夫人出来,就看见李侧妃换了一身紫色劲装,手里拿柄寒光逼人的宝剑,这一换装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身后还跟着她的小儿子,看去和马小麦差不多大,长得很是精神。
  “煜儿,先见过你长姐,这是你母亲嫡亲的女儿,心宁大小姐。”李侧妃持剑对着她小儿子段煜道。
  段煜单膝跪地,抱拳恭恭敬敬给简宁行了一大礼,“煜儿见过长姐。”
  “快起来,你也拿把剑做什么?”简宁一看便知这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心下欢喜,忙上前双手拉起他问道。
  . 第447章 小姐气势   段煜看眼身侧的李侧妃,露齿笑道:“姨娘担心门房里的刁奴未必肯听吩咐,怕长姐二回来时被他们阻在门外,姨娘让煜儿前去交代他们,若谁敢不听小爷我吩咐,或是阳奉阴违,小爷我拿把剑可不是唬他们的。”
  他扬扬手中剑,“要有哪个不开眼的,敢阻长姐入府,但凡嘴里迸出半个不字,小爷定斩下他的狗头!”
  “好教他知道小爷我的厉害!”
  简宁暗抚额,才道他看着阳光开朗,只当是个性情温和的,几句话立马露出原形,却原来是个和马小麦一样的二愣子。
  “还是唬下人的好,可千万别真把人脑袋给剁下来。”简宁笑道,“剁下来易得,再安回去那脑袋就不一定能用了。”
  段煜咧嘴笑道:“我省得,真个剁下来那也得背着人,不叫人知晓了报官,我悄悄地剁。”
  “少废话,快交代下去!”李侧妃在他肩头拍了一掌。
  “是,末将遵命!”他双手抱拳,随后冲身后一帮青壮家丁挥下手,斗志昂然的带着人往前院那边去了。
  李侧妃带的婆子里有人把守住了主殿各个进出口,其余丫鬟婆子则将主殿这边一应人等召集到院里,还有几个婆子搬来三把圈椅放在廊上,给李侧妃和简宁还有霍老夫人坐了。
  人都到齐后,李侧妃起身眸光如刀,缓缓自院中一干人等面上掠过,下面有些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有些老人儿盯着简宁目不错睛地看着,虽不至大声喧哗,窃窃私语声却不断,皆因李侧妃平素是个好性子的人,纵此时看去英姿飒爽和往日大不相同,他们也敢在下面嘀嘀咕咕。
  李侧妃给身边一婆子递了个眼色,那婆子腰杆一挺,上前几步,拍拍两手,“都给我安静下来,好好听李侧妃发话,有那不晓事的再聒噪,不管有脸的没脸的,一律拖了下去棍棒侍候,到时休怪没提醒你们。”
  “都先把嘴闭上了!”
  她话落,下面立时安静下来。
  见安静了,李侧妃才指指简宁道:“这府里过去的老人儿,不必我说,看眼便知道这是府里幼时走丢的大小姐回来了。”
  下面顷刻又骚动起来,她视线扫过去,又安静了。
  “便是后进府的也都知晓,府上走丢嫡小姐的事。不须我多言,只看大小姐这张脸便知,是咱府上的嫡小姐回来了。”
  “你们都先见过大小姐,先请了安,咱们再往下接着说别的。”
  简宁深知镇住下面的人,王妃的安全就多一分,是以也端出大小姐的架子,稳稳坐在那接受他们的请安。
  事毕,她才起身,下了台阶。
  “我已为人妇为人母了,王府既是我娘家,我一出嫁的妇人自不会再干涉府内事务,但是。从今往后我母亲殿内一应事务,在王爷还未返京之前由李姨娘主事,有不服的且瞪大你们的眼。”
  简宁话落,走去园子花圃边,那有一座水滴石的假山,她瞄准一块平坦的石头,暗提起丹田之气,右腿高过头顶,一脚劈下,那块石头被生生劈断,掉落下来,重重砸进土里。
  她此举惊得霍老夫人都一屁股离了座,李侧妃面上也微变了色,从前她教过小心宁拳脚和剑法,原以为她流落在外早忘了,谁想她竟不知得了什么奇遇拜了名师还是怎的,那一脚下去就是李侧妃自己都未必能做到脚落石断。
  一干下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都看到了?有不服的,敢逆我意的,不妨试试看,看是你们身子骨硬还是这块石头硬,届时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简宁此刻一脸煞气,她有意露这一手,不管闵侧妃和那姓耿的是不是一伙的,也好叫闵侧妃安插在主殿的人报个信给她,让她再起歪念时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胆来挑衅她。
  若不是给王妃把过脉,简宁还不敢确认闵侧妃是好是歹,毕竟在小心宁的记忆里闵侧妃是个和善可亲的人。
  三四岁的小心宁哪懂得分辨人心善恶,她打霍老夫人掌掴闵侧妃心里便有了点数,霍老夫人家中三妻四妾都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样的宅斗高手自有识别狐狸精的法则。
  简宁这般气势看得霍老夫人频频点头,李侧妃反应过来也是暗欣慰,待她复又坐下后,李侧妃点名道姓让主殿管事的拿花名册来。
  册子拿来后,李侧妃让点到名的分左右站立,简宁一直待到她点完名,逐一做了安排,无人敢置喙都消消停停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该去其他院子的也都回屋收拾东西去了,她才进去主殿。
  简宁进去主殿,在王妃榻前坐了,视线刚在王妃面上停留会,王妃似有感应般一下睁开了眼。
  “你是......我的安儿?”当她睁眼看到简宁,竟还认得她,只是不知为何总要把她认做段心安。
  “娘,我是心宁,是宁儿。”
  “宁儿?”她看看简宁,“你怎一下长这么大了,快站起来让娘看看。”
  简宁依言起身,“娘,你病了好些年,我早长大了,还跟着师父学了医术,让女儿替你按下头部可好?”
  见她迟疑,简宁学着二妞三妞撒娇的姿态,拿出小儿女的娇憨上前搂着她脖子,“好不好嘛娘,女儿真学了医术,都没人肯让女儿练手,娘就让女儿练下手给娘按下头部好不好嘛?”
  “好好好,只是......”王妃两眼在她面上睃了睃,又捏了捏她脸,继而看向李侧妃和霍老夫人,“我当真病了好些年么?你们一个个像是都长了十来岁般。”
  “何止十来岁,有年头了,快些儿让宁儿给你按下头,她的本事大着呢!”霍老夫人被简宁那一脚震撼住,要是霍锦成和卫东他们施展同样的功夫,她只会认为理所应当,因着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姐姐,宁儿只怕真的学了不少本事,姐姐便依了她让她拿姐姐练下手吧,谁让宁儿是姐姐生的呢,姐姐不疼她谁疼她?”李侧妃虽还没见识到简宁的医术,可她仅凭一碗参汤便能知晓被人动了手脚,就知她医术不差,想借着按头给王妃治病。
  李侧妃自幼丧母,又是在边城习武长大的,那边风土人情相对简单,是以对高门大户里的勾心斗角等后宅事务不大懂得,也没那个心去多想这些。
  加上这些年来闵侧妃从未为难过她,跟她起过任何龃龉,所以她从来都没怀疑过王妃的病是有人背地里使了鬼。
  “娘,背对女儿坐好,快些儿嘛。”简宁一撒娇,王妃哪还把持得住,乖乖儿依言挪了过来。
  简宁不多时便将她按入睡了,尔后让李侧妃拿过药箱,从里取出装有银针的布包,当她捏根银针对准王妃头顶穴位时,霍老夫人又惊得一屁股离了座。 第448章 私会外男   针灸霍老夫人不是没见识过,只是那都是有点年纪的老郎中才敢为之,且还是往头部穴位扎针,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简宁在王妃头部穴位扎下八根银针,收了手,她才暗吁口气。
  “宁儿,你这胸有成竹的架式绝非一日之功,你究竟跟何人学的医术,这般了得?”霍老夫人在简宁轻手轻脚把王妃平放在床上后问道。
  “我师父是位隐世高人,她老人家不让我对外提及她的名讳,还望老夫人见谅。”
  李侧妃道:“世上高人脾气多半古怪,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倒也是。”高人脾气古不古怪霍老夫人不关心,她关心的是简宁的医术,只要简宁医术高超她就欢喜,但欢喜过后看着明眸皓齿的简宁她心里又未免落寞。
  “唉,成儿是个没福的。”她忍不住就把心里的话吐了出来。
  “姻缘天注定,兴许令郎在姻缘上有更大的造化也未可知。”李侧妃说罢,想起简宁先前说她已为人妇为人母这话来,忙又扯着简宁上下打量了一下,“宁儿,此番可是同着姑爷一道来的?有几个娃了,可曾一并带来?这些年你一直在哪?”
  简宁笑道:“姨娘,你一下问这许多,可让我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好呢?”
  “淘气。”李侧妃睨她一眼,“先拣紧要的说,姑爷和娃来没来?今儿我就让人把偏殿拾掇出来,晚些时候我再打发人去迎你们回府,你们现下可是住在太傅府里?”
  “急什么?”霍老夫人抢着道:“等你家王爷返京再迎他们一家回府不迟,眼下他们住在成儿的别院里,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家姑爷一表人才,此次是上京来赶考的,住成儿那安静,正好温书呢。“
  “噢,对了,宁儿也生了一对双胎,两个小女娃子可招人稀罕了!”
  “真的?那明儿带来让我瞧瞧。”李侧妃看着简宁又摇摇头,“我这满脑子还是你旧时的样儿,转眼你都当娘了,姨娘也老了。”
  “我可没瞧出姨娘哪里老了,我也记着姨娘从前的样儿,和现在一般无二。”简宁笑眯眯的,“姨娘和老夫人一样,都还跟花儿似的。”
  “叫啥老夫人?”霍老夫人心里乐开花,嘴上道:“还和从前一样叫我霍伯娘吧,叫老夫人听着生分了。”
  “霍伯娘!”
  “哎!”
  三人说笑一会,简宁替王妃取了针,挎上药箱道:“姨娘,我明儿一早去捡了药送来,我娘就劳烦姨娘多多眷顾了。”
  “那不是我应当应份的,放心好了,从前也是我愚钝,打今儿起我会上心的,再不敢有半丝儿闲散之心。”
  李侧妃带人送简宁她们往前院过来,刚出二门看到段煜带人气鼓鼓的迎面走来,“姨娘,长姐,老夫人。”
  打过招呼,他仍是一脸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
  “怎么回事,谁招惹你了?”李侧妃问道。
  “回姨娘的话。”段煜身边的小厮见他头扭到一边,忙上前躬着身子道:“二爷和门房里的人说了,要是大小姐回府谁若怠慢了胆敢不开门他就宰了谁,可门房的人说闵姨娘交代了,王爷不在,是不是咱府上的大小姐还两说,得王爷回来才能做定夺,二爷一听这话恼了,把门房里的人给打了。”
  李侧妃眉一挑,“打便打了,那些狗奴才该打。”
  “是吧,姨娘也这般说,可见小爷我打得没错。”段煜听李侧妃这么说面色和缓了一点,“但闵姨娘听到动静走来斥责了孩儿,还质问孩儿是不是想连同她一并打了!”
  小厮瞟眼霍老夫人,缩缩脖子道:“霍大爷帮着二爷说了几句,也被雍王训斥了。”
  “霍大哥和我姐夫都跟我一头。”段煜对着简宁揖了一礼,“长姐,我姐夫悄悄儿跟我说,让我暂别理会他们,说是长姐想进府他们谁也拦不住,长姐你有什么法子?莫不是你会飞檐走壁不成?”
  简宁道:“我便是会飞檐走壁也没有青天白日施展的,那样岂不吓着府门前过路的人?她要敢阻我回府我就敢炸开大门,待王爷回来看是谁倒霉!”
  霍老夫人也道:“雍王怕是忘了前儿禁足一事,手竟伸到平南王府来了,回头让我家老头参他一本,看他想打什么主意,横竖上头还有皇上他还能翻了天不成?”
  “走,找他理论去,我倒要看看平南王府里的家务事他凭啥插手,我辛苦养大的儿子可不是由着他想训斥就训斥的!”
  李侧妃心里也有些恼,“这会子他们在哪?可是在花厅?”
  段煜道:“不知雍王走没走,但霍家大爷和我姐夫回了花厅,闵姨娘好似也跟了过去。”
  李侧妃一言不发抬脚匆匆往花厅那边去了,几人也都跟了上去,结果在回廊看到一个穿绿衫的丫鬟坐在栏杆上在磕瓜子儿,陡然看到李侧妃一行人过来,她慌忙起身想跑。
  “站住!”李侧妃厉声道。
  这丫鬟是服侍闵侧妃幼女的,李侧妃上前道:“我又不是鬼,见着我跑什么?给我老实待着这。”
  李侧妃说着吩咐身边跟来的婆子,“给我看住她。”
  绿衫丫鬟从未见过李侧妃如此疾言厉色,心中惊惶,也不敢多辩,垂了头束手立在一旁,眼角余光却不由自主偷偷往左侧方向瞟了瞟。
  简宁见了,二话不说直接往左侧去了,转过回廊一眼看到雍王和一妙龄少女在锦鲤池畔叙谈,看到她过来还有后面跟来的李侧妃等人,雍王嘴角微上翘,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闵侧妃的幼女段心嫣先是有些惊慌,但随即平静下来,对着霍老夫人和李侧妃微屈膝各福了一礼,继而看向简宁。
  眸光带有几分敌意。
  段心嫣已听闻府里大小姐段心宁回来了,也听说了和王妃长得极为相像,早不回晚不回偏在她要嫁人时回来了,头上压着一个嫡女,她就算嫁了雍王也只能为侧妃,这让她如何不恨?
  李侧妃赶将上前,眸光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冷声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私会外男,成何体统?”
  “闵姨娘平素便是这般教导你的么?” 第449章 长姐训妹   段心嫣到底是闺阁女子,又还是当着雍王的面,让李侧妃一顿训斥不觉恼羞成怒。打她记事到现在,这府里除去她一母同胞的姐姐和平南王之外,还从未有人敢当面这样训斥过她。
  何况这府里是她娘当家,她又历来飞扬跋扈惯了,哪里会把李侧妃放在眼里?
  “姨娘怕是忘了自个的身份,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她毫不客气瞪着李侧妃回怼道。
  段煜闻言刚要上前,被简宁给拽住,简宁对着段心嫣冷冷一笑,上前几步道:“你还知道身份?知道就好,我还怕你不知道。”
  话落,她扬手就赏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身为晚辈,胆敢对姨娘不敬,你娘不教你少不得我这做长姐的来教你。”
  冷不防挨了巴掌,段心嫣气得跳脚,指着简宁鼻子尖声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谁承认你了?你居然敢打我我要你命!”
  简宁反手又是一掌,打得她原地滴溜转了一圈,还是雍王出手扶了一下才站稳。
  “娘!娘!”她气坏了,边跳脚边扯着嗓子叫娘,看得雍王眉头打结,心里想着到底是姨娘教出来的少了规矩,幸而只是娶回去当个侧妃,且不是因着喜欢她才娶她。
  这么一想,雍王抱着看好戏的心情闪在一旁,只待闵侧妃赶来看她如何把这出戏唱下去。
  花厅和锦鲤池离得不远,这边的动静早有人报与闵侧妃,她赶来时后面还跟着丁有田和霍锦成。
  “娘!”看到她赶来,段心嫣欲跑向她,让简宁给一把扯住。
  “放开我,你这贱人!”
  简宁左臂一扬,她吓得捂脸尖叫,“娘!娘快救我!”
  “住手!”闵侧妃又惊又怒,走得裙裾波涛汹涌,待她近前,简宁仍拽着段心嫣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她冷眼瞟向闵侧妃道:“你让谁住手?姨娘莫不是忘了自个的身份?”
  “你!”闵侧妃眼见她揪着自个爱女,情急下喝了声,这会上前来看到她那张酷似王妃的脸,一时也没了底气。
  “这平南王府怕是要在京城里扬名了。”一直未做声的霍老夫人开口了,她不屑地瞥眼闵侧妃,“传扬出去真是贻笑大方,庶女敢跟嫡女叫板,姨娘敢喝斥嫡小姐,京城里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家这样没规矩的。”
  “不过也怨不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平南王妃因嫡女丢失一病不起,府上一应事务都是姨娘在打理,姨娘可真是对得住平南王的信任啊!”
  闵侧妃因着这层姨娘的身份,一直融入不了京城贵妇圈,连踏足的机会都没有,这是她深为不愤且极不甘心的!
  杀人诛心,霍老夫人这番话可谓捅到她的痛处,只恨得她牙根痒痒,比先前扇她那一巴掌还令她抓狂。
  可是她又不敢跟霍老夫人正面硬刚,当着李侧妃的面简宁已验明正身,她自个在边上也瞧见了,确是大小姐段心宁无疑。
  她不承认,是因她打着如意算盘,在王爷回京前料理了简宁。
  谁挡了她的路她就要谁死!
  “夫人这话妾身不懂,王妃姐姐尚在病中,王爷又不在京里,认不认大小姐妾身可做不得主,一切得等王爷回京才能定夺。”
  她言下之意,简宁是不是大小姐得王爷回来才能定夺,在这之前还是未知,自然也就不存在姨娘喝斥嫡小姐这事。
  “这话好没道理。”李侧妃冷声道:“是不是大小姐明眼人看了都知道,我倒是不明白闵姐姐为何装傻充愣,这些年王爷从未放弃过找寻大小姐,但凡得了空便带人四处去找寻,如今大小姐自个找回府来了,闵姐姐却拒不认大小姐,真个不担心王爷回来问罪吗?”
  丁有田忽朗声一笑。
  众人视线都朝看了过去,他和简宁对视一眼,摸摸鼻子,慢悠悠地踱上前道:“她不担心,原因无非只有一个。”
  说罢,他猛转身,盯着闵姨娘道:“你想在王爷回京前杀了我娘子!”
  闵侧妃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道:“你有何证据?你胡说!”
  “娘,你先命这贱人放了我,她掐得我手......哎哟哎哟,疼,疼......”段心嫣一直想挣脱简宁的禁锢,奈何她一动,简宁手上就加大力道,一声贱人出口,简宁直接发力疼得她哇哇大叫,弯下腰脸都变了色。
  “贱人!贱人......”
  饶是如此她嘴里仍骂个不休。
  闵侧妃听她叫疼心疼死了,她长女和小心宁一样,喜爱舞刀弄棒,从前总和小心宁一处跟着李侧妃习武,感情上更亲厚嫡母和李侧妃,反不和她亲近。
  是以,她更疼爱幼女,拿段心嫣当眼珠子宠着,看得比她儿子还重,她正要上前找简宁理论,简宁“啪啪”又连扇段心嫣两嘴巴子。
  “你不教,我代你教,今儿她若不向李姨娘赔不是,我便打得她服为止。”
  “我呸!我凭什么向她赔不是?呜呜,娘,快救我......”
  “不赔是吧?”
  简宁“啪啪”又扇了她两巴掌,闵姨娘快气疯了,身子一动,刚要扑向简宁,李侧妃上前一步,拦在她跟前。
  “姐姐这是想做什么?煜哥儿犯了错,姐姐训斥他他可有半句忤逆之言?那么,三小姐在此私会外男,我说了她两句,她反道我身为姨娘没资格说她,我倒想问问姐姐,我是姨娘,姐姐又是煜哥儿的什么人?姐姐又凭什么训斥煜哥儿?”
  “为何姐姐说得煜哥儿,我却说不得三小姐,这是何道理?”
  “妹妹愚钝,还望姐姐为妹妹解惑才好。”
  听她说段心嫣在此私会外男,闵侧妃唬了一跳,这才注意到雍王在一旁。
  平南王虽是武将,却也是名儒将,平素也是重家风的,只是没有京城清流人家那么严苛罢了。
  故段心嫣偶尔学她姐姐女扮男装溜出府去玩耍,她知道了也睁只眼闭只眼,料定她也闯不出什么祸。
  可万万没想到她会在此私会雍王,还让李侧妃和简宁她们给撞上,这要传到王爷耳里可咋办?
  这下气得她都想给段心嫣一巴掌! 第450章 各司其职   段心嫣被简宁反扭了胳膊,姿势极其狼狈不说还疼得她要命,她不敢再动,一动简宁就会用力,她只能寄希望于她娘制止简宁。
  “娘,你快命她放手啊!”
  她也不敢再叫简宁贱人,当着雍王丢了这么大的脸她想活撕了简宁的心都有,同时也有些懊悔,早知道她就不往这边来看热闹了。
  原本段心嫣听闻府里丢失的嫡女回来了,她是要去主殿瞧下是不是个冒牌货,结果等她更衣重新梳妆一番出来,又听闻段煜带人打了门房,而且雍王也在。
  段心嫣还没见过雍王生得什么模样,只听说是个美男,是不是她得自己亲眼看了才知道,于是她又改变主意带着丫鬟先往前院来了。
  她本来想着偷偷瞧上一眼就走的,哪里想到前院风波已经平息,雍王因着霍锦成和丁有田不搭理他,索然无味下独自来了锦鲤池这边赏鱼,两下里二人正好撞到一块,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简宁她们给堵住。
  “叫你娘也没用,今儿你要不老老实实给李姨娘赔个不是,我便砍了你这胳膊再划花你这张脸,我倒要看你娘能不能救得了你!”
  简宁说着又暗使了点力,立时疼得她呼爹叫娘,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嫣儿!”闵侧妃上前一步道:“今儿这事是你不对,快些向李姨娘赔了不是,滚回你自己屋去!”
  “呜呜......赔不是她也得先放手啊!”
  简宁道:“说!你错了,请姨娘恕罪,二回再不敢了!”
  “快些说。”闵侧妃也催促道。
  段心嫣赌气赔了不是,简宁这才松开她,她用帕子捂着脸跑了,闵侧妃也想脚底抹油,没等她开溜李侧妃身形一动,阻了她的去路。
  “姐姐且慢,我有话说。”
  “自我跟了王爷算来也有三十余年,从前姐姐总抱怨我躲清闲,不与姐姐分担府内庶务。我今想了想,确是我的不是,自王妃姐姐身体抱恙以来,府内大小事务都是姐姐一人在操持,我是该替姐姐分担一二。”
  “王爷临去前也曾当面嘱咐过你我,命我二人尽心侍奉好王妃姐姐,打今儿起主殿里的一应事务都由我来打理,姐姐正好也可轻松些。”
  她用的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宣告她的决定,她和闵侧妃之间的关系向来谈不上有多亲密,只是也从未红过脸起过争执。两人东西殿住着,平时基本是各住各屋各过各的,一月里都难得碰上几回面。
  不是一路人,处不到一块去。
  闵侧妃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笑道:“妹妹总算是想通了,早该如此,你我原是一样的人,合该同心协力才是,便依着妹妹的。往后你我各司其职,王妃姐姐那边就劳妹妹多费心了。”
  “王爷,今儿我也乏了,我们王爷不在,也不便多留客,若无他事请先回吧。”她又对着雍王微屈膝福了一礼,再又转向霍老夫人,忍着气也福了一礼,才带着丫鬟婆子快步去了。
  她一走,雍王也悻悻而去。
  “姨娘,这是我相公,姓丁,名有田。”简宁把丁有田拉到李侧妃跟前,丁有田口称姨娘,对着她长揖了一礼。
  李侧妃因着自己侧妃的身份,避了下,只受了他半礼。随后认真打量了他几眼,看向霍老夫人笑道:“夫人说的没错,是个俊俏人儿。”
  她看丁有田的穿戴只当他就算不是世家公子,至少也是出身耕读人家,她执了简宁手道:“女儿家嫁到什么样的人家不重要,重要的是姑爷真心实意待你,姨娘真替你欢喜。”
  李侧妃从丁有田和简宁的眼神交流中便看出,两人情投意合,想着大小姐流落在外还能嫁得如意郎君,欣慰之余她不觉红了眼眶。当着霍老夫人和霍锦成她也不好多问别的,只叮嘱简宁,“明儿来时把两位外孙小姐带过来给姐姐瞧瞧,看见她们兴许姐姐的病能好得快些儿。”
  简宁应着,携了丁有田同霍老夫人母子准备走时,段煜在后面喊了声姐夫,丁有田和霍锦成不约而同定住回过头。
  霍老夫人瞧见这一幕,想着自个儿子怕是转了心意,再一想,心宁虽嫁了人,可她儿子也娶过亲,心里不由打上了小九九。
  “何事?”丁有田瞟眼霍锦成,看向段煜问道。
  “明儿你会同长姐还有我两个小外甥女一起过来不?”
  “会。”
  “那明儿我再同你说。”
  段煜冲他挤了下眼,他和马小麦一样不喜读书,成天想着上阵杀敌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平常这时他应在“清风书院”念书,因书院翻新校舍,休沐两日才不用去,但夫子留了功课,交不上后儿去书院是会挨板子的。
  他倒不是怕疼,只是手心被打肿好几日都碰不得刀剑,这便令他极为苦恼,方才他忽想起自己先前问过丁有田,知道他是上京来赶考的,那点功课对秀才姐夫算得什么?
  “你呀,仔细你爹爹回来揭你皮!”李侧妃看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便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抬指在他额头戳了一指道。
  “只要娘不说爹爹怎会知道?”段煜提着两柄剑兴冲冲的去了练武场,他哥和段心嫣的姐姐姐夫都跟着爹爹去了北地,把他羡慕坏了,他得抓紧练好本事将来才能跟着他爹上战场。
  北地那边战火并没燃起来,只是几座小城池受邻国挑唆,想要借助邻国的力量从大宴国分离出来自成一国。这分出去容易,将来想要再收回来可不易得,没准得需要好几代君王的努力,永平帝自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在他还坐在皇帝宝座上时发生。
  他背负不起千古罪人的骂名。
  北地那边的突厥素来忌惮有着战神之称的平南王,早些时候平南王来信告知永平帝,他带着段家军到了边城,摆开阵势日日在边关操练兵马,看到段家军这般生龙活虎的气势,邻国主动示好呈上一份边城官员的名单,道是那些官员主动联络他们寻求帮助想要自立的。
  平南王已羁押了那些想要作乱的官员,其中包括几名边城守将,这会已率三军押着那些官员守将在返京的途中了。 第451章 妇人之见   平南王府到太傅府隔着三条街,中间拐个弯下去再右转就是霍锦成的府邸,简宁来时和霍老夫人同乘一辆马车,她想着还要去接阿蛮和二妞三妞,于是便同着霍老夫人往太傅家的马车走去。
  没想到老夫人扯住了她。
  “想来你也乏了,同你相公转去歇会吧,娃儿我会让成儿接回去的,放心好了。”
  老夫人笑呵呵地道。
  也好,简宁正好有话要和丁有田商量,遂和丁有田上了一辆马车,霍锦成则和老夫人乘坐一辆。
  回去的路上,霍老夫人两眼一直盯着霍锦成,论模样也不比丁有田差,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她私心里觉着自个儿子虽算不上俊俏,但也是仪表堂堂,更有男儿气概,和简宁也更相配一些。
  “母亲,何故老盯着儿子看?”霍锦成忍不住问道。
  “看你好看!”老夫人白他眼,“好好儿的媳妇你不要,如今可是后悔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扯他做甚?”
  “我自有我的道理,我且问你,现今宁儿能入你眼不?”
  霍锦成怔了下,没说能入不能入,只掀掀眉头道:“她和过去不同了。”
  “再不同也是宁儿,也是平南王府的嫡小姐!你是没瞧着她给她娘扎针的那个沉稳劲,才多大的人儿,当家主母合该她这样的,你就总喜欢那些个尖下巴的狐媚子,都是些败家相。”
  “她下巴也尖,只是尖得不那么现形。”
  “浑说!她同她娘一样都是鹅蛋脸,旺夫脸,你懂个啥?你娘我也是,不然你爹他能当上太傅?”
  霍锦成瞅瞅他娘,分明是大长脸,和鹅蛋脸边都不沾。
  不过他可不敢当他娘面这样说,要说了这一路耳朵别想清净。
  “你还未告诉我,你现今觉着宁儿咋样?”
  “她都四个娃了。”
  霍锦成的意思她已为人妇为人母,说这些还有啥意义?但霍老夫人会错意,以为他是嫌弃简宁已不是女儿身,当即啐了他一口。
  “呸!你自己不也娶过亲生过娃?你拿什么脸面嫌弃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依我说,你俩大哥别嫌二哥,正好配一对!”
  “母亲莫不是忘了她有相公?她相公母亲又不是没瞧见过。”
  霍老夫人抻抻肩膀,不以为然道:“那有啥的,你同她有婚约在前,只要你点头,舍了我和爹爹的这两张老脸,待王爷回京我便同你爹爹上门去替你说和。”
  “便是她相公同意,她也未必肯。母亲还是别再替儿子操这个心罢。”
  “父母之命她能不听从?她那相公模样生得好,此番若能博个功名还愁将来讨不到媳妇儿?便是没能高中,你娘我亲自替他物色一个,你再另外送他一套京城里的宅子,总不至亏了他也就是了。”
  “京城里的宅子?母亲不是不知道,如今在京城里置套两进的宅子要花费多少银两,可不是上下嘴皮一碰就能行的。”
  “那又怎样?你别跟我扯你没银子,这些年你帮着太子到处开当铺,银钱跟水似的往腰包里流,别打量我不知道这些事儿。太子断不能亏了你,你有金山银山你娘我也不要你的,你藏着掖着干啥?跟你爹一样的死德性,抠抠搜搜惯了的!”
  霍锦成不想同他娘说这些,垂了目不再吱声,他不出声霍老夫人便当他默认了,她就知道她儿子一准乐意。
  断了多年的姻缘重新续起来,在京城里也是一桩美谈。
  霍老夫人越想越高兴,回到府里主动放下架子让人请了太傅过来,待丫鬟婆子上了茶水,她还亲自提起茶壶给太傅斟茶。
  “夫人何事这般高兴?”太傅略有点受宠若惊,成亲多年,霍老夫人总爱端着官家大小姐的架子来压他,动不动嫌他改不了乡下耕读人家的生活习惯。
  似今天这般主动给他倒茶水在太傅记忆中还是第二回。
  头回还是十来年前他被皇上任命为太傅的时候。
  “有桩喜事儿。”霍老夫人跟他说了后,又喜滋滋地道:“要真成了,对太子也是有助益的,虽说平南王拥护正统,可雍王要真娶了那贱妇的女儿,往后平南王支持谁还真得两说。”
  她自以为自个思虑周全,满心以为太傅会夸她,结果不想太傅端起的茶杯竟又重重放下了,“妇人之见!”
  太傅怒道:“依着你的不但害了成儿也毁了太子!满朝文武谁不知我父子二人和太子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上年事渐高,今时不同往日,成儿眼下若真娶了平南王府的嫡女,王爷如不主动交出兵权,太子便只有等着被废!”
  “幸得你同我说了这些,不然真个满府都被你害死了!”
  霍老夫人面色变了又变,由怒到惊,最后瞪大两眼说不出话来。
  太傅斜她眼道:“你一个后宅妇人哪里懂得这里头的厉害,你道皇上为何驳回雍王替侧妃立平妻之举?”
  霍老夫人讷讷道:“不,不是平南王无意立平妻么?”
  “哼,要不说你妇人之见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寻常父母尚且如此,皇上自也不例外。他既不愿雍王势大压了太子一头,亦不愿看到太子一枝独秀,对皇子对大臣皆是这般,夫人没忘当年的南相吧?”
  “那时节满朝文武在朝堂上皆看南相意思行事,便是周边其他国家来朝的使节亦先去拜会南相,朝堂上只有一种声音才是南相招祸的根源,并非单为着他因立后进言冒犯了圣颜,而是皇上不愿看到一枝独秀,满园春色才是春,懂么?”
  霍老夫人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半晌醒过神才又道:“这么说来,成儿和宁儿岂不今生无望了?”
  太傅锁着眉头,负手来回踱了几步,随后看向她道:“夫人切莫小看了那丁有田,不知何故,他出身普通农家,可言谈间总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一直纳闷想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那现下可想明白了?” 第452章 不成体统   太傅提到南相还没联想到丁有田头上,直到霍老夫人又提及霍锦成和段心宁,他脑中才忽灵光一闪,想到丁有田。
  丁有田打小爱跟在刘瞎子屁股后头跑,痴迷崇拜一个人,潜移默化下会被对方的肢体语言所影响,无形中在某些细微的表情动作上会不自然去模仿对方。
  久而久之,身上就会有对方的烙印。
  “是他,一定是他!”
  “哈哈,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太傅一手负在身后,一手食指朝着霍老夫人点了点,兴冲冲的来回踱了几步后,又猛拍下额头,抬脚快步出了屋子,把霍老夫人搞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个老东西!”
  她笑着朝走去院里的太傅背影剜了眼,两人成亲三十余载她还是头回破天荒放过太傅,要搁从前太傅没把话说清楚撇下她跑了,她非撵上去骂得太傅把脑袋勾裤裆里才算完。
  太傅出来满院寻霍锦成,问过来喜方知他带着三个娃才走不久,他赶到大门外没看到人,转回屋内正要去叫来喜套车,却看到霍锦成背上驮着阿蛮两手抱着二妞三妞从左边长廊那边过来。
  “下来,成何体统!”
  太傅迎上前,两眼瞪着勾住霍锦成脖子笑嘻嘻的阿蛮,二妞见他虎着脸,吓得两腿几蹬几蹬自霍锦成怀里滑落下来。
  三妞也跟着下来了。
  但太傅并不是冲着她俩,“都已是八岁的女儿家了,成什么样子?还不快些下来?”
  “哼!我还是小孩!”阿蛮冲他凶了声,但还是乖乖从霍锦成背上下来了,一下来就两手叉腰朝他吐舌做了个鬼脸。
  太傅垮着脸,长袖一甩,“去去!一边待着去!”
  阿蛮瞪着他,用力跺下脚,转身往长廊那头跑去了。
  “霍爷爷......”三妞仰面望着他,刚喊一声,他手一拂,“去去,找阿蛮姐姐玩去,你俩都去,快去!”
  二妞牵上三妞去追阿蛮。
  “阿蛮姐姐,等等我们。”两人追上阿蛮,三妞头往前一倾,侧目看眼阿蛮,“阿蛮姐姐,你刚刚是不是哭了?”
  阿蛮摇头,“我才没有,我又不喜欢他。我才不会哭。”
  二妞道:“我和妹妹也不喜欢爷,我们自己的爷爷,还有我们奶。他们老骂我们,我奶还打我们,对吧,妹妹?”
  “嗯。”三妞猛点头,“可是阿蛮姐姐,我觉得你爷还是很喜欢你的,你奶好像不喜欢你,她喜欢我和姐姐。”
  “我才不要她喜欢。”阿蛮垂下眼睑,“我爷也不喜欢我,他喜欢我方才就不会凶我,还赶我,叫我去去呢!”
  “可是,霍爷爷也跟我和妹妹这样说了。”二妞小脸一板,学着太傅手一拂,“去去,找阿蛮姐姐玩去,快去,你俩都去!”
  “真的?”阿蛮眸光亮了下,随即又摇摇头,“我爷奶都不喜欢我,他们也不喜欢我娘,我自己的亲娘。他们说我娘是蛮夷,我奶还说我是小蛮夷。”
  阿蛮搂着长廊尽头的圆柱子旋了半圈,探出头对她俩道:“他们以为我小,不懂,其实我都懂,我只是不说,不让他们知道我都知道。”
  “早晚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等我再长大点。”
  “他们欺负我娘,骂我娘,我娘是伤心难过死的,他们都是恶人。”
  “对,大恶人!”
  “你爷奶才是大恶人!”
  阿蛮瞪眼三妞,转身跑了。
  “让你乱说,霍爷爷跟霍奶奶才不是坏人!”二妞“啪”的,照三妞肩上打了一下。
  三妞是从不肯吃半点亏的,立即反击还了一下,且是还在相同部位。二妞抬手朝她脸上抓去,手伸到一半又缩回,两手往背后一背,一本正经地道:“娘叮嘱过了,不许打架,更不许在别人家打架。”
  “我是姐姐,我让你,我不还手。”
  “你先打我的,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下,扯平了。你才没让我。”
  “那我让你多打一下,但你不许打脸,只能打手心,可不可以?”她伸出右手,摊平了,三妞迟疑会,试探的轻轻打了下,见她果然让自己打了没还手,她笑着又打了下,阿蛮回头看到还以为她俩又要打架,飞快跑了过来。
  “不许打架!”
  二妞三妞咯咯笑起来,两人搂着又蹦又跳,阿蛮一看这俩根本不是打架,嘻嘻一笑,分开她俩一手牵一个,三个小朋友愉快地转起圈圈来。
  霍锦成立在太傅书屋窗子前远远看着她们三个,脑子里过滤筛选着丁有田身边的人,筛来筛去除去刘瞎子再无他人。
  太傅端坐桌前,静静喝着茶,等着他的答案。
  “倒是有一个,我也曾疑心过他。”霍锦成转过身,把那回他尾随丁有田跟去刘瞎子家求证一事讲给太傅听了。
  “你呀!”太傅用手点点他,“你和南相之间至少还隔着十个丁有田,竟是见了真佛都不识得,旧年临去前事无巨细都一一同你交代过,南相师兄弟三人都有着通天的本事,弄出点臭味来对他而言是个难事么?”
  “父亲,真认为那个江湖术士是南相不成?”
  “你说呢?”太傅瞪他眼,“想那丁有田不过是普通农户之子,要不是拜了南相为师,就凭他在镇上读了几年私塾能有那般谈吐见识?”
  霍锦成略一思索,恭敬的给他爹施了一礼,“儿子真个是糊涂,幸得爹爹提点,我先把蛮儿她们送回去,稍后便入宫禀明太子,明儿一早儿子就前往白沙镇去求见南相,父亲尽管放心,静候佳音罢!”
  太傅颌首,“去吧,让来喜赶车送你们过去。”
  霍锦成出来叫上阿蛮她们,乘坐马车回到府里,阿蛮要跟着二妞三妞去别院,他也跟着一同过来,简宁和丁有田在灶屋准备晚饭,他进去看了看,见简宁拿着木盆在淘米,他老神在在说了句:“加多一把米。”
  说着,他又扫眼在拾搡柴禾的丁有田,待他出去后,丁有田道:“这家伙方才眼神有些怪异。”
  “你管他的,他这人就那样。”
  “说得你很明白他似的。”
  简宁正要拿眼瞪他,别院大门被拍响,阿蛮跑去开门,来的是雄二。 第453章 还个人情   “梅香姐姐?”阿蛮打开门,看到梅香也在,忙跳脚叫道,“快进来,梅香姐姐。”
  梅香穿了件在成衣店新买的粉色秋衫,满头青丝也挽成了京城里小姐们时兴的样式,她略踌躇会,提着裙摆跟在雄二身后迈进了门槛。
  “别大呼小叫的,小姐得有个小姐的样儿。”看到阿蛮,梅香的心情和从前大不相同,从前她是太傅府的丫鬟,阿蛮是孙小姐,现在她也是小姐了,虽然她叔叔还没跟她爹爹正式认亲,可那不是迟早的吗?
  她不自觉端起了小姐的架子。
  “小娃儿,你们娘呢?”雄二看到二妞三妞也跑了过来,先前他又听阿蛮喊过简宁娘,以为她们仨都是简宁的娃,“我找你们娘有事,带我去见她好不好?”
  “我领你去,我娘和二爹在做饭。”阿蛮又喊梅香,“梅香姐姐,你也来。”
  “不许你进我们家!”二妞张开两手拦住梅香。
  三妞也跟着拦住她。
  “要不要脸,这是你们的家吗?”梅香气得两手叉腰,随后在她俩额头各戳了一指,“你们两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你们家买得起这么好的院子吗?这是阿蛮的家,我如今和阿蛮一样我俩都是小姐身份,我叔叔还是大月国的皇子,你们竟然敢拦我,还不给我滚开!”
  她话落音,三妞照她肚子推了一掌,她尖叫着趔趄两步,还没站稳,又被二妞一头撞倒在地,新买的衣裳坐得一屁股灰,把她心疼坏了。
  梅香爬起想教训二妞三妞,但一看两个小家伙都虎着脸拉开了干仗的架式,忽想起她俩一直跟着简宁在习武,虽然凭蛮力她不一定收拾不了她俩,可问题是她俩后面还有简宁。
  “这次我就铙了你们两个野丫头,免得人家说我大欺小。”
  “梅香姐姐。”阿蛮还不知道梅香的事,不明白她怎么变小姐了,但她不高兴梅香这样说二妞三妞,“佳佳和瑶瑶都是我妹妹,你凶我妹妹我不喜欢你了,我也不要你进我家。”
  雄二挠了挠头,他只是奉他家将军之命过来卖简宁一个人情的,他可不想惹事,也不想梅香惹事。他们此次来大宴国事先并没想到能找到黎妃失散的大儿子,连黎妃自己都没抱希望,因此他们也不知道除去人齿吊坠还有何特征,只能等那边来人才能确认。
  “梅香姑娘,简娘子救过将军的命,不好在此生事端,你还是先回吧。”雄二并没叫她来,是她自己非要跟着来的,她不担心将军责罚他还担心呢。
  “你怎么向着她们说话?你不过是服侍我叔叔的下人,凭什么管到我头上来?”
  雄二一头黑线,“我是将军帐下的一员大将。”
  言下之意他可不是什么下人。
  “有区别吗?横竖我叔叔管着你就对了。”话虽这样说,但梅香还是气鼓鼓地转身走了,主要衣裳脏了她也没了心情。
  梅香在知道简宁和丁有田住在霍府别院后,她原本是过来显摆的,自以为自个如今身份不同了,想过来打脸简宁和丁有田,顺便看下丁有田是不是后悔了。
  要是后悔了,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放低身价委屈一下自己的,毕竟丁有田是她情窦初开喜欢上的第一个男人。
  梅香心里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的。
  “我好像听到梅香的声音。”简宁拿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鸡蛋,边说边往灶屋门这边走来,踮足扬眸看过去,见雄二跟着阿蛮她们自一丛花簇后转了过来。
  “娘,这个大叔找你。”
  阿蛮抬脚朝简宁跑去,“我最喜欢吃娘做的饭了,还有扁食,娘做的扁食最最好吃。”
  “过两日就给你做。”简宁说着看向雄二,“可是有事?”
  雄二道:“是,还请借一步说话。”
  “稍等。”简宁把碗筷放回灶上,跟丁有田打过招呼,领着雄二去了摆饭的小花厅,“坐吧,不知找我有何事?”
  “不坐了,我说几句话就走。”雄二抱拳拱拱手,略压低声音道,“前回蒙女菩萨妙手回春救了我家将军,今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来还女菩萨一命。”
  “哦,怎么说?”
  雄二把裴汐沅和索文正在风骨楼撞见芸娘一事说了,“有个叫王掌柜的女菩萨可认得?”
  王掌柜?简宁摇头,但闵侧妃姓王她是知道的,“接着往下说。”
  雄二道:“他是一个什么侧妃的内弟,开了家药铺叫回春堂,这府上的姨娘手上有命案被他拿住了,以此要胁她给了她毒药欲加害于你,你可万万小心提防着点。”
  “我家将军的意思你们最好不要在此处住了。”
  简宁道:“回去替我谢过你家将军,过两日闲了我会同我相公登门致谢。”
  “你们中原有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家将军说了不用谢,还说一命抵一命,往后他同女菩萨互不相欠。”
  不是说涌泉相报?一命抵一命就完了?
  简宁也不知道是雄二传话有误还是裴汐沅原话如此,不过这都不重要,她医治裴汐沅收了诊金的,原本也不是为着图他报恩才救他。
  送走雄二,她转回灶屋,过来看见霍锦成同阿蛮和二妞三妞她们在说话,阿蛮瞧见她跑过来搂着她腰仰面问道:“娘,我爹爹也喜欢娘做的扁食,爹爹想让娘明儿就做,可以吗?”
  简宁捏捏她鼻子,“你不是和你爹爹怄气,不和他说话么?”
  “先前在我爷奶那儿,我爹爹过来找我和佳佳瑶瑶,看在他对佳佳瑶瑶还有娘和二爹不错的份上,我原谅他了。”阿蛮本来就不是个爱记仇的性格,这回近半月不搭理霍锦成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方才看你领着一人去了那边花厅,听蛮儿说是住在对面院里的,还有梅香也跟他们一起,她不是嫁给那傻子了吗?怎的又回京城来了,是有了什么变故?”
  霍锦成也还不知道梅香的事。
  简宁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一会吃过饭再说。” 第454章 当面质问   霍锦成的这座别院不大,只是个一进的宅子,当初是一富商买来安置外室的,后霍锦成因着阿蛮的娘和家里闹翻,又适逢富商外室被主母发现给撵了。
  人被撵,宅子自然要处理,霍锦成便买下和阿蛮的娘在此成了亲。
  再后来太子把京城鼎字号的生意交由霍锦成打理,他手上慢慢积攒下钱后又买下了旁边的大宅子,然后在别院开了个月洞门,同主宅连在了一起。
  简宁和丁有田都觉着这座小宅子不错,院子也还宽敞,有三间厢房,又有灶屋花厅,住家正好。主要还清静,打扫卫生也易得,两人有心将这座别院买下来,就是不知霍锦成愿不愿意卖。
  饭菜上桌后,霍锦成道:“真不用叫两个人过来帮着做些日常杂务么?”
  “若是叫他们做了我闲着却做什么?”世上最累是闲人,简宁可不想无所事事,日光那么长,在这又不用酿酒,她总不能靠着逛街打发时光吧?
  两家人围成一桌坐下,还没动筷呢,芸娘带着贴身丫鬟来了。
  “哟,妾身看来是来迟了一步,膳房今儿做了爷和小姐都爱吃的珍珠丸子,妾身还想着过来请爷和小姐过去用饭呢。”
  她说着走去霍锦成边上,准备去拿他面前的筷子替他布菜,霍锦成摆摆手,“不必你侍候,你也忙一天了,自去用饭吧。”
  “是。”她微福一礼,又看眼简宁,带着丫鬟去了。
  打她进来简宁一直暗中留意着,她要敢搞什么小动作她会毫不客气抓她个现形,先前雄二走后她已查验过所有上午买来的食材,包括后院水井。
  目前看来芸娘暂时还没有任何行动。
  “爹爹,晚上我想和两个妹妹一处住,可以吗?”阿蛮还知道给她爹挟块红烧肉,再提要求。
  “明儿一早姨娘要送你去爷奶那边,你歇在这边早起岂不闹得她俩睡不好?还是回你自己屋歇的好。”
  “我俩也要早起练功。”二妞三妞异口同声道。
  “那行吧,夜里别歇太晚。”
  吃过饭,简宁让阿蛮带着二妞三妞去院里玩会,叮嘱她道:“我们同你爹爹商量点事,你盯着点,别让人来打扰我们,知道不?”
  芸娘的目标是简宁,又是在霍府,是以简宁并不担心她敢对几个娃下手。
  “嗯,娘放心,我懂,谁来都不许进。”阿蛮小盆友愉快接受任务,叫上两只小银狐带着二妞三妞去了月洞门那边玩耍。
  “可是说梅香的事?要是她的事不用说与我听,她的卖身契我已给了陈夫子,她和我们霍家再无任何关系。”霍锦成还急着去宫里回禀太子,对梅香的事不感兴趣。
  丁有田斜目看向他道:“同你说她做甚?要是她的事也不必同你说,同你父亲说便好。”
  “哦,若不是她的事,其他别的事要不是紧要的,待我先去宫里打个转,晚些时候回来再说不迟。”
  “早起你不是说今儿不当值,不用去宫里的吗?”
  “临时有点子事,得去一趟。”
  简宁道:“宫里的事若能缓缓,你最好就还是先听我们要同你说的事。”
  听她这般说霍锦成遂又坐了下来。
  简宁收着碗筷下巴朝丁有田点了下,“先听他同你说,我收拾好了就过来。”
  “到底什么事?”他在简宁用木盆捡了碗筷去后问道。
  “你可识得回春堂的王掌柜?”
  “回春堂?这是药铺吧?京城里药铺多了去,不认得。”
  “此人是平南王府闵侧妃的内弟,我估摸着此人多半是那假冒的耿将军,他同你家姨娘今儿午时在风骨楼会过面,还给了她一瓶毒药,好像是因着你家姨娘手上有命案被他拿住了把柄,他才胁迫你家姨娘来毒害我娘子。”
  “有这等事?”霍锦成面色一沉,“你从哪听来的,可信么?”
  丁有田微一笑,“你身为太子宫中一等侍卫,可信不可信去风骨楼一问不就明了?若你连这点事都打探不到结果这侍卫,呵,不做也罢!”
  霍锦成面上风起云涌,隔会,额上青筋暴挺,自牙缝里挤出一句:“贱妇!”他桌子一拍,“我也不必去什么劳什子的风骨楼打探,我自去问那贱妇,且看她有几个脑袋敢跟我面前撒谎。”
  “失陪!”
  简宁走来在门口差点和他撞个满怀,她侧身让开后,见他满目怒色,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回事他已大步而去。
  芸娘是霍老夫人塞给霍锦成的通房丫鬟,十几岁就入了霍府,早在他结识花氏之前就跟了他,她手上的命案霍锦成头一个想到花氏,在霍府她能有什么命案?花氏怀着阿蛮后一直都是芸娘侍奉左右。
  霍锦成早听闻妇人生产犹如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且花氏颇通药理,故而他从未疑心过花氏产后血崩是遭人害了。想着自个那么信任芸娘,她却背后捅他一刀,气得他牙齿咬得咯咯响。
  “爹爹,你们......”阿蛮同着二妞三妞在月洞门那儿丢沙包,看见他来喊声爹爹,话说一半见他脸色不对,待要再问时他已大步过了月洞门。
  “阿蛮姐姐,你爹爹不会和我爹爹吵嘴了吧?”三妞问道。
  “不知道啊,来,我们过去问下我爹爹。”阿蛮带着她俩还有两只小银狐追着霍锦成去了。
  主院偏房里。
  芸娘草草用过几口饭,正坐在妆台前盯着小瓷瓶发愣,忽听廊外丫鬟喊道:“姨娘,大爷来了。”
  她忙一把抓起小瓷瓶塞进怀里,起身朝房门口迎了过去,“爷,你来......啊!”她话没说完被霍锦成一脚踹得跌坐在地。
  丫鬟闯进来,惊叫一声,“呀,姨......”
  “滚!”霍锦成视线还没看过去,那丫鬟已吓得连滚带爬退了下去。
  “爷,不知妾身做错什么惹得爷发怒?好歹叫妾身明白。”芸娘半跪在地,瑟瑟发抖,心里隐隐感觉大事不妙。
  她还从未见霍锦成如此震怒过。
  “贱妇!你还不打算同我说实话么?”霍锦成上前又是一脚当胸踹了过去,这一脚,踹得芸娘当即口喷鲜血,溅得他鞋面上都染了抹醒目的红。 第455章 她才真贱   芸娘自十七岁跟着霍锦成,从通房丫鬟熬到姨娘乃至掌管霍府庶务,至今已有十余载光阴。这些年霍锦成别说动她一指头,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今儿却头一遭挨了窝心脚。
  她仿佛看到权利即将自指尖流逝......
  不,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她不甘心给了她体面殊荣,却又硬生生的将其剥夺。
  “爷!”芸娘悲怆凄惶的大喊一声,直喊得涕泪横流,继而散着一侧发髻跪行至霍锦成跟前,仰面对上他喷火的眸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请爷明示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
  心底的侥幸让她强撑着问道。
  “贱妇!”霍锦成抬足一脚又踹在她肩上,直接将她踹了个四仰八叉,脑袋还重重磕在木地板上。他掀起一角袍襟,俯身盯着芸娘咬着牙道:“贱人,你还不打算跟爷说实话是吧?行,爷给你机会你不说,那你也不必说了。”
  他转身欲走。
  “我说!我说......”芸娘扑过来抱着他一只脚,哭道:“妾愿说,妾都告诉爷......”
  虽然不知道霍锦成是如何得到风声,但思来想去左不过是王掌柜给了她毒药这事,芸娘不再迟疑,她自怀中摸出瓷瓶,“妾身和简娘子无冤无仇,实实没想要加害于她啊,请爷明查,饶了妾这一遭吧!”
  “好一个无冤无仇!”霍锦成夺过瓷瓶,恶狠狠地捏住她下巴,“你还是不打算跟爷和盘托出你背着爷干的好事么?既无冤无仇谁人能强迫得你?”
  “说!阿蛮她娘如何死的?”
  “若还敢有半字虚言爷活剐了你!”
  阿蛮拉着二妞三妞跟过来,见廊下跪了一干丫鬟婆子,正不知发生何事,就隐听到霍锦成提到她娘,她示意二妞三妞原地别动,自己蹑足朝廊上摸了过来。
  屋内,芸娘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眼下情形由不得她不说,她恨啊!这些年她尽心尽力打理着府上庶务,尽心尽责照料他父女的衣食起居,算计了一个又一个试图靠近霍锦成的女人,到头来终是白辛劳一场。
  她在他心里终究是比不过一个异域女子。
  她忽然就笑了,笑得绝望,笑得诡异叵测,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头奋力一摆,她挣脱霍锦成手指的禁锢,尔后轻抹把唇角血迹,昂头直视着霍锦成道:“爷放心,爷想知道的,妾都告诉爷,一字不落,包管爷满意。”
  “好个贱人,快说!”
  “说到贱,花氏才真的贱,她是真正的贱人!”
  “爷不知道吧,那贱人比爷足足大了十七岁,爷还当她是双十年华的女子呢,她就是个妖妇,她该死!”
  “你胡说!你才是妖妇,我娘不是!”阿蛮泪流满面地冲了进来,扑上去对着她拳打脚踢,嘴里尖声叫骂着:“你这恶人,你害死我娘,我打死你,打死你!”
  “蛮儿!”霍锦成拎起她出来,交给外面一婆子,“带去别院交由简娘子。”
  返回屋内,霍锦成目光如炬,盯着芸娘道:“花氏一向与人为善,从未刁难苛责过你,你若还只管浑说......”
  “浑说?”芸娘打断霍锦成,凄凄笑了两声,“一命抵一命,妾乃将死之人又何必浑说?如爷所言......”她眸光一暗,随后唇角浮起凉凉的笑意,“她未曾为难苛责过妾身,妾又怎会容不下她?”
  “爷就从未想过么,真正容不下她的另有其人,并非妾身。”
  霍锦成眼皮抽了抽,他抬脚踢翻芸娘,踩着她右肩冷声道:“爷看你是真个不想求个痛快了,你还想攀咬谁?一次说完。”
  芸娘斜目对上他视线,眼底毫无惧色,“妾说是攀咬爷信么?妾自知爷饶不了妾,左右是个死,老夫人好歹提携过妾身,妾身又何必临死还去攀咬她?”
  “爷自己让妾身和盘托出,妾不敢有半句隐瞒,爷何不亲自去问下老夫人呢?”
  霍锦成脚下略一用力,她立时疼得额头冒汗,却倔强着不肯发出半点声响,亦不肯求饶。
  在霍锦成又踢她一脚转身走后,她面上浮现笑意,待听到霍锦成吩咐外面的人,给爷看好她,不许她寻死,不许给她水喝,更不许送半点吃食给她,随后听着霍锦成的脚步声往大门外那边去后,她面上笑意加深。
  老夫人,莫要怨妾身狠毒,要怨就怨你不该把妾给了大爷。
  便是把妾身随便配了哪个小厮,不让妾身有机会往高处攀爬,花氏那贱人不会死,妾身也不会有今日之难。
  呵呵,大爷,说到底,害死那贱人的正是大爷你自己。
  当初你若娶了个会料理庶务的大小姐,不让妾代主母之职掌管府内大小事务,妾又怎会觊觎主母之位?
  芸娘笑着笑着泪水淌了满脸......
  太傅府。
  已几年未曾主动踏入后院的太傅大人,背负双手悠哉悠哉的来了后院。
  霍老夫人闻报稍一愣怔,随即对镜自个整了整妆容,瞧得贴身婢女抿唇轻笑,老夫人自镜中瞥见,想起自个的失态,不由剜眼婢女,笑骂道:“死妮子,当老身稀罕他来呢,老身不过是正好想理理鬓发。”
  “当是为了迎他呢,美得他!”
  婢女掩嘴笑道:“是,老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奴婢可什么都未曾说。”
  霍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婆子往镜里瞅眼,也道:“这乍一看,老夫人和从前的模样一点没变,还是那般娇嫩。”
  “放你娘的屁!”霍老夫人依旧笑骂道:“你们只管捡好听的话哄我,要真个和从前一般娇嫩可不活成了老妖怪,你们敢是变着法的骂我么?”
  那婆子和婢女齐声道:“借老婆子/奴婢一个胆也不敢。”
  几人正说笑着,外间丫鬟打起帘子,太傅背着两手走了进来,“好热闹,在说什么,这般有兴致。”
  霍老夫人笑意盈盈,还没开口呢,外间传来通报:“大爷来了。” 第456章 你个逆子   “大爷真个孝顺,才去不久......”霍老夫人的贴身婆子话说一半,注意到霍锦成面色铁青,讪讪闭了嘴,一脸无措地看向霍老夫人。
  “你们都出去!”霍锦成的声音还透着压抑的怒气。
  丫鬟婆子忙躬身退了下去。
  “这是打哪灌了黄汤来?”太傅上前嗅了下,并无酒味,且见他身着日常居家常服,遂又皱皱眉头,“你没去宫里见太子?”
  霍锦成扫眼怒目瞪着他的霍老夫人,转而对着太傅揖了一礼,“请父亲回避一下。”
  太傅沉了脸:“你同你娘有何话说是为父不能知晓的?你愿说便说,不愿说便滚回你自己府里去!”
  霍锦成又对着霍老夫人揖了一礼,“母亲!儿子还愿唤你一声母亲,只求母亲给儿子一个交代,花氏到底怎么招母亲了,以致母亲定要置她于何地?”
  “请母亲给儿子一个说法!”
  说完,他腰身一挺,眸色深沉地盯着霍老夫人,等着她给自己一个交代。
  “放肆!”霍老夫人还没发怒太傅先动怒了,“这是你身为儿子该对你母亲说的话?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你我父子还不清楚么?”
  太傅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你母亲脾气不好,素来要强惯了,虽不待见花氏,可这些年来你见她打杀过府里哪个下人了?可有伤过半条人命?”
  “糊涂!”
  “从哪听来了混账话跑回来发疯?”
  霍锦成冷嗤一声,“那是她做得隐秘,不为人知罢了!”
  “你个逆子!”
  霍老夫人冲太傅摆摆手,示意他别管,随后磨牙看着霍锦成,点了点头道:“好,真好,你果然是我养的好儿子!没错,花氏是你娘我掐死的,我就用我这双手活活掐死了她!你想替她报仇,可以,来呀,来掐死你娘好了!”
  她脖子一抻,摆出一副任你来掐的架式。
  “我打死你个逆子!”太傅找了一圈没看到趁手的武器,走将过来一脚照他腿上踹去,“还不与我滚!真个想气死你娘不成?”
  “哼!”霍锦成重重哼了声,继而一掀袍襟,双膝跪地“咚咚咚”给霍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后道:“自此刻起,我没了母亲!你亦没了我这个儿子!”
  他说罢,拂袖而去。
  “畜生!这个畜生!”霍老夫人气得浑身打颤,追到门口冲他后背喊道:“为了个女人你连你娘都不要了,有本事你这辈子别登我的门!”
  “来人!”霍老夫人进屋指着方才霍锦成站立过的地方,“给我拿水冲洗干净,用刷子狠刷几道,这个畜生,我权当白养了他!”
  太傅也气得不轻,这些年除去在花氏这件事上,他和霍老夫人统一过阵线,其余时候总是他父子二人联手抵制霍老夫人的跋扈。今儿因着霍老夫人头回放下身段主动示好,又头回在他斥责她妇人之见后没有蹦高跟他吵闹,他事后反应过来心情大好这才跑来后院,不想竟让霍锦成闹了这么一出。
  “去,把来喜叫来。”太傅想着霍锦成不会无故发疯,定是那边府里出了什么事,来喜被叫来后,他吩咐他即刻去霍锦成那边打听清楚,“速来回禀,快去。”
  “夫人,莫要生气,为夫信你。”
  太傅话落,霍老夫人泪水一下夺眶而出。
  烛光下,太傅见她哭得肩头一耸一耸的,连同鬓边一根白发似都被泪水给浸泡得发亮,他这才惊觉他们已都不再年轻,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做了近三十年的夫妻了。
  暗叹一声,他上前拥她入怀。
  “老爷......”霍老夫人嘤嘤哭泣起来,她搂了太傅的腰,“我真个没伤过人性命,没有,我没有......”
  太傅轻拍拍她后背,“为夫知道。”
  来喜自霍府转来,把事情经过回禀清楚后,霍老夫人咬牙骂道:“该死的贱蹄子!我自问素日待她不薄,怎敢胡乱诬陷于我,我定要撕烂她的嘴!”
  她怒气冲冲欲待去找芸娘算账,太傅摇摇头道:“清者自清,夫人切莫动怒,由着成儿自己去处理吧。为夫相信他会想明白的,何苦去寻这烦恼,你我都这般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通放不下的。”
  听了他的话,霍老夫人眼中怒色渐消散。
  夜深人静,霍府别院灶屋响起锅碗瓢盆声,简宁腰上系着她自个打家中带来的围裙在炒菜,她炒好两盆下酒菜放进食盒提去了小花厅。
  霍锦成已然喝得微醺,眼中一片赤红。
  简宁揭开盖,端出新炒好的两盆菜,捡了桌上空盘放回食盒,霍锦成斜目盯着她转身出去后,喃喃道了句:“她本该是我娘子。”
  “那又怎样?”丁有田微一哂,“她早就是我的娘子,下辈子也是。”
  “你早知道?”
  “吃菜,只管提以前的事做甚,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才是正经。”
  “你放心,我心里只有阿蛮她娘,不会再装下任何人。”
  “话别说早了,当心日后闪了舌头。”
  他俩在这喝酒说着话,简宁把食盒放回灶屋,出来后朝着西厢房去了。
  西屋内,床榻边的高脚杌子上放着一盏小夜灯,阿蛮和二妞三妞并排睡在床上,阿蛮独自盖着一床被子,二妞三妞合盖一床。简宁蹑足进去走至床榻前,二妞三妞仰面睡着,只阿蛮侧身背朝外睡着,她替她们仨掖了掖被角,因怜惜阿蛮,她俯身在阿蛮脸上贴了贴。
  贴完,她刚要直起腰,不想阿蛮两手自被窝伸出一下搂住了她脖子,“娘!”
  阿蛮转过脸,简宁面上一片滑腻,这才惊觉她竟泪流满面压根没入睡。
  “娘!”阿蛮搂着她不肯撒手,简宁将她连人带被抱在了怀里,把她两手放进被窝里,摸出帕子轻轻替她揩着泪,柔声道:“不哭,娘疼你,蛮儿不哭,啊?”
  阿蛮点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简宁,“娘,姨娘她一直待蛮儿很好,可她为何要害我娘亲?蛮儿的娘亲真是妖妇吗?” 第457章 好人坏人   “娘保证,蛮儿的娘亲绝对不是妖妇,看蛮儿就知道。”简宁俯身用额头在她额上蹭蹭,“我们蛮儿这么乖巧聪明,生下蛮儿的娘亲又怎会是妖妇呢?”
  “不会的,相信娘,啊?”
  阿蛮睁着泪眼,又问道:“那姨娘呢?姨娘是妖妇,是坏人恶人吗?”
  呃,妖妇自然不是,坏人恶人也不好仅凭着一两件事去评判,去定义。
  在时间的长河里,好人会变坏,坏人也会变好。好人为一己之私会干损人的事,坏人良心发现也会焕发人性亮点,就连她自己爸妈那种自私到骨头渣子里的人,一辈子只要不杀人放火,也无法用坏人去定义他们。
  包括老丁头和孟氏。
  只能说他们不与人为善,自私自利。
  至于芸娘,简宁头一眼便能感觉她对自己的敌意,她对她的敌意也仅仅是来自她自身的一种危机意识。
  或许是源于她真的很爱霍锦成,又或许她爱的是手中的权力,但不管怎样,她没有虐待阿蛮,没有养歪阿蛮。
  她不过是封建社会奴役女子的牺牲品。
  这些话简宁和阿蛮说了她也不懂,她只能告诉她,“妖妇是骂人的话,娘想她也不是妖妇,可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去害人,那她现在是个恶人坏人。我们不要学她那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去伤害别人,因为伤害了别人,到头来也就是害了自己,懂吗?”
  阿蛮似懂非懂地点下头。
  “娘。”三妞醒了,坐起眯眼看向简宁,“可是天亮了。”
  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去推二妞,“二姐,快醒醒。”
  简宁正要示意她别叫醒二妞,就见二妞也睁开了眼,同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两小只都爬了起来,简宁抱着阿蛮忙欠身扯起被子披在她们身上,“自己用被子裹着,当心着凉。”
  “娘。”二妞看看阿蛮,见她眼里有泪痕,又打了个哈欠道:“阿蛮姐姐好可怜。”
  “我也觉得阿蛮姐姐好可怜。”三妞跟着附和道。
  阿蛮一眨眼,眼中泪掉了下来,她自己反手抹了一把,“可是,我不喜欢被可怜。”
  “那要怎么办?”二妞三妞异口同声道。
  “娘。”阿蛮看向简宁,简宁笑笑,“我们阿蛮不可怜,阿蛮有爹爹疼,有爷奶疼,还有我这个娘和三个妹妹,我们都是蛮儿的家人亲人。”
  “还有大宝。娘你忘了说大宝。”
  “对对,还有大宝,这么多人都喜欢蛮儿,我们蛮儿一点也不可怜。”
  “我爷好像有点点喜欢我,我奶不喜欢我。”
  “没关系,我们爷奶也不喜欢我们,是不是妹妹,奶还打我们,对不对?”二妞扭过头问三妞。
  阿蛮已不是一次听二妞说他们奶打过她们,“你们奶是坏人,我奶不是坏人,她只是不喜欢我,因为我奶不喜欢我娘。”
  “我亲娘。”她又补充一句。
  简宁捏捏她小鼻子,笑道:“你奶眼下只是没想明白,等她想明白了她会喜欢我们蛮儿的,明儿早起娘送你过去你爷奶那。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快歇下。”
  “娘,佳佳瑶瑶也跟我去爷奶那上学好吗?”
  太傅府里办了家学,请了夫子,太傅得闲也会亲自授课,府上另还有妈妈们教女娃儿学女红学规矩礼仪。
  “我奶喜欢佳佳瑶瑶,娘送她俩跟我一块去吧。”
  两小只也强烈要求同去,二妞还道:“娘,我今儿让妹妹了,我都没和妹妹打架。娘说了,在别人家做客不能打架,我是姐姐要想着让着妹妹一点,我做到了。”
  二妞头一偏,昂着小下巴,一脸快表扬我快表扬我的神情。
  阿蛮和三妞都替她作证,简宁连人带被放下阿蛮,俯身捧着二妞脸蛋在她额头亲了亲,“乖女,做得好,明儿娘送你们跟着阿蛮姐姐一块过去。”
  三妞和阿蛮见状都吵着要她亲一下,她又亲了她俩,叮嘱她们睡下。简宁从西厢房出来,听到屋内阿蛮和二妞三妞的说笑声,她心里踏实了,又高声喊了句:“有话明儿早起再说,睡了,不许再说话。”
  简宁回去小花厅,丁有田抬眼问道:“娃们都睡了?”
  “睡了。”简宁看眼霍锦成,“心情好些没?好些了就想想芸娘怎么处理吧,总不能一直把人关着。”
  霍锦成低眉不语,简宁又道:“人都是有欲望贪念的,她固然可恨,怎么处理全在你自己。”
  做为一个现代穿越来的人,发卖打杀妾室这样的事,简宁内心是不赞成的。可也明白,身在古代,凭她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扭转古人的观念的,因此她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言。
  “若不是念及那贱人待蛮儿还好的份上,依着我的脾气我多时打杀了!”霍锦成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我不会便宜了那贱人,哪怕她是受人指使才做下恶,我便是饿也要饿她个半死才逐出府去。”
  “受人指使?”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再又看向他,“你指的是谁?”
  “还能是谁?”丁有田道:“他多半是疑心他爹娘指使的。”
  霍锦成哼了声。
  他去太傅府上闹了一场这事简宁和丁有田尚不知晓,但他关押芸娘还有和芸娘在房里的对话简宁大概都知道,因为有白眉在。
  白眉是个爱学舌喜传八卦的乌鸦,又有着极高的灵智,白眉知道的事简宁自然也就知道了,但这是霍锦成的家务事,她和丁有田都不便指手划脚,再说她自己还有一堆事呢。
  “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明儿我们还要去趟回春堂找那姓王的,也要早些歇息了。”
  “这是我的宅子,你自去歇你的,我同丁兄我俩喝我俩的,不碍你事。”
  丁有田道:“是你的宅子不假,可我同我娘子交付了租银,半两银子呢,我娘子都给了芸娘。”
  霍锦成怒道:“好个贱妇,我几时同意过要收你们租银的?待我去找那贱人把银子给你们要回来。”
  简宁正要喊住他,就听静夜里隐隐传来芸娘的叫骂声。 第458章 煽风点火   芸娘只学得霍老夫人的威,把恩给丢了,而驭下讲究的是恩威并施,她以姨娘身份在府里作威作福,这就令下面很多人看不惯,只不过大伙平时敢怒不敢言,背地里早恨上她。
  这下墙倒众人推,谋害当家主母她想再翻身已绝无可能,从前受过她气的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短短半天功夫她便尝到了什么是从天堂到地狱的滋味。
  加上霍锦成让人把里屋门给钉死了,窗子也加了木板,仅留一四方小孔,被囚禁在封闭的空间里时间长了恐慌如潮水般袭来,这种情形下反激起了她的求生欲,她摘下耳上吊坠哀求外面看守的婆子好歹给她整碗水来喝。
  那婆子先是骂骂咧咧,后又收了她的吊坠,隔会竟用木碗给她端来半碗自个的尿液,这才气得她骂起那婆子来。
  初时她还是克制着自己的嗓门,骂着骂着悲从中来,不由扯开嗓门从那婆子骂到府上下人再又骂到霍锦成头上。
  看到自个豁出去闹将开来看守她的人害怕了,露出惧色,她越发骂得兴起,声音也越来越大,霍锦成如何按捺得住?他三步并做两步赶将过去,看守芸娘的婆子小厮吓得扑嗵跪倒,唯恐霍锦成责罚他们。
  但是并没有。
  霍锦成只冷冷对着被关在屋内的芸娘道:“你若再不闭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芸娘这下才消停。
  翌日一早,简宁送阿蛮她们过去太傅府后,霍锦成命人取下了钉在门上的木板。门开后,芸娘披头散发扑过来跪倒在他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诉:“爷,妾身错了,昨儿妾身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辱骂爷,求爷铙了妾身这一遭吧,往后妾身再也不敢了,求爷了!”
  霍锦成抬足欲踹她,略顿会,又放下脚,“你不配挨爷的揍,滚吧!”
  他命人将芸娘衣物打包,她随身佩戴的首饰也都归她,就这样将她撵了出去。
  芸娘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能死里逃生,这下她又起了不该起的念头,想着霍锦成多半还是对自个有点情谊,遂死赖在府门前拍打着大门,还奢望着能重入霍府哪怕做个粗使丫鬟,只要能让她留下侍候霍锦成就行。
  她信心满满,只要能留下就有把握重新获宠,但叫了半天门里面毫无动静,她还是不甘心,想着莫不如去别院叫门,顺便求求简宁。
  打定主意,芸娘挽着包袱朝别院方向去了。
  “咦,芸姐姐,你这是......天啦,你怎成了这副模样?”
  芸娘在巷子里遇到外出买菜的梅香,她忙侧身理了理发髻,躲避着梅香的视线吱吱唔唔道:“怎,怎样了?早起忙,没顾上梳妆。”
  话落,芸娘猛想起梅香的穿戴看去好像和从前大不同,她眼往梅香身上睃了睃,“你这是,老夫人叫过来服侍别院那一家子的么?”
  “什么呀,我已经是自由身了,不但是自由身我爹还大有来头,我亲叔叔是大月国的七皇子,我祖母是皇妃,我可不是什么小丫鬟了。”梅香得意洋洋,看去活像只骄傲的孔雀。
  梅香家和芸娘娘家同住在西边猫耳朵巷,梅香能进太傅府做丫鬟还是她娘当初托了芸娘的娘,靠的芸娘的引见才入了太傅府。
  看眼眉飞色舞的梅香,芸娘想着她如今飞上枝头成了凤凰,自己却落了个被逐出府的下场,悲愤之下一时没忍住哭泣上了。
  “呀,这是怎的了,霍府除了大爷谁还敢给你气受不成?”梅香说着上下打量她几眼,这才注意到她手臂上挽的包袱,眉一挑,迟疑道,“你,不会被大爷给撵了吧?”
  芸娘先是摇头,跟着又点头,随后想起梅香带着阿蛮去乡下是住在简宁那儿,忙拉过她的手,“好妹妹,姐姐如今可就指着你了,只要姐姐能见到大爷,见面三分情,大爷定能重新接纳我。”
  “好妹妹,你帮帮姐姐,求你了,啊?”
  梅香眨巴几下眼,“不是,我听着糊里糊涂的,我能帮上你什么?”
  “你不是带着小姐在简娘子家住过一段日子么?你同她熟,大爷又极看重她一家,你替姐姐去求求简娘子,求她在大爷面前替姐姐求个情,姐姐一辈子都感念你的大恩大德,来世姐姐愿做牛做马服侍你,绝不食言。”
  “敢情你往这边来是打算去别院求她的啊?幸亏你遇着我了,我说你傻不傻呀?”梅香毫不客气的在她额头戳了一指,“没准你被撵正是拜她所赐,你还想着去求她,你直接去求大爷幸许还能有几分机会,你若去求她,那是半分机会都没了,趁早打消这念头。”
  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将芸娘心中唯一的希望都浇灭了。
  “你说的可准成?别唬我,这事可说不得笑。”
  她尚不死心,拉着梅香追问道。
  “我唬你干嘛?我吃饱撑的?你自个仔细想想,这些年你在大爷府上住着,上头既没老夫人约束着,也没有当家主母压着,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除去大爷和小姐之外,你就是府上说一不二的主子,是不是她一来你就被撵了?”
  芸娘凝神一想,可不是吗?昨儿她带人过去别院请霍锦成回去用饭,那时霍锦成待她还好好儿的,正是打别院用过饭回来就大发雷霆。
  细细一回味,她不由倒抽口凉气。
  看她这样梅香就知道她相信自己说的了,本来嘛,她又没说错,简娘子就不是个好人,“我告诉你,这话我只同你说,那简娘子最是心狠,她相公压根不喜欢她,其实......我能感觉到丁大哥对我有点意思,都怨那恶妇!”
  梅香眼里迸射出浓浓的恨意,“想是嫉恨我比她年轻貌美,防我和丁大哥跟防贼似的,还有她那两个双生女儿,同她一样坏!日日在阿蛮跟前挑唆,害得阿蛮同我越来越生分,也不知使了什么招竟哄得阿蛮叫她娘!”
  “呸!她一个乡下婆子也配!”
  “看着吧,有她们在,阿蛮不定会变成啥样儿。可怜大爷还被蒙在鼓里,还拿他们一家子当宝呢!”
  芸娘一听,这可不成,怪道阿蛮前回被送回来学规矩,她好像一下找到了自己起死回生的门路,撇下梅香匆匆原路返回。
  她不信霍锦成还能一辈子不跨出府门半步,她找个地儿坐了下来,决定死守着霍锦成。 第459章 别走太近   芸娘不知道,她和梅香在巷子说话之际,送简宁她们去太傅府的小厮,赶着马车转来又接上霍锦成去了宫里,且有得她等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说简宁带着阿蛮她们到了太傅府见到霍老夫人,才知道昨儿霍锦成来闹过一场,还扬言从今往后自个没了母亲。
  霍老夫人说起这事神色如常,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与己无关一般,简宁还道她活得通透看得开,其实是太傅宽了她的心给她做了大半夜的思想工作。
  想到太傅,老夫人心头涌上一阵暖意,情不自禁拉了简宁的手,轻拍着她手背道:“宁儿啊,我同你母亲自幼交好,看你也跟看亲闺女似的,记着霍伯娘的话,万贯家财也抵不上枕边人的一颗真心。”
  “傍身银再多,你心里烦闷时它也不能替你解忧,更说不上半句暖人心的话。我活了半辈子昨儿才算是活明白了,这儿女养大了多半都是别人家的,既便有那孝顺的,也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心里时时装着你。”
  “虽然你没能做得了我的儿媳妇,可你相公伯娘瞧着也不错,好好待他,只有真心疼你的枕边人才是最值得你去珍惜的!”
  简宁颌首:“伯娘放心,我俩挺好的,我会让相公劝劝阿蛮她爹,他同我相公以前总爱针锋相对,如今两人有时倒是能聊到一处去,你放心听信吧。”
  霍老夫人道:“由得他去,这不是冤家不聚头,你说你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这兜兜转转他竟又和你夫妇二人撞到一块去了,也不知你三人是怎样的缘份?”
  “对了,昨儿一直没空问你,当年你到底是自个偷溜出府去的,还是有人唆使哄骗你跑出去的?你同伯娘好生说说。”
  简宁只有小心宁四岁多以前一点破碎的记忆,从四岁多到遇到老丁头前的那段记忆为零,也不知道拥有那段记忆的魂魄飘散在何处,还能不能找回?所以老夫人的问题此刻她无法回答,只得如实相告。
  “我记得很早以前的一点事,唯独不记得如何离开家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怎会这样?”霍老夫人看看她,“不会是头部磕到哪里,或是遭人黑手脑后挨了一闷棍,故而才忘了那段记忆吧?”
  “天啊,这要是你爹娘知晓了还不得心疼死去!你娘就生了你们姐妹两个,你姐姐心安又去得早,你才走丢那会府里都翻了天,你爹爹后来每年空了都会外出寻访你的下落,这些年从未间断过。”
  “罢了罢了,总算天可怜见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她提到段心安简宁想起昨儿夜里丁有田说的话,昨儿睡前她同丁有田讲起小心宁说的那两句话,丁有田戏言她前世或许是段心安投胎转世,所以这一世才能借胞妹段心宁的肉身还魂。
  他这一说法遭到简宁一记爆栗,斥他何德何能,姐妹俩都要委身于他?
  “霍伯娘,我还要去给我娘捡药,今儿我先回去了,得了空我再来看你和霍伯伯。”
  听她这么说,霍老夫人也没强留她,“给你娘治病要紧,早些治好,等你爹爹回来不定多高兴。”
  “借伯娘吉言,但愿能早日恢复,待我娘稍好一点我再领佳佳瑶瑶和蛮儿去看她。”
  “蛮儿那小蹄子......唉,终归是自个亲孙女,只是每每看到她就想到她娘。你是不知道,那外番女子全无一点礼仪廉......嗨,这人都不在了不说她了,也不知她是真个纯真不晓事还是傻,你快些去罢,得空了想着点你霍伯娘,常过府来玩,啊?”
  这边按下不提,再说霍锦成,他到太子宫里时小施正在给太子画肖像,太子散着一头如墨的长发慵懒的斜卧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看见霍锦成来,太子眼往四下一睃,宫人尽皆躬身退下。小施正要撂笔,太子左臂往下压了压,示意他接着画他的。
  “可是来报平南王府嫡女的事么?”太子闲闲问道。
  平南王嫡女归来的消息是丁有田让段煜找人散出去的,这是昨儿他和霍锦成在王府花厅时悄声商议的结果,当时两人还尚未知晓回春堂的王掌柜就是假冒耿将军的人,把消息散布出去为的就是引假冒耿将军之人露头。
  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多数都已知道平南王的嫡小姐回来了,太子一早也得了消息。
  “不单是这件事,还有另一桩事。”寻访南相这事小施也是知道的,因而霍锦成并未避他,“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殿下可还记得一个叫丁有田的人?”
  “直接说,何事?”
  丁有田府试时那篇策论太子是阅过的,加上他的名字土得有特色,如何记不得?
  “此人的师父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要找的南相。”
  小施闻言,手中画笔惊得跌落在地,太子和霍锦成的视线同时扫向他,他强自镇定看似从容的拾起画笔,按捺住心跳欲继续接着画时,太子道:“罢了,越大越毛躁,下去罢。”
  待他退下,霍锦成道:“看来小施早已知道,只是不知何故却没告知殿下?”
  “许是事出有因,先不管他,你接着说你的,你是如何发现他师父就是南相的?”
  “说来惭愧,是家父发现的,道他举手投足颇有南相之风。原本臣之前也曾疑心过。”他把那回的事跟太子简单说了下,“还有,此人还是平南王的女婿,他娘子不是别人,正是平南王府的嫡小姐。”
  “哦?”太子神色一下郑重起来,略顿会,问道:“他们如今在何处落脚,是在你那还是在太傅府里?”
  “在臣的别院。”
  太子眉头舒展了点,霍锦成没看懂,“殿下可是觉着他们住在臣的别院有何不妥?要不挪去家父府上暂住?”
  他话落,太子斜目看向他,唇角微弯。
  霍锦成他是知道的,忠心有余,就是一根筋欠缺点谋略。
  沉吟会,太子道:“把你那座别院赠与他们,对外只说是卖给他们的,回头你自去当铺把宅子钱取了,算是本太子送与他们的,只暂且别告诉他们便是。”
  “再有,切记,无论是你还是太傅,同他们不要走得太近,最好明面上不要有过多往来。”
  “这是为何?”霍锦成下意识地问道。 第460章 小施姑姑   太子微勾下唇,复又恢复一脸的慵懒之色,“回去问太傅便知为何。”
  霍锦成略一想便知为何,一个太傅,一个手握重兵的平南王,一文一武,任谁都会忌惮。思及此,他心下一沉,“殿下,有桩事臣恐是办错了。”
  “哦,何事?”太子一下坐了起来。
  “平南王的闵侧妃有一内弟,曾买凶欲行刺平南王的嫡女和其幼子,昨夜里臣带人把他押去城郊庄子上看管起来了。”
  太子又躺下了,“本王让你明面上别和他们来往过密,免招人注目,可没让你不管他们死活,若是他们在京城有个闪失,本王只拿你问罪。”
  这叫什么事?想那丁有田妥妥一农户出身,不仅娶了平南王嫡女还入了太子的眼,他自个愿护丁有田周全和太子下令让他去护他周全,这是两码事。
  他心里正有点不是滋味,又听太子道:“锦成,你和瑾瑜打小伴着本王一块长大,因着太傅这层关系,本王同你又更亲厚些,莫要辜负了本王对你的期望才好。”
  霍锦成面色一凛:“是,臣定当尽心竭力。”
  太子点头:“嗯,你办事本王是放心的,在王爷回京前他们在京城的安危,本王就交与你了。”
  “那南相那儿......”
  “不急,南相那头可以先放一放。据本王所知,南相从未收过徒,你们几人在丁贤村待过一段日子,朝中官员虽则都知晓你们必定认得,但避人点耳目总是好的。”
  “丁有田那,私下里只要你以诚待他,日后真有个什么波动,本王想南相即便不愿出手相助,他的徒儿自也不会坐视不理。”
  “殿下所言极是,臣知道如何做了,臣告退。”
  “你去吧,叫小施进来。”
  霍锦成出来没看到小施,去太子宫里画师所在的集贤院也没看到人影,他又找去内侍院隔窗看到小施似在伏案写信,他直接闯了进去。
  “你孤身一人给谁写信?”
  “拿来!”
  他朝小施伸出手。
  小施面上惊惶之色已尽敛,没有迟疑,他把写给刘瞎子没来得及藏好的信递到他手上。
  霍锦成扫眼他写了一半的信,眉一扬,“二师伯?”
  风清子是南洋子的师兄,这个霍锦成知道,也知道南洋子还有个师弟,但那师弟姓甚名谁不知道。
  “跟我去见殿下。”
  他把小施带去了太子面前,把信给了太子,小施一脸坦然,因为他在信里仅仅只是告知刘瞎子,霍锦成和太子已经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并写道太子若顺利继承大统于国于民都比雍王继位要强,言下有恳请刘瞎子相助太子之意。
  是以,他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顶多就是一个知情不报的罪。
  “你父亲是花信子?”太子阅过信抬眸看向小施,问道。
  “花信子?”霍锦成眉头皱了起来,花氏当初是为寻找失散的弟弟才来京城,芸娘说花氏大他十七岁他并未相信,大宴国花姓寥寥无几,小施都二十出头了,若他父亲花信子真个是花氏的弟弟,那么花氏......
  他看向小施,小施因着风清子已死,大仇得报,也没什么可再隐瞒的,故如实回禀道:“是,家父正是南相的师弟,只因在皇上率众攻打最后一座城池时相助过二师伯,假意投靠风清子与二师伯里应外合拿下了城池。”
  “家父生性闲云野鹤惯了的,之后便辞别二师伯带着一家隐居偏僻小镇,却终被风清子那厮寻访到踪迹,除奴才侥幸存活下来,一家尽皆遭了他的毒手!”
  “你父亲可有个姐姐?你一家是否嘎脑族人?”霍锦成在他话落音后急急问道。
  小施看他眼,“没,家父只有个妹子,在族群被灭时失散了。”
  “那你可知你姑姑的名讳?”
  霍锦成虽暗松口气,面部表情还是微有些失控,太子此时也猛忆起他娘子姓花,因而也问了句,“你姑姑的名儿可知道?
  “花灵。”
  太子见霍锦成眉头一松,但小施接着又道:“也叫花柔。”
  “花柔?”霍锦成脸一下变色,嘴里喃喃道:“这如何可能,怎么会?”他朝小施跨进一步,“那你姑姑今年岂不年近五十了?”
  小施不明所以的点下头,“正是。”
  太子不厚道的笑了,见霍锦成看向自己有心憋住笑意却没能憋住,索性大笑起来。
  “殿下!”霍锦成心有不悦,他倒不是在意花氏比自己大了这许多,而是花氏在他心目中一直宛如圣洁的白莲花一般,美好娴静,与世无争。
  “勿自扰,世上同名的大有人在,你娘子本王不是没见过,顶破天二十来岁,世上哪有女子拥有如此神奇的驻颜之术的?”太子笑罢,安抚他道。
  霍锦成道:“臣并非因为她岁数比臣大而失意,臣只是......觉着她是世上最没城府的女子,实没想到她会欺瞒臣。”
  太子唇角又忍不住勾了起来,“你有问过她岁数?若问过,她隐瞒了,方可认定她骗了你。若你从未问过,何来隐瞒一说?”
  霍锦成皱眉回想了一下,好像他真个从未曾问过花氏年岁,太子看他这样便知他没问过,“别再自寻烦恼,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去多想,把眼下该做的事做好才是紧要的。”
  小施一脸似有所悟的看向霍锦成,“霍统领可是识得奴才姑姑?”
  太子笑道:“何止识得,他兴许是你姑父也未可知。”
  小施:“啊?”
  霍锦成微眯眼看向略有些震惊的小施,继而对着太子单膝跪地,抱拳道:“臣告辞!”
  “去吧,这阵子没事不必进宫来。”太子揉揉眉心,又似自语般的道:“宫里近日只怕要办喜事了,瑾瑜这头......”
  “喜事?”霍锦成顿足,“跟瑾瑜又有何干系?
  太子挥挥手,“不是本王纳妃,自去你的。”
  “霍统领。”小施还想问霍锦成他姑母的事,霍锦成却没理他,大步去了。
  “殿下,霍统领他......”
  “别理他,接着画你的。”
  霍锦成出得宫来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一路心事重重,一忽儿想到花氏,一忽儿又想到宫里的喜事跟杨瑾瑜有什么瓜葛,直想得心烦意乱。
  偏偏小厮赶着马车到了府门外,芸娘却在这时冲了上来。 第461章 半卖半赠   “大爷,请容妾说句话,事关小姐,请爷听妾一言。”芸娘掀起车帘,对着霍锦成道。
  霍锦成微眯起眼,面上已是一脸不耐,“说!”
  芸娘心里一喜,忙福了一礼,“大爷,妾身不敢隐瞒,亦不敢有半句妄言,妾听闻那简娘子一家不是什么好人。尤其那简娘子更是心狠......”
  “滚!”霍锦成没容她把话说完便怒斥道。
  “爷,你不要被她骗了,这样会害了小姐的呀!”
  芸娘不死心,在霍锦成下车后又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右腿,“妾真是为着小姐好,小姐好歹也是妾身亲眼瞧着长大的,请爷三思啊!”
  霍锦成怒极,他家府门虽不当街,可左右皆居住有人家,又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传扬出去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正待要一脚踹开她,府内下人听到动静跑了出来,几个小厮将大喊大叫的芸娘拖了开去。
  因霍锦成抬脚进了府内,几人又将芸娘暴打了一顿。
  芸娘虽是霍锦成的第一个女人,可古代女子为人妾室没有任何地位可言,只分有脸没脸。便是有脸的,一旦惹恼主家,被发卖都还是轻的。
  古代男子凡有钱有势的在他们的认知里,妾室都是物件儿,何况芸娘最初跟着霍锦成时还只是个通房丫鬟,比妾都不如。
  霍锦成自是不会把她放在心上,但对芸娘而言霍锦成就是她的天,是她的全部。
  离开霍府她根本无处可去,她娘家这些年在她暗中接济下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她娘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她又是被撵出来的,回去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姐夫是个酒鬼,喝醉酒没事就打她姐打两个娃,早几年因酒后误伤人命被问斩,家中房屋也被官府拍卖赔偿了被害人家属,她姐姐不得已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娘家。
  这几年她姐姐母女三人在娘家过的什么日子,她比谁都清楚,家里重活累活全部包揽了不说,三天两头母女三人还被她娘毒打。就是芸娘自己偶尔回去,在她姐姐面前也是趾高气昂,如今她落魄了回去少不得还要受她姐姐的气。
  思来想去,只有重回霍府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也不知芸娘咋想的,她居然求去了太傅府上,太傅和霍老夫人自不会见她,她求上门还被霍老夫人身边丫鬟婆子知道后羞辱了一番,讨了好大个没脸。
  无处可去的芸娘又回到霍府门前,守到快天黑的时候,赶上霍锦成同着简宁丁有田自城郊庄子返回,并自太傅府上接回了阿蛮她们几个。
  见到霍锦成,芸娘不顾一切冲出来跪倒在他面前,声泪俱下哭诉道:“爷!妾实在无处可去,求爷留下妾哪怕做个粗使丫头也成啊!”
  “你若真无处可去爷送你去个好去处,可使得?”
  芸娘先是一喜,及至对上霍锦成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黑眸,她心上又是一震,“不,不!爷,你不能这样待妾身,不能这样待妾身啊!”
  “那你还不快些滚!滚远些!”
  府内下人又跑了出来,芸娘忙不迭扭头跑了。
  阿蛮回头朝她跑去的方向看了几眼,她没去丁贤村之前,除去乳母待她最亲厚的人便是芸娘,她很想问问芸娘为何要害死她娘亲。
  “爹爹,今儿我还想同两个妹妹一处歇着可以吗?”进到府里,阿蛮扭头问霍锦成。
  “成。”霍锦成看向简宁,“让你两个娃歇去蛮儿屋里吧,有跟着她的丫鬟婆子看着你也能省些儿心,又不至扰到丁兄读书。”
  “霍伯伯,我可以带元宝去阿蛮姐姐房里吗?”三妞仰面问道。
  “还有我的进宝。”二妞也道。
  霍锦成点头:“成,只要你们乐意。”
  “噢,我们先去看秋哥,你俩跟我来。”阿蛮拉着二妞三妞跑了。
  丁有田冲霍锦成拱拱手,同着简宁欲走,霍锦成忽想起还有房屋一事没跟他俩说的,遂叫住他俩,“还有桩事同你俩说,走吧,去那边说。”
  三人过月洞门到了别院,霍锦成扫眼庭院,看向他俩问道:“这座宅子你们觉得怎样?”
  简宁迅速和丁有田对视一眼,丁有田笑道:“怎的,你莫非有意把这座宅子送与我俩不成?”
  “无功不受禄。”霍锦成道:“便是我舍得送,你好意思受用么?”
  丁有田咧嘴笑道:“我一不偷二不抢,如何受不得?”
  简宁瞪他眼,“你好意思白要我可不好意思,怎么着也得给他几文钱才行。”
  霍锦成微眯了眼,心下暗忖,怪道这二人能成为夫妻,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座宅院,虽是一进的,几文钱能买到?
  “我也不管你们多要,好歹蛮儿唤你们一声爹娘,二百八十两,半卖半赠了。要不要随你们,这个价多的是有人抢着要。”
  “若你们觉着可以,一手交付清了,明儿去官府里过了文书这座宅子便姓丁了。”
  简宁不清楚京城的宅院价格,当初她买下老秦头的房屋,上下两层,还是商住两用的,一百两,是打了很大折扣的。京城里一进的宅院,二百八十两她估摸着差不多也就这价,算不得半卖半赠。
  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要占霍锦成的便宜,是以和丁有田交换了一下眼色后应承下来,“行,我俩正好有意在京城置座小宅子,日后好送大宝过来念书,买谁的不是买,与其买别人的不如买你的。”
  宅子的事说定了,霍锦成收了银票去后,简宁想到芸娘看向开箱拿书的丁有田道:“你说,害死阿蛮娘的是什么?”
  “横竖不是我。”丁有田拿了书自去桌前坐了。
  “禁止废话!”简宁夺过他手里的书,“好生回答我,是什么?”
  “好好儿的,别平白找事。”丁有田故意拉下脸,“把书还我。”
  “我就找事!”简宁手中书朝他头上拍了过去,“快说,不说不许你看。”
  丁有田眉一扬,“你不就想说是一夫多妻害死她的?你不让我看书,是怕我高中后做了官儿也娶几个美妾,怕自个性命不保吧?”
  “放心,就你这老虎都打得死的人,谁人能害得了你去?”
  “丁有田!”简宁手中书朝他头上拍去,“好啊,你这还没高中呢就想着要娶好几个,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老实交代,自打咱家有钱后你就开始醉心功名,是不是一早打着这主意了?”
  丁有田有种飞来横祸的感觉,他是这意思吗? 第462章 赠有缘人   自打两人做了夫妻以来,丁有田觉得简宁哪哪都好,唯独在感情上极度缺乏安全感,对他像有一万个不放心,总不厌其烦的追问他。
  偶尔他会有点烦,会情不自禁拿她和秀姑做比较。
  每每这时他会觉得女人还是傻点好。
  秀姑从不问他这些,他很想跟简宁说,她这样会令他精神紧张,总担心哪句话无意中说错触了她的逆鳞。
  可这话他只能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他知道简宁这样是因为她父母的原因,所以他总是尽力迁就哄着她,这次也不例外。
  “你放心,我应承你的我会做到,此生绝不纳妾,半个都不纳。”
  “鬼信你!”简宁把书本甩给他,“我看你现在连敷衍我都懒得敷衍了,我懒得理你,看你的书吧!”
  她气呼呼的出去了。
  以往这种情形丁有田会追出去,直到把她哄得喜笑颜开,但考虑到做夫妻是长久的事,他不想再惯着她,且他发现简宁其实还挺有分寸,他不去哄她,过会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给哄好。
  因而,他朝房门口那边笑笑,拿起书本很快沉浸其中。
  简宁出来,身形一闪进了百草间,白眉正撅着屁股在灵泉池边痛饮灵泉水,她突然闯进来吓得白眉一下栽进池子里。
  白眉还在池子里扑腾就被简宁一把捞了上来,随后白眉就变成了简宁手中的皮球,她边摔打着白眉边骂道:“这水是喝的,你当是给你洗澡的呢,我摔死你!”
  被连着摔打好几下,气得白眉冷不丁爆了粗口,“我操他奶!操他奶!”
  简宁一听反倒乐了,这是丁贤村那些老家伙们气极时的口头语,诸如老丁头还有里正和丁三爷他们。就是丁有田,气急败坏时简宁也听他爆过这样的粗口,更别提马福全了。
  在简宁印象中,丁贤村的男人好像只刘瞎子从不爆粗口。
  “你这只坏鸟,好的不学尽学了这些粗口,再满嘴喷粪信不信我拔光你的鸟毛?让你变只无毛乌鸦。”
  简宁说一句照它脑门戳一下,戳得它两只小眼睛一闭一闭的,待简宁放开它,它用力一抖,跟天女散花似的抖落一地水珠,随即飞到落光叶子的果树上,冲着简宁大骂:“臭乌丫!烂乌丫......”
  乌丫是简宁的小名,乌阿婆给取的。
  起初简宁以为白眉是在骂它自己,还乐得咯吱笑,后才反应过来它是在骂自己。简宁瞥它眼,拿了水桶出来把先前白眉弄脏的灵泉水舀到药田里,悄悄捡了块小鹅卵石扣在手里。
  白眉先还防备着她,其间还跳到另一株果树上,后见她只是在给药田浇水才放松警惕,继续不依不饶骂着简宁。
  正骂得高兴呢,简宁手一扬,它惊叫一声重重自果树上栽落。
  简宁也不去理它,隔会它自己拖着翅膀跌跌撞撞爬过来,用脑袋不停在她脚踝处蹭着,求治疗。
  "还敢不敢骂了?”简宁瞪着它,问道。
  白眉小脑袋一偏,歪头看着简宁,眼睛眨巴几下竟滚落一滴泪。
  唬得简宁以为自己下手重了,真把它翅膀给打骨折了,忙提了它起来,仔细一检查,敢情这货是在博可怜。
  “我还治不了你了,哼,这次饶了你,下回再犯看不拔光你的鸟毛。”
  简宁给它上了药膏,把它留在百草间自己出来坐在廊上,托腮望着月色发呆。要是在乡下,这个点她不是陪着大妞在做功课就是在教巧凤学习制中成药,要么就在房间里扎布偶,有的是事做。
  她是个不习惯闲着无所事事的人,百无聊赖下她打量起这座小宅子,看着看着心里忽发奇想,不知这个时空一千多年后会不会过渡成社会主义,人前也开始使用手机这些电子产品?又想到,不知一年多年后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坐在她此刻坐的地方遥望月色发呆?
  愣怔片刻,简宁决定给一千多年后的人留下点什么东西,她从百草间里拿出钱匣子,先是拿了锭银元宝,足足有五十两。可最终还是没舍得,万一没人挖到岂不可惜了?她又放了回去,最后挑了三枚永平元年制的铜钱,她开始满院找能刻字又不会腐烂的东西。
  百草间药田里倒是有现成的鹅卵石,但那些是她前世在小溪边捡的,只怕后世考古学家通过检测衰变率能推断出石头形成的时间,到时连铜钱搞不好都会被视为高仿品。
  她忽略了那些鹅卵石拿出来埋进土里,千年之后同样会经历时间的洗礼,就好比我们有时偶尔大脑短路拿着钥匙满屋找钥匙一样。
  简宁满院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在花树下找到块满意的石头,她用刀在石头上歪歪扭扭刻下了繁体文,上书:“穿越时空之人赠与千年后的有缘人。”又刻下了年月日及时辰,连同三枚铜钱一起准备就埋在花树下。
  她从百草间拿出工具,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还没挖掘一会,竟挖出一长形木匣子,她心里一阵狂跳,难道是哪位前辈和她生了同样的念头留下了古董?
  来不及多想,她拂去木匣上的泥土,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人形木雕,木雕上还挂着一个蛞蝓(鼻涕虫)木坠,她拿了节能灯出来对着木雕照去。但见木雕上的女子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看去空灵出尘,仙气飘飘,眉眼给她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简宁以为是前世自己在哪部影片里看过的人物,也没放在心上,再往匣内照照,见里面还有一张小笺。字迹娟秀工整,再看看自己刻的字,跟蚯蚓爬一样,不觉汗颜。
  这张小笺是阿蛮她娘留下的,从小笺内容看,花氏似乎有某种预感自己活不长,并写到日后如果有族人找到阿蛮,她希望阿蛮不要再做圣女,只愿她做个平凡普通人。
  简宁收好木雕和小笺,把那三枚铜钱和刻了字的石头放进木匣埋在了花树下,随后去主院找霍锦成去了。 第463章 木制单车   霍府后院有个练武场,小厮引简宁过去时她耳中听到哪儿有呜隆隆的声响,还隐伴有流水声,及至到了练武场她才发现兵器架两边竟挂有两盏大灯泡。
  她心中暗称奇,这灯泡制得有点接近现代那种老式大灯泡了,见霍锦成手中一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她也不去问他,顺着电线找过去,看见一座小木屋,呜隆隆的声音就是自木屋里传出。
  木屋上了锁,简宁转过身险些撞到霍锦成怀里,他晃晃手中钥匙,“让你见识一下。”他打开门,声响及哗哗的流水声一下大了很多,简宁探头看了下,木屋下竟然有条地下河流,影影绰绰看到下面似有个风车样的东西在快速转动。
  “怎样?”霍锦成问,有点得意。
  “马大哥指导你们做的这玩意?”简宁指指下面的风车,“风车四周插的些什么”
  “不完全是,是工匠们经过多个昼夜苦思制出来的。”霍锦成让小厮把兵器架上的灯拿盏过来,“看下,是否精妙。”
  简宁仔细看了下,下面有块大木板,木板上连了个木轮风车,轮子四周按顺时针密密麻麻插有一圈像勺子一样的东西。
  “风车四周插的是铜勺。”
  “那这个呢,还叫风车?”简宁下巴朝下面点了下。
  “皇上给取了个名,叫铜水牛。”
  简宁觉得应该叫水力发电机,不过皇上既然赐了名她也懒得多嘴了,她看了下电线,“这外面包的什么皮子?”
  “牛皮。”
  这成本有点高啊,又是牛皮又是金线,还得用到铜,只怕在古代难普及到平民百姓家中。
  霍锦成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制这些花费太大,皇上说还不如点烛火,如今宫里也就御书房用上了。工匠们还在琢磨如何用其他的物件来替代,对了,你那马灯到底从何得来的?上面用的物件工匠们现今还没琢磨透。”
  之前简宁糊弄他说是老家带来的,现如今她既然认了是平南王的嫡女,自然不能再说是老家带来的,想了想,她只好道:“我不记得了,应该是我被雷劈之前谁送我的,想不起来了。”
  “你倒总是有奇遇,新奇玩意也多。”霍锦成微勾了唇。
  “你笑什么?”简宁察觉他笑得很有内容,在她追问下霍锦成才道:“制这些马灯虽花费大,可也能大赚一笔,京城里家中有金山银山的人家多的是,好些人因为觉着新奇家中都装上了。”
  “喝水不忘挖井人,要不是我的马灯你们也制不出这个,那我是不是应该有赏银拿啊?”
  “这我可做不得主,工匠们都是太子殿下请的,所赚银两也都是进了殿下的腰包,我最多帮你问下殿下。”
  “算了,我不稀罕那点赏银,我来找你是有东西拿给你,去前厅吧。”
  到了前厅,简宁把木雕和小笺拿给他,“还有个木匣子,我拿去装其他物件了。”
  霍锦成看到木雕,眼睛亮了下,“这是我从前找工匠替阿蛮娘雕的,她去后我寻遍了那边屋子都没找到,你在何处寻到的?”
  简宁早想好说词,“我方才清扫屋子,在床榻下面扫出来的。”
  霍锦成记得自己从前在床榻下也找过,因为他想把这木雕留给阿蛮,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疏漏了哪个角落,也就没再问。
  他默默看着木雕出神,思绪似乎回到久远的过去,面上神情渐柔和了几分,简宁侧目瞟他眼,心想原来他喜欢这种带有仙气的女子,她脑子里浮现月娥的身影。
  简宁感觉月娥和霍锦成还挺相配。
  只可惜月娥也是嘎脑族人,且一心想着重建族群,霍老夫人和太傅只怕难得接受她。
  霍锦成放下木雕准备去拿小笺,视线忽又定住,简宁顺他视线看过去,瞧见他眼睛落在那个蛞蝓木坠上,“你害怕鼻涕虫?”
  “鼻涕虫?”他眉毛一掀,看向简宁。
  “乡下娃儿都叫它鼻涕虫。”
  霍锦成皱皱眉,“倒是贴切,我素来不喜这玩意,但柔儿当宝贝似的日日挂在身上,后知道我不喜,她便再没戴过,我还当她早扔了。”
  “罢了,好歹是她戴过的,明儿我问下蛮儿,若她喜欢便给她好了,总是她娘留下的念想儿。”
  简宁拿过那木坠看了看,不知为何这东西看时没啥感觉,拿在手里却莫名觉得灼心,她想着阿蛮娘是嘎脑族的圣女,这东西只怕是有些古怪,忙又放下了。
  “东西给你了,我走了。”
  “请留步。”霍锦成叫住她,“一会我让膳房准备点吃食和酒,你转告丁兄让他过来陪我一块喝几盅。”
  “不让他多喝。”似是怕简宁拒绝,他又补上一句。
  “成,我告诉他。”简宁转身走了几步,又想起一事,扭头问他,“我看那边有个杂物间,里面有几根酸枣木,你要派用场的不?”
  “宅子卖与你们了,里面的物件都归你们了,你想做什么拿去做便是。”
  “那行,走了。”
  简宁出来本想去看下阿蛮她们,转念想到她们没来找她,说明她们玩得开心着呢,遂径直回了别院。
  她过去告诉丁有田,霍锦成请他喝酒,他眼皮抬了下,表示知道了。
  简宁出来先给马福全发了信息,她想用那些酸枣木做辆木制单车,京城里的路都较平坦,要能制成骑着出门买个菜啥的都方便,一来好玩,二来她是受到霍锦成的启发,京城里有钱的大佬多,又都喜欢猎奇,她每天闲着也是闲着,何不搞个发明大赚一笔呢?
  她自己不懂这些,问马福全有没有可能制出辆纯木头装置的单车,要是能,她让马福全给她画个草图发送过来,她再去找霍锦成让他去找工匠。
  隔会,马福全发来信息,说可以试试。
  简宁这里想着发家致富赚银子,那头芸娘为节省银钱找了家便宜客栈,她身上穿的还是在霍府做姨娘时穿的凌罗绸缎,结果被贼给惦记上,一早醒来自霍府带的首饰及用首饰换的一点银两尽皆被洗劫一空。 第464章 滋生邪念   芸娘昨儿为省车马费,愣是忍着浑身伤痛从城东步行至城西,原打算挨刀子都要硬着头皮回家住几日,慢慢再托人寻个差事。
  她走了个把时辰才到猫耳朵巷,不想还没到家门口呢,就听到她娘尖着嗓子骂得鸡飞狗跳。
  她娘好和街坊四邻赌个小钱耍,但凡输了回家就会寻她姐姐母女三人的晦气,骂来骂去左不过都是一点银钱的事。
  因恐她娘把她傍身的首饰哄了去,芸娘趁着天黑无人瞧见她回来,折转身在附近寻了家便宜的客栈,想着歇一晚待她娘输火过去了,明儿一早再家去。
  自芸娘入太傅府为婢,再到跟了霍锦成,她已多年未曾品尝过粗茶淡饭,胡乱用了几口填饱肚子,洗漱过后上了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想她在霍府虽是姨娘,过的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贵日子,一朝沦落至此哪里能甘心?
  她越想越恨简宁,认定是简宁挑唆得霍锦成父女跟她离了心,恨着恨着眼皮沉重起来,再睁眼,便惊觉遭了贼。
  一时只觉天塌地陷,呼天抢地哭将起来,还嚷嚷着要揪了店家去见官,指着店家鼻子骂人家开的是黑店。
  那店家娘子却不是好惹的,跳起脚反过来指着她大骂,骂她不知是打哪个大户人家里卷了金银财宝偷跑出来的贼婆子。
  两人对骂之际,不知谁喊了声,道芸娘好像是下面猫耳朵巷哪户人家的闺女。唬得芸娘忙撇下店家娘子,骂骂咧咧逃也似的离了客栈。
  若让她娘知晓,她住到家门口的客栈,还遭人把首饰都扒了去,她娘只怕拿刀砍死她的心都有。
  逃离客栈无处可去的芸娘,无奈之下只得又步行至城东,盼着霍锦成看到她这般凄惨的份上,能帮她找回失窃的财物。
  结果,她还没到霍府就碰到外出买菜的梅香。
  梅香自打知道自个有可能是裴汐沅的亲侄女后,她是一刻也不愿待在那个穷家陋巷里,借口她爹要她过来帮裴汐沅他们烧火做饭赖在了这儿。
  此刻撞见失魂落魄的芸娘,她忙一把将她扯到一旁,“了不得了,你还不知道吧,那毒妇竟然是平南王府打小走失的嫡亲女儿。”
  “你说这什么世道,怎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去!”
  “要我说,她真个才是千年不死的祸害,雷神爷都劈不死她......”
  她自顾叭叭的说得欢,全然没注意芸娘神色不对,霍锦成和平南王府的段小姐自幼订了亲芸娘是知道的,她说呢,她和简宁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她要来害她?敢情她原来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
  凭什么?她一来害得她被撵,如今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她越想越恨,俩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
  “芸姐姐?”梅香终于注意到自个唱了半天的独角戏,“你想什么呢,你这是回家打了转来的吗?”
  梅香见她昨儿挽的包袱没了,猜想她是回了趟家,看来还是不死心,还想去求大爷呢。
  她撇撇嘴,“我走了,你自去求大爷吧,不过我看多半没戏。”
  “好妹妹,且等会。”芸娘拽住她,“你才刚说些什么我听得糊里糊涂的,她不是乡下来的吗?又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平南王府的大小姐?”
  “你确定没搞错么?”
  梅香眼一翻,“怎么会错?我听得真真的,我叔叔和雄二说的,我还特地问过雄二,说是打小四五岁时走失的。”
  芸娘眼皮抽了抽,喃喃复述道:“打小走失的?”
  梅香上下打量她几眼,“你要没事我走了。”
  她走出老远芸娘才察觉她已不在,抚抚胸口,她默默朝霍府走去,心里有个可怕的念头正在滋生,她自己都被吓一跳。
  芸娘拼命想要压下心底邪恶的念头,她不停告诉自己不可以,一忽儿又觉着是简宁的报应,是她活该!
  脑子里犹如天人交战一般,搅得她心神不宁。
  芸娘从前跟了霍锦成后喝多了避子汤,以至膝下没有一儿半女,她想着自己要有所出,看在孩儿的份上霍锦成只怕也不至真能狠心撵了她。
  到了霍府大门外,她抬眼看着门上匾额,心里一阵酸楚。
  曾经她在那扇门内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被这扇大门阻隔在外。
  再求求大爷,她不相信这么多年的相伴,大爷心里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一定是她还没能打动大爷,无妨,还有机会,念在她头前几年喝了那么多避子汤的份上,只要她跟大爷提到这事,大爷也该原谅她才是。
  芸娘莫名有了信心,安安心心在外找个地儿,忍着饥饿蹲守起霍锦成。
  霍锦成因着太子说了这几日不用进宫去,昨夜里便同着丁有田喝到大半夜,这会子才睡醒。洗漱完用过早饭后,他拿上房契去了别院,准备叫上丁有田去衙门。
  “你们在看什么?”他还在花厅外隔着窗棂看见他俩头挨头,站在桌前看着什么,待他进得门来,丁有田朝他招下手,“来,你快来瞧瞧。”
  桌上镇尺压着的宣纸上画着木制单车结构图,是丁有田照着马福全发过来的炭笔画描下来的,霍锦成偏头看了下,“这画的何物?”
  “我和娘子给这命名为单车,脚踩在这两块踏板上让前后木轮动起来,就能代替马车。”丁有田斜目看向他,“如何,这桩发财的买卖想不想一起做?”
  霍锦成扒开他,简宁也往边上让了下,他仔细对着图看了看,“这两个木轮能稳住吗?”
  他表示怀疑。
  简宁下巴朝画上一点,“待我找木匠做出来你瞧我能不能骑着满大街飞,到时你再想合伙做这买卖可没你什么事了。”
  “当家的,把画收起来,我们找木匠去。”
  霍锦成忙拦住丁有田,“我几时说过不愿合伙了?总得容我问上一问吧?”
  从杂交粮到制灯造玻璃这些,霍锦成哪怕嘴上从没有过表示,心里是早服气他二人的奇思妙想,能赚银子的事他又怎会放过?
  丁有田笑道:“既是一起做我们可有言在先,我们出图,做出来包教会,别的一概由你负责,所赚银两对半,如何?” 第465章 被拿捏住   霍锦成明面上的身份是太子宫里的侍卫统领,暗地里他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太子的财政大臣,掌管着太子的钱袋。太子有多少资产可能他自己只知道个大概,霍锦成却一清二楚。
  太子对霍锦成十分放心,深知他手紧,从不会胡乱花一文钱,这也是从前霍锦成觉着简宁贪财对她存有偏见的原因。
  这些年他帮着太子打理宫外的事务,深知没什么都不能没银子,故而凡涉及到银钱的事他都极为敏感。跟着简宁和丁有田有钱挣,他自然没有不干的道理,还与丁有田击掌敲定合作。
  他道:“把画好的图给我,我去找木匠,咱们先制一辆出来,若果真能顶马车用,且也易学,咱们再接着制个上百辆,所有花销我出。但我也有言在先,若制出来是个摆件儿,木匠的工钱得你们自己承担,我一概不管。”
  简宁和丁有田对此没异议,前世简宁就知道有人打造过木制单车,看过马福全发来的图纸她就知道一准能成。
  “这事说定了,那咱们先去衙门把宅子的事办了,回头我就去找木匠。”
  丁有田点头,“行,我同你先去衙门,但你是不是还要去趟太傅府?昨儿你答应的,不会忘了吧?今儿一早还是我娘子替你把蛮儿送了过去。”
  阿蛮有二妞三妞做伴一起上家学,她积极性高了很多,二妞三妞又都是社交小达人,昨儿一天下来两人跟阿蛮那些个庶哥庶姐混得比阿蛮跟他们还熟,早起跟着简宁练过功后都吵着要跟阿蛮一块去太傅府。
  几个娃都不在家,简宁便同着他俩一道去衙门,三人直接从别院走的没打大门进出,主要霍锦成不想让人瞧见他和简宁他们来往密切,这样倒避开了芸娘,可却撞上买菜回来的梅香。
  冷不丁看到霍锦成,梅香习惯性的避让至一旁,还低头微屈了下膝。
  霍锦成冷冷瞥她眼,几人打她身边过后她才醒悟,她早不是太傅府的丫鬟凭啥还给霍锦成施礼?
  气得她暗骂自己,真是贱骨头。
  她提着菜篮子悻悻往前行了几步,才忽想芸娘,顿足想想,又折转身绕去了霍府前院。四下看看,果看到芸娘蹲坐在隔壁人家宅子边的墙根下,看去像个丧家犬一样。
  梅香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起自己初入太傅府的时候,那时节每回芸娘领着阿蛮去太傅府,看到她招呼都不打,眼睛跟长到了天上。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梅香带着优越感朝她走了过去,“你还跟这守着呢,大爷,你家大爷早同着那毒妇和丁大哥出去了。”
  芸娘一听急了,起身欲去追,梅香斜跨一步拦住她,“你傻呀,有那毒妇在,你家大爷哪会理睬你?你这会子巴巴撵过去岂不是上赶着讨个没趣吗?”
  “那,那怎么办?”芸娘摁摁肚子,一脸难为情瞅眼梅香,低了眉,“好妹妹,你可,可不可以先借我几十文钱,回头我管大爷要了立时便还与你。”
  听她开口找自己借钱,梅香唬一跳,“我好心来给你报个信,你反倒问我借钱,我哪有钱借你?便是有我也不能借,如今大爷都把你给撵了,哪还会给你钱使?我借你了,你却要拿什么来还我?”
  真是的,干嘛管她借钱?梅香才不想借她,身子一扭,“真是好心没好报,我走了。”
  芸娘让她几句话臊得恨不能钻地缝里去,可饿肚子和脸面比起来脸面显得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她一把扯住梅香,“好妹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当初要不是我找老夫人说情你能进太傅府.....”
  她不提太傅府还好,一提梅香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不等她把话完就打断她道:“你还敢提这个?要不进太傅府我也不会跟着阿蛮去乡下,更不会嫁给一个傻......”
  意识到失言,梅香忙打住,但为时已晚,芸娘扯过她道:“怎的,你嫁过人了?还是嫁的一个傻子?”
  “那又怎样?你别打量你能以此要胁我借钱给你。”梅香甩开她就要走,她也不再去扯梅香,跟着梅香走了几步边走边道:“你真个要见死不救也随你,我活不了大家都别想好!”
  “你娘素来要强,往日总在街坊四邻跟前说嘴,但凡别人家里有个啥不好的事,你娘翻来覆去都能说出花来!自我姐夫出事,我姐姐带着两个娃儿回了娘家讨生活,那阵子你娘日日在外摆弄我家的事,害得我姐跟娃儿平白遭了我娘多少骂?”
  “这下好了,她自个闺女被个傻子破了身子,只怕她还不知道呢,我倒要看看往后她还拿什么脸去说别人家的事!”
  芸娘多年家不是白当的,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一番连珠炮似的话砸过去还真把梅香砸懵了。
  见梅香停下脚,她扭身就走,这下梅香反过来扯着她,因梅香想到万一她爹不是裴汐沅的哥哥,她还得跟京城待着呢,要是名声毁了往后可如何活呀?
  “你看你这人,我不过跟你说几句玩笑话,多的我没有,十几文钱还是有的。”梅香不情不愿地解下腰上挂着的荷包,数了十文钱给她,“你记着还我,这是买菜剩下的钱,一会回去我还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她心里恨死芸娘,也后悔死了不该过来寻她,掉头走出几步后恨恨啐了口!在心里把芸娘骂了个半死。此时她还不知道,因她一时嘴快给自己惹了天大的麻烦,让芸娘拿捏得死死的,差点小命都玩完了。
  芸娘把十文钱都拿去买了粗粮馍馍,她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这玩意了,咬到嘴里一口硬渣子,噎得她脖子梗得老长。
  可有口吃的果腹总比没有强,填饱肚子她安安心心蹲守起霍锦成。
  这一等,直等到天擦黑了才把霍锦成给等来,还差点睡过去,要不是霍锦成接了阿蛮她们三个回来,下车时阿蛮她们几个的笑闹声把她惊醒,她就错过了。 第466章 恶念已生   霍锦成昨儿跟丁有田喝酒时,丁有田劝了他,说芸娘说的话不一定可信,因为霍老夫人若想除掉花氏,不会等到她跟自己儿子成了亲有了娃儿才动手。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经他一提点,霍锦成便觉自个委实莽撞了,有些欠考虑。他爹娘都是重信守诺之人,为着段心宁一直没着落,他爹娘迟迟未给他另说亲事。后来他执意要娶花氏并自行开府搬出去另住,他娘气得卧床好几日,在那种情形下都没对花氏下手,只是不许花氏进那边的门而已。
  霍锦成是个敢做敢当的人,想明白了,去接阿蛮她们几个时先去见了霍老夫人,进去就给他娘跪下认了错。
  但霍老夫人没理他,甚至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当他不存在,回来的路上他想起他娘淡漠疏离的眼神,心里极为难受,芸娘这时冒头冲过来无疑火上浇油。
  要不是几个娃在,她早又挨窝心脚了!
  见他阴沉脸嫌恶地瞥了自己一眼,芸娘心一横,竟“扑嗵”跪倒在他跟前,大声道:“爷!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妾身自打十七岁便跟着你,你不能这样对待妾身啊!为了不让庶子先出世,你知道妾身喝了多少碗避子汤吗?”
  想起自己此生再无儿女缘,芸娘不由悲从中来,她拽着霍锦成袍襟下摆,仰面哭道:“若是日后有人这样待小姐,爷又会做......”
  没等她说完霍锦成再也忍耐不住,直接一脚将她踹翻在地,惊得三妞肩膀一耸,忙捂了二妞的眼睛,阿蛮也赶紧扯着她俩往府门口走去。
  管家财伯带着几个下人也迎了出来,财伯让人把阿蛮她们几个先领进去,他侧目瞅眼芸娘,叹口气,摇了摇头。
  财伯是从老宅太傅府那边跟着霍锦成过来的,平时连霍锦成都给他几分面子,从没给过他气受,这几年却时不时被芸娘喝斥,不然依着财伯的性子这时怎么着也会为她说几句话。
  “你竟敢拿自己比蛮儿?”霍锦成气极又踹了她两下,“不想死就给我滚远些,滚!休再让我看到你!”
  霍锦成抬脚上了门前台阶。
  “爷!你真忍心看着妾身去死么?”
  “昨夜里妾身住进了黑店,包袱和随身换的一点银两都让人给摸了去,妾身已走投无路了,你难道真的不顾妾身死活吗?爷!”
  霍锦成闻言止步,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般看向她,“谋害主母是个什么罪你不会不清楚吧?没拿你去见官已是爷的仁慈,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滚!”
  霍锦成又吩咐财伯,“她若再赖在这儿,便押了她去见官。”
  说罢,他抬脚往府里大步去了。
  芸娘跌坐在府门前,恨恨盯着他背影,直到财伯关上府门她两眼还盯着!
  你会后悔的,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芸娘一手揉着被霍锦成踢伤的右肩,一手撑在左腿上,艰难自地上爬了起来,她跌跌撞撞上了台阶走到大门前,用力对着大门吐了口口水。
  霍锦成!
  你给我好好等着,我定让你再次尝到什么是痛不欲生的滋味!
  芸娘眼神极尽怨毒之色,再次冲大门狠啐一口后,她揉着肩膀撑着后腰头也不回地往别院那边巷子去了。
  别院这边巷子都是朝中官员或城中富商家的边门或后门,芸娘想着梅香的叔叔多半是租住的富商家的宅院,这边官员的宅子她多半都知道,这样剩下的目标范围就小了很多,她一路敲过去,敲到第五户人家,也就是霍府从前别院对面时还真听到梅香的声音。
  “谁呀?”梅香过来开门,打开见是她,忙要关门,却让她一脚把门给抵住了。
  “你又想做什么?我可没半文钱了!”
  芸娘冷冷一笑,“知道你没有,我这回不管你借钱,这几日我还不想回去,让我进去,给我找个地儿住几日。”
  “你疯了?这又不是我家?你怎么寻到这来的?”梅香气得差点跳起。
  “知道我疯了就照我说的办,不然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我死也拉你垫背。”
  梅香看她眼冒凶光,和从前大不一样,一时心里也虚了,她们家现在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只待认了亲,她叔叔少不得要给她们家一大笔钱。她娘已许诺她,道她这几年为家里出了大力,又是她把叔叔引来的,说是要托媒人给她说户好人家,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丁有田那梅香是不做指望了,但认了亲,以她叔叔月国皇子的身份,她们一家都跟着荣光了,还怕说不上一户体面人家?
  她才不想让芸娘把她的好事给搅黄了,趁着这会她叔叔和那两个人不在,她放芸娘进了院子,“我可跟你说好,只能住几天,好在我住的屋子离我叔叔他们几个不是那么近,否则你哪怕出气声大点,他手下那两个会武功的人都会知道。”
  “他们在的时候你记着不许出声,老实待在我屋子里,否则他们撵你出去可怨不得我不留你。”
  “少废话,我饿了,去给我弄些吃的来。”
  “什么?”
  ......
  梅香恨不能拿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芸娘在简宁家对面宅子猫了起来,简宁每天上午下午都去平南王府打个转,去给王妃治病,陪她和李侧妃说会话。
  晚上则在家里编篾篓缝制单车坐板垫。
  丁有田有时也会陪同她一块过去王府看看王妃,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家里看书,简宁又在马福全画的图纸上提出些新建议,丁有田按她说的画好拿给霍锦成,让他转交木匠。
  这天,霍锦成接回阿蛮她们的同时,也把做好的木制单车带了回来,单车前面装了个木盒,可以用来放简宁的医药箱,后面两边还能挂篾篓用来装菜。
  不得不说,古代工匠还真是了不得,除了是木头的,别的和现代单车半点区别没有。
  简宁迫不及待把按图纸尺寸缝的坐垫套上,然后在丁有田和霍锦成的拭目以待下,坐上单车,右脚一踩踏板,在阿蛮她们的欢呼尖叫声中,满院转着圈的骑行起来。 第467章 尾随而入   晚风轻拂起简宁发丝,一袭紫罗兰秋衫衬得她明艳动人,她咯咯笑着,虽然骑行体验不能和现代单车相比,但在古代骑单车的感觉真是好得无与伦比。
  “娘,我要坐后面,我要坐后面……”阿蛮一喊,二妞三妞跟着喊上了。
  三小只追着单车跑,指着车后面座板叫着喊着,开心快乐得像春天里的三只小燕子。
  “好,我试试载人能不能骑得动,蛮儿重一点,先从蛮儿开始。”
  没有刹车,简宁只能用脚点刹,待速度慢下来,她两脚往地上一点,停住车,霍锦成大步上前将阿蛮抱了上去。
  简宁侧转身,把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那只手也搂着,脚跟踩在这两边,不要伸到轮子里去,那样会夹住脚摔下来的。”
  “好了,娘快踩,快踩!”阿蛮兴奋得小屁股直弹直弹的。
  简宁踏板一蹬,车子稳稳向前,二妞三妞一边一个追着跑,三个小家伙的叫声都快把院子哄抬起来。
  阿蛮顶多五十来斤,简宁骑行起来并不觉得费劲,木制单车有这速度她感觉满意度还挺高。她载着阿蛮在院里转了三圈二妞就大喊道:“换我了,娘换我了,阿蛮姐姐快下来,快停下来娘,快停下!”
  简宁停下车,阿蛮自己跳了下去,霍锦成见丁有田笑眯眯的没动,他抬脚上前欲抱二妞上去,二妞摆手,“不用,我自己可以,看我的吧。”
  她朝三妞喊声:“妹妹!”
  三妞小身板一蹲,扎了个马步,两手平推交叠,二妞退后几步,足尖一点,跑上前一个蜻蜓点水跃到三妞手背上。简宁侧目,一声“不要”刚喊出口,二妞跟枚小炮弹似的已分开双腿稳稳落在后板座上。
  “哇”的一声,二妞仰面大哭起来。
  简宁一个没忍住咯咯笑了,三妞更是笑得打迭,二妞边哭边抡起小拳头在简宁背上拍着,“呜呜,娘你还笑,我屁股好痛......”
  “对不住,娘错了。”简宁回身抱过二妞,三妞趁机飞快爬上后板座,简宁低头在二妞额头亲了下,“娘错了,娘不该笑的,还痛吗?好些没?”
  二妞泪汪汪的,“娘亲了一下就不痛了。”
  “佳佳,我没有笑你。”阿蛮光是看着她那一下都觉着疼,她扯扯二妞脚,“瑶瑶爬上去了,你要不要让她先?”
  二妞抹把泪,探头往后看了看,再又看向简宁,她在等表扬,自上回在太傅府她让着三妞回来后简宁表扬了她,现在她知道礼让三妞了,但求表扬也上瘾了。
  简宁捏捏她小鼻子,“如果你让妹妹是为了得到表扬,这样就不对了,要不要让妹妹先,随你自己的心,不用看娘的眼色。”
  二妞咬咬唇,还在犹豫,阿蛮道:“佳佳,我方才没笑你,你让我再坐一圈好不好?从大到小,我坐一圈再轮到你,行不行?”
  “不行,从大到小,你坐了三圈轮到我了,娘,我不让妹妹,我坐三圈就轮到妹妹了,再又轮到阿蛮姐姐。”
  “那好吧,就三圈哦。”三妞乖乖下来了,同着阿蛮一块把二妞扶上了后板座。
  丁有田一直注意着前后两个轮子的运转,霍锦成瞟他眼,问他在想什么,他看眼霍锦成,“能不能弄到官府批文,要是把轮子和链条换成铁或铜的,想来转动起来会更快,也更耐用。”
  永平元年制定的律法里明文规定,民间凡用到铁须到官府备注用途,一来是因为铁是稀有资源,二来是为防止大批量制造兵器,生铁资源基本都被朝廷牢牢控制着。
  丁有田故意看着轮子引起霍锦成的注意,用铁用铜自然是简宁跟他说的,先做辆纯木的是想看下效果,以便在民间推广,让普通百姓都能用得上。
  霍锦成别有深意的又瞟眼丁有田,“铜的可以订制,谁想要自个提供铜,咱们负责打造。铁的嘛,这个不好弄,当年南相制定的律法,虽说他老人家早已过世,可他制定的律法至今仍在沿用,谁敢打破?”
  丁有田“哦”了声,淡淡说了句:“那老头还挺招人烦的。”
  “你怎么知道南相是个老头的?他那会没比我现在大几岁。”
  他自以为抓住丁有田话里的漏洞,神情颇有几分得意,殊不知丁有田跟看傻瓜似的看他一眼,“你也知道是那会,他要没咽气活到现在,不是老头还能是少年郎不成?”
  霍锦成眯眼盯他会,随后袖子一甩,刚要抬脚被丁有田拽了一下,“我先学,你笨些,我学会了好教你。”
  丁有田大话说早了,很快被打脸,他身高和霍锦成差不多,两人都有一米八以上,同是大长腿,但他对单车的平衡感极差,硬生生的摔了好几回才勉强能骑行,还骑得歪歪扭扭。
  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霍锦成三两下就学会了,他蹬着单车打丁有田面前过还冲他点下头,吹了声口哨。
  “到底谁笨?”他问丁有田。
  “我爹爹笨一点。”二妞抢着高声道。
  霍锦成得意大笑,不料三妞忽蹿到车前张牙舞爪吓唬他,他猛拐下车头,拐急了,竟连人带车摔倒在地。
  阿蛮带头笑起来,还拍着手大叫:“哈哈,我爹爹摔了个四脚朝天!”
  “蛮儿......”霍锦成爬起看着她,极度无语。
  财伯和几个下人听到这边院子热闹得很,也都过来围观看稀奇,没有马儿用两只脚竟能让两个轮子的木车转起来,大伙儿都觉新奇,简宁让他们感兴趣的都来试试,并仔细讲解要领。
  丁有田和霍锦成两个才学的青铜,也争先恐后端起老师傅的架子,还帮着撑单车,几个婢女也跃跃欲试,简宁让她们都来试下,一时院里人声鼎沸把对面的裴汐沅等人都吸引了过来。
  裴汐沅带着雄二和索文正过去后,梅香也按捺不住好奇悄悄跟过来,见院门虚掩着,她推开悄咪咪走了进去。
  芸娘尾随其后蹑手蹑足跟了进来,趁人不备隐进暗处藏了起来。 第468章 算你命大   古代物资生活匮乏,但凡有个新奇点的玩意问世,都能引起人们莫大的兴趣,这晚简宁买的小院跟过年似的空前热闹。
  主院下人多半都跑过来看热闹了,霍锦成见这玩意学起来确实不难,心里已在盘算如何大赚特赚一笔了。
  待夜深,人都散去后,他跟简宁和丁有田商议起合作事宜,因他的身份无法公开做这笔买卖,只能是后台老板,故提议由简宁或丁有田骑着单车招摇过市吸引买主。
  “他不行,还是我吧,明儿我就骑着去王府给我娘瞧病。”简宁又对丁有田道,“这在院子里骑和在大街上骑是不一样的,街上人多,别你心里一慌张摔下来,你摔了倒没什么,别把咱们的生意给摔砸了。”
  “生意比你相公还重要?”丁有田不满她这话。
  “自然比你重要!”
  霍锦成和简宁异口同声,搞得简宁很是尴尬,她瞪眼霍锦成,“你添什么乱?我打趣我相公这叫闺房之乐,你掺和进来就是捣乱,一会我相公要为这跟我吵架我,我就打你娃!”
  “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这女人......行吧,我走还不成吗?”他往外走几步,又顿足,看向丁有田,“你是如何跟这种女人过到一块的?”
  丁有田眉一扬,“依你的意思我该跟我娘子和离?美得你!”
  霍锦成长袖一甩,拂袖而去。
  “嘻嘻,当家的,没生气吧?我开玩笑呢,自然你比生意重要,重要一百倍。”
  “只一百倍?”
  “一万倍!”
  丁有田瞪眼笑嘻嘻的简宁,“这还差不多,过来,替我捏下肩膀,捏得好我就考虑原谅你。”
  “对不住,我得上个茅房,自己捏吧你!”
  简宁上完茅厕去了主院看阿蛮她们,二妞三妞现在每晚都歇在阿蛮房间,财伯又特地多派了两个婆子和丫鬟随身服侍照料她们三个。
  二妞三妞带着元宝和进宝在假山那边跟秋哥玩,简宁问:“你们蛮儿姐姐呢?”
  三妞道:“蛮儿姐姐刚被霍伯伯叫了去。”
  霍锦成把阿蛮带到书房,将简宁给他的木雕拿给了阿蛮,“这个是你娘亲,爹爹想了想,还是交由你收着。”
  “哇,我娘亲长这个样子啊?”阿蛮两手使劲在身上擦了擦,双手接过她娘的雕像如获至宝,“爹爹,我娘亲好像仙女啊?”
  霍锦成摸摸她头上发髻,噙笑问了句,“那你娘像什么?”
  “我娘?爹爹是说我现在的娘吗?”
  “嗯。”霍锦成点头,有点好奇她会如何评价简宁。
  “我娘就像我娘啊。”阿蛮的注意力都在她娘亲木雕上,“咦,还有个蛞蝓吊坠儿。”她把吊坠取了下来,“爹爹,你先给我拿着我娘亲,拿好,别掉地上哦。”
  阿蛮把吊坠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哇,爹爹,好像我娘亲和我娘都抱着我一样。”
  霍锦成笑了,“你喜欢就戴着吧。”
  “爹爹不喜欢吗?”
  “蛮儿喜欢的爹爹都喜欢。”
  “那我还喜欢我娘,爹爹也喜欢吗?”
  霍锦成:“......去找妹妹玩吧,不许欺负她俩,也看着别让她俩打架。”
  “她们现在不打架了,她们都听我的,我是大姐姐。”阿蛮两手捧过木雕欢欢喜喜跑去找二妞三妞了。
  半夜,一直隐在暗处迷迷糊糊打了个盹的芸娘醒来,暗叫不妙,鼻头有些微痒。她忙用裙摆捂住口鼻,闷声打了几个喷嚏,静候一会,见无动静,又侧耳屏息静听一会,这才蹑足往月洞门那边去了。
  芸娘穿着绣花鞋,一路悄无声息绕到了阿蛮房间,她从后面窗子爬了进来,阿蛮和二妞三妞并排睡在床榻上,借着窗外朦胧月色,芸娘视线定格在了阿蛮手心握着蛞蝓吊坠上。
  奇怪,这劳什子打哪又冒出来了?
  芸娘惊得倒退半步,这吊坠有些古怪她是知道的,当年她想趁着花氏入睡直接将毒药塞进花氏嘴里,不料手刚伸过去像是被什么给蛰了一下,她连试几下都是这般,后来不得已她才哄骗花氏,道霍锦成很怕蛞蝓,还叮嘱花氏不要去问霍锦成,因为男人怕蛞蝓不是什么有脸的事。
  花氏果然没问,后来她发现花氏也不再佩戴那劳什子玩意,否则她还真解决不了花氏。
  芸娘在花氏死的头半年,夜里经常吓醒,也曾暗懊恼不该伤人性命,加上她自个没孩子,所以对阿蛮倒是一直真心疼爱着。
  可如今她对霍锦成的恨意远远超过了对阿蛮的那点喜爱,她忍不住又上前,刚要抓起被子活活捂死阿蛮,眼前黑影一晃,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下一秒,她往窗外看去,发现是秋哥。
  秋哥在芸娘摸上楼时就发现她了,它是认得芸娘的,此刻它身子大半盘在楼下,双头和一截上半身探到了楼上窗户外,它两个头摆来摆去寻找着最佳窗格口,当它一个头的眼睛透过窗棂对上芸娘视线时,芸娘暗骂一声,不得不假装给阿蛮掖被角在床尾轻轻掖了下。
  今儿算你命大,逃过一劫。
  芸娘不敢再多停留,她朝秋哥摆摆手,示意它退下。
  秋哥不知道芸娘被撵,阿蛮还没跟它说,只说了自个娘亲是被害死的,秋哥这货憨憨的,智商不及果果和白眉,还冲芸娘露出蠢萌蠢萌的笑。
  芸娘懒得再理会它,当它面又自后窗爬了出去。
  她不敢走大门,怕惊醒值夜的丫鬟婆子,从后窗爬出时她想到了回春堂的王掌柜,心里又有了另一个主意。
  芸娘依旧打月洞门摸去简宁那边,绕到门口悄悄出去了,她试着推了下对面的房门,梅香看完热闹回来没瞧见她,因觉着她近日怪异得紧,整日不声不响,眼神直勾勾的很是吓人,不知打着什么坏主意。
  梅香莫名有些儿虚她,怕她回来不得门开闹起来,竟偷偷给她留了门。
  芸娘轻轻插上门,摸回梅香房里,她和梅香挤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她进去后也不上床,站在床边盯着梅香,不在脑子里转着什么念头。
  不知是不是她盯着梅香看久了,感应到她的目光,梅香一下睁开了眼。 第469章 谁比谁沉   乍一睁眼,梅香意识还没从梦境中抽离,冷不丁转目瞧见杵在床边的芸娘,惊得她一下坐起,险些叫出声来。
  “你要死啊,吓死人了!”
  梅香回过神来,捂着胸口,瞪了她一眼。
  芸娘冷冷一笑,也不答话,自顾掀被上床,随后搂被抱膝坐在床上,两眼定定看着梅香,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你去哪了,怎的才回来?”梅香声音略有些儿颤抖,潜意识里觉着芸娘憋着什么大招,心里隐有些害怕。
  “你别这样瞪着我,我可没招你惹你,我还背着我叔叔收留你跟这住着,你可别连累我!”
  芸娘垂下眼睫,隔会,竟吧哒吧哒掉下泪来。
  梅香急了,又不敢大声说话,压低了嗓门道:“你作什么死?大半夜的不赶紧歇着,好好的跟这哭什么丧呢?”
  “好妹妹。”芸娘抬眸看向她,一脸悲愤,“姐姐心里苦啊!你说,他们凭什么把咱们当个玩意儿?想要便要,不想要跟块破布似的随手扔了,凭什么?”
  “咱们都是清清白白好人家出来的女儿,爹娘养大咱们也不易,就这样平白让他们糟蹋了连个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他们凭什么这样对待咱们?自己却一天天逍遥快活着,姐姐实实咽不下这口气呀!”
  她三言两语就把梅香刻意想要遗忘的,嫁给陈磊那段不堪的过往,一下勾了起来。
  是啊,她们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她叔叔还有可能是月国的七皇子,月国皇妃也有可能是她的祖母,她这样的显赫身世凭啥要吃这样的哑巴亏?让他们像个物件一样随意发卖自己?
  她喜欢丁大哥有什么错?
  梅香越想越觉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放过简宁,“那毒妇我定要让她吃足苦头方解我心头之气!还有大,呸,霍锦成!他们都该千刀万剐!”
  “你想不想出这口气?”芸娘问她。
  “怎么出?”梅香稍愣一下,“你有办法?”
  “办法总是人想的,先睡觉,等我想好再同你说。”
  翌日一早,简宁带着二妞三妞练完功,送她们和阿蛮去太傅府走的主院那边大门,她回来时赶上段煜过来走的这边宅子大门,正和丁有田在门口说着话。
  她以为这边大门是丁有田开的,丁有田则以为是她开的,两人都不知道是昨儿夜里芸娘出去时开的。
  段煜去书院的路上看见很多秀才往贡院那边去,一问,是礼部张贴了会试告示,他书院也不去了,命赶车的掉转车头过来接丁有田,正好借这个由头又逃课一天。
  “长姐!”看见简宁过来,他忙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他和丁有田处熟了,交往起来很是随意,见着简宁却有些虚。
  “小的见过大小姐。”他的书僮也跟着行了礼。
  “你今儿不用去上学吗?”简宁问他。
  段煜垂了头,却又偷偷拿眼去看丁有田,丁有田朗声笑道:“一日不去没事,回头我给他补上。”
  简宁“啪”的照他背上打了一下,“一日可以,你日日替他补不成?索性你去替他念书得了。”她瞪眼书僮,又道,“还不快领了你家公子去学院,二回你再由着他逃学我只打你。”
  段煜没法子,他这长姐太猛了,连姐夫都敢打,他有些同情的瞄了丁有田一眼,对着简宁拱下手,赶紧掉头走了。
  书僮慌忙跟上去,苦着脸道:“二爷!你可听见了,下回可不敢了,你好歹体恤下小的,可别叫小的再挨板子了。”
  段煜读书不上进,书院夫子都是连同书僮一并受罚,往往书僮挨得还多些。
  “行了,你别给我摆这死脸,你可一点不冤,我说今儿不去书院你蹦得比小爷我还高,这会你倒委屈上了。”
  丁有田在段煜走后斜目瞟着简宁,“才刚段煜看我的眼神你瞧见没?我都让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同情了,你再这样我可要......”
  “你要怎样?”
  “我要,我要吃早饭!还饿着呢,还不快些去做了早饭送与我吃!”
  切,简宁暗翻白眼,不过身体还是挺老实,她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关键她也没吃早饭,可不是为着丁有田。
  吃饭时,丁有田问简宁,“一会我去贡院看下告示,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转来我再陪你一道去王府。”
  简宁眨眨眼,笑道:“我替你去看,然后拍下来,回来你再细看就是,用这时间在家温书岂不更好?何苦跑一趟。”
  “不有单车吗?我坐后面,你带我去,我也可以跟你换着骑的。”
  “你疯了?就你这么高一个,死沉死沉的,那木轮单车能载得动才怪。”
  “我除了个子比你高点,骨头比你大点,肉可没你多。”他视线在简宁脖子以下部位滴溜打了个转,“那两坨才压秤,死沉的。”
  简宁顺他视线往下看了看,再又笑眯眯地看向他,软软叫了声:“相公~”
  “干啥?”
  “我就当你在夸我,那叫事业线懂不?”说罢,她三两下扒光碗里的饭,“饭我做的,碗你洗,灶屋收拾干净点。”
  简宁回屋换好衣裳拎了药箱出来,等她推出单车丁有田也吃好饭,端着碗碟出来了。他扫眼简宁,“穿这么鲜艳,招蜂引蝶。”
  “你说什么?”简宁扭头问他。
  他抬头望天,下巴朝上点点,“我说今儿天气不错,适合骑这玩意,快些去你的。”
  “去你的!”简宁转过头推上车走了。
  丁有田微眯了眼,目送她推着车往院外走去,霍锦成背着两手走过来,看他眼,随后顺着他视线朝简宁打眼望,再又看回他,“你好像不大服气,那女人给你气受了?”
  “啥叫那女人?”丁有田目光从上至下扫他眼,“那我娘子,当心我告诉我娘子,回头她生气了打你娃。”
  他端碗碟去了灶屋。
  “哪家男人洗碗干妇人干的事的?”霍锦成在他背后来了句。
  “你眼珠子长肚子里了?瞪着两眼瞧不见啊?我家,我丁有田家!”
  狗东西,我可是帮着你在说话,不识好歹!
  霍锦成心里骂了几句,骂完抬脚跟去了灶屋。 第470章 实则好转   “灶屋妇人进来的地儿,你进来干啥?”
  “我又不洗碗碟,以为跟你似的,你这是承认自己是妇人了?”
  丁有田唇角一勾:“我乐意当个富人。”
  霍锦成掉进他挖的坑里次数多了也学聪明了,看他笑,脑子稍一转弯便猜到他的意思,“你还是做个读书人的好。”他拿了板子出来,“一会写上‘车行’两个字,写好我让财伯挂去后院大门上,不会打扰到你读书,财伯会打发人在后面守着。”
  “你倒想得周到,是个会做生意的。”丁有田难得表扬了他一次。
  新奇玩意是最能吸引人眼球的,霍锦成想着简宁骑出去定能引人侧目,回头只怕就有人会找上门来。
  事实确实如此,简宁蹬着单车速度不快不慢,街上行人和两旁店铺里开店做生意的人,都纷纷朝她看来,让简宁无形中体验了把被夹道欢迎的滋味。
  也有个别酸腐秀才,见一女子抛头露面还踩个古怪玩意儿,觉着伤风败俗,冲她指指点点,她只做没瞧见。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就去买套男装,下回改男装出行,毕竟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没必要给人添堵为自己带来负面影响。
  是她失算了,该早想到这层的。
  简宁自来了京城,见识过王府和太傅府之后,她想着自己穿越重活一回,好歹也要整套大宅子体现一下自己的人生价值。
  但大多数人被单车吸引反忽略了她女子的身份,一路上她不断被叫停,因是纯木制的单车,很多平民百姓也不是制不起,有愿意看一下回去自己照做的她也由着人看,还有问必答,并告诉围观者自己所住地址,有不懂的或想在她手里订制的人,直接按她说的地址去找她即可。
  至于价格,包工包料和只包工不包料价钱是不一样的,她一一报了价,原本两刻钟能到王府的路程足足用了个把时辰才到。
  王妃的病起色不大,只不过犯糊涂的时间比原来间隔长了些,她这病有些年头了,想立竿见影一下看到成效是不可能的,须得配合针灸药物慢慢调理方可。
  “宁儿?你是我的宁儿吗?”王妃一见到她就扑了过来,扯着她前后左右打量一番,“你怎的一天时间长这么大了?”
  每次看到简宁她都这般问上几句,简宁每次也耐心告诉她,“娘,你病了很长时间,都二十多年了,你的宁儿早长大了。”
  李侧妃也适时打着边鼓,“姐姐,你看看我,可还是旧时模样?我们如今都是中年妇了。”
  每回这时王妃也会仔细打量一下李侧妃,而后走去一旁静静想会,有时候能想明白,有时候坐会便渐焦躁起来,每每这时简宁就会给她按摩头部肩部缓解她的焦虑,直到把她按入睡再施针。
  今儿王妃看了看李侧妃,点下头,“瞧着倒还是旧时模样,只是到底也有些儿不同,连芙,你如今还好吧?”
  李侧妃已经很多年没听王妃唤过她连芙了,闻言一把握住了她两只手,“姐姐,你终于见好了,你能想起我的名字了是不是?”
  她一脸激动,简宁也有些动容,两人都以为王妃这是有了起色。
  孰料王妃侧目看下简宁,再又看向李侧妃,“我不是知道你的名字么?昨儿我还同你一块送将军出征的,你抱着宁儿,我抱着安儿。”
  说着,她似想到什么,视线缓缓下滑,定格在李侧妃两手上,随后猛抽同自己两手反抓住李侧妃,两眼盯着她问道:“宁儿呢?我的宁儿呢?对了,还有安儿,还有我的安儿......”
  没等她朝殿外扑去简宁已一把抱住她,“娘,我在这,你的宁儿在这里,你别急,别慌......”简宁边说边在她头部摁压着,待她情绪稍稳定点又将她带至床榻边,尽量放平和了声音轻言细语如哄孩童一般,“一会李姨娘就把安儿宁儿带来了,她俩如今有点淘气,你别担心,李姨娘就去带她们来见你。”
  王妃眉心微蹙,跟着扭头看向简宁,“你不就是宁儿么?你长大了,娘也老了,你姐姐安儿早没了,娘知道的。”
  她说完还拍拍简宁胳膊,“你不用宽娘的心,娘知道,娘都知道的,我病了多年,豆荚她娘晓玉都嫁人了。”
  “唉,时间真不经过,过着过着人就老了......”
  李侧妃一脸愁容,她先时还以为王妃今儿终见好些了,有望在王爷回京后彻底好起来,也好给王爷一个惊喜。
  不想空欢喜一场,她不由看向简宁,忧心忡忡的,感觉王妃怎的一下好像比过去更严重了。简宁却笑盈盈的,冲她微摆下了头,示意她不必紧张。
  简宁虽不是神经科的大夫,但她记得她上初中那会教他们数学的老师曾说过,有些同学发牢骚,说一道数学题不学还清楚,越学越糊涂。简宁那时也有过这样的疑惑,那老师说实则当你有这种感觉时,说明你离真正搞懂那道数学题不远了。
  那么同样的,王妃现在的表现,看起来她的时间线很混乱,不停在不同时间段穿梭,实际上恰恰说明她的脑神经在逐步自我修复,这阶段出现这些症状是正常的,且是好的表现。
  待王妃睡着后,她告诉李侧妃,“不必担心,或许这阵子她会不停反复这样,这正说明她的病渐渐好转,姨娘只管放心便是。”
  听她这么说,李侧妃心里安定下来,“你几时把佳佳瑶瑶带过来给我们瞧瞧,让你娘也欢喜欢喜,没准病还能一下好了呢。”
  “还不到时候,要见了她俩,兴许更受刺激,还是等我娘病情稳定下来再说罢。”
  “那成,姑爷差不多快会试了,你也早些回去。另外你从前穿过的一些衣裳我让人找了些出来,怕你娘看了睹物思人,王爷早些年命我都收了起来。我想着佳佳瑶瑶如今和你那时差不多一般大的岁数,我又按你那时的身高看着给她俩置了几身新的,也不知她俩穿了合不合身,你一并带回去,或大了或小了,再拿回来我去换。”
  “谢谢姨娘,下回等见了她俩再让她们亲自谢你。”
  宣暄几句,简宁拿了衣裳出来,趁左右无人把衣裳放去了百草间,她来到前院推上车出来,把快走到王府的芸娘唬一跳,她忙闪到一旁蹲下装做扯鞋跟,恰好一辆马车打她边上慢悠悠驶过,遮挡了简宁的视线。
  待简宁蹬上单车过去后,芸娘才起身朝着王府走去。 第471章 求见侧妃   芸娘从回春堂过来的,她原想去找王掌柜赊点迷药迷香啥的,顺便再谈笔买卖。因她改变了主意,她决定掳走阿蛮和二妞三妞,然后先勒索霍锦成和简宁一大笔银子再撕票!
  她这几日想明白一件事,之前她还不清楚简宁一乡下来的妇人,因何与王掌柜结上仇,以至他要置她于死地!
  打知道简宁是平南王府走丢的嫡女后,她才慢慢回过味来,能在平南王夫妇眼皮下弄走他们的女儿,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平安过了这么些年,她猜想王掌柜和闵侧妃这对姐弟定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手段。
  既然她同他们有着共同的仇人,自然就能拧成一股绳,但她没想到在回春堂扑了个空,这才转而来了平南王府。
  她在大门处看了看,有心走其他的边门角门,可王府这么大,她实在走得乏了,遂硬着头皮上前叩响铜环。门房里的人还当是简宁忘了什么打了回转,忙忙儿前来开门。
  如今王府里当家的虽仍是闵侧妃,可向来不管事的李侧妃忽强硬起来,门房的人不傻,那李侧妃是个练家子,又是将门虎女,加上大小姐也不是吃素的,索性两边不得罪暗地里也讨起简宁的好来。
  “大小姐可是忘了......”门房打开门,见是一陌生小娘子,再一瞧,穿戴也不像普通女子,冷下去的脸复又贴上笑容,“不知小娘子找谁?”
  “我是太傅家大爷府里主事的姨娘,有事找闵侧妃,还请速去通报一声。”
  原来是个姨娘,门房脸一下冷了下来,扔给她一句:“等着吧。”随后关上门转身自去了。
  偏殿里,闵侧妃正被段心嫣闹得烦不过,雍王那头定了礼部费大人的嫡女费紫彤为雍王妃,段心嫣为侧妃。原本皇上一直迟迟未松口他欲迎娶段心嫣为侧妃这事,也不知何故皇上近日一下竟又松了口,并应他母妃所求,把费大人家的嫡女给他做了雍王妃。
  雍王府打发人递过话后,段心嫣就闹上了,扬言宁死不给人做侧妃,哪怕终身不嫁!为着这事昨儿就闹起绝食,丫鬟来报霍府姨娘求见时段心嫣一听又叫上了!
  “打出去,打出去!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破姨娘都敢往咱们府里钻了,娘你自己做了这么多年姨娘,身边来来往往有几个正头主母的?正头主母有几个瞧得起娘愿和娘来往的?你自己没做够姨娘还逼着我......”
  “啪!”她话没说完面上便挨了闵侧妃一巴掌。
  长这么大,段心嫣还是头回被她娘掌掴,前回挨了简宁几巴掌她只是觉着羞愤,今儿让她娘给打了,她心上就像挨了一重拳,眼泪顷刻喷薄而出,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她捂着脸,“娘,你打我?你竟然打我?我不活了,不活了!”
  她说着头一低朝她娘身上撞去,气得闵侧妃一把抓住她又往后推了把,“彭妈妈!带几个人进来给我看着她,不许她出这门,也不许她寻死觅活!”
  “是!”彭婆子在门外腰杆一挺,应得中气十足,随即手一挥,点了几个婆子名字,雄纠纠闯进了屋子。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段心嫣歇斯底里怒声叫骂着,闵侧妃让她左一句姨娘右一句姨娘气得肝儿疼,她拎着裙摆迈出屋子,扭头又叮嘱彭婆子,“别理她,给我看好了!”
  冤家啊,真是个冤家!
  闵侧妃气得不轻,她大女儿不跟她亲近,这小女儿看来也被她养废了,怎的就一点不知道体谅一下她这当娘的心呢?
  不知道体谅也就算了,偏还往她心口上扎刀子,她未必不知道给人做侧妃没有做正妃风光?可得有那命才行啊!
  她揉着胸口走了几步,又顿住,扭过头问后面的丫鬟,“才刚说谁府里的姨娘要见我?”
  丫鬟屈膝回道:“是太傅府大爷府里的当家姨娘。”
  闵侧妃没好气地嗤了声,待要不见打回转,心里忽又一动,想起简宁好像就住在霍锦成府里,且她记得她弟说过,找了个人给简宁下药,莫不是找的霍锦成的姨娘?
  这些日子因着简宁这事她每日惴惴不安,她那弟弟又无故消失不见,搅得她是心烦意乱,否则也不会动手打了段心嫣。
  “去,告诉她我一会要出门,没空在府里接待她,让她去四喜苑等着,我一会顺道过去见她一见。”
  她转身往自个院里走去,边走嘴里边又故意说道:“也不说事先下个帖子,就这么巴巴往人家府上闯,真个没规矩。依着我的性子不去见她,不给她这脸才好。”
  芸娘在外正自等得不耐烦,又恐叫人瞧见认出她,好在平南王府正门不当大街,否则她早等不住了。
  大门“吱咯”开后,她迎上前,正要抬脚入内,被门房给喝住,“瞎闯啥?让你去四喜苑等着。”
  芸娘暗暗叫苦,四喜苑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有心蹭闵侧妃的马车一块过去,可她又不知道王府这边的规矩。太傅府里姨娘是不被允许打前门进出的,哪怕是前门的边角门都不行,她在霍府这些年霍锦成没对她提过这要求,她进出前门霍锦成也从未说过她。
  她不知道闵侧妃会打哪道门出来?也不知道她是乘马车还是坐轿,只得忍痛掏几文钱去坐油壁车,和一帮京城糙汉挤在同一车厢里,她每受分苦对霍锦成和简宁的恨意便多一分。
  好在梅香现在和她同仇敌忾,她从梅香手里又抠出十文钱,否则京城这般大她实在废不起自个这双腿了,也越发迫切想要再度实现财富自由。
  等她赶到四喜苑闵侧妃已候了她一会,店小二见她孤身一人,上前问她可是霍府的人?她回说正是,店小二便将她引去了楼上雅间。
  “妾身来迟了,还望闵王妃勿要怪罪。”她进去对着闵侧妃福了一礼。
  因着她这声闵王妃,闵侧妃面上神色好看了点,她冲丫鬟丢个眼色,待丫鬟退出门外后,她看向芸娘,“找我有何事?” 第472章 达成同盟   芸娘因有求于闵侧妃,故上来态度摆得极为谦恭,不过她可是拿住了对方把柄的人,是来和对方谈合作共赢的。虽然眼下她手上还没有任何证据,可闵侧妃端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她心生不悦。
  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谁比谁高一等呀?
  她自顾在闵侧妃对面椅子上坐了,“闵侧妃难道想让妾身站着说话吗?”
  话落,她又自顾拎过桌上茶壶给自个倒了杯茶。
  闵侧妃细眉一挑,强自忍了,只沉声道:“你究竟有何事?”
  芸娘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实说了吧,我已不是什么霍府的姨娘。”
  “你被撵了?”
  “那又怎样?我的今日不过是侧妃你的明日。”
  “放肆!”闵侧妃怒而起身,逼视着她道:“我即便是侧妃,那也不是你一个统领府的姨娘可比的,何况还是一个被逐出府的姨娘,你哪来的勇气敢这般同我说话,可是在寻死么?”
  “是啊,我哪来的勇气?”迎着她喷火的双眸,芸娘莞尔笑道:“不如侧妃替妾身想想,妾身一没被人下药迷了心智,二没吃雄心豹子胆,妾身的勇气从何而来呢?”
  “不瞒侧妃,妾身也委实纳闷得紧。”
  目光与目光对峙,两人用视线无声博弈着,短短数秒,闵侧妃的眼神可谓精彩纷呈。
  片刻后,她复又坐了下来。
  芸娘心中暗松口气,不等她发话便先声夺人,“令弟王掌柜去哪了你可想知道?”
  “你知道?”闵侧妃下意识追问道,话出口便醒悟自己棋差一着,情急下失态了。遂借着倒茶敛了心神,闲闲道:“有阵子没瞧见他过府里来了,也不知上哪游山逛水去了,招呼也不打一声,想来是不把我这做姐姐的放在眼里了。”
  “他若有个家室,倒也不必我替他操这份心,偏一把年纪了又没能成个家。”
  “唉,少不得我替他操这份闲心。”
  芸娘心内暗冷笑,她可不是来跟她闲磨牙的,当初花氏临产前她在王掌柜手里买过药,后花氏因产后血崩而亡,王掌柜以此要胁她给简宁下药。那么同样的,她也可以以他们谋害主母嫡小姐来要挟他们为自己所用。
  于是,她直接道:“我有一相同遭遇的好姐妹,来前我已把所有事情向她和盘托出,若我有什么不测,待王爷回京她便会去求见王爷。”
  “求见我家王爷?那又与我有何干系?纵有什么事,也是你和我弟之间的勾当,和我半分干系也没有。”
  “是吗?侧妃真个这么笃定?那看来妾身今儿来错了,告辞。”芸娘佯做要起身,闵侧妃一下慌了,“你到底意欲而为?”
  要搁往日,闵侧妃是个能沉住气的,实在是简宁回京乱了她的心神,加上王掌柜无故失踪和段心嫣的婚事,无不令她方寸大乱。
  “早这么问岂不大家省事。”芸娘屁股又落回椅子,“妾身与你们无冤无仇,能对你们做什么?不过是因着咱们有共同想要除掉的人妾身才找上你们。”
  “妾身如今势单力薄,自然是想与你们联手,事了之后大家互不相欠,从此撂开手各过各的日子,如何?”
  闵侧妃盯着她看了会,沉声道:“我弟在哪?”
  “能在哪?左不过是被关押在城郊霍锦成置的庄子上,若解救得晚了,只怕他一五一十什么都招了。”
  闵侧妃暗松口气,她弟不是软骨头,想撬开她弟的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知道下落救人倒也不难,皇上既把心嫣许了雍王,凭着雍王手下那帮人何愁救不出人来?
  “明日申时还在此见。”
  闵侧妃起身准备走人,芸娘亦跟着起身,有个想拦她的动作,却又迟疑着退了半步。
  不用她开口,看她面上闪过的窘迫之色,闵侧妃便已猜到她如今囊中羞涩,“怎的,连个傍身银都没弄到手?一会走前去柜上支取十两银子吧。”
  四喜苑是闵侧妃背着平南王置下的铺子,她当家这些年暗地里把皇上赏赐给平南王的财帛,好些都悄悄典当置了铺子,包括回春堂在内。既便哪日她被逐出王府除去没了身份地位,衣食却是无忧的,故她才讥讽芸娘连个傍身银都没弄到手。
  有了银子,芸娘回去便雇了马车,她与梅香早约定好,若是家中只梅香一人,门上会垂有一根布带,她只管放心打门即可。
  为笼络梅香为己所用,她倒也不小气,拿了银子给自己和梅香各置了一身新衣,一双新鞋,又给自己挑了顶帷帽,她乘坐马车回来时瞧见巷子里热闹非凡,不但有装饰华贵的马车进出,还有不少鲜衣怒马的少年公子来来往往。
  芸娘是识得几个字的,她隐在车内窗帘后,看见从前霍府的别院门边上挂有车行招幌,她心里暗冷笑。
  使劲儿挣钱吧,不然拿什么赎人呢?
  她下车前又看了眼在门口迎客的下人,不认得,因着有太子的嘱咐,霍锦成特地从京城鼎字号调了个伶俐的伙计过来。也幸得生意上的事他从来没同芸娘透露过一句半句,不然芸娘只要告诉闵侧妃再传到雍王耳朵里,还真是个大麻烦事。
  芸娘敲门进去对面时,换了男装的简宁正在这边教几个朝中官员家的公子骑单车,丁有田和财伯在花厅里登记造册,自简宁踩着单车从王府里打个转回来,前来交付订银购车的人几乎没断过。
  也有一些城中百姓想自个制木单车找上门来的,丁有田都比着图纸和他们一一讲解清楚了。
  他和财伯正忙活着,霍锦成从月洞门那匆匆走了过来,眉头紧锁,似有什么烦心事。简宁看见他来,一手帮人撑着车后板座一手朝他招了招,“快来,你来撑会,我去喝口水。”
  霍锦成一眼还没认出换了男装的简宁,待认出,他瞥她眼,一言不发径直去了花厅。
  这家伙,又哪根筋搭错了?
  简宁说喝水只是借口,马福全发来了信息,一是让简宁弄些灵泉水放去武器库,二是告知他要亲自押趟镖来京城,顺便也准备带马小麦和马小豆来京城见见世面,问她要不要把大妞也带来? 第473章 事关瑾瑜   古代学堂没有寒暑假一说,马家除去马小米之外那两个都不是读书的料,能坚持读了这么久,磕磕绊绊勉强能写信读信已远超田氏对他们的期望。
  马小麦和马小豆在得知他们老爹要押镖上京城后,哥俩连着磨了田氏几日,田氏便同马福全商量,道这两块货知道他要上京,既起了要跟去耍耍的心思,强行把他们关在学堂里横竖两人也学不进了。
  不如带去京城长长见识,马小麦已十五岁了,半大小伙儿,路上也能出点力。
  马福全让他俩保证,从京城回来后安心念书,将来至少给他整个童生头衔。马小麦这二愣子当即一口答应,差点就要咬破手指写血书立誓,被田氏一筷子敲在头上才作罢。
  简宁因着大妞是最像秀姑的,心里是想让马福全带了她一道来,但这事得和丁有田商量,上午她当着段煜打了丁有田一下,虽然丁有田未必会真正介怀,可事后她还是反省了自己当时的行为。
  多少女人因恃宠生娇人前不顾忌男人的尊严,时间长了,自己习以为常变本加厉不说,男人也会慢慢生出厌恶之心。
  一来二去婚姻可不就走到了破碎的尽头!
  可能因着简宁自个父母的原因,加上前世她看多了夫妻反目成仇的例子,故而对维护夫妻感情极为敏感。
  尊重是相互的,所以大妞来与不来她想着得征求一下丁有田的意见再说。
  她这里刚腾出手财伯走了来,“简娘子,丁相公让娘子过去有事相商,这头我盯着。“
  “那劳烦你了财伯,我去去就来。”
  “呵呵,去吧,这的事我能应付。”
  平南王府的嫡小姐,又还是从前和自家公子订过亲的,每天见着自个乐呵呵的,把他这个老管家当个长辈敬着,这让财伯很是开心,笑得一脸褶子都乐开花了。
  简宁走去花厅,见丁有田和霍锦成面色都有些凝重,忙问:“出了什么事?”
  丁有田看眼霍锦成,见他垂了双目,便道:“他今儿进了趟宫,皇上给雍王指了两位妃子,侧妃是平南王府里的,雍王妃是礼部费大人家的嫡女费小姐。”
  “指就指了呗,吓我一跳,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简宁对段心嫣无感,她不是正好也喜欢雍王吗?只是和她自个亲娘一样做了侧妃,不知她心里是高兴还是生气,这个简宁倒还是有点好奇想要知道。
  “你知道费小姐已经许了谁吗?”丁有田问她。
  “她许的人跟我们有关系?是我们认识......你是说瑾瑜?”简宁提到杨瑾瑜时眼睛瞟向了霍锦成。
  丁有田不会无故问起她费小姐许的人,只有一种可能是他们认识并且关系非浅之人,她一想便想到是杨瑾瑜。
  杨瑾瑜的父亲只是都察院的一个四品官员,费大人却是礼部正一品的尚书,这门亲事还是太子给杨瑾瑜张罗的,让太子妃请霍老夫人出面给杨瑾瑜保的媒。
  “雍王的母妃也相中了费小姐,私下求了皇上,太子知道后请了皇后娘娘出面,委婉的告知皇上,费小姐已和瑾瑜定了亲。可皇上......”
  霍锦成没再往下说。
  皇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时允了雍王母妃所求,金口玉言怎好出尔反尔?费大人知道此事后,一边是雍王,一边是四品言官之子,何况雍王的野心朝中谁人不知?他心里的天平自然倒向雍王。
  “费夫人在我母亲跟前哭了好一会。”霍锦成又道,“当初我母亲保媒时瑾瑜正好在京里,她也见了,对瑾瑜极为满意,如今却来央我母亲去退婚,真是可恼至极!”
  “霍伯娘不会答应的?”简宁皱眉问道。
  “自然不会。”
  “其实......”简宁犹豫会,还是说道:“不妨先问下瑾瑜的意思,若是他对费小姐没那心思,或是说,既便有,也不是非她不娶的话,倒也不必令霍伯娘难做,哪有一女许二夫的,便是皇上也得讲道理。”
  “娘子!”
  “你这女人!”
  丁有田和霍锦成听了她这话面色都是一凛,简宁自知失言,可心里是不服气的,她佯装生气背过身去,随既给马福全发了信息,请他务必告知杨瑾瑜这事,同时打定主意,只要杨瑾瑜非费小姐不娶,她无论如何也要逼着丁有田去请教刘瞎子,如何让皇上收回成命!
  “这话岂是能浑说的?”霍锦成瞥她眼,他来找丁有田是奉了太子之命,杨瑾瑜和他一样都是太子的陪读,都是太子一党的。
  费小姐要嫁了杨瑾瑜,礼部费大人将来就算不站到太子这头,也必不会去支持雍王。故而太子的意思也是让他来找丁有田讨主意。
  明着是讨丁有田的主意,实则自然是冲着他背后的刘瞎子来的。
  刘瞎子打年少时起跟着皇上东征西讨,对皇上的禀性自是了解得比其他人透彻。
  丁有田告诉简宁,“锦成想让我晚上同他回去一趟,带上秋哥,去问下瑾瑜,太子也是想尽力帮他挽回这桩婚事的。”
  “过几日就要会试了,你还是别去。”简宁又对霍锦成道,“你也不用去,晚上我跑一趟,连夜去连夜回。”
  丁有田马上附和,“这样也好,锦成,我同我娘子再商量一下,若是瑾瑜非费小姐不娶的话,看看有何办法可想,你一会接回蛮儿她们几个,不必带她们过来,我俩商量好了再去知会你一声。”
  霍锦成还不知道简宁有个神秘的百草间,能和马福全随时互通信息,根本不必让秋哥带他们跑这一趟。
  “行,正好我也去跟我父亲商量一下对策。”
  霍锦成去后,简宁关上门,拉着丁有田进了百草间,她让丁有田帮着先把灵泉水用空酒壶装了抬到武器库,再告知马福全取去后暗地里做个记号放去她家地窖里,然后取出来交给巧凤即可。
  马福全还在县里,他回信告知要晚上回去经过镇上再去找杨瑾瑜,丁有田沉吟会,让简宁请他再帮自己带句话给刘瞎子。
  “可是为瑾瑜的事?”简宁问他。 第474章 秀才罢考   丁有田点头,“好歹瑾瑜也唤我一声师公,无论是对咱家几个娃还是巧凤小麦他们,他都一直关爱有加。那费氏女他想娶不想娶,既许过他,断没有眼睁睁看着他这般受欺辱的道理。”
  简宁眼眶一热,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他就主动提出来要帮杨瑾瑜,这人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杨瑾瑜对她这师父一直极为恭敬,而她不过是把乌阿婆留给她的医书给了杨瑾瑜,让他抄录了自行领悟。
  杨瑾瑜本就会行医有中医底子,她只是给他上过十几堂课,把乌阿婆教她的针灸及制些疑难杂症的中草药配方给了他。另外教了他一点西医和如何做些简单的手术,不像巧凤是她手把手从零开始教起的。
  徒弟心里有她这师父,她做为师父,徒弟的事自然也就是她的事。
  她给马福全发去信息后,戌时两刻多一点马福全那边回了信,先是说了杨瑾瑜得知婚变一事后的反应,乍闻之下极为震惊,后只说了句,既是皇上的旨意还能怎样?
  马福全说看得出杨瑾瑜是有些难受的。
  简宁:[刘叔那儿怎么说?]
  马福全:[老瞎子原话,那孽徒此次上京是干啥去的?想明白自个上京是干啥去的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简宁一脸探究地看向丁有田,丁有田则盯着屏幕上马福全发来的这段话,随后唇角勾起笑意,他告诉简宁,“请马大哥转告我师父,徒儿多谢他老人家的教诲。”
  说罢,他找霍锦成去了,简宁一头雾水,难道有办法了?
  翌日。
  仿佛一夜间,大宴朝各州郡府赶来京城应试的秀才都跟商量好似的,纷纷涌往礼部大门前叫嚣着罢考,还有好些老人妇人挎着菜篮子跑到费府大门外,朝着府门上扔烂菜叶,咒骂费大人,一女配二夫,寡廉鲜耻,不配为礼部尚书。
  秀才们则高喊着费大人不罢官,他们绝不应试,有这样的礼部尚书天下读书人还有什么出路?
  费大人的夫人原本就不愿退这门亲,闻迅后搂着女儿在房里抱头流泪,费大人也后悔莫及,只怪自己老糊涂一时想错了主意,才遭至天下士子们的唾弃!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思来想去,他一跺脚,跑去求见永平帝,摘了官帽,老泪纵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只道是自己利欲薰心,女儿已许配人家却瞒着皇上,请皇上责罚,情愿罢官解甲归田。
  永平帝在得知士子们集体抵制尚书大人后,又惊又怒,费大人来时他正在皇后宫里大发雷霆,在他想来天下读书人若无人在背后煽动断不会这般齐心,他矛头直指皇后,认定是她在背后点火操控的。
  皇后双膝跪地,一脸的波澜不惊,不慌不忙陈述道,她一深宫妇人如何能左右天下读书人的心?士子们这般激愤无非是因着大考在即,而科举由礼部主持,替朝廷选拔人才亦是礼部,读书人最是注重信义,堂堂礼部尚书一女配二夫自然为天下读书人所不耻!
  至于皇后自己,无论费大人之女嫁谁与她并不相干,又不是说原本许了太子的转而许了雍王,她犯不上出手干预此事,不但于己没有半分益处反还平白惹了皇上的厌弃。
  她一脸坦然,说到惹了皇上的厌弃时,眼底隐流露出不可言喻的伤痛,却又恰到好处的敛了去,落在皇上眼里心中不由一动,想起自己这些年确是冷落了皇后,加之皇后言之有理。
  天下读书人十年寒窗才盼来三年一度的科举应试,尤其贫寒学子光宗耀祖就指着一朝高中扬眉吐气,对礼部费大人的趋炎附势之举自是感到齿寒。学子们怕是担心由他主持科考会不公正,这也在情理之中。
  永平帝这才慢慢消了怒火。
  眼下费大人又把责任揽到他自个头上,一字不提身为臣子他只是奉旨行事而已,既然费大人搬来了梯子他也就顺着梯子下来了。
  “爱卿乃朝廷重臣,一向深得朕之信任,朕岂能因爱卿一时之过而罢免爱卿?好在并未成婚,既是爱卿之女已许了人家,朕收回旨意便是,对外只说是误传谣传即可。”
  费大人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叩谢而去。
  从宫里出来费大人背心都湿透了,他一生小心谨慎,临了却差点没能经受住滔天权势的诱惑。想着太子日后若顺利继了位只怕没自己好果子吃,前回为着丁有田那篇府试的策论太子能找上他,必是把杨瑾瑜视为他自己的人才会来走他这老丈人的门路,他这回算是把太子和雍王两头都得罪了。
  费大人忧心忡忡,回去后便病倒了,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只说段心嫣,得知费府嫡小姐不再嫁雍王依旧还是信守先前的婚约,她也不要再嫁雍王,哪怕许她正妃之位她也不要嫁了,她跑去找闵侧妃,闯到她娘房里却看到她舅舅浑身是伤躺在一张竹榻上。
  “舅舅,这是谁把你打伤的?”
  “你瞎嚷嚷啥?想叫满府里的人都知道啊?”闵侧妃忙拽了她去内室,“你舅舅这事不许同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爹爹回来后,知道吗?”
  “为什么啊娘?谁把舅舅打伤的?待爹爹回来我告诉爹爹,替舅舅讨回公道不好么?”
  “你懂个啥?让你别说就别说,你来干啥?”
  “娘,女儿不要嫁雍王了,她费小姐不要的我凭啥要?他既先应了她为正妃,如今她不要他了,转过头来便是想求我为正妃我也是万万不能应承的!”
  闵侧妃眉心突突跳,不由执帕连摁了几下,心里烦不过,正妃都瞧不上了她这女儿心也未免太大,她挥挥手,“给我滚罢,滚远些,我瞧着你头疼,嫁不嫁的由不得你,快些滚。”
  “横竖我死也不嫁!”
  她跺脚跑了。
  段心嫣是闵侧妃娇养大的,但她最崇敬的人是她的父亲平南王,虽然娇纵些,禀性却不坏,眼下她自个姐姐又不在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她跑回自己房里发了通脾气,又呜呜闷头哭上了。
  她边哭边喊着自个的姐姐,一旁的丫鬟壮着胆子道:“小姐,你若真个不想嫁,何不去求大小姐?”
  “什么?让我去求她?” 第475章 求助简宁   段心嫣想到简宁腮帮子都疼起来了,她不觉揉揉腮帮子看向丫鬟风筝,“她那天打我你也瞧见了,扇了我好几个嘴巴子,你还让我去找她?”
  风筝缩了下脖子,又偷瞟眼她,见她好像不是十分抗拒的样子,才又道:“奴婢觉着她应该真是大小姐,和王妃生得极为相像,小姐不觉得么?”
  “像么?”段心嫣摇摇头,“不觉得。”
  风筝暗叹口气。
  可是王爷还没回来,二小姐要真不想嫁给雍王,除了大小姐她想不出还有谁能阻止闵侧妃。
  “二小姐......”
  段心嫣坐在绣墩上,扭头打断她道:“你才刚不说她是大小姐?她要是大小姐我姐就是二小姐,到我就该是三小姐了。”
  “是,三小姐!”风筝道:“奴婢想着眼下只有大小姐能帮上你,那天奴婢瞧着她不但像王妃,还有些像王爷,看上去英、英......”
  一时间她说不上英姿飒爽这话,遂改口道:“反正看上去很将军,对,很将军,很威风。”
  “扑哧。”段心嫣一下让她给逗乐了。
  “三小姐你笑了。”
  小姐高兴她也跟着开心,“那咱们去不去找她?”
  “不去!我才不求她!”段心嫣瞪着铜镜,脑子里浮现那天简宁打她的那一幕,其实事后她回想起来最恨的不是简宁,而是雍王。
  那狗屁王爷看着她挨打一言不发,哪怕出声制止一下,为她说句话,也强过抱着两手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好。
  那样的男人她宁死不嫁!
  她要嫁就要嫁像她爹爹那样顶天立地,回到家还把她母亲捧在掌心里疼的男人!哪怕她母亲神智不清,她爹爹每回看母亲的眼神都满是疼惜宠溺,她从没见她爹爹用那样的眼神看过她娘。
  手一拍,她起身道:“小风筝你说得对,咱们去求她,说几句软话怕什么的,总好过嫁给一个没心肝的窝囊废!”
  “走,咱们这就去找她。”
  风筝应着,转身给她取来帷帽,让小厮赶着马车送她们到了霍府。小厮上前打门问过后,霍府里的下人出来给他们指了道,小厮又赶上马车走巷子那边将她们送到了简宁这儿。
  “哇,这就是他们说的木牛吧?好神奇。”段心嫣一进院子,看到简宁蹬着单车一边慢慢骑行一边在给人讲解如何掌握要领,“我也要学,长姐,教教我。”
  简宁没想到她会跑到自己这来,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骑到她边上,压低声音道:“别瞎叫,我没你这样的妹妹,叫我大小姐!”
  “我偏叫你长姐,长姐!你要不想让我这么叫也易得,把脸伸过来让我把那几巴掌还与你,我就不叫了!你肯么?”
  段心嫣故意大声道。
  “你是来找事的是不?那天打没挨够?”
  “不是找事,是有事求长姐,你既用长姐的身份教训过我,我的事你就得管,必须管!”
  简宁微眯眼看着她,风筝上前对着简宁微屈下膝,福了一礼道:“大小姐,三小姐是真个有事求大小姐,求大小姐救救三小姐吧!”
  “她能有什么事求到我头上的?”简宁把单车给了边上来订车的一年轻人,“你们自己先练下,我一会再过来。”
  简宁瞥眼段心嫣朝花厅那边走去,段心嫣初时还不想跟过去,眼睛盯着单车不舍得挪开,急得风筝连连跺脚她才喊着简宁等等她跟了上去。
  她带着风筝跑到花厅前,丁有田从东厢房走了出来,他看书看累了出来活动一下,段心嫣看到他连忙跑过去,“大姐夫,呀,大姐夫长得可真俊,但我不喜欢俊俏的男人。”
  她说着话看见简宁在花厅门前停了下来,又故意大声道:“对我长姐好点,看在你是我大姐夫的份上我还是喜欢你算了。”
  说完,她冲丁有田眨了下眼,笑嘻嘻地朝着简宁跑去。
  简宁白她眼,又瞪眼丁有田,随后抬脚进了花厅。
  丁有田没搞懂怎么个情况,平白被简宁飞了一眼刀,也不清楚段心嫣怎么突然跑来了?他本想跟去花厅看看,想想,又打消念头,她们姐妹间的事他想着还是少掺合,以免两头不落好,惹一身臊。
  “长姐,没想到你穿男装这么好看,真的,我没骗你,是真好看!我姐姐,我说的是和我同一个娘的姐姐,她也喜欢穿男装,也挺好看的。”
  段心嫣很是自来熟,她要想讨好一个人是舍得下嘴皮子功夫的,反正说一句好话是说,说无数句也是说,她才不在乎简宁是否给她好脸。
  “你来到底什么事?痛快点说,我还有事呢,可没空听你闲扯蛋!”简宁沉下脸道。
  “我娘逼着我嫁给雍王。我不想嫁他。”
  “这倒奇了,你居然不想嫁他?”简宁闻言很是意外,她还以为段心嫣很喜欢雍王,“你不想嫁他那天还跟他在那儿说得那么亲热,你哄鬼啊!”
  “长姐!”
  “叫大小姐!”
  “我不管,我就叫长姐,谁让你那天教训我来着?我现在就是不要嫁他,看着我挨打屁都不放一个,这样的男人我才不要嫁他!你要不管,我就去死!等爹爹回来你看爹爹知道了还认不认你?”
  “那我还真想知道,我谢谢你,你可以去死了,没人拦着你。”简宁说罢起身就要走,段心嫣忙一把拽住她,“哎哎你不能走,长姐,你真个不打算帮我呀?我是真不要嫁他,你就帮帮我嘛,看在我们同一个爹爹的份上,长姐,你帮帮我好不好嘛。”
  简宁没想到她会跟块牛皮糖一样的缠住自己,皱皱眉,她道:“我帮你有什么好处?我帮了你你又能帮我做什么?”
  “除了不让我去死,长姐叫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我还真没有什么需要你帮我做的,所以你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你要真不想嫁他,与其在这求我不如去求你娘。”
  “哎呀我娘在照顾我舅舅没空理我,还让我滚,说看见我就头疼!”
  “你舅舅?”简宁愣住了。 第476章 掳走阿蛮   “你有几个舅舅?”简宁下意识追问道。
  “我娘就一个兄弟,自然就只一个舅舅。”话出口,段心嫣醒悟到自己说错话了,母亲的兄弟才是她正儿八经的舅舅,怎么能当着简宁说只有一个舅舅呢?
  “长姐,我,我是指的姨娘那边就只一个舅舅。”她又补充道。
  “在这待着,我去去就来。”简宁瞪她眼,起身出来找丁有田,见他抱臂在给那几个少年公子当教练,讲解蹬单车的动作要领,她喊了他一声,朝一旁呶了下嘴。
  “何事?她跑来干啥?”丁有田走过来问道。
  “幸好她来了,她方才说漏嘴,回春堂的王掌柜只怕逃走了,现如今在闵侧妃那儿,你快去告诉霍锦成,他兴许还不知道这事。”
  丁有田掉头就走,王掌柜咬死不认小心宁走丢跟他姐弟有关,他们是打算把他暂关押在庄子上,等平南王回京再交给王爷处理的,不想却让他逃脱了。
  简宁转回花厅,看眼段心嫣道:“你真想好了,死活不嫁给雍王是吗?”
  “嗯嗯。”段心嫣连点几下头,“看着我挨打眉头都不皱的人,这样的人我嫁了他怎么跟他过到老?我不要嫁他。”
  “行,那就不嫁。明儿我会让母亲同你娘说,不让你嫁他。”
  “长姐!哇,你太好了。”段心嫣忘形下张臂就要去抱她,让简宁两眼一瞪,她呵呵笑笑,“那我去外面学踩木牛去。”
  说罢,她掉头就往外跑。
  “站住!”简宁喝住她,“外面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少年公子,你一个闺阁女儿家跟他们耍在一块,你不怕传出去对你名声有损你尽管去,我不拦你。”
  段心嫣视线在简宁身上打了个转,“那我明儿换了男装再来学,今儿我先回去了。”她对着简宁屈膝福了一礼,欢欢喜喜的领着风筝走了。
  过了个把时辰,丁有田同着霍锦成走了来,丁有田乘坐霍府马车去鼎字号找的霍锦成,两人又一块去了庄子上。看守王掌柜的是鼎字号的两个伙计,身手都不弱,却让人打伤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堵了嘴,绑在关押王掌柜的屋子里的两边床柱子上。
  要不是段心嫣那两人只怕活活饿死,庄子里其他人都只当他俩押着人回了京城呢。
  简宁道:“王府里除了李姨娘和段煜没有其他会拳脚的高手,我看多半是闵侧妃去找了雍王,只是她从哪知道的消息?”
  霍锦成道:“定是她找不到王掌柜去求了雍王,你们在京城除了平南王府也就是我这了,雍王只需稍想想便会想到我那庄子,那儿也不是什么隐蔽所在,只怨我大意了。”
  “再抓他并不难。”
  简宁只要闯去闵侧妃那儿,把人打晕直接扔进百草间里就能把他带出来,问题是带出来后关去哪儿这才是难题。百草间有时间限制,总不能一直扔百草间里,也不能送交官府,他们还没确凿证据能指控小心宁走失与他和闵侧妃有关。
  “难的是没地儿长时间的关押他。”简宁皱眉道。
  “我倒想起个好地儿,也不费事。”丁有田略一沉吟后道。
  “哦,哪儿?”
  “什么地儿?”
  简宁和霍锦成先后问道。
  丁有田微一笑,“娘子莫非忘了咱家的酒窖,抓回去让果果看着,每日让丁阳丁健送顿饭食饿不死他即可。”
  “让秋哥送回去吗?妙啊,好主意。”霍锦成忍不住抡拳在他肩上擂了拳,直到这会霍锦成还以为煽动秀才闹事是丁有田想出来的法子,如今对他是彻底服了气,想着不愧是南相的徒弟。
  他哪里想得到简宁有个武器库,更想不到她的武器库还能和马福全共享互通消息。
  他想不到的事丁有田却是知道的,而且他想的还不是劳动秋哥辛苦飞一趟,他对着简宁一笑简宁一下明白他的意思。
  从前她把铜钱放去武器库马福全能取去,灵泉水也是一样,那么把人打晕扔去武器库,那头马福全是不是也能直接把人给拎出去?
  这样到底能行吗?
  要是能行,那她和马福全岂不是可以瞬间到达对方所在地?
  理论上似乎确实可以,简宁借口去沏壶热茶来起身去了东厢房,随即给马福全发去信息。
  简宁:[马大哥,你们出发了吗?]
  叮一声响,马福全跟着回了信息,[一早已经出发了,什么事?]
  简宁:[已经在路上就算了,晚上等你们歇下来再说,刚丁有田提醒我了,让我突然想到,如果你那头进入武器库,然后我在这头进去,再把你从我这边带出来,你说,下一秒你是不是就到了我这儿?]
  马福全隔了几秒才回复:[理论是这样,要不晚上试试?]
  简宁:[行,晚上见。]
  结束对话,马福全觉着这事还真是玄妙,这样岂不是比乘坐飞机还快?
  他甩甩头,笑了笑。
  “爹爹,你笑啥?”马小麦把马小豆架在脖子上,两人不晓得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从出发到现在一路嬉戏追逐打闹着,没有片刻静下来的时候,他方才扭过头正好看到马福全在笑,因而问道。
  “来吧,儿子,爹爹驮着你,让你大哥歇会。”马福全赶上几步提起马小豆架到自己肩上,“爹爹看到你知道心疼弟弟,高兴,高兴可不就笑了。”
  马小麦拍拍自己挎的书包,“那等我姑爹中了状元,我把他写给我的字卖了,赚了钱我分爹爹一半,爹爹嘴会不会笑歪啊?”
  马福全腿一偏,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你小子书不好好念,倒生了这些歪心思,谁教你的?”
  “我二哥跟他说的,我听见了。”马小豆拍拍马福全头喊道,“我二哥还教大哥,说状元写的字谁买去谁家里也能出状元,是不是大哥,二哥是不这么跟你说的?”
  “嘿嘿,这字我留着也没用,又不能当饭吃,不如换了银子我在京城里买把宝刀更过瘾。”马小麦掉转过身子,一边往后退着走一边又问道,“爹爹,你说就我姑爹写的那字真有傻子愿意掏银子买吗?”
  “反正你爹爹我不会。”
  马小豆高喊道:“我也不会。”
  “我更不会。”马小麦说完,脚下踩着粒尖石子,腿一崴,晃了晃,差点跌倒,乐得马福全和马小豆哈哈笑,他自个也跟着傻笑。
  这头他父子三人乐不可支,那头阿蛮和二妞三妞在巷子里玩猜拳跨步游戏,这几天三人回来后都在巷子里玩这游戏,玩得兴高采烈。
  这款游戏规则,先是三人一起出手心手背,谁落单谁赢,可以往前跨一大步,剩下两人石头剪刀布,赢的也可以跨一大步。
  阿蛮比她俩高,步子跨得大,她又比她俩更会玩这游戏,渐渐和她俩拉开了距离。
  这时,一辆马车从巷尾那头跑了过来,跟着她们的丫鬟只当是来订制单车的,也没过多注意,阿蛮正面向马车跑来方向冲二妞三妞高喊道:“来,手心手背,一、二……”
  她三还没喊出口,马车到了她跟前,只听她“唔”了一声,马车过后她人就没了影,那辆马车也突然加速往巷子口狂奔而去。 第477章 泥牛入海   三妞离阿蛮所站位置要比二妞近,也是最快反应过来的,她大喊声“阿蛮姐姐”朝前追去。虽然她跟着简宁一直在习武,但毕竟是个四岁的小娃儿,她那两条小短腿哪里追得上加速的马车?
  马车狂奔到巷子口时,前面打霍府大门那边拐过来五六个肩上挂着羊皮褡裢,腰上别着水袋身着月国服饰的人,其中一干瘦的老者头上还斜扣个船型的玄色帽子,走在他边上的正是裴汐沅打发回月国报信的那汉子。
  “阿蛮姐姐!有拐子,抓拐子啊......”
  那汉子陡然看到一辆马车狂奔而来,后面追着的小女娃好似有几分眼熟,他本能的有个想拦住马车的动作,却被那老者拽了下,“宴国人的事少管。”
  他身子一顿,马车已蹿出巷子往右边街道上跑去,东城区住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来往马车也较多,三妞追到巷子口发觉不对,二话不说掉头喊着娘又往回跑。
  二妞在三妞抬足追上去时她又去追三妞,看到三妞掉头往回跑,她愣下,跟着也往回跑,边跑边叫:“娘,了不得了,阿蛮姐姐被抓走了!”
  跟着她们的丫鬟如梦初醒般,跟着大喊起来,“了不得了,大爷!大爷......”
  简宁和丁有田坐在灶屋廊下择菜,隐隐听着外面动静不对,简宁起身边择菜边引颈朝外张望,心里正嘀咕是不是二妞三妞又干架了?就瞧见跟着阿蛮的丫鬟满面惊惶跌跌撞撞跑来,她忙从廊上下来迎上几步,“是不我那俩娃又打架了?”
  丫鬟摇头哭着朝月洞门那边跑过去了。
  “娘!”二妞跟着跑了来,“不好了,阿蛮姐姐,她,她被坏人掳走了!”
  “什么?”简宁手中豆荚一抛,刚跑两步跟着又听到三妞在大喊,三妞人没到声音先到了,“娘,马车!马车上的拐子把阿蛮姐姐抓走了!”
  “娘子!”丁有田一急之下踢翻了装着豆荚的篮子,他追着简宁喊:“先去找秋哥,这会追出去马车早跑远了!”
  一通人仰马翻,整个霍府乱成一锅粥,十来个小厮抄起家伙跟在霍锦成身后朝府门外跑去,丫鬟婆子满院乱蹿,财伯也急得团团转,蓦地,他身子晃了几晃,跟着又张大嘴朝半空中看去。
  半空中,一庞然大物驮着简宁瞬间飞出了霍府,这一幕,不仅惊呆了霍府里的人,京城里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也惊呆了,好些人还当场跪了下来,以至很多年后还有人提起,安宁郡主御蛇飞行带给他们心灵上的震撼!
  阿蛮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向温顺的秋哥嗅不到她的气息,狂躁得在空中不停甩着尾巴嘶嘶哀鸣,太子闻讯后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佯称有刺客混入东宫欲行刺自己,趁机掏出令牌交由卫东,让他以抓刺客为名带着侍卫出宫把守住了四个城门口。
  当晚简宁也放出了三架无人机,在城里城外四下搜索,却均探测不到阿蛮半点气味。
  入夜,平南王府外,人头攒动,霍锦成带着东宫侍卫和太傅府里还有自个府里的家丁,人手一只火把将平南王府团团围住。随后简宁带着秋哥上前打门,以有人瞧见刺客混入了平南王府担心危害到王妃为由,欲带人闯入王府搜查王掌柜和阿蛮的下落。
  闵侧妃初时下令不让门房开门,是李侧妃扶来王妃,段煜奉王妃之命亲自上前开的门。
  简宁在外听到王妃的声音,因怕秋哥惊吓到王妃,简宁拍拍它右侧头,做了个原地待命的手势,才抬脚入内。
  “娘,你还好吗?没惊吓到你吧?”
  王妃看去眼神有些迷茫,她抓了简宁的手,“你叫我娘,你是......”
  “娘,我是心宁,段心宁啊!听说有刺客混入了王府,正好霍统领带着侍卫在满城搜捕刺客,女儿就把他们领来了。”
  “姐姐,既是有刺客,不如让他们四处查看下,也好让小姐放心,免得小姐担心你的安危回去也睡不踏实,你说好不好?”
  李侧妃已听府内下人提起,霍府里的小姐被人掳走了,见简宁深夜带人前来虽不明白是为什么,但她知道简宁不会害王妃,不会害他们大家,是以积极出言配合她。
  闵侧妃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简宁瞥她眼,对着李侧妃道:“请姨娘暂送我母亲回殿里歇着,我一会就过去。”
  李侧妃点头,“姐姐,我们走吧。”
  王妃一步三回头,不时朝简宁看着,待李侧妃扶着她转过回廊后,简宁才出去叫了秋哥进来。
  整座王府里里外外搜了个遍,没看到王掌柜和阿蛮,虽然在简宁意料中,心下仍不免失落。她看眼满脸阴霾的霍锦成,悄声道:“咱们再去雍王府,你也别太着急了,阿蛮那孩子挺机灵的,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
  霍锦成冲身侧的侍卫队长摆摆手,示意撤出平南王府。
  “你不去看下王妃吗?”看简宁领着秋哥欲往外走,他皱眉问道。
  “找阿蛮要紧,明儿我再过来这边。”
  雍王府外灯火通明,府兵家奴分两边站列着,雍王好整以暇地坐在府门口,身边还摆着茶具,他悠闲品着茶,摆明了一副不让进的架式。
  简宁和霍锦成他们赶到时,以同样的理由要入内搜查,雍王扫眼霍锦成和简宁,“本王的安危不劳你们挂心,哪来的回哪去吧。”
  他话落,街道上响起一串急促的马蹄声,须臾便有一队宫中侍卫赶了来,当先一人一路高喝道:“传圣上口谕!传圣上口谕....”
  待到了近前,那侍卫跃下马背,向雍王传达了皇上的口谕,皇上下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东宫侍卫入内搜查刺客,之所以皇上会有这道口喻传下来,是因皇后娘娘和太傅心系太子安危都去跪求了皇上,恳请皇上下令全城挨家挨户搜捕刺客。 第478章 兵分三路   带队前来传皇上口谕的是御前侍卫,雍王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圣意,只得让出道来。简宁带着秋哥正要率先入内,两个身着府兵衣饰的壮汉上前拦住了去路。
  这两人一身的江湖匪气,分明是雍王府养的江湖客,霍锦成手一摆,几个东宫侍卫一手执刀一手举着火把呼啦涌上前来,立于简宁和秋哥身侧,虎视眈眈地瞪着那两个壮汉。
  两个壮汉也刷的亮出了兵器,双方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雍王面上拢了薄怒,视线扫过简宁看向秋哥,下巴一抬:“本王府内岂容孽畜出没!”
  他话落,前来宣读皇上口谕的御前侍卫大喝道:“传皇上口谕,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挠霍统领率众搜寻刺客,敢问雍王是要抗旨么?”
  雍王面色一凛,当即单膝跪地,抱拳口称不敢,同时斜目瞟向秋哥。
  这要搁在以往,秋哥对雍王还有几分畏惧,从前风清子带着它住在雍王府时,因它惊吓到雍王妃(已故)险些命丧于雍王剑下。
  眼下阿蛮失踪,焦躁不安下它哪晓得害怕,见简宁给它丢了个眼色,立时便一蛇当先自大门游蹿了进去。
  简宁先时因着雍王阻挠心里多少还存了线希望,结果一番搜寻下来同样无果,她和霍锦成带着人返回霍府后,丁有田和卫东带人也回来了。
  霍锦成让小施画了王掌柜的画像,丁有田和卫东拿着画像问遍了傍晚值守四大城门的守卫,都说没见此人出过城。
  “有没有这种可能,根本不是他掳走了阿蛮?”丁有田沉吟会,忽道。
  卫东道:“天子脚下,纵有人拐子,也断没有敢光天化日下掳走官家小姐的胆子。只能是寻仇,若不是他,锦成你不妨好好想想,近日可还曾得罪过其他什么人?”
  霍锦成还未出声,简宁喊道:“莫非是她?”
  对上她视线,霍锦成牙缝里挤出两字:“贱妇!”
  依旧是兵分两路,简宁带着秋哥同霍锦成率着东宫侍卫们赶去了城西猫耳朵巷,丁有田和卫东这边等小施从宫里赶来画好芸娘画像,拿上又去城门挨个问值守的守卫去了。
  简宁他们这边依然一无所获,丁有田和卫东那边则在北门问到了,傍晚时分,芸娘带着一中年仆妇出了城,马车内并没看到什么孩子。丁有田又仔细问了赶车的马夫和中年仆妇的面貌特征,确认中年仆妇多半是王掌柜无疑。
  丁有田打发人骑快马赶去城西通知了简宁他们,待简宁他们赶来两拨人合兵一处后,简宁道:“那王掌柜想必精通药理,会制些独门秘丸,要么隐匿要么混淆了阿蛮身上的气味,以至无法追踪。但只要知道打哪个门出的城,咱们连夜去追赶,我和我相公带着秋哥一队,锦成你和卫大叔各带一队,咱们分三路去追赶如何?”
  霍锦成点头,他快速指了三条道,又告知他们三人,“蛮儿自幼我便教过她,你们沿途留神看着点,她若清醒手脚能动,定会想法子抛下身上物件或留下标记。凡看到圆圈中间有把叉的必是蛮儿留下的,若发现了就燃放信号,我们再会合,可都记下了?”
  说罢,他拿了几个烟花燃放弹给简宁和丁有田,“事不宜迟,咱们快追吧。”
  简宁和丁有田只带着秋哥,没让侍卫跟着,人多反而目标大,霍锦成和卫东也只各带了四名侍卫,其余都打发先行回宫向太子复命去了。
  秋哥是能听懂人言的,简宁看它已急不可耐甩着尾巴示意他俩快点爬上来,想要驮着他俩快速飞去前面,便嘱咐它先别急着飞,先在他们追踪的这条道上仔细看看,有没有阿蛮留下的标记或物件儿。
  简宁话落,它已蜿蜒游蹿在沙石草地路上,不停四下张望着。
  “娘子,换你那节能灯吧,那玩意比火把亮。”
  简宁应声好,刚把手上火把递到他手上,叮的一声,马福全发来信息。
  [阿蛮还没找到吗?]
  [没有,但有了方向,是被霍锦成赶走的姨娘和王掌柜联手掳走了,傍晚时就打北门出了城,我们正兵分三路在追赶。我和丁有田带着秋哥一路,你还没睡吗?]
  [多个人多分力量,试试看能不能把我拽过去。]
  [好,我马上进去武器库。]
  简宁把白天和马福全商量的事跟丁有田说了下,“我进去试试,看能不能把马大哥拉过来。”
  丁有田挑眉,“隔着千里远,把个大活人拉过来,实实难以置信。”
  “试试看吧,不试怎么知道。”
  简宁话落,人没了影。
  她进到武器库:[马大哥,你进来没?]
  [我进来了,没看到你。]
  [我也没看到你,这样,你随便拿个东西放到第一排武器架上。]
  眨个眼的功夫简宁就看到面前武器架上多了一个荷包,再看屏幕,[大妞给阿蛮做了个荷包,看到没?]
  简宁鼻子一酸,阿蛮叫了她这么久的娘,她是打心眼里喜欢那孩子,也很想阿蛮将来能和大宝成一对。她心里一直揪着心不敢说,害怕阿蛮落到王掌柜手里会和秀姑一样失去记忆,那王掌柜只怕有些邪门术在身上,能把人的三魂五魄给驱散。
  [怎么没动静,到底看到没?]
  [看到了。]
  [那就是只能传物,快点去找人吧,有消息了及时告诉我一声,那丫头机灵别太担心了。]
  [嗯,你早点休息,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简宁拿过荷包,原本她是想让大妞来京城的,待王妃病情好转稳定了,看到像极段心宁童年版的大妞心理上能得到更多安慰。她和丁有田商量这事的时候,丁有田的意思让她问大妞,她愿来则来,不愿来也随她。
  大妞对读书和医学都感兴趣,她和巧凤相互学习,巧凤教她认草药及不同草药的功效,她教巧凤自己每天新学的字,她有些犹豫,简宁让她遵从自己的心。
  最后她选择不来,在家和巧凤做伴。
  简宁拿了两盏节能灯出来,丁有田没看到马福全,接过她手里灯时问了句,“怎的,人过不来吧?”
  “相公!”
  “嗯?”
  “我好害怕。”
  简宁一下破防,扑进他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第479章 发现线索   看到简宁哭,丁有田心里似被针扎了一下,他还是头回看到这么脆弱无助的简宁,心头更为疼惜。
  其实秀姑和简宁一样都是性格坚韧的人,只是简宁从不隐忍,她更具攻击性,讲究以牙还牙;秀姑却极能隐忍,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默默忍受。
  丁有田看秀姑哭的时候也不多,秀姑流泪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他受委屈挨了打,二是几个娃儿病了饿了。
  秀姑和人拼命也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们的娃儿。
  自七岁多到他们家秀姑可以说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丁有田心里有着和简宁一样的担忧,担心阿蛮落到王掌柜手里会重蹈秀姑的覆辙,他一直没敢说出来怕简宁担心,因他看得出简宁待阿蛮也跟待他们的三个女儿是一样的。
  看到简宁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听到她说好害怕他就知道,简宁和他想到了一块。他拥着简宁,让她缓了缓,才轻拍着她后背在她耳畔轻声道:“好了,咱们快去找蛮儿,早一点找到,兴许她能少受一点罪。”
  简宁身子一震,忙推开他,“快走。”她边走边擦干了泪,从丁有田手里拿过一盏灯提起往前照了照,见秋哥已游蹿到几公里外,它用身子进行着地毯式搜索,跟在它后面搜索纯属浪费时间,简宁牵了丁有田的手,“跟我来。”
  她拉着丁有田进了百草间,用意念操纵着百草间前行,当她拉着丁有田出来时已落在秋哥前面,她往前指了指,“秋哥,你飞去前面,从前面找,这一片我们来找。”
  分段找能提高效率,也能节省时间。
  秋哥依言飞去了前面,简宁和丁有田一左一右沿路留心查找着,重点查看有车轱辘印的道路两旁。等能瞧见秋哥影子,路旁草丛也有被秋哥碾压过的痕迹时,简宁拉着丁有田又进了百草间,再出来依旧是落在秋哥前面。
  如此几次后,当她再次拉着丁有田落在秋哥前面,秋哥又飞去他们前面后,她和丁有田刚低头查找一会,忽听远处传来响声,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燃起了信号弹,看方位是霍锦成那边。
  秋哥看到后也飞了回来,驮上他俩朝着霍锦成那条道飞去了。
  “快看,这个是不是蛮儿的?”霍锦成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他递上一个小人偶,简宁接过就着他手上火把一看,“是!这是姝儿去年收到蛮儿寄来的礼物后让我教她做的,这些针脚都是姝儿自己缝的,是蛮儿的,是的,没错,没错儿!”
  简宁差点喜极而泣,阿蛮能偷偷留下线索说明目前她人还是清醒的,“我就说了蛮儿机灵,她果真没让我失望,太好了,你在这等卫叔,我和我相公先追上去,这人偶我先拿着。”
  有了线索简宁精神大振,她和丁有田又乘坐秋哥顺着道路往前飞去,她再次放飞三架无人机,并告诉马福全有了线索和追踪方向。
  她这里信息还没发出去,马福全的信息先到了。
  [小丫头有消息了?]
  [是,我正要告诉你,你怎么还没睡?]
  [都是做父母的,我这又添了个儿子,孩子丢了,揪心啊!]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争取早点找到她,你快休息吧,找到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你们也要注意身体。]
  结束对话,简宁问丁有田,“要不你进去里面先睡一觉,我带着秋哥去追,你每天读书很伤脑的,去睡一下吧。”
  “不用,我不困。”丁有田紧紧搂着她,“等找到蛮儿再回去补一觉便是,他们应该不会急于停下来休息,咱们只管往前追,我估摸着他们住店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怕会在路边稍事歇息,尽早追上去阿蛮受伤害的可能性就减少几分。”
  “再一个,便是他们不乏马也会乏,沿路多注意有溪水的地方,我看左边你看右边。”
  简宁用后脑勺在他前额蹭了蹭,“好,听你的。”
  秋哥初时听到阿蛮的消息很是兴奋,可飞行一阵它丝毫嗅不到阿蛮一点气味,渐渐又焦躁起来,尾巴不停甩来甩去,简宁在它背上抚抚,大声道:“别急,蛮儿不会有事的,你飞稳当点,别一会她没事你把我俩给颠下去摔个半死。”
  在她安抚下,秋哥才慢慢平复下来。
  简宁又召回无人机,改气味搜索为人和马车,才又放飞无人机。
  约摸半个时辰后,其中一架无人机发出警报,简宁点开全息感应画面,放大后看见在山涧溪水边有一辆马车,她把画面放到最大,仍只看到马车,静静停在那儿。
  “秋哥。”简宁拍拍秋哥,它头扭了过来,简宁指指左前方,“往那边飞,快些。”
  秋哥蛇尾一甩,急速朝前飞去,快到时简宁又拍拍它,示意它降落,“你去那边等蛮儿的爹爹和卫叔他们,一会领他们过来,我俩先悄悄摸过去看看。”
  待秋哥飞走后,简宁又放大全息感应面画,再次确认好位置后她召回无人机,拉着丁有田进了百草间,她在武器库拿了两把枪,一把给了丁有田。接着又去医药库拿了口罩,也扔了只给他。
  “一会出去后,你原地待着别动,掩护我,我摸上去看看,他们有可能在马车里歇息。口罩现在就戴上,那王掌柜邪得很,要有情况看到烟雾啥的尽量屏住呼吸,保护好自己,懂吗?”
  “别担心我,你自己小心,你忘了我师父教了我奇门遁甲术,如今比从前又精进了不少。你自己千万当心,要有事不必挂着我,我能护得自己周全,别为顾着我到时把两人都搭进去。”
  “好,你也一样,要有意外情况,能走脱一个是一个。咱们还有后援力量,抽身了赶紧去通知霍锦成和卫叔他们。”
  “走吧。”
  简宁戴上口罩,拉着他出来,两人已到了山涧溪水边。她四下看看,朝右后方指指,示意丁有田隐在那,又指指枪的保险,提醒他别忘了开保险。
  见丁有田准备就绪,她握着枪屏息朝着那辆马车摸了过去。 第480章 偏离计划   夜风习习。
  虫鸣寂寂。
  溪水潺潺掩盖了简宁细碎的脚步声,她猫着腰往前走了几步,又定住,扭头去看丁有田。今晚月色尚可,他隐蔽之处是简宁看好的,逆了光,看去和他身后林立的怪石树木很好的融入一体。
  简宁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夫妻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常磨着简宁给他讲些她从前在特警队的事,故他懂这个手势,也扬臂回了个同样的手势。
  意思让简宁放心。
  简宁扭过头继续朝着马车摸去,虽然无人机没探测出车内有生命体,可见识过风清子的邪术,她还是觉着小心谨慎为妙。
  离马车还有两步之遥时,简宁已基本确定是辆空车,她刚直起腰,蓦地,一黑影自车头那边蹿出,两束激光先后命中目标。
  “吱吱”两声,风吹过,空气中弥漫有焦糊味。
  虚惊一场,大概是只山老鼠。
  简宁打了个手势,示意丁有田暂别动,她自己也静候片刻,这才拿出节能灯和手套,她戴上手套拉开车帘,确定没危险才又对着丁有田晃了几下灯。
  丁有田过来后简宁让他拿着灯,自己仔细检查了一下车厢,右侧座板下是口木箱子,丁有田拿着灯凑近照了照,箱板上有个里面画了叉的圆圈,显见是阿蛮用手指甲留下的。
  简宁怔怔看着阿蛮留下的印记,猛掉过头看向丁有田,“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把蛮儿给害了?才会把车扔在这?”
  “快在附近找找。”
  她说着就要下车,丁有田忙拽住她胳膊,“娘子,别自己吓自己,不会的,他们若想弄死阿蛮来报复锦成,直接马车撞死她就好了,何苦还要掳走她?再者,出了城弄死她扔路边也行,那样岂不省事?锦成追出城看到了,他们报复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又何苦跑到这山涧来抛尸?”
  “他们要把蛮儿害了抛到这地方,一时半会若无人发现,又或者让野兽闻着味啃食了,最后连个尸骨都没有锦成也无从知晓蛮儿是死是活,那他们的报复还有何意义?”
  “你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听他这么一分析,简宁冷静下来,心也暂时放下了。
  “那姓王别落我手上,若落我手上我定抽他筋剥他皮剜出他的心来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杂碎变的!不得好死的狗东西!”
  丁有田捏捏她肩膀,又在她肩上拍了拍,“放心,他们带着蛮儿弃车步行,芸娘又是个后宅妇人,料想应该走不远,我们在这里等下霍锦成他们,等他们来了再做计较。”
  简宁扬目四下看了看,随后放飞一架无人机,又改为气味搜索,任何药物都是有时效的,她还不信那姓王的能一直掩盖住阿蛮身上的气味。放大全息画面她和丁有田看着地图,分析着他们可能去往的地方。
  “辰阳镇,仙人湾......这真是奇了,你这玩意从你以前那个地方带来的,怎会有这边大大小小的地名?”丁有田偏头盯着她手上的控制面板,摇摇头,“不可思议,是如何把这些地名都装进小匣子里的?”
  简宁抬头望向夜空,“自然界的神秘力量谁能说得清,或许某个结点连结着我从前所在的那片时空,有磁场感应或者别的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不然我和武队怎么会莫名来到这儿。”
  “不管了。”简宁收回视线,指指全息画面上密密麻麻的地名,“你分析一下,如果步行,他们最可能会走哪条道,会带着蛮儿去哪儿?”
  “这可说不好,不过......”丁有田打住话,四下看看,又打量下马车,“加上赶车的再算上蛮儿,他们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同乘一匹马是不可能的。换做我,既弃马车不要,何不索性烧毁马车,留辆马车在这的目的是什么?”
  他目光烔烔看向简宁。
  “想迷惑诱导我们往错误的方向追踪?”
  简宁顿会,凝神想想,忽道:“你的意思他们有可能往回走了?”
  丁有田笑笑,“换做是我,会这般做。一旦我们朝着北边继续追踪,他们往回走了就不必那么赶,可以消消停停走走歇歇,又或者绕去东南西边都有可能。”
  他还真没想错,芸娘掳走阿蛮本就为着敲霍锦成一笔银子,然后撕票以此报复霍锦成出口心头恶气。按她的意思,是要连二妞三妞一并掳走的,但王掌柜是奉命行事,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阿蛮。
  王掌柜是个恋姐癖,他这辈子就为他姐姐活着,对闵侧妃唯命是从。那日闵侧妃以为芸娘手里真握有她姐弟害了心宁的证据,加之也迫切想要知道王掌柜的下落,遂和芸娘达成合作。
  为救王掌柜她去求助她的准女婿雍王,并许以重金。
  雍王是何等人?那是有着夺嫡之心的人,区区一点财帛如何能打动他?起先他并不想招惹这麻烦,何况霍锦成无异于太子嘴里一颗尖利的獠牙,搞不好反受其累。
  他以消息准不准成为由婉拒了闵侧妃,还劝她勿轻信人言,以免引火烧身。
  为让他相信息准确性,从而出手相助,闵侧妃说出了芸娘,并说了芸娘之所以透露给她消息,是为从她弟手里弄到迷药掳走阿蛮她们几个,以此敲诈报复霍锦成和简宁。
  雍王这才来了兴趣,霍锦成膝下只有一女,掳走阿蛮将其控制在自己手里,让霍锦成余生奔波在寻女的路上,等于敲掉了太子嘴里的獠牙,这是他喜闻乐见的。且日后就算事情败露,也尽可把一切推到芸娘身上。
  而平南王是雍王要拉拢争取的人,连同简宁和丁有田他都想争取过来为己所用,二妞三妞因此逃过一劫,掳过阿蛮及逃走路线皆由雍王手下谋士一手策划,否则他们也不会第一时间顺利逃出城去。
  从逃出城,再到丢弃马车,又步行捡偏僻小路绕道往回走,已完全偏离芸娘和梅香一块制定的计划。加上她这几日总在步行,走得一会两个脚板就钻心疼,不由渐不耐烦喋喋抱怨发起牢骚来。 第481章 心生悔意   “真个烦死了,好好儿的放着马车丢了不要,多可惜啊?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好东西不是?再说这黑咕隆咚的看也看不清,早说要往回走先时就该让我下车,我在路边猫着歇一觉等着你们岂不是一样?”
  “我一个妇道人家可经不住你们这样来回折腾,索性就此撂开手,各走各的罢。”芸娘说着紧走几步,伸手拽扯住阿蛮一只脚,就欲从马背上扯下已经入睡的阿蛮。
  只听“扑嗵”一声,带着阿蛮骑坐在马背上的马夫,一脚将芸娘踹倒在地,踹得她“哎哟”直叫唤。
  “消停些吧你,要不怕吃苦头你只管接着闹便是。”王掌柜扯起她道,“快些走,少啰嗦,你当我他娘的愿意大半夜陪你在外转悠呢?还不是你这婆娘自个招惹的这麻烦事,老子还没抱怨你倒抱怨上了,真他娘的晦气!”
  芸娘刚要说啥,那马夫转头瞪了她一眼,“再他娘的多嘴多舌老子活劈了你!”
  这马夫是雍王招揽的江湖客,芸娘一直以为是王府里的下人,这会子忽醒悟过来不对,哪有下人带着阿蛮乘马,王掌柜和她一样却只能跟在马屁股后步行的道理?
  她暗叫苦不迭,肠子都快悔青了,她明明同闵侧妃说得好好的,救出王掌柜她拿到迷药自个掳走阿蛮她们就好。
  也怨她自己,去拿迷药时不知怎的就信了闵侧妃的话,她道凭她自己一人的力量,便是掳走人没等银子到手只怕就被霍锦成给抓住。不如他们送佛送到西,帮着她把人掳走待过了风头她再去找霍锦成索要赎金更稳妥。
  她怎的就应承下了?
  芸娘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可事已至此她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权且忍了吧。
  “姨娘,我饿了,我要吃饭,我还想喝水。”阿蛮忽喊叫起来。
  马背上那汉子笑道:“你这女娃子,你姨娘都要拿了你向你爹讨银子呢,你还叫得怪亲热的。”
  “我喜欢姨娘,不喜欢我爹爹,我爹爹有的是银子,给姨娘些打什么紧?姨娘,我饿了。”阿蛮两手拍打着马腹蹬着两腿继续叫喊道。
  芸娘听她说喜欢自己,眼泪一下都快掉下来了,小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然一时不能接受自己害死了她亲娘,可落到这步田地小姐心里还想着要依赖她,还愿意信任她叫她一声姨娘,这令芸娘极为感动,也略有些儿后悔了。
  “小姐......”芸娘情不自禁往前戗了几步,别说阿蛮饿,她也饿啊。
  “姨娘!放我下来,我要和姨娘一起。”
  “这女娃子怕不是个傻的,可是你姨娘让我们抓了你来,你还只管叫她做什么?”
  阿蛮头偏向那汉子,“我就要姨娘,姨娘最疼我了,我饿了姨娘,姨娘!”
  “再吵吵老子一掌劈晕你!给老子消停点。”
  “老子叔叔,我不吵吵了,放我下来和姨娘一起好不好?我不会跑的,我小孩子跑不动,我不跑,我听你们话。”
  江湖客让阿蛮这声老子叔叔给整不会了,他估摸着这女娃子脑子多半不灵光,料想她一个女娃子跑也跑不远,她愿走路让她走去好了。
  “滚去你姨娘那。”他抓起阿蛮朝马屁股后头的芸娘抛去。
  “小姐!”芸娘下意识地扑上前去接阿蛮,结果两人一起滚倒在地,阿蛮趁机扯下头上小娟花扔在草地上。
  这朵小绢花是二妞的,早上简宁送她们去太傅府时她和二妞在马车上换的,她的发珠换给了二妞,娘要看到这朵绢花定认得出是二妞的。
  阿蛮相信简宁和她爹爹都会来救她,马背上那人好像很厉害,阿蛮就是被他抓上车的,而且他趴在地上就能听到好远的地方有没有声音,阿蛮听二妞三妞说过,武功高的人耳朵都尖,一点细微的声音都听得见,所以在她被芸娘拽那一下拽醒后一直没敢妄动。
  “姨娘,你有没有摔疼啊?”阿蛮爬起后立刻问芸娘,还帮她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
  “姨娘......我没事,你要不要紧?”芸娘也替她拍打了下身上,牵上她道:“我们走吧,一会到了歇息的地方再找吃的,先忍忍,啊?”
  “嗯,我听姨娘的。可是我们去哪里歇息?”阿蛮四下看看,“这好像是在城外,我们到哪里了?”
  “别瞎打听。”王掌柜侧目冲她喝道。
  阿蛮“哼”了声,她讨厌这个王掌柜,她被马背上那家伙甩上车后,王掌柜拿个帕子往她嘴上一捂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就在一个翻不了身的木箱子里,她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在箱子里刻图案,也不知刻上没有,里面黑黑的她也看不清。后来这王掌柜又用帕子捂她嘴,她再醒来就到这了。
  这儿是哪阿蛮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在京城里,她偷偷瞟眼芸娘,从前她不明白,她爹爹为何老担心她有朝一日会被坏人掳走,总教她如何应付。现在她有点明白了,看来她爹爹早知道芸娘不好,可是不好为什么不早点把芸娘赶走呢?
  阿蛮想不明白,但凭感觉,她觉着三个坏人里芸娘对自己要好一点,那就让她对自己再好一点,对那两个坏人再恨一点,这样也许她就有机会能自己逃脱。
  “姨娘。”阿蛮晃晃芸娘牵着她的手,另只手朝马上那人指了指,“为何他骑马我们走路?我爷以前不喜欢我,可是如果只有一匹马,他肯定会让姨娘带我骑马他自己走路的,我爷是不是比他好?”
  芸娘此时又饿又乏,想到自己从前在太傅府跟着老夫人时哪受过这般苦,心里越发有些后悔。她暗打定主意,等风头过了,他们把阿蛮给了自己,到时她问霍锦成索要了银子就放走阿蛮,她不要她命了。
  冲着阿蛮不记恨她,还愿意叫她一声姨娘跟她亲近,她也不能再害了她的命!
  此时,芸娘还抱着美好幻想,打量王掌柜和那人是为帮她躲避霍锦成的追捕,才没离去呢。
  他们一行人再走得一会,阿蛮忽发现脚边草地东倒西歪,那形状看着很是眼熟,像极了从前秋哥在她娘屋门前草坡上用蛇身碾过的样子。
  阿蛮心怦怦跳起来,秋哥来了,她娘和爹爹应该就在附近了吧? 第482章 完美错过   骑在马背上的汉子也发觉这片草地不对劲,他放眼看去,影影绰绰看到前方大片草地都是如此,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碾压过。
  为稳妥起见,他手臂一抬,示意停止前行。芸娘立刻抱起阿蛮蹲下,阿蛮极为配合,还伸手搂住芸娘脖子,一旁的王掌柜看在眼里,眼角抽了抽,这一幕触动了他心中一桩尘封多年的旧事。
  他蹲在芸娘边上,眼睛盯着阿蛮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小心宁的脸庞,那时候的心宁一如眼前的阿蛮,在知道他骗了她后仍一口一个安舅舅的叫着他。
  要不是为着自己两个外甥女,他还真不忍心将她交给风道士拿去炼制丹药,在得知段心宁仍活着时他还半信半疑,明明被风道士拿去炼制丹药的人,怎会跑去乡下还嫁人生子成了神医?
  王掌柜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段心宁当年是如何从风道士手中逃脱,又如何流落到千里之外的丁贤村的?
  那汉子是个有经验的江湖客,他下马四下里仔细勘察过一遍后,虽不知草地是被何物碾压过,但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他有些古怪,不对劲,他果断舍弃了雍王原定向西行的路线。让芸娘带着阿蛮坐在马上,随后割下一片袍摆撕作两半缠在鞋子上,命王掌柜照做,再让他牵着马前行,他在后面用树枝消除马蹄印,绕行大半圈后又由西向北折返回了北边。
  简宁他们则由北向西,一个在山前,一个在山后,两下里完美错过。
  但好在秋哥的嗅觉异常发达,夜风吹散了王掌柜特制的香料味,二妞的气味便显露出来,它找到了阿蛮扔下的娟花。
  “这是佳佳的,早上蛮儿和她在马车里换的。”简宁从它嘴里拿下娟花递给了霍锦成。
  “这儿还有堆马粪,虽然凉了,可并未干透,还是软的,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卫东在前面发现一堆马粪,他边拿帕子揩着手指边道。
  “看来丁兄说的没错,他们果真往回走了,沿着马蹄印追。”霍锦成举着火把大步往前走去,想着一个时辰前阿蛮来过这儿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走得大步生风。
  秋哥蹿得比他还要快,直接飞起来,待他们追到简宁先前和丁有田走的那条道上时,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两人心下均想着,早知如此他俩不会守在这多好,没准还撞上了。
  “咦,马蹄印怎的没了?”卫东低呼一声。
  几人手持火把四下里照了一圈,都没瞧见有马蹄印,“总不能平白消失了,没马蹄印也就罢了,怎的脚印也看不到一星半点了?”
  这一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卫东皱皱眉头,“难道上天入地了不成?”
  简宁见丁有田捏着下巴眼睛盯着草地在看,她顺着他视线瞅瞅那些被秋哥碾压过的草,忽醒悟,“他们走到这发现不对劲,所以消除了痕迹?”
  丁有田点点头,“只怕多半是这样。”
  “丁兄,烦你快想想,他们会带着蛮儿往哪边去了?”霍锦成催问道。
  “回京城是不可能的,天也快放亮了,个把时辰没了马车他们走不远,这样,咱们依旧分做三路,我和娘子往北,锦成你带人往西边追,看见有村子了停下找找,卫叔带人往南走,咱们分头追吧。”
  他话音刚落,秋哥腾空而起,见状,几人赶紧跟在秋哥后面往前跑去,卫东跟只大鸟一样,几蹿几蹿同着秋哥很快没了影。
  那几个东宫侍卫都是有点子武功在身上的,几人当中只丁有田全无半点武功底子,跑得一会便开始喘粗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别跑了,你在这歇会,回头我让秋哥过来接你,我先去了。”简宁说着足尖一点,腾身往前跃去。
  丁有田也不逞强,大半宿没睡,他是真累坏了。
  “找到个荷包,锦成,快看看是不是蛮儿的。”卫东跟着秋哥发现了阿蛮扔下的荷包,经霍锦成确认,不是阿蛮的倒像是芸娘的。
  “好个贱妇!”霍锦成恨恨摔了荷包,想到芸娘不由恨得牙根痒,他念在她十七八岁跟了自己,好歹也是自己的一个女人,好心饶了她一命,不想她却恩将仇报,此刻他活劈了她的心都有。
  简宁捡起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有几文铜钱,是梅香之前借给芸娘的。后闵侧妃给了她银子,这剩下的几文钱便一直静静躺在荷包里没再用。简宁见荷包是锦缎做的,看上去还很干净,又是秋哥找到的,应该是芸娘的没跑。
  她让秋哥回去接丁有田,秋哥因嗅到了铜钱上还有股子似曾熟悉的味道,吐了吐信子,一时还不肯走。
  “怎么了,我让它去接我相公,它竟盯着这荷包不肯走,莫非这荷包还有什么古怪不成?”简宁说着把荷包又抛给霍锦成,“你再仔细瞧瞧。”
  霍锦成有些嫌恶,不愿再沾芸娘之物,欲将荷包再次扔掉,心里又忽一动,他探指入内捏出枚铜钱,忆起芸娘那日说住进了黑店,随身首饰和换的一点银两都让人摸了去,那这荷包里的铜钱哪来的?
  她勾结上闵侧妃姐弟,若是他们给的总不至给几文钱吧?再不济也是一点碎银子,他看向简宁,“她没回过娘家,住了晚黑店,身上首饰换的银两都被人摸去了,你说这几文钱会是谁给她的?”
  简宁闻言愣了下,随后看向秋哥,“莫非你知道?”
  秋哥昂起一侧头,看着简宁,铜钱上有它熟悉的气味,可它不知道是谁,所以拿不准自己到底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算了。”简宁看它一副呆萌的样子,阿蛮不在,她又不能和秋哥沟通,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阿蛮,“你先去接我相公,快去。”
  简宁挥了挥手,秋哥这才去了。
  “噢,我知道了。”秋哥刚走,简宁忽想起梅香,“这些铜钱多半是梅香给她的,梅香就住在我们对面,她叔叔裴汐沅租下了对面的宅子。”
  “梅香?”霍锦成脸一沉,“如此说来,那几个月国人也掺和进来了?”
  “那他们会不会往南边去了?”卫东道。 第483章 徒劳无功   南边多山路,崎岖难行,且裴汐沅之前还让雄二给他们报过信,简宁不认为他会掺和进来,梅香就算和芸娘勾结只怕也是背着他。
  “往南去的可能性不大。”简宁摇头,“那边路难行,带着一个孩子妇人还要躲避追捕,依我看往西和返回北边的可能性最大。”
  “这荷包是那贱人的,若是蛮儿偷偷解下来扔在往西去的方向倒还好,但若是那贱人故意扔在这迷惑诱导我们的岂不上当了?”
  卫东也是这层担忧。
  简宁回想了一下,阿蛮和巧凤三妞一样不太喜欢戴过多的头饰,她记得除了和二妞换的小娟花之外她头上还戴有小发簪,她完全可以扔自己的发簪来引路,为何用芸娘的?
  “坏了。”她忽低叫一声,继而道:“有没有可能蛮儿留下路标时不慎被他们给发觉?这荷包真是他们拿来迷惑我们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往北去了。”
  “还是等丁兄来了再做计较。”霍锦成心急如焚,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丁有田身上,只盼着他脑子好使一点能尽快确定路线找到阿蛮。
  秋哥载着丁有田来后,他递过荷包说了情况后问道:“丁兄,往哪追?”
  简宁补充了自己的观点,丁有田听后捏着荷包想想,“是这样,到了这往南去几乎不可能了,为稳妥起见,锦成你带人同着我们往北追,卫叔带人往西边追。跑了一夜,他们也不可能一直跑,看到有村庄集市了便停下留神细细查找,如我娘子所虑成真,沿途只怕不会再有任何路标指引。”
  “事不宜迟,那赶紧兵分两路追罢。”卫东说着手一挥,带着几个侍卫大步往西边追去了。
  秋哥驮着丁有田飞飞停停,简宁他们跟在后面一路往北追去,果然没再发现任何路标。眼看天色渐明,往北行道路又渐平坦,雾霭中前方已隐隐现出三两家农舍,丁有田示意大家停下。
  “锦成,你先去前面农家换两身衣裳来,要我和我娘子能穿的,换来后咱们再细说下一步如何做。”
  “属下去。”一侍卫主动请命。
  丁有田摆手:“你家统领大人穿的日常便服,他能去得你去不得,安心等着,这点事他办得了。”
  他又叮嘱霍锦成,“去了不要打听村里来没来外人,只换衣裳就好,换了速回。”
  霍锦成也不答话径直去了,不过须臾转来,果真换来两身农家衣裳,还另换了几块热乎乎的豆饼和半篮子鸡蛋,上面还遮着一块蓝花碎布。
  “你倒有心,还知道换半篮子鸡蛋和吃的来。”丁有田真心夸了他一句。
  几人分吃了豆饼,吃完霍锦成看丁有田和简宁拿了衣裳准备躲去山上换,迟疑着叫住他道:“你不会武功,要不我同你娘子前去,你同他们几个留在这歇息一会吧。”
  “我不会我娘子还不会吗?”丁有田抖抖手上衣裳,“你便是穿上也不像庄户人,还是我去合适。”
  “放心,他们要真在村子里歇脚,我会给你们发信号。”简宁说着又叫秋哥,让它跟去自个去山上觅食,一会再趁机喂它点灵泉水。
  秋哥瞅她眼,闷闷盘着不肯动。
  霍锦成破天荒的挨它坐了,还伸手在它双头上各自抚了抚。
  简宁拉着丁有田往山上走去,进山后她拉着丁有田进了百草间,换过装,她又翻出化妆包给自己和丁有田易了容,化成了一对中老年夫妻。
  他俩从山上下来,霍锦成乍一看到,一声大叔大婶刚喊出口,猛醒悟过来,他尴尬的轻咳一声,挥挥手,“快些去吧,等你们信儿。”
  官道上,已有挑着担推着独轮木车往城里赶的农人,简宁和丁有田过了官道拐进前面村庄,简宁压着嗓子有一声没一声的吆喝着:“收鸡蛋了,收鸡蛋了。”
  简宁此时的声音,听上去和她带着阿蛮在津县城外庄子上时一般无二,怕阿蛮忘了听不出她不时还高声喊着背着两手走在前面的丁有田,“马福全,你慢些走,赶着投胎啊,也不说帮着我叫唤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在村子里绕了一圈,鸡蛋倒是收上来不少,却没有任何发现。简宁悄声对着丁有田道:“不可能啊,他们又不是神仙,走了一夜不用歇脚的吗?附近就这一家村子,难道他们脚都不歇马不停蹄往前面去了不成?”
  简宁前世是特警,经过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对她来说是小儿科,反观丁有田气色看去就差了很远,眼睛都起了点血丝,他喝了灵泉水尚且这样,对方带着阿蛮和芸娘怎么可能走得那么远?
  除非,那姓王的给她们服了什么虎狼之药。
  该死!那些药虽能速见成效可都些伤身子的药,小孩子哪经得起那些药性的摧残?
  想到这,简宁不免心浮气躁起来,在他俩回去山脚下和霍锦成他们会合后,霍锦成皱眉沉吟会,忽看向丁有田道:“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回去那个山涧在马车里歇脚了?”
  “不会。”简宁先自否决了这种可能性,“昨儿有两双男人的脚印,说明那马夫也在,而且他们两人当中其中一人具有反侦,反推断能力,他们从北门逃出城的,当想得到我们会朝着北边追,不然他们也不会故意把马车丢弃在那儿。”
  丁有田赞许地看她眼,点了点头,“我娘子说的有道理,咱们得好好想想,一定得想在他们前面一步才有可能将他们截住,否则只能一直被他们牵着鼻子跑,累个半死不说还徒劳无功。”
  简宁虽是特警,可反侦查能力并不强,她当初还在警校时能引起武队注意,仅仅只是她综合体能特别突出,另外除了会武功还有着中医小霸王的称号,他们学院院长的老寒腿经她针灸推拿后都断了根。
  能成为特警的,除去拥有超强体能之外,在某一领域天赋异禀,有着常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也是门特殊技能。
  比如超乎寻常的视力听力,擅长侦查反侦查能力等等。
  这样的人古往今来皆有之。
  说起来简宁还算是比较全能的特警,她看向丁有田,“会不会他们临时改变主意,还是往西边去了?” 第484章 重新复盘   丁有田揉揉额角,没有急于回答,随后他找处高地眯眼朝前看了看,越往北地势越平坦,并不是最佳逃离路线。从前他虽未出过远门,但天下经刘瞎子的嘴在他脑子里早形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刘瞎子给他讲解兵书时曾说过,书是死的,人是活的,所有的计谋对策灵与不灵皆取决于你所面对的对手。
  简宁讲三国时也不止一次提到过,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
  他闭目将昨夜所有的事在脑子里复盘,细细过了一遍,当他复盘到他们自山涧折返回到他和简宁最初那条道上时,他眼皮跳了下。
  马蹄印和脚印自那儿开始消失,显而易见,他们经秋哥碾压过的草丛察觉到有追兵往西去了,他们必不会再往西行,一旦追兵折返极易撞上;往南,山高林密,虽易藏匿,带着妇人孩童路难行不说,沿途人多更易暴露行踪。
  故而,南行不可取。
  那么剩下的只能是继续往北。
  按常理,他们把马车弃于山涧,诱使追兵一路向北,然后转向西行,当不会再往北行才对。事实上他们也确实转而向西,但正因如此,若再杀个回马枪,反而是步意想不到的妙招。
  复盘到此,他眼开眼时嘴角噙了抹笑,“锦成,你速带人去昨儿那山涧,去看下马车还在不在,若不在,你们即刻往北顺着官道去追赶我俩,我和娘子先行一步。”
  简宁一头黑线,她才说他们必不会再去那山涧,丁有田还赞许的看过她一眼,认同她所言。这掉过腚不光打了她的脸也打了他自己的脸,这是闹哪样?
  霍锦成扫眼简宁,依言带上人去了。
  “你不给我一个解释吗?”简宁在他们去后瞪着丁有田问道。
  “此一时,彼一时,你带我进去那里先往前追去,路上我再跟你细说。”
  简宁白他眼,先命秋哥找个地方藏起来,待天黑后他们如没回再让它前去找他们,随后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拉着丁有田进了百草间。
  百草间的强大在于她能用意念行进,同时还能感知到外面的一切,她拉着丁有田进去后一路疾行,丁有田则把思路跟她理了一遍,又提醒她道:“注意感知着,前方再有村子或集市不妨停下来。”
  简宁闷闷应了声,心里有着很强的挫败感,恰好马福全发来信息,[小丫头还没消息?]
  [武队。]简宁已经很久没这样称呼过马福全,[我是不是一个很不合格的特警?一点反侦查的能力都没有,感觉太失败了,我不配特警这样的称号。]
  [你是我挑进特警队的,你这是在质疑过去的我吗?做为一名特警,除了拥有超强的体能之外,能在某一个领域把自己特殊的专项技能做到极致,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特警人员了。如果每个特警都无所不能还有犯罪分子的生存空间?]
  [世上没了犯罪分子,特警这职业也没了存在的必要,懂吗?]
  “武队说的没错。”丁有田身在百草间,自然也能看到电子屏幕,“娘子实在没必要妄自菲薄,毕竟......”他垂下眼睑,摸摸鼻子,“不是人人都是丁有田,也不是人人都做得丁有田的娘子,你该高兴才是。”
  简宁微眯眼,侧目,在他面上扫了一眼,“你可真不要脸!”
  话落,她撂开丁有田的手,身形一晃,出了百草间。
  不想她前脚刚出来,后脚就听“怦”的一声,丁有田被百草间给弹了出来,在毫无防备下摔了个四仰八叉,看去极为狼狈。
  简宁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声。
  “小生能博娘子一笑,也算摔得值了。”丁有田爬起毫不在乎地拍拍身上尘土,自阿蛮被掳走简宁一直愁眉不展,她这冷不丁一笑,犹如春风拂槛一般,看得他心都亮堂了。
  “幸而这四周没人,满脸褶子自称小生,叫旁人听见岂不笑掉大牙,记着你如今的身份是个老农民。”简宁白他眼,挎着装鸡蛋的篮子抬脚朝着前面小镇上走去。
  “老婆子提醒得对,且等等我。”丁有田学着老丁头平常走路的样子,背着两手追了上去。
  平遥镇比白沙镇小多了,房屋店铺就在官道两旁,镇子小,人就显得多,看上去还挺热闹,很多早点铺子,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不断。
  “先吃碗热馄饨,一会四下找找看,如果他们在此打过尖,蛮儿那小机鬼兴许会留下点印记。”丁有田偏头悄声跟简宁嘀咕道。
  两人在路边馄饨铺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卖馄饨的是对老夫妻,老汉负责煮馄饨,老婆子负责招揽客人抹桌子捡碗筷这些。简宁见馄饨煮好还要得一会,便嘱丁有田看着那篮鸡蛋,问了那婆子,得知他们不是在此摆摊后面屋子是他们自家的后,又问了有无茅厕。
  那婆子连声说有,给她指了地方,她穿过堂屋进了后院,后院墙角堆放有几筐木炭,她扫眼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忽一滞,随即扭头朝墙角看去。
  墙角木板墙上用黑炭画有一个圈,圈内打有一把叉,这下她茅厕也不上了,摸出半块碎银子出来,扯了卖馄饨的婆子把她拉到房里。那婆子以为她是管自己要解手纸,忙道:“茅厕里有小刮片,很好使,保管你刮得干净。”
  简宁让她说得都没了胃口,她把半块碎银塞到她手里,“带两碗馄饨钱一起,不必找零,我向你打听个事儿。”
  “诶,你说你说,只要我老婆子知道的,断没有不告诉你的道理。”那婆子听闻不必找零喜得眉开眼笑,忙把半块碎银揣进了怀里。
  “老姐姐,不瞒你说,我儿媳的两个表舅在我家住了好几天,早起我儿跟儿媳争了几句嘴,我那儿媳气性大,领着我孙女叫上她两个表舅气鼓鼓地走了,不知有没有......”
  “有有有!”她话没说完,那婆子就打断她,“可是赶着马车走的?你那孙女儿生得......哎呀,不对。”她朝一身粗衣布服普通农妇打扮的简宁看眼,“错了,那小女娃子和那小娘子穿戴可不像普通人,断不会是你儿媳和孙女儿。”
  “不会错,他们走了多久了?”丁有田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第485章 不太得劲   “炉子刚生着火就来了,那怕是走了个把时辰了。”那婆子见他夫妻俩都穿得破破烂烂,心想这两人只怕和自个俩老一样,勤扒苦做挣几个辛苦钱都贴了儿女。
  想着都是一样的境遇,那婆子又道:“老妹子啊,不是老姐姐说你,你得为你们自己两个老的打算打算,手脚不能忒松了,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得紧着点用。”
  她有心把那半块碎银还给简宁,这都够吃个把月馄饨了,这老妹子看来是个穷大方的,不会过日子。她想还,可到底没舍得,这才掏心窝子的劝了两句,以免自个良心过不去。
  “老姐姐,你说得对,多谢你了。”
  简宁话音刚落,霍锦成他们几个追上来了,他看着桌上那盖着碎花蓝布的鸡蛋篮子眼熟,勒住马朝堂屋里瞄了眼,这一瞄看到丁有田和简宁在里面,遂下马把缰绳朝侍卫一丢,大步走了进来。
  “怎的,可是有线索了?”他人还没进屋便先问道。
  “哟,这便是你们那儿子吧?”那婆子上下打量眼霍锦成,见他也穿得利利整整,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猜想,不由拍了简宁一下,“你真个是的,有钱不会给自己俩老打扮打扮,瞧你们这好儿子穿的啥,再看看你们自己?”
  “唉,我也就会说嘴,自个还不是跟你一样,天下当爹娘的都一个样,儿女谁又来体恤我们了?”
  霍锦成脸一下垮了,这才多大功夫,自己咋变他俩的儿子了?
  他正要拿眼去瞪丁有田,简宁扯了他一下,“跟我来。”
  “老婆子我也招呼客人去了。”那婆子看见那几个侍卫在外面,忙屁颠颠迎了出去。
  “你看那儿。”简宁把霍锦成带到后院,下巴朝墙角木板墙上点了下,“蛮儿留的,走了个把时辰了。”
  “没错,是蛮儿留的!”霍锦成精神为之一振,“我带人先行一步。”他走出去,跟着又返回,“留匹马给你们,我让他们回去一人,余匹马出来。”
  “不用,我们走惯了路的,不过你要真体恤我们两个老的,拿银子我们去集市上买匹马也使得。”
  霍锦成眸色一沉,黑着脸掉头要走,想想,还是自怀里摸出两锭银子甩给她,毕竟她和丁有田一宿没睡帮着他四处找娃。
  简宁见是两锭五十两的白银,买匹好马还有富余,但她有百草间根本不需要用到马,方才不过是就着那婆子的话开句玩笑。现在既然他给了,她决定还是去买一匹马,终归方便点,秋哥不在,他们脚程太快事后难免会引起霍锦成他们的怀疑。
  “吃完了咱们先去挑匹马,霍锦成出的钱。”简宁出来跟丁有田说了,他昨儿死活不愿两个男人同乘一骑,和简宁同乘一骑他自是没二话。
  两人吃过馄饨,在集市上挑了匹马,简宁打马带着他朝前追去,风贴着脖子掠过,他搂着简宁腰在她耳朵大声道:“还不如不要这玩意,颠得很,心都快颠出来了,风吹着还冷。”
  简宁放慢了马速,“现在感觉好些没?”
  “略好些儿。”
  真是个病娇,头回骑坐秋哥也晕,坐船也晕,骑个马都晕,偏偏百草间他一个人醒着待在里面又会弹出来。简宁到现在都没搞懂,为何她牵着他手就能在他清醒状态待在百草间里,难道跟他们做了夫妻有关?
  “要不你试着睡一会,睡着了我把你放进去,这样太慢了。”
  他摇头,“我可不想再跌第二回,你骑快些就是,我还能忍得住,适应了慢慢便好了。”
  隔会,到了合泽县,简宁下马后扶着丁有田从马上下来,看见他脸好像被风吹红了,还稍有点浮肿,以为他是一宿没睡引起的,也没放心上。
  他们进城后直接去了“鼎”字号,掌柜的看到他们来亲自迎了出来,一脸恭敬地道:“可是丁爷和简娘子?我们爷留了话,他带人去城中四处搜寻小姐下落去了,让二位来了先歇一觉,房间都给二位备下了,我这便打发人领你们去。”
  简宁看丁有田精神欠佳,想着让他去休息一下也好,遂同着他跟在一伙计后面去了后院。
  “我还真是感觉身上有些不得劲,洗漱一下我歇一觉,你也别太急,横竖锦成带着人去满城找了,兴许一会能有消息来,你一会洗洗也歇一下吧。”
  “我还好,等你歇下了我去城里转转。”
  伙计送了热水来,简宁帮着他兑好水,待他洗过上床躺下了她才出来。同掌柜打过招呼后她去了街上,合泽县要比津县大房屋店铺也密一些,她行至僻静无人处,闪身进了百草间。
  隐在百草间里别人看不到她,而她能感知到外面的一切,就如亲眼目睹一般,她在城里四下游荡留神查找着,不时发现装束各异的人也在悄悄查访,看来霍锦成手下人还挺多。
  简宁在城里晃了一圈没任何发现,想着霍锦成在城中有点势力,芸娘跟了霍锦成那么多年没理由不知晓这点,看来他们停留在这座城里的机率不大。
  “爹爹,爹爹,别赶走我娘,求你别赶走我娘,呜呜......”
  简宁正欲回去鼎字号听到一处院落传出孩童啼哭声,她循声飘过去,看见一汉子拖着一披头散发的妇人从院子里出来。
  “滚吧,滚得远远的,不要脸的玩意!”
  “娘!娘!放我出去,我要跟娘一起!”
  “你娘患了脏病,你跟她一处想作死啊?”那汉子关上院门,把男娃往胁下一夹,大步往屋里走去。
  妇人瘫坐在地掩面哭着,左邻右舍闻迅走出好几人,但都远远站着,不敢靠近,还对着那女人指指点点。
  简宁拿了药箱趁无人注意出了百草间,她挎着药箱上前问那妇人,“大姐,我是郎中,能抬起头让我看看你吗?”
  “啧,快离她远些,她患了火丹,当心传染你。”
  那妇人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哭声也更大了,孩童的哭声也自院内屋里子传出。听到孩子哭,妇人飞快抬了下头,匆匆一瞥间,简宁倒吸了口凉气。 第486章 非同儿戏   简宁听那汉子说妇人患的是脏病,还以为是花柳病,也就是梅毒。
  梅毒即便不用西药,只用土茯苓搭配生甘草和蒲公英一起煎服,坚持服用几个月也能慢慢好起来,并非绝症。
  身为医者自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多行善事也好为孩子们积福,若她能救却不救,她又怎么奢望老天厚待阿蛮,保佑阿蛮不要重蹈秀姑覆辙呢?
  可是,惊鸿一瞥间,看到妇人面上的斑丘疹,着实把她吓一跳,这哪是梅毒分明是天花。
  天花和梅毒对皮肤都有损伤,不同的是天花是早期面部出现斑丘疹,梅毒则是中晚期,且梅毒是深红色或古铜色斑点。
  “大姐,你面上丘疹可是才出一两天?”简宁种过痘是不会被传染的,但她还是借着打开药箱自百草间拿出了几个口罩。
  妇人点了下头,“昨儿长的。”
  说着掩面哭泣上了。
  “她有个妹子在京城卖皮肉,早几日来了她家,她男人早不让她同她妹子来往,她不听,非背着她男人同她妹子来往。”
  “当真?”简宁唬了一大跳,“她妹子当真在京城?”
  简宁问着话朝看热闹的走了几步,她们却如避瘟神般急退了几步。
  “骗你做甚?”其中一妇人道:“大前儿她妹子来时还戴个帷帽,整得跟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似的,呸!臭不要脸!”
  完了,简宁心一沉,天花传播速度极快,这怕是要大乱了。
  她立即燃放了信号弹,跟着又大声告诉那几个妇人,“快回去,关门闭户,无事不要外出,等官府的信儿,赶紧回去。”
  几个妇人听她喊得急,又见她放了烟花弹,还提到官府,虽不明就里,却一个比一个闪得快,顷刻没了影。
  “大哥,快开门,你娘子不是脏病,开门听我跟你说,快开门!”
  听到简宁叫门,说那妇人得的不是脏病,汉子开门自屋里出来,“你说啥?当真不是脏病?”
  “当真不是。”
  “那是个啥病?”
  汉子说着把喊着娘的娃儿推回房里,顺势扣上门扣,大步走来开了院门,扫眼跌坐在地上的妇人,他满眼狐疑地看向简宁,“不是脏病那能治不?”
  “你知道痘症不?”
  “啥?”
  那汉子差点没蹦起来,瞪着简宁愣怔片刻,跟着返身往回跑,连院门都忘了关上。没跑两步又猛一下顿住。
  “完了完了!”他拍打两腿用力顿足哭嚎道:“败家的玩意,把个丧门星领进门你这是要害死我们一家啊!”
  “不,不不!”那妇人连摆几下头,先时听简宁说自己得的不是脏病,她脑子还没转过弯呢,都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又跌入万丈深渊。
  她爬起想冲进院里去,听到孩子在屋内打门哭嚎又定住,连退几步后,她嚎叫一声双膝扑嗵对着那汉子跪下了。
  “他爹!你打死我吧!是我害了你们,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简宁摇摇头,“大姐,快起来,这病不是不能治。”
  “啊,能治?”那汉子听说能治,再看简宁一直站在他娘子边上,似是一点不害怕,遂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进屋说,当真能治么?”
  “大姐,你先把这口罩戴上。”简宁做了示范,让她戴上口罩领着她进了院子,“大哥,先找间屋子让你娘子单独待着,你跟娃儿暂时不要和她再有任何......"
  简宁话没说完面上现出骇然之色,她两眼盯着那汉子右脚边长有一点青苔的地方,接着示意那汉子别动,她上前俯身看了看,“这谁画的?可是你家孩儿随手画的?”
  地上有个圆圈,里面画有一把叉。
  “不知道,我问问他看。”汉子说着冲房里哭叫的孩童喊道:“庆儿,地上那圆圈是你画的不?”
  孩子不理他,只一个劲喊着要娘。
  “今儿家里可有人来过,还有一八岁的女娃儿?”简宁急切问道。
  “不曾有人来......”他忽打住,转目瞪向立在简宁边上的妇人,厉声道:“可是趁我不在你又放她进来家里过?”
  妇人捂面要哭,简宁忙抓着她肩膀晃了晃,“先别哭,快告诉我,是不是还有一女娃儿?他们几时来的,眼下在何处?”
  “不是我妹子,是她相好的带了人来,他们倒是想歇几日来着,我推说身子不舒服,没让他们进屋,只略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他们便自去了。”
  “可是有个小女娃?”
  “嗯。”
  简宁心上像挨了一重拳,天花死亡率高得惊人,若不能及时得到有效治疗,自身又不能抗过去,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她忽又想到丁有田,身子不由踉跄了一下。
  妇人看她一下面如死灰,吓得掩面大哭上了。
  “哭哭哭,你现在哭有个屁用!”那汉子气得在院里来回打转,想着自个和儿子多半也传染了,忙也学着那妇人跪下,“女菩萨,你才说能治,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们一家吧!”
  简宁还没出声,院外响起急促脚步声,她赶紧出来在院门口堵住霍锦成他们,下巴朝外面点点,“去那边说。”
  “等我一下,我交代一下就来。”简宁跟那汉子说罢,快步走去了院外。
  “你赶紧先打发人回去当铺,通知掌柜的,让他转告我相公不要出那间屋子,也不要让任何人再去那间屋子,在我回去之前所有人最好都不要到处走动。”
  霍锦成见她一脸凝重,眸光一暗,“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一点。”
  简宁下巴朝院里那妇人点了下,“她有个妹子在京城勾栏院,早几日来过她这儿,她那妹子有个相好,不是王掌柜就是赶车的马夫,蛮儿来过这家。”
  “你听我说完。”简宁见他抬脚要往那院子闯去,横跨一步挡住他道,“你要不怕传染痘症你尽管进去!”
  古人谈痘色变,她话音刚落,跟在霍锦成身侧的几人都不由自主闪退了几步,面上个个现出惊惶之色,如临大敌一般。
  霍锦成脸直接垮掉了。
  “你可有十足把握,这事非同儿戏。”他盯着简宁,沉声问道。 第487章 紧急戒严   天花一旦大面积流行,造成几万人死亡,将会危及到国本,简宁自然知道非同儿戏。
  “若你再耽搁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感染,当务之急应立即通报官府,全城告知,凡有头疼脑热者面上出斑丘疹者,最好集中到一处,以免人传人造成不可估量的严重后果。”
  简宁正色道。
  霍锦成额角青筋暴突,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之色,简宁清楚,他此时若掉头去安排了,意味着他舍小爱选择了大爱,在全城百姓和阿蛮之间舍弃了阿蛮。
  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二妞三妞皆陷于京城,他们一夜未归,那妇人的妹子又来自京城,且有好几日了,一夜间京城如今是何景象尚未可知。
  她同样心急如焚,尤其当她想到丁有田坐个马都想吐,回想他下马时的脸色她心里都揪得慌。
  “你们把这些戴上,多少能防范一点。”简宁把先前拿出来的口罩给了他们几个,“让官府把全城郎中集中到衙门,我一会赶过去。”
  霍锦成接过口罩戴上,一言不发带人大步去了。
  简宁转身进了院子,对那还在发愣的汉子道:“先找间屋子安顿你娘子,再倒杯水来,我先给你娘子瞧瞧,一会再拿药给你们父子。”
  汉子连连点头,这几日为着他娘子在家接待过勾栏院的小姨子,他日日在家咒骂他娘子。前儿他娘子说头疼脑热,他就在家大骂指定过了脏病,及至今儿早起他突然发现他娘子面上起了斑丘疹,一口咬定是花柳病,骂得左邻右舍皆知。
  简宁随他娘子进了屋子后,先让她闭目借着给她按摩头部进了百草间,拿了些特考韦瑞和注射器放进药箱里。
  特考韦瑞是一种小分子病毒抑制剂,对天花及牛痘猴痘病毒的作用很显著,但溶解性较差,原来主要用于口服,后经研发人员通过实验发现,添加(hpbcd)可助溶解且不影响药效,比口服见效要快得多。
  简宁在给她注射过后,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随后又拿了些阿司匹林和几个口罩给那汉子,交代他等官府通告,这几日最好暂别外出。
  “噢,还有一事。”简宁临走前想起一事又打了转身,对那汉子道:“若是你小姨子的相好再带着那女娃来,务必留下他们,然后悄悄去鼎字号当铺给我递个信儿。”
  从这汉子家出来,简宁见左右无人闪进百草间先回了当铺,回去她先给当铺的人发了口罩和药,当铺伙计在她和丁有田来之前已有两三个头疼脑热的,霍锦成先前回来后都让他们集中先去了后院屋子里,就紧邻着丁有田下榻的房间。
  简宁先去给那几个伙计注射了特考韦瑞,才回去掌柜的给她和丁有田安排的房间。
  丁有田还在沉睡中,面色看去更差了,简宁在他额上探了下,果然有些发热。
  “娘子……”
  她手搭上他额头他便惊醒了,刚想要坐起,简宁按住他道:“别动,先喝点水。”
  简宁取了灵泉水,托起他头部用杯子喂他喝了,他喝后揉着额角道:“身上还是不松泛,许是昨儿夜里着凉受了风寒,给我打一针吧,好得快些儿。”
  “唉,不是风寒,你这是染上了痘症。”
  “啥玩意?”
  丁有田猛挺身坐了起来,“娘子,你别唬我,这痘症我知道,死起来是会夺去成千上万人性命的,这如何了得?娘子可能治?”
  “放心,若只是单纯的痘症能治,我百草间医药库里有很多特效药,但我尚不清楚你们这个时空里的痘症有没有变异,我需要检测一下,你先躺下,我给你先注射一针抗痘的药剂,再进去做检测。”
  丁有田依言躺下了,面上仍惊魂未定,实在他儿时听老人们讲过痘症的凶险,据说很多人家里接二连三死于痘症的人都来不及掩埋,其他人又倒下了。
  还好,简宁先前给那妇人注射时已提取了病毒,经检测,只有天花病毒没有任何变异。
  “你在这好好歇着,药我给你搁在桌上了,过两个时辰你再服药,我先去衙门里看看,当铺都有两三人感染,城里不知得有多少人。若误以为是风寒还到处蹿,人传人,要不了多久便会全城泛滥。”
  “快去罢,多亏有你,别挂念我,我能管好我自己,快去。”
  简宁来到前面当铺便得知,街上已经人心惶惶了,很多听过痘症但不太懂的人,纷纷跑出来打听城里是不是真有痘症了?
  “你们都别出去了,也别放人进来,先把铺子关了。”简宁吩咐完,牵上马出来就看到霍锦成打马匆匆赶来。
  “快,随我去衙门,郎中都陆续到了,城里已有不下百十例发热病例。”他说罢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冲着简宁吼声:“快跟上。”
  甩下一鞭,他打马如离弦的箭一般,连人带马冲了出去。
  简宁翻身上马紧追他而去。
  县衙门前已涌来一些百姓,衙役们正在驱赶,大声喝骂着,霍锦成几个手下戴着简宁给的口罩也在帮着衙役驱赶百姓。
  两声马嘶后,霍锦成和挎着药箱的简宁赶到了县衙大门前,霍锦成勒住马高声道:“休要慌乱,暂勿信讹传,眼下尚未有定论,这是在下自京城里请来的神医,她的手段你们日后自会知晓。有神医在此,不必惊慌!”
  衙门里又冲出一个五大三粗的衙役,站在台阶上扯着嗓子喊道:“县令大人有令,都速回家中听信,不得外出!凡有头疼脑热者速报官府,有隐瞒不报者,无令私自外出者,一律问罪拘押!”
  打探消息的百姓闻言纷纷做鸟兽散了。
  一些人还捂住了口鼻,事已至此,不用问也知道多半是痘症了。
  简宁随同霍锦成进去县衙时县令大人亲自迎了上来,但看到霍锦成身边只跟有一个挎着药箱的年轻女子,他面上露出失望之色,眼睛看向了霍锦成,“敢问霍统领,这便是你先前说的那位神医吗?” 第488章 连夜回京   “周大人,这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自幼便拜了隐世高人为师。不仅习得一身好武艺,医术在霍某看来称得上举世无双。”
  简宁没想到霍锦成对自己会有这么高的评价,出乎她的意料,不过眼下不是谦虚客套的时候,更不是和周大人计较的时候,她抱拳冲着周大人行了个拱手礼。
  “大人,时间紧迫,咱们得和死神抢时间,趁着痘症尚未大爆发,城中郎中大多也都在此,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把近日有过头痛脑热的患者,集中隔离到一处统一医治,以免人传人从而导致痘症全面爆发,多延误一刻便多一分凶险!”
  周大人在听霍锦成言道,简宁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时,面色已然一凛,此刻见她举止落落大方,说话头头是道,哪还敢有轻视之心,忙命师爷和县丞去问询还在一旁争执的郎中们,让他们把近日有因头疼脑热去问过诊抓过药的人都报上来,不得有任何遗漏。
  那些郎中一直在争论不休,多数认为说痘症是危言耸听,毕竟城中还没有出现一例出水疱的病患,目前为止连出丘疹的都没见过一例;少数几人则坚持有可能是痘症,因他们接触过的病患皆有背痛全身不适症状,且口腔咽部有黏膜疹,同医书上记载的痘症头期出现的症状极为相似。
  开始,争执双方都无人注意到简宁,有注意到的也和周大人一样,见是一年轻女子瞟一眼便没再过多关注,直到师爷和县丞过来喝住他们问起近日头疼脑热者,他们才停止争论。
  周大人极为重视痘症,并采纳简宁之言,将城中驿馆腾出来做了集中隔离所,又下令关闭城门,城内人要出城须到衙门里报备,经郎中查验后由衙役们护送出城;城外想进来的,也须由郎中查验后再由衙役们护送到驿馆,必须隔离半月方可回家或入住客栈。
  治痘症很多中草药都能起到很好作用,简宁报了好些中药名,如车前草、牛筋草、板蓝根、黄苓、黄连和白花蛇舌草等。周大人让衙役们挨家挨户去派发草药,霍锦成也组织起当铺和武馆镖局的青壮由衙门统一派遣,分成若干巡逻队在街上来回巡视。
  凡私自外出者一律问罪羁押!
  好在周大人给力,疫情发现得也早,简宁又在竹岭县有过一回处理疫情的经验,一通紧张忙碌过后,城中头疼脑热者约摸百把人都被集中隔离了起来。
  简宁忙到天黑才带着一身疲累回去当铺,自她走后丁有田断断续续睡了好几个时辰,因担心简宁和几个娃儿他一直也睡不踏实,看见简宁进来他立刻迎了上来。
  “娘子,你脸色不好,快上床躺着我也来替你按下头。”他把简宁扯到床前,简宁摆摆手,“不用,我回来看看你,同你交代几句,即刻便要赶往京城去。”
  “京城,会有事吗?”丁有田看着她,问道。
  “不知道,你吃过饭没?”
  “吃了几口,掌柜的吩咐人送过来的,撂在门外,送饭的用衣裳将自个嘴脸捂得严严实实,你没拿口罩给他们么?”
  “先前走的时候忘了,回来给了他们几个,我手里如今也没剩多少了,得凌晨转钟后才会补货。你感觉好些没?”
  她伸手探上他额头。
  “倒是松快一点,没早上坐在马上时那般难受了,我只担心蛮儿怕是......”他看眼简宁,接着道:“我细细回想了一下,因着秋哥和你那无人机都追踪不到蛮儿下落,后找到那朵娟花只你同我拿到鼻端嗅过,且我嗅的时间比你长,那花怕是有问题,你说蛮儿她会不会也染上了?”
  简宁摇摇头,她不敢想这事,其实阿蛮初到他们家那会,起先她并不大喜欢阿蛮,后来才发现那孩子聪明伶俐又不记仇,如今她早将阿蛮视为自己女儿一般,委实不敢想像假如她不幸染上天花,等不及她去救治她就走完了短暂的一生,她将会有着怎样的痛彻心扉。
  不行,单是想想已令她心揪做一团,似乎连呼吸都疼。
  她揉揉眉心,把那妇人家的事以及在妇人家发现阿蛮留的标记,跟丁有田简单说了下。
  “如此说来,京城只怕比这儿要糟糕许多。”丁有田面色沉了下去,“再者,若她妹子那相好的是姓王的或那马夫,这一路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
  “霍锦成四个城门都问了,只是守城的都说不清楚,他已经带着公文和人继续往北边去追了。”
  “要能尽快追到才好。”
  “眼下最要紧的是京城,京城人口众多,各州郡府的士子又早都云集到了京城等候大考,我担心这病几日前已悄悄在城里滋生,只是没引起人注意,所以我得连夜赶回京城去。你安心在此好好养着,一会官差们会送药草来,我给你注射过了你再按时服药,很快会好起来的,不用多虑。”
  “我倒不多虑自己,只盼着你方才说的不要应验才好,否则后果......”
  他话没说完秋哥到了,它降落到院里被邻屋几个伙计看到,引起一阵骚乱,简宁赶紧开门出来,“没事,别惊慌,是家养的,不用害怕。”
  “娘子,我也一同回京。”丁有田挺自觉的,待在房里没敢出来,只大声喊了句。
  简宁走回来道:“你尚未好,暂且在这养着,有秋哥来去方便,再说这边我也要来看看的,并不是去了不再回来这,要是明儿能来我把你的书都给你带过来。”
  “哦,那你自个当心,虽然你能治这病,也注意别被染上才好。”
  “我打过疫苗,种过痘的,不会染上,放心好了。”
  简宁出来骑上秋哥飞越城墙出了城,朝着京城方向飞去,一路上她心里慌慌的,越临近京城心里越慌,莫名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她的感觉很快得到验证,远远便看到京城墙头上的灯火,宛如流动的玉带一般,城防兵们提着灯笼在城墙上来来回回走动巡视着。
  看来京城已现痘症,这是全面戒严了,简宁心一横,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昨夜很多人已看见她骑着秋哥在空中遨游,她拍拍秋哥,“飞过去!”
  秋哥长尾一甩,驮着她在一片惊喝声中飞越城池,朝着城里飞去了。 第489章 丧心病狂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进城简宁感觉很不好,看上去京城里似乎一切都没变,又好像哪里有了不同,一时她也说不上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头回秋哥带他们半夜进城是打南门而入,这回走的北门,和第一回一样四下静悄悄的,但头回京城给她的感觉静谧中透着岁月悠长的美好安宁,而这回却死气沉沉。
  对,就是死气!
  苍茫的夜色宛如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躲在阴暗处露着尖利的獠牙等着伺机吞噬人类,她心里一沉,拍拍秋哥,待它扭过头,简宁朝西边指了指,再又朝上指了指。
  示意它飞高一点,往西边飞去。
  西城区住的基本都是平民,人口密集,卫生条件相对较差,更易成为各类疫病爆发的摇篮。
  夜风吹得简宁发丝飞扬,她自百草间拿出了红外夜视镜,戴上后看到大街小巷都有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在巡逻,一个个面上还戴着铜面具。到了西城区上空,巡逻的禁卫军人数暴增,完了,看情形西城区已然成了重灾区。
  简宁决定先回去看下,打个盹,一早再赶来西城区发放药物救治病患,她正要让秋哥掉头,风中隐飘来细微的哭喊声。
  秋哥也听到了,不等简宁下令它已朝着哭喊声方向飞去。
  最西边的林子里,树上挂满了灯笼,林子边上黑压压的跪了上百号人,押着这些人的都是全身铠甲的官兵,林子里还有不少光着膀子或身着单秋衫,戴个面具的官兵抡着锄头铁镐在挖坑。
  尼玛!不会是要活埋这些人吧?
  这也太灭绝人性了!若非亲眼所见,简宁打死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按捺住心中怒火,她带着秋哥隐在林子一侧,先看看再说,别搞了乌龙,尽管简宁知道乌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还是决定先看看,实在她无法接受真有活埋这样的事,别是什么古怪的治病法子。
  大大小小的坑陆续挖完,官兵们用长枪驱赶着用绳索串起来的平民,或三五个一组,或二四个一队,往林中挖好的坑里赶去。
  一时间哭嚎声又起。
  几个官兵骂骂咧咧抬脚将几人踹进了坑里。
  “住手!”
  简宁一声暴喝,其声力穿纸背,她一拍秋哥,一人一蛇腾空而起,飞过来后秋哥长尾一甩,方才几个踹人的官兵应声倒地。
  与此同时,简宁手中麻醉枪连发,一下也撂倒好几个。
  “妖怪!有妖怪,快跑哇!”有官兵反应过来怪叫一声,掉头就跑,后面的不明就里也跟着跑,一边跑一边还大喊着:“有妖怪,妖怪显灵了,快跑!”
  算你们识相,简宁从秋哥背上跃下,不知谁带头喊了句:“多谢女菩萨救命!多谢蛇君大人救命!”
  有人带了头,上百号人乌压压又跪下了,对着简宁和秋哥连连磕头大喊着:“谢女菩萨救命,谢蛇君大人救命!”
  要搁往日秋哥是极爱听表扬的,尤其蛇君这称号它觉得和自己很配,但眼下阿蛮生死不知它欢喜不起来,索性闭眼双头扭向了一边。
  孰料,它这高冷范落在这些人眼里更添了神秘感,有人直接膝行几步对着它作揖大声道:“求蛇君大人赐仙药救救我等吧!”
  一时间大伙纷纷作揖求起仙药来。
  简宁因收了红外夜视镜,已走去林中提来一盏灯笼,她手中灯笼往这些人面上照过,但见一个个面上都起了丘疹,个别还长了水疱。
  这些人当中有老人,有妇人,还有几个孩童。
  “是谁下令活埋你们?”简宁问道。
  “是西直门的提督候疤癞!”一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对着简宁拱了拱手,“那丧良心天杀的贼子,骗我等集中起来给我们医治,不成想却是要将我等活埋啊!”
  候疤癞是西城区的百姓们给提督候大人取的绰号,就在百姓七嘴八舌向简宁控诉他的累累罪行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娘的!谁在捣乱?看老子不活剐了你!”
  简宁转目,见一膀大腰圆带着铜面具的家伙在一伙官兵簇拥下朝自己这边走来,有官兵指着她,“是,是她!还有她身后的那条大蛇,那蛇会,会飞!”
  “大人,当心,恐是蛇妖。”
  几个官兵止步,要上前不上前的,手朝简宁和秋哥指着。
  “去他娘的,这世上哪有什么蛇妖,不就是一条长虫,同着一小娘子吗?瞧你们一个个这怂样,给老子滚一边去!”
  说话间,候疤癞到了简宁跟前,他两手叉腰朝简宁上下打量一眼,“你这小娘皮,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大半夜的跑到此处想来送死不成?”
  他说着冲身后那些官兵打了个手势,“来人,给老子把这小娘皮和这些贱民一起埋了!”
  “侯疤癞!”
  “嗯?”
  “你要活得不耐烦了,我不介意亲自送你去见阎君!”
  “放你娘的屁!老子这便送你去见阎罗王!”
  话落,他提拳照着简宁面上挥去,百姓一片惊叫声,胆小的捂着眼吓得不敢再看,候疤癞能坐上西门提督的位置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众人皆以为简宁这回惨了。
  一声闷哼响起。
  “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简宁头一偏,让过他那一拳,跟着欺身而上,一个过肩摔愣是把个牛高马大的候疤癞抡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幕不但把百姓看傻眼了,那些官兵也是看直了眼,有几个还揉揉自个的眼,以为方才定是自己眼花了。
  可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直哼哼的,不是他们的提督大人又是谁?
  “大人!”几个官兵壮着胆子挺枪想要上前,秋哥身子直了下,吓得他们又哆嗦着不敢动。
  “好你个妖女!”候大人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抽出腰间佩刀双手握着高举过头,嗷嗷叫着朝简宁冲了过去。
  出手就是要把人活劈成两半啊,这厮未免太过歹毒,被百姓称之为候疤癞能是什么好人?
  简宁冷冷一笑,方才试过已知此人只有一身蛮力,待他冲过来她飞起一脚轻松将他踹飞,跟着跃过去将他踩在脚下。
  “说!谁让你活埋百姓的?” 第490章 西山神女   膘肥体壮的西门提督大人,竟让一看去娇皮嫩肉的小娘子踩在脚底半分动弹不得,漫说官兵惊掉下巴,一众险些被活埋的百姓也看傻了眼。
  待回过神,均认定简宁非凡人,话本子里神仙都是有坐骑的,有百姓喊了声:“咱们有救了,这定是西山神女娘娘下凡来救我等的!”
  唿啦,百姓又纷纷跪下冲简宁磕起头来,一个个口称“西山神女娘娘”把简宁给整不会了。
  “神女娘娘!”还是先前那颤巍巍的老者,拖着和他绑在一处的男子走上前,冲候疤癞啐了口道:“呸!就是他下的令!活埋了我等好向总督大人请功,他原是混迹西街菜市口的泼皮无赖,仗着一身蛮力又会点拳脚功夫,强行索要利市,不给便砸人菜摊,断人生路,坏透顶了!”
  “哦,那这样的人如何做了西门提督?”简宁问着话真气注入右脚,只略一用力,他便又扯着嗓子浑骂上了。
  “嘴里再蹦半个脏字,我便剜出你的心肝喂野狗。”
  简宁俯身摘掉他面具,脚下再一使力,只听“咔嚓”几声,肋骨断裂声响起。没等他发出惨嚎,简宁脚尖一挑,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劲风破口而入,将他嘴塞得严严实实,门牙都被磕掉了,这可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这还不算完,简宁出手快如闪电,跟着又是两声脆响,将他左右臂膀都踩折了。
  “女神仙,不关我等的事啊!”官兵们被简宁露这一手彻底震住,一个个忙丢弃长枪跪下了,保住手脚要紧,那断裂声听着都疼。
  “他娘彭婆子巴上了平南王府的闵侧妃,总督大人原是平南王麾下的一员大将军,不知他娘给闵侧妃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这才当上西门提督。”
  还是那老者道。
  “啊啊唔......”候疤癞痛得双腿直抽抽,活像油锅里的泥鳅一弹一弹的,两眼却狠厉地瞪着简宁,兀自以为听到平南王府几字简宁会吓到。
  “你还敢瞪我?”简宁抬脚“咔嚓”几下,将他左侧肋骨又给踩断几根。
  “都说歪瓜生裂枣,彭婆子还真是生了个好大儿子!”简宁对着虚空抓了一把,手上赫然多出一副手铐,既然都当她是神女她索性不藏着掖着,她将候疤癞双手反剪着铐住了,又抓出一捆绳子扔到官兵面前。
  “你们几个把他绑去平南王府门前的石狮子上,告诉门房里的人,让他们把彭婆子给我叫出来看看她好儿子的下场,就说是大小姐下的令。”
  “快去!”
  平南王府自幼走失的大小姐回府的消息,经王府下人的嘴早在坊间传开,百姓们一听原来竟是平南王的嫡女,心里一下更踏实了。
  神女来无影去无踪,万一只是过路的神仙,事后候疤癞算起后账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可怎么活?
  现在好了,替他们出头的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偏生还这么有本事大伙心里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想必你们都知晓我的身份了,我不是什么神女,也不是自幼走失了,而是随着隐世高人我的师父去修炼仙术学习医术去了。”
  简宁指下秋哥,“这是我驯养的灵蛇,能懂人言,方才空中取物不过是我施的障眼法,那些东西原本就在我身上藏着,你们的病我能治,只要你们听我的,我保管你们都能好起来。”
  她话音一落,一只脚险些迈进鬼门关的百姓一下又欲下跪,简宁忙制止住他们,给他们一一松绑后,又道:“痘症传染性极强,未痊愈前你们暂且不能回家,以免传给你们的家人。我过来时看见那边有座废弃的破庙,权且先随我过去庙里将歇一宿,我会先替你们医治,待天明时自会有人来安顿你们,可好?”
  百姓们自然没有不愿意的,谁愿把病过给自己的家人呢?
  简宁让那些官兵也跟去,她连西门提督都敢打,又有平南王府大小姐这层身份,官兵们也不敢不听从,捡起长枪纷纷跟着去了。
  到了破庙,简宁先从严重点的治起,挨个注射过特考韦瑞,又告和他们哪些草药可以治痘症后,时间已过去个把时辰。
  她从官兵里指派了两个负责人,让他们带队守着这些百姓,交代清楚后才同着秋哥回去,回去时经过雍王府瞧见外面有禁卫军把守着,府内灯火通明,看样子雍王府也有人染上了天花。
  简宁一下想到染上天花的只怕是雍王,要是其他人早被逐了出去,既然雍王府已有禁军把守隔离起来,让他受几天苦也好,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他的命!
  她一天一夜没合眼可没功夫去救治他,再说简宁还心系着二妞三妞和王妃霍老夫人她们,她特意指挥着秋哥往平南王府那头飞去,远远听到彭婆子的叫骂声,官兵们果然把候疤癞绑在了石狮子上。
  简宁吩咐秋哥飞低点,准备赏彭婆子一粒麻醉弹,聒噪得很。
  岂料,彭婆子跳脚正骂得起劲,猛看到她骑着一条大蛇飞过来,两眼一翻,竟直挺挺往后栽倒晕死过去了。
  “好好看着,天明后把人送交官府。”简宁没有在此逗留,她得赶紧回去看下二妞三妞,再抓紧时间睡上两个时辰,只有养好精神才能更好的投入第二天的救治工作。
  她骑着秋哥快到霍府别院时,看到白眉跟只无头苍蝇似的绕着别院上空团团打转,没等她出声白眉已然瞧见她和秋哥,嗖一下飞过来落在秋哥身上。
  “佳佳!佳佳!”它扇着翅膀不停喊着二妞的名字,叫得又急又响。
  简宁一路过来还以为东城区这边平安无事,幸而她连夜赶回来了,不等秋哥完全降落下来她已纵身跃到院墙上,足尖一点,飞落在院里。
  “娘!”三妞从西屋外跑了出来,看到小小的人儿奔向自己,不过才分别一天一夜,简宁泪水一下夺眶而出,她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三妞。
  “娘,二姐头好烫,她一直哭着喊娘,喊阿蛮姐姐。”三妞搂着简宁脖子,呜呜哭道:“娘,我好害怕,财爷爷说二姐出痘了,不让我和二姐在一起。”
  “娘,阿蛮姐姐呢?找到阿蛮姐姐了吗?”
  “还有爹爹呢?爹爹哪去了?”
  一向不爱哭的三妞搂着她哭成了泪人儿。 第491章 痘疫解除   “乖,不哭,娘回来了不怕。”简宁抱着三妞走去西屋,推了下门,“财爷爷把门扣上了,不让人进去,财爷爷在里面陪着二姐。”
  “是简娘子回来了吗?”财伯听到简宁声音,走来隔着门道:“二小姐出痘了,这病凶险,老奴一把年纪了死不足惜,让老奴陪二小姐熬着吧,简娘子和三小姐还是避下的好。”
  简宁鼻子一酸,“财伯,我是女医,这病我能治,快开门吧!”
  门“咯吱”一声开了,财伯拿个帕子捂着口鼻,含糊不清地道:“只听说能死里逃生挣出命的,没听说这病还能治,简娘子适才所言可是当真么?”
  简宁已给三妞戴上儿童口罩,让她在外面等着别进来,她看财伯额头有些泛红,伸手在他额上探了下,“财伯,府上除了你老和佳佳之外还有几人染上了?”
  “还有两个膳房的,我让他们待在那边后院下人屋子里,没事别到处走动,吃喝都安排人照常送去,这边也是一样。“
  简宁点头,“我先给你和佳佳医治,然后再给他们看,我让他们搬过来这边,府上凡染上的都集中住到这边西屋来,便于统一医治,也免继续过给他人。”
  二妞身体素质随了丁有田,稍有点风吹草动都易中奖,一天没见,她躺在那像朵失去水份即将枯萎的小花一样,看得简宁心都揪了起来。
  “佳佳,醒醒,娘回来了,快醒醒。”简宁抱起她,轻轻唤着她。
  “娘~”她睁开眼看见简宁哇的一声哭了,“我梦见娘了,梦见奶咬着牙用力掐娘,呜呜......娘你为什么要让奶一直掐你?我不喜欢从前那个娘,我不要奶掐娘,呜呜......”
  她在里面哭,三妞在屋外听了也大声哭起来,俩娃哭得简宁心都碎了。
  “不会了不会了,以前是娘没用,娘以后都不会让人欺负娘的,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乖宝。不哭不哭,娘保证不会,再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放心不哭,啊?”
  简宁噙着泪掏出帕子,细心替她擦去脸上泪水,柔声哄着她。
  “阿蛮姐姐呢?娘找到阿蛮姐姐了吗?”
  “会找到的,霍伯伯和爹爹去找了,娘想很快会找到的!娘现在给你打针,病好了等阿蛮姐姐回来你们又可以一块玩了,娘轻轻的打,忍忍,好不好?”
  二妞嘴撇了撇,看去又要哭,不知是听说阿蛮还没找到想哭还是怕打针,但她还是忍住了没哭,又还点了点头,“娘,我要像妹妹和阿蛮姐姐一样勇敢,我不哭,我打针。”
  她嘴里说着不哭,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淌。
  屋外三妞也还在哭,搞得白眉也学着她哭,哭得比三妞还大声,声音嘶哑不说听去还极刺耳,跟嚎丧一样,简宁听得心烦,大声怒斥道:“白眉儿!你再出声,我拔光你的毛烤熟了喂秋哥你信不信?”
  白眉闻言头顶那撮白毛瞬间炸了起来。
  “啊!”或许是不甘心,又或许是出于愤怒,它凶巴巴地叫了一声后,张开双翅,跌跌撞撞自廊下冲出飞上了屋顶。
  简宁给二妞他们几个注射过药物,又把霍府里的下人全部叫到花厅,挨个检查过后,得知府上还有个幼时出过天花是全村唯一幸存下来的婆子。
  她带着那婆子去灶屋熬药,细细教了她一遍,让她每天只负责给大伙熬药,再负责给二妞他们几个送药送吃喝的即可。
  忙碌完,她带着三妞回别院东屋歇息,身体明明很疲乏,躺在床上想着阿蛮却又睡不着,迷迷糊糊也不知几时睡去的,一觉醒来天已蒙蒙亮。
  简宁匆匆梳洗过后,先去看了二妞等几个病号,再又叮嘱了霍府里的人关门闭户不得外出,需要采买什么的都等她回来再说。
  交代完,她赶着马车先去了离得近的太傅府,太傅和霍老夫人见到她第一句都是问的阿蛮,霍老夫人抹着泪道:“往日我只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从来也没对那孩子有过句暖心的话,可她丢了,我这心里,它痛啊!”
  太傅在她肩上拍拍,摇摇头,叹了口气。
  “阿蛮是个好孩子,我相信老天不会薄待她,她定会平安归来的!”简宁把事先备好的药拿给霍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又说了用法用量,以及草药的煎熬,随后又对太傅和霍老夫人道:“好在府上无一人感染,这期间都不要外出,我还要去我娘那儿看看,然后再去医署,有什么事打发人去霍锦成府上找我,我若不在留下话我知道就会赶过来。”
  她准备走时被太傅叫住。
  “慢着,还是我同你去医署,你一年轻妇人去了他们未必会信你,我与你同去,稍候片刻,老夫去换身衣裳就来。”
  太傅虽没什么实权,但在朝中还是挺有威望,经他引见更易让人信服,尤其太医令得知简宁就是给小施接过手掌的女郎中,且还是平南王的嫡女,捋须连说来得妙。
  他告知简宁,“你便不来老夫也正要打发人去霍统领府上跑一趟,看你在不在,只因太子殿下差人递了话来,道简娘子医术无双,想必有法子能解痘症之危。”
  “殿下的意思,请简娘子全权统领医署,没想到简娘子自己找来了,实实令老夫敬佩,不愧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
  平南王嫡女自幼走失朝中官员尽知,虽知她应该姓段,可太子殿下称之为简娘子大伙儿也都如此称呼上了。
  有了太子的授意,太医令的授权,简宁行事起来就方便多了,她带着医署的官员为京城抗疫昏天黑地忙碌了大半月,期间还要往返荷泽县及京城周边其他出现疫症的县城,她每天骑着秋哥来来去去,渐渐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此次痘疫很多上京赶考的秀才都倒下了,因此皇上下令推迟了一月,京城共计有一千多人死于此次痘疫,若不是简宁只怕要以数万来计。
  马福全一行也因痘疫被阻于半路,在痘疫解除恢复通行后,他带着马小麦马小豆押镖前往京城时,简宁也带着秋哥准备前往荷泽县会合丁有田,然后追寻霍锦成留下的路标继续向北去找阿蛮。
  与此同时,平南王率领大军自北地返回也渐临近京城。 第492章 迟早反目   二妞出痘脸上留了点疤痕,简宁走前把自己调制的去痕膏拿给芍药,芍药是财伯指过来照顾二妞三妞饮食起居的大丫鬟。简宁正在叮嘱她日常照顾二妞三妞的一些注意事项,院外就传来一阵喧哗惊叫声。
  “娘!不好了,快来呀娘,秋哥把梅香姐姐卷上天了。”三妞在院里跳脚高声叫喊着,简宁跑出来顺着三妞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可不是吗,一身孝服的梅香被秋哥用蛇尾卷着在半空中翻滚。
  “救命啊!叔叔救我!”梅香快吓尿了,声音都变了调。
  巷子里停着两辆马车,裴汐沅和头戴船型帽的干瘦老者以及梅香是打前面这辆车下来的,梅香头一个下来,刚下车就被突然蹿过来的秋哥卷上了天。
  “孽畜!”干瘦老者抬头望了下,手中月牙杖重重往地上一顿,裴汐沅一声“不可”刚喊出,一束白光已自杖头疾射而去朝着秋哥七寸飞去。
  “娘!”
  在三妞的惊叫声中,“咻”的一声,一点红光飞出正中白光。
  “咣当”一声,白光掉落在地,是枚薄如蝉翼的柳叶飞刀。
  “娘,那日他们要拦着马车阿蛮姐姐就不会被恶人抓走。”三妞自院里跑出看眼掉在地上的飞刀,抬臂气呼呼地指下干瘦老者,又指指从后面那辆马车过来的索文正。
  “他们不救阿蛮姐姐都是大恶人!”
  简宁剜眼那老者,看向裴汐沅,“我真后悔前回救了你!”
  裴汐沅眸光一沉,“救命之恩我已报过,两不相欠,何必再提?”说罢,他抬目看下情绪有点失控的秋哥,皱皱眉头,“快些让它放下我侄女,否则……你最好快些让它放下!”
  侄女?
  这是认了亲了?
  简宁暗嗤一声,秋哥不会无缘无故攻击梅香,她一下想到芸娘那个荷包,要么荷包是梅香给芸娘的,要么里面的铜钱是梅香给的,秋哥攻击她只因那荷包或铜钱有梅香的气味。
  思及此,她把手指放嘴里吹了声响哨,秋哥长尾向上一甩,把梅香高高抛起砸了下来。
  在梅香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几人身形都动了,简宁离得近抢占了先机,她眼明手快一把夺过马夫手中长鞭卷住梅香,手臂往回一拉跟着掐住梅香脖子,像拎小鸡崽子似的将她摁到墙壁上。
  “说!芸娘将阿蛮拐去何处了?不说我拧断你的脖子!”
  “不可妄动!”裴汐沅抬臂止住身后几人,看向简宁道:“请三思,简娘子,有话好说,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
  简宁眸光一甩,杀气腾腾地瞪着他道:“有什么好说的?她勾结霍府被逐的黑心姨娘拐跑了阿蛮,既便她没直接参与也定是知情的,她若不老实交代你看我敢不敢活撕了她!”
  众目睽睽下,当着裴汐沅他们几人的面,简宁一手掐着梅香脖子,一手凭空就多出把泛着寒光的手术刀。
  “不说我先剥了你的皮!”她用刀贴着梅香额头,吓得她花容失色,当场小便失禁,尿液顺着裙摆滴滴答答淌到地上。
  简宁眸光冷冷掠过她鬓边小白花,咬着牙道:“你若嘴硬不说我便送你去见你的亲人,你可想仔细了!”
  “好臭,这么大了还尿尿在身上。”三妞捏着小鼻子,一手还扇了扇。
  梅香哀嚎着,两眼翻得都快看不到眼珠子,一张脸涨得通红,两腿不停踢腾着,难受得要命,拼了命的想要挣脱简宁。
  “你这般掐着她脖子她如何说得出话?”裴汐沅身边那老者气得两撇扫帚眉都要竖起来了,他凑到裴汐沅耳畔悄声嘀咕道,“此女有些古怪,那把刀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传闻中原南蛮子有修仙一族,莫非她也习有仙术?”
  裴汐沅头微偏,“世上哪来仙人?不过是幻术罢了。”
  “快说!”简宁手略往下移了点,“别考验我的耐性,也别指着有任何人能从我手中救出你,你最好放聪明点。”
  “呜呜......我只知道她要报复大爷,想掳走阿蛮,我只当她是说说而已,委实不知她真会那么干啊!”
  “我要有半句谎言天打五雷轰!”
  简宁盯着她眼睛看了看,不像说谎,谅她也没胆子说谎,手一松,梅香软软跌落在地,捂脸大哭起来。
  “带瑶瑶进去,把门拴上。”简宁冲一脸惊诧的芍药抬下下巴,她反应过来忙把三妞抱了进去。
  在裴汐沅等人的注视下,简宁骑上秋哥腾空而起,白眉一下蹿出,稳稳踩在秋哥头上,秋哥头甩了几下都没能甩掉它。
  “回去,守着瑶瑶佳佳,看好她们。”
  白眉东瞟一眼,西看一下,装没听到。
  简宁长袖一拂,察觉到脑后生风它立即振翅飞开,饶是它反应快仍是慢了半拍,左边翅膀让衣袖拂到身子栽了几下跟头才稳住。
  “操他娘!”
  “小娘皮!”
  气得它飞上来绕着简宁盘旋三圈,爆了两句学来的粗口才悻悻打回转。
  秋哥扭头看简宁,意思,要不要飞回去修理白眉。
  “算了,找阿蛮要紧,别理它。”简宁在秋哥双头上抚抚,“那死乌鸦嘴太臭,等日后回去让果果修理它。”
  提到果果,秋哥精神一振,浑然忘了果果早弃它和白眉厮混上将它打入冷宫了。
  巷子口,段心嫣带着同样换了男装的丫鬟跑来,好不容易解封她特地跑来学骑单车,不想看到简宁骑坐秋哥不知又要飞到哪去,她跳脚挥舞双手大喊着:“长姐!去哪里,带上我啊,带上我!”
  简宁没张她,此次治痘疫有功,太司令说会向皇上如实奏明她的功绩,当时段心嫣也在。简宁当她面回复太司令,自己不要任何奖赏,只要皇上收回成命,不让段心嫣嫁雍王即可。
  如今,段心嫣对简宁佩服得五体投地,真心实意认可并喜欢上她这个长姐。简宁却对她始终冷冷的,因为简宁不可能会放过闵侧妃和王掌柜,段心嫣恨她是必然的。
  既然注定要反目,又何必上演姐妹情深? 第493章 疑是记号   “讨厌,不带上我。”眼睁睁看着简宁骑着秋哥飞远,段心嫣气得直跺脚。
  她好想知道骑在大蛇上飞行是个什么感觉?现在全京城的百姓都管她长姐叫神女娘娘,管那条大蛇叫蛇君,令她倍感与有荣焉,好吧,段心嫣想着长姐一定是忙正事去了才不带上她,那她还是回去替长姐陪陪母亲吧。
  想必长姐知道了定会很开心。
  这么一想,段心嫣又高兴了,她这段时间往王妃院里跑得很勤,因着她娘逼她嫁给雍王做侧妃这事,她至今都没往她娘院里去过一次。
  两人偶尔撞上打了照面,她娘也没心思和她说话,像是心里藏有什么事一样,老心神不宁。段心嫣还当她娘是没攀附上雍王这门亲才患得患失,雍王有什么好的?看着她挨打屁都不放一个,就算娶她做正妃还是个继王妃。
  她才不要嫁他。
  何况还是个侧妃,她压根不稀罕,简宁连赏赐都不要,只要皇上收回把她指给雍王的成命,她娘不高兴她高兴。
  谁要嫁个大麻子?
  想到不用嫁给雍王她就开心,带上丫鬟开开心心打道回府替简宁陪着王妃去了。
  裴汐沅一行收拾好东西退了房,带上梅香也启程出了京城分两路,一路随着裴汐沅去往达州郡找刘瞎子,一路则由干瘦老者带几人领着梅香去往月国。
  梅香的父亲没能熬过天花病毒,干瘦老者是月国的大祭司,他带来了黎妃的亲笔信给裴汐沅,告知了梅香父亲身上有胎记,经证实,梅香的父亲正是黎妃失散的儿子。
  祭司临去前欲言又止,他深感简宁会成为月国的隐患,想要劝裴汐沅除掉简宁,但被裴汐沅拒绝了。
  雄二也不赞成。
  简宁对他家将军有救命之恩,将来两国就算兵戎相见,征战沙场那也是男儿的事,与简娘子一介女流何干?
  因着他和索文正都极力反对,做此恩将仇报之举,祭司想想,最终还是将要劝的话咽回肚子里,只默默叹了口气。
  裴汐沅带着雄二和索文正打马赶了一天路后,在转走水路时碰上刚下船的马家父子,马小麦看到他们,大声道:“爹爹,我认得他们,他们那天差点和我师父交上手,后来还在我师父那订了好多酒。”
  马福全瞟眼裴汐沅,见他抱拳冲自己拱了下手,亦抱拳回礼,并不答话,自领着马小麦和马小豆押着货物去了。
  上了官路,马福全又回头看了下往船上走去的裴汐沅等人,暗思这几个月国人乘船欲往哪儿去?这是南下的船只,回月国不是绕了远路吗?
  “爹爹,你看他们做什么?”马小麦依旧是农家小子打扮,只不过临来前田氏给他们小哥俩都换了新做的衣裳,看上去哥俩都挺精神。
  尤其马小麦,十五岁的少年个头和马福全差不多一般高了,浓眉大眼的,长得越来越像马福全,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气势。
  “随便看看,走吧。”马福全收回视线,见马小豆不知在哪捡了根树枝拿在手里当剑劈着,嘴里嘿嘿嗬嗬一通瞎叫着,两脚踢得尘土飞扬,他皱下眉,喝道:“老实点,这鞋经得几下磨,把你姥做的鞋踢坏了回头你娘揍你我可不管。”
  “爹爹,我在打拐走阿蛮的坏人,我姑能找到阿蛮吗?”马小豆扔了树枝,蹦蹦跳跳跑过来扯着他衣摆仰面问道。
  “能!”
  马福全从简宁那得知,因为痘疫,拐走阿蛮的那几人进不去沿途任何一座城池,只能在野外东躲西藏,或是躲避到偏僻乡村。简宁只要用无人机持续搜索,找到他们是迟早的事。
  他只担心一点,就怕阿蛮染上天花,因延误救治而早逝。
  马福全所担心的也正是简宁忧虑的,她和丁有田沿着霍锦成留下的路标,加上有秋哥在,追到集庆城外一座小山丘上,已顺利找到霍锦成他们几个。
  短短半月不见,霍锦成两只眼睛都凹陷了,胡子拉碴的,头发也乱蓬蓬的,乍一见简宁都没认出他来。
  他带来的四个侍卫,有两个路上感染天花,回了荷泽县,如今身体还没彻底康复也执意要跟着简宁和丁有田一并赶来了。
  简宁刚给霍锦成检查了一下身体,马福全就发来信息,问起阿蛮可有线索?
  【目前仅能确知,蛮儿还活着,霍锦成三天前看到了她留下的记号。】简宁告知他道。
  马福全:【那就好,我早说了那丫头机灵,好在霍锦成也有防患意识,早早教了她这些,还真派上用场。】
  简宁正要告诉他,霍锦成之所以教阿蛮这些多半是因段心宁自幼丢失,她还没来得及把心中所想转换成文字,就听丁有田在喊,“娘子,快来看,这儿似有蛮儿留下的记号。”
  【一会再说。】
  丁有田在山丘背后一株被剥落树皮的树干上,看到疑似阿蛮刻下的记号。
  说疑似,是因为圆圈中画的不是一把叉,而是四个形状各异的小圈圈。
  简宁盯着看了下,指指那四个圈圈,“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分别是眼睛鼻子和嘴巴?”
  丁有田点头:“极有可能,你看这个……”他指指代表嘴的长圈,“这两头往上走,只有笑的时候嘴角才会上扬,若真是蛮儿留的,她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她很好,没染上痘疫?”
  他说罢,眼睛看向一言不发的霍锦成。
  “蛮儿学了绘画,当不至画成这样,只怕未必是她留下的。”霍锦成哑声道。
  “未必。”简宁摇头,“或许是因为时间紧迫,又一直有人看着她,若是她抽空偷偷画下的也有可能。”
  霍锦成微眯了眼,想着他们许是安慰他,要真是阿蛮,按他所教画就好,怎会胡乱画出来让人费心去猜呢?
  “是不是咱们只在这附近多找找便是,凡有水的地方必有人家,让秋哥先去找找水源,咱们略歇会脚。”
  简宁拍拍秋哥:“去吧,尽量别飞,大白天的,要有人家吓着别人。”
  秋哥去不多时便转来了,看去有些兴奋,摇头晃尾的示意他们跟它走。 第494章 阿蛮获救   霍锦成以为秋哥发现了阿蛮的踪迹,率先跟在秋哥身后朝前跑去,几人跟着秋哥趟过一条小溪进了林子。林中深处有座破破烂烂的小木屋,看去有些年头,像是护林人曾经住过舍弃的木屋。
  秋哥看眼简宁,游蹿进了木屋。
  几人都跟了进去,进去木屋一眼看到地上躺着一人,简宁视线扫过去立即叫出霍锦成和另两名没染上天花的侍卫。
  “你们把这个戴上。”她拿出三个口罩给他们,“那人死于天花,你们还没患过很易感染,别进去了。”
  “娘子。”丁有田从屋子里出来,“死了没几天,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马夫,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蛮儿留下的记号。若是有,则多半是那马夫无疑。”
  秋哥蹿到木屋门口,冲简宁晃了晃头,简宁跟进去在坍塌半边的床腿上,看到阿蛮刻下的记号。
  霍锦成懊恼得一拳砸在木屋破墙上,砸得脏兮兮的木屑渣子扑簌簌往下落,只因几天前他带着侍卫曾趟过小溪进入过这片林子,但只在外面打了个转觉着不像有人烟便走了。
  当时他觉着,对方带着阿蛮和芸娘那个贱人不可能露宿野外,重心都放在了找寻村庄上。要是早几天他进了林子深处没准早已经找到阿蛮。
  自责,内疚,难过,各种情绪交织到一起,他再也控制不住抱头闷声哀嚎上了。
  “别担心,蛮儿不会有事的,先前那个像笑脸的记号一定也是蛮儿......”简宁话说一半忽怔住,继而她拍拍霍锦成,“蛮儿不会有事,她身上挂着她娘留给她的吊坠,她娘是圣女那吊坠兴许有百毒不侵的功效,快别哭了,想想该往哪里去找才是正经。”
  “真不会有事?”霍锦成抬目问她。
  “不会!”
  简宁说得很肯定,无形中给了霍锦成信心,因着屋内那人死于天花,简宁戴上手套把他拖到外面院子,直接放火焚烧了尸体。
  几人出了林子,霍锦成看向丁有田,“丁兄,该往哪追?”
  他俨然化身为丁有田的迷弟。
  丁有田道:“京城痘疫已然解封,但消息传到这边会迟几日,我同娘子一路追来很多村子都有人在村口前几里地把守,生人一律不得入内。眼下他们只能在野地里东躲西藏,咱们只沿着城外草木深的地方追便是。”
  北地多平原,一眼望去尽是齐人高的草木,内里藏几个人一时还真难发现,好在有秋哥在前面扫荡式搜索,简宁也悄悄放出了一架无人机,把遥控器调为了震动模式。
  他们一行跟在秋哥后穿行在草丛中。
  天色渐渐暗下来,一望无际的草丛深处静静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内传出有气无力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马车外,王掌柜焦灼不安地揉着额头,马夫死了,芸娘也倒了,因为痘症他们哪都去不了,马被他宰杀已吃得差不多了,眼看要困死在这片草原上,他心里不住骂着娘。
  骂着骂着他脑子里忽生出一个恶念。
  娘的!他转身掀开车帘,瘫坐在车厢内头靠在坐垫上的芸娘,听到动静无力地抬起头,对上他阴沉的视线,她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你想干啥?”
  “放心,你死不了,熬过今夜你就挺过来了。”他目光阴恻恻地看向蜷缩在坐垫上的阿蛮,对着芸娘抬下下巴,“娘的,带着她是个累赘,也是个祸害!你不是想报复你家大爷吗?索性宰了她,看到她的尸体,她爹想必不会再跟撵狗一样的撵着咱们跑,动手吧!”
  “姨娘!”阿蛮叫道:“别听他的,我不是祸害,我还可以照顾姨娘,我都八岁了,可以做很多事,等爹爹找到我们我会告诉爹爹姨娘待我很好,我让爹爹把姨娘接回去,爹爹最听我的话,肯定会把姨娘接回去的!”
  “嘿嘿,给你机会报仇,你要不动手老子可动手了!”王掌柜说着提了提衣袖,那马夫有功夫在身上,他活着时就发现霍锦成带人在追赶他们。
  弄死阿蛮,再杀了芸娘,谁能知道这两人的死跟他有关?
  无凭无据谁也奈何他不得。
  打定主意,他头一低,就要往马车里钻。
  “不!我求你别杀她,她还是个孩子啊!”芸娘挣着坐直了身子,伸手挡住他,“你放过她,你不能动她,我求你了!”
  芸娘自打染上天花已然心灰意冷,这些天她也瞧出来了阿蛮同她亲近并非出自真心。可到底是看着阿蛮长大的,人之将死她才发觉霍锦成是这世上她唯一惦念不舍之人。
  她后悔了。
  后悔掳走阿蛮,让她遭受这无妄之灾。
  眼泪如决堤之水滚滚而下!
  “哭你娘的丧!晦气!”王掌柜抬脚踹倒芸娘,忽听阿蛮喊道:“咦,爹爹?”
  他身子一僵,继而飞快扭过头,说时迟那时快,阿蛮跟枚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一头撞倒他,自己也跌落在地。顾不得疼痛,她爬起撒丫子做死的往前跑去,王掌柜醒悟到自己上当了,骂骂咧咧地抬脚要去追,却被滚下马车的芸娘死死抱住了大腿。
  “小姐!快跑!”
  “你他娘的放手!不然老子要你命!”
  他另只脚照着芸娘头上猛踹,听到芸娘惨叫,阿蛮不由自主顿住,回头看了过去。
  “快跑——!”
  芸娘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阿蛮扭头又没命的狂奔起来,跑着跑着,她看见前方冒出很多人来,都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盔甲,她摇着两手边跑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姨娘,快救我姨娘......”
  “青木哥,快看,前面是不是有个小孩儿?”段心萍勒住马,抬手朝着阿蛮跑来的方向,侧身问着身边的年轻将军。
  “是,这儿怎的会冒出个小孩儿?”
  “驾!”段心萍一抖缰绳,两腿住马肚子上一夹,策马朝着阿蛮飞奔而来。
  “呜呜......叔叔,救救我姨娘,她快被恶人打死了!”阿蛮被段心萍抱上马后,以为女扮男装的段心萍是男子,哭着扯着她胳膊让她快去救芸娘。
  王掌柜抽出身来追阿蛮时,看到前方影影绰绰人头攒动,立时意识到是平南王率着大军回朝了,他身子一低,忙钻进草丛猫腰往另一处方向跑去了。
  “姨娘!快放我下去,放我下去!”阿蛮见芸娘满头是血倒在马车前,哭着喊着要下去,段心萍正待要抱她一块下去,扫眼芸娘,猛搂住阿蛮策马往后退去。 第495章 父女相认   段心萍带着阿蛮急退好几里,紧随她打马前来的卓青木心知有异,也随着她往后急退,退出几里地方才高声问道:“萍妹,发生何事?”
  “痘疫,那妇人死于痘疫!”一直屏住呼吸的段心萍说罢,长吁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吁到底她忽又蹙眉叫道:“糟了!”
  她身子一偏,低头往一直喊着姨娘的阿蛮面上瞧去,“咦,这女娃娃像是没染上痘疫?”
  阿蛮正要说啥却又猛抬头朝天上看去,随即指着天上大喊道:“娘!是我娘!我娘找我来了!”她说着就要往马下蹿,段心萍忙搂住她,“会摔着的,别乱动。”
  “我娘,我娘找我来了,娘!娘!”
  “那是你娘?”段心萍抬头看着天上的无人机,“那是何物?你说那是你娘?”
  她和卓青木都仰面望着天上的不明飞行物,皆不知是个啥,说是鸟吧不大像,说不是又能在天上飞,正困惑不解,一老者打马赶了上来。
  “萍儿,怎么回事?”
  来人两鬓斑白,身着一袭黑色缀有金线绣着五爪龙纹的袍子,头戴黑色鶡冠,看去虽年过六旬双目却炯炯有神,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宴朝威震四方赫赫有名的平南王!
  即便是子凭母贵的雍王都只能穿四爪蟒袍,而圣眷优渥的平南王却被皇上特许,可穿绣有五爪龙纹的袍服。
  以此表彰他卓越的功勋。
  “爹爹,你看!”
  平南王顺着段心萍手指方向抬头看去——
  浓眉一拧,他手朝后一伸,“拿箭来!”
  “拿箭!快!”卓青木策马自跟上来的将士手中接过弓箭,又飞马递至平南王手上,这张弓箭跟随平南王南征北战几十载,弓开如满月,弓弦的振动音极富质感,弓上箭头锋利而沉重,阿蛮见他瞄准了天上的无人机,立时惊叫道:“不要!那是我娘的!”
  然而,她喊晚一步。
  箭去似流星,犹如出膛的子弹,呼啸着穿云而上,精准命中目标。
  不好!
  距此四公里外和简宁同乘一骑往这边奔赴而来的丁有田,看着全息屏幕上急坠而下的无人机,暗道一声不好,“娘子,你那铁鸟中箭了。”
  “驾!”简宁两腿用力一夹马肚,甩下一鞭,一边往前狂奔一边喝道:“谁射的?”
  丁有田扭头看眼紧随其后的霍锦成他们几个,一手搂着简宁腰肢一手点着全息屏幕不断放大画面,在这之前无人机震动报警简宁已看到阿蛮和段心萍他们,是以才打马朝这边赶过来。
  “应该是你那便宜爹。”
  便宜爹丁有田是听简宁说的,每次她提到平南王都称之为便宜爹,简宁听说是平南王射的,好嘛,还没见上面呢先折损了她一架无人机。
  “他们在找你那铁鸟,一会该如何说?”
  “蛮儿是不也知道你那铁鸟?”
  丁有田看着阿蛮像在哭闹,简宁回眸大喊了一声秋哥,身后草木一阵翻涌,秋哥腾空而起飞到她身侧,她反手抓着丁有田肩膀,在他的惊叫声中带着他跃到了秋哥背上,跟着拿过他手里的遥控器,看了看,指挥着秋哥朝着平南王他们飞了过去。
  “不是让秋哥隐匿的吗?”霍锦成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这头卓青木打马过去自兵卒手中接过无人机,跟着掉转马头朝平南王而来,跑到一半忽面露惊愕之色,他猛勒住缰绳,那马一声长嘶,两只前蹄高高扬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手中无人机已到了简宁手上。
  “娘!娘!”
  “秋哥,秋哥!”
  阿蛮挥舞两手奋力叫喊着。
  下一秒,简宁用马鞭将阿蛮卷到了自己怀里,秋哥兴奋得摇头摆尾,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震惊了平南王,也惊呆了数十万人马。
  战马齐鸣声中,霍锦成他们也打马赶了过来。
  “蛮儿!蛮儿!”
  阿蛮扭头一看,“哇”的一声哭了,“爹爹,我要爹爹,爹爹!”
  到了霍锦成的怀里后,阿蛮搂着他脖子哭得惊天动地,“呜呜......爹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不会的不会的,爹爹一定会找到蛮儿,都怨爹爹不好。”霍锦成抵着她额头泣不成声。
  简宁拉着丁有田从秋哥身上下来了,秋哥身子迅速缩小,扭到霍锦成脚边盘起一团,昂起双头望着哭成小花猫的阿蛮,眨巴几下眼,一副呆萌的样子。
  “贤侄?可是霍贤侄?”平南王苍劲的声音响起。
  抹把泪,霍锦成抱着阿蛮转过身,单膝着地,抱着阿蛮道:“正是小侄,小侄携女见过段王爷。蛮儿,快叫段爷爷。”
  阿蛮哭道:“他给我娘的千里眼射下来了,他是坏爷爷我不要叫他,呜呜......”
  平南王皱眉看向简宁,简宁也正斜眸向他看来,四目相对,他虎躯一震,险些自马背上滚落。
  “你是何人?”他盯着简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回来的路上他错过了李侧妃寄去的家信,因而尚不知晓简宁这事,看着酷似王妃的脸,他使劲揉了揉双目,再看向简宁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锦成正欲告知简宁身份,丁有田丢了个眼色给他,随即上前对着平南王施了个拱手礼,“小生见过段王爷。”他看眼简宁,“这是小生的娘子,简秀姑,亦唤做段心宁。”
  “心宁姐姐?”段心萍失口喊道。
  两行老泪自平南王眼眶中滚落,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简宁,“宁儿,你真是我的宁儿?为父这些年找得你好苦哇!”
  平南王张开双臂,简宁早在和平南王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一些零碎的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便在脑海里拉伸跳跃,及至看到他落泪胸口一紧,眸中也不由噙了泪水。
  阿蛮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看简宁,又看看平南王,脸往霍锦成面上一贴,软软叫了声:“爹爹。”
  她这声爹爹如催泪弹令简宁一下泪崩,喉头一松,一声“爹爹”叫出口,她一头扎进平南王怀里,哭得像个孩子般。 第496章 一念成魔   霍锦成看他父女相拥哭成泪人,不由搂紧了怀中的阿蛮,这种如获至宝的感觉让他不敢想像,若是此番没能顺利找到阿蛮,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要如何熬过来?他也因此越发能理解平南王此刻的心情。
  “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简宁既已认父,丁有田自然要行大礼,一众将士也纷纷下马贺道:“恭喜王爷父女团聚。”
  士卒们也振臂欢呼,其声响彻云霄,简宁看着眼前身着盔甲的十万大军,做为曾经的特种兵早已烙印在她骨子里的军魂顷刻被唤醒,胸中热血沸腾,使得她整个人的气势一下都变了。
  平南王的视线似胶着在了简宁身上,半分不舍得挪开,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甚感老怀欣慰,忽想起一旁的丁有田,他抬手示意他起身。以老父亲的眼光审视着丁有田,他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不假,可也是名儒将,又历来敬重读书人,见丁有田生得风姿卓越还当是世家子弟。
  他点点头,想起先前丁有田自称小生,因而笑问道:“此番是上京来赶考的?”
  “回岳父大人,正是。”
  因痘疫大考延期平南王在路上已有耳闻,他再次点点头,待要问他父母双亲及家住何方时,阿蛮伸臂喊着简宁,“娘!”
  娘?平南王目露诧异之色,他看看阿蛮和霍锦成,又看下丁有田,不等他问简宁抱过阿蛮笑道:“说来话长,一会路上再慢慢细说不迟。”
  “娘,我叫他爷爷还是外祖父?”阿蛮搂着简宁脖子笑嘻嘻地看着平南王道。
  “都行,随你叫。”
  “佳佳瑶瑶叫什么?”
  “她们叫外祖父。”
  “那我也叫外祖父。”阿蛮说叫就叫,“外祖父,你下回不要再射我娘的千里眼了,我看到千里眼就知道我娘找我......哎呀,姨娘!”阿蛮扭头喊霍锦成,“爹爹,姨娘她死了,她是救我死的,我们不要再恨姨娘了好不好?”
  芸娘是被王掌柜用刀捅死的,她死抱着王掌柜的大腿不肯撒手,头上被他捅了几刀,右耳也被他割下一大半,最后被他一刀割喉,死状极惨。
  简宁没让其他人靠近,她同着丁有田和已患过天花的两名侍卫上前查看后,点燃了芸娘尸体,连同几人戴过的手套都一并扔火堆里焚化掉了。
  平南王端坐于马上,远远看着从容不迫处理这一切的简宁,眼里满是浓浓的父爱和欣慰,看来自己这个女儿这些年学了一身的本事啊!
  “爹爹。”简宁打马跑过来,“你知道她死于何人之手吗?”
  “你既有此一问,莫非那人为父识得?”
  “是,幼时我叫他安舅舅。”简宁看眼他身后的段心萍,段心萍比心安心宁只小半岁,她通过段心宁四岁前的记忆知晓,段心萍自幼爱跟着心安心宁玩耍,可她要是放过闵侧妃和王掌柜如何对得起原身段心宁?
  “心宁姐姐,你说的是我,是姨娘家的舅舅吗?”段心萍愣怔会才反应过来。
  “是。”简宁看向平南王,“爹爹,芸娘染了痘疫,此病通过唾沫血液及肢体接触都会传染,他杀了她,手上身上必沾了病菌,不能让他携带病菌到处传播,得赶紧找到他才行。”
  平南王是何等样人?在听简宁提到王闵安后面色一凛,心里瞬间跟明镜似的,即刻下令让众将士飞马展开搜索。
  “宁儿。”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简宁,可也知道眼下不是问这些事的时候,痘疫一旦死灰复燃后果不堪设想,“爹爹对不住你让你在外受苦了。”
  千言万语都浓缩在了这一句话里。
  “我还好,不苦。”简宁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她只是魂穿到段心宁这具身体里,在没见到平南王夫妇前她从未想过要认他们,更没想到见到之后亲情来得如此浓烈猝不及防,仿佛他们就是她的生身父母,多年前就是。
  “爹爹,你别多想,我很好。”看眼丁有田,她又转向平南王道:“夫君对我很好,我们有四个孩儿,一子三女,老大丁承在津县读书,跟着他六叔六婶,大闺女丁姝也在村里族学读书识字,下面两个是双生女,丁佳丁瑶,等回京后我领她们去看爹爹和母亲。”
  听到她也生了对双生女,平南王眸光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你母亲她......近来可好?你可回去看过她了?”
  “好多了,只是一直没带佳佳瑶瑶去看过她,原想着等母亲病情稳定些再去。”
  “哦,可是你请了名医替你娘医治过了?唉,这些年为父也曾遍访名医,可总反反复复不见起色。”
  现在满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简宁医术高超,因痘疫封城消息还未传出去,平南王尚不知简宁还是个女郎中,他话音落,在和秋哥玩耍的阿蛮扭过头大声道:“我娘是神医,外祖父你还不知道吧,我娘很厉害的。”
  霍锦成也笑道:“她还能接断掌,本事大着呢,拜了隐世高人为师。”
  “哦,当真?”平南王眉宇间阴霾散了一多半,先前看简宁检查芸娘尸体时有条不紊极有章法,他还想着他这个女儿是不是个女仵作,没想到居然是个女郎中。
  “好好好,你娘若能经你的手清醒过来,也不枉她辛苦生养你们一场。自你姐姐安儿去后,你又丢失了,这些年你娘她......唉,都怨爹爹,是爹爹的错啊!”
  他仰头望向苍穹,面上神情仿似沉浸在了久远的记忆里。
  那边芸娘已烧成一堆焦炭,念在她最后舍命救了阿蛮,这阵子恨不能活撕了她的霍锦成,在问过简宁后领着阿蛮过去让阿蛮对着她遗体磕了几个头,又打发侍卫骑快马去城里订一副上好的棺木,打算厚葬她,让她死后有个栖身之地。
  这人走错一步,真是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简宁想到刚来京城那晚初见芸娘时的那一幕,心内不胜唏嘘! 第497章 不为人知   古代男尊女卑的社会制度对女性包容性太小,芸娘被霍锦成撵回家且不说外人会如何看她,只怕她自己娘家人都未必容得下她。
  但芸娘并非没有其他路可走,简宁想着以她的能力,只要变卖掉霍锦成让她带走的那些首饰,经营点小本生意养活自己还是不成问题。
  乌阿婆曾告诉过简宁,人在身处逆境时得学会夹缝里求生存,若一味受心魔驱使总想着不甘心去报复,到头来害人害己。
  放过别人也就是放过自己。
  道理谁都懂,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又有几人能逃过心魔不受其控制?且有些人可饶恕有些人不可饶,譬如王掌柜和闵侧妃。
  简宁向来讲究以牙还牙,对做下恶事的人心慈手软最终只能害人害己!这点她前世深有体会,她在乌阿婆走后放下心魔,曾经回去小镇找过她爸妈,那会参加工作后她手里也有些积蓄,不仅给她爸妈买了礼物还给弟妹们都封了红包。
  她爸妈那会双双下岗染上赌博恶习,得知她当了女警均认定她每月能挣不少钱,三天两头管她要钱,不给就在电话里破口大骂,两人还曾跑到她单位闹事,找她领导告状,卖惨说她不赡养父母,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后来还是武队找到她把她调去特警队,她才彻底摆脱他们。
  人心从来不是一天凉下来的,自那后简宁深谙一个道理,放过恶人无异为自己埋下隐患,故当没能逃出多远即被将士们发现擒获的王闵安被带过来后,简宁毫不犹豫卸了他的双臂。
  “说!为何要雇凶杀我母子?何人指使你的?”简宁满脸煞气,一脚踩在他被打折的臂膀上,冷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从前种种我早已忆起,眼下给你机会让你亲口说出来,你若不说也无妨,我知你嘴硬,你尽可不说死硬到底!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你这般嘴硬,我多的是办法让她开口。”
  段心萍莫名心慌,看眼在简宁脚底下挣扎哀嚎的王闵安,她又看向平南王,见他面上煞气翻滚她别过头,不敢再替王闵安求情。
  卓青木缓缓策马过来,默默执了她的手。
  王闵安心中不知藏有什么天大的秘密,疼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粒却仍抵死不认,大喊着让平南王救他,谎称自己是外出采买香料途经此地。
  “你这袍子上还溅有芸娘的血,怎敢信口雌黄在这胡言乱语?”丁有田说罢,忽俯身盯着他脸细瞧,简宁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之前只觉着他这张脸坑坑洼洼,细看之下还有些麻麻点点的印子,她脚下略一用力。
  一声惨叫响起。
  “原来你患过痘症,怪道你不怕被感染。”
  简宁话落,丁有田道:“我听师父说过,那还是五国争霸时期,庆国遭了大疫,很多村子几乎全村无一人存活,你是庆国人?是那次大疫的幸存者?”
  在他提到庆国时简宁注意到王闵安眼皮跳了下,她脑子里一下浮现候疤癞和彭婆子这对母子,她盯着王闵安唇角一点点微弯,笑意落在王闵安眼里他紧张得忘了呼痛,只觉简宁的笑让他毛骨悚然。
  “你因何发笑?”他忍痛脱口问道。
  “我娘子定是笑那候疤癞,区区一市井无赖摇身变做了西门提督,怎的,你不觉得好笑么?”
  丁有田已听简宁说了那晚的事,一个拐了弯的远亲不值得闵侧妃去替他求了西门提督一职,他和简宁同时想到多半是那对母子知晓他们姐弟的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王闵安闻言一脸死灰。
  因他恐携带有天花病毒,将士们擒拿他时用的攻城的缚木索,简宁没让平南王他们靠近他,在丁有田掩护下简宁对他身上衣物进行了物理消毒,让病毒失去活性再进行灭活。
  王闵安知道大势已去,索性闭目不再言语。
  这晚,平南王大军在城外扎营露宿,霍锦成带着阿蛮和几名侍卫连夜先行往京城赶去了,夜里坐在篝火前,简宁把这些年的事都跟平南王说了,只是只言未提老丁头和孟氏如何对待秀姑的,只讲述了秀姑和丁有田从小到大的一些事。
  “爹爹。”简宁这声爹爹叫得极为顺口,她牵了丁有田的手,“你不会嫌弃相公与我门不当户不对吧?”
  “爹爹也不是生来的王侯将相,今日种种都是跟随皇上打天下一路厮杀拿命挣来的,又岂会嫌弃我女婿农户出身?只一条。”他看向丁有田,“无论你此番是否高中,望你往后待宁儿一如既往,切莫要辜负了我儿,否则本王定不与你干休!你可记下了?”
  丁有田忙双膝跪地给他磕了个头,抱拳正色道:“小婿谨记在心,岳父但请宽心。”
  “嗯。”平南王点点头,随即告诉他俩自己之所以纳了两房妾室的缘由,李侧妃是老将军托孤,提到闵侧妃他眸色深沉,篝火在他眼底燃起了两团愤怒的火焰。
  “爹爹糊涂啊,今日方醒悟那贱妇当年定是使了手段,若非如此为父怎能纳了她?”他神情凝重地讲述起纳闵侧妃的经过,“这事得从为父还是镇远将军驻守边关时说起......”
  简宁通过他的讲述得知,那年平南王娶了王妃,携妻离京返回边关后,某日刚身怀有孕的王妃带了丫鬟去镇上采买,准备给腹中孩子做些衣裳鞋袜,在镇上遇到病得奄奄一息的闵侧妃。
  当时还是少年的王闵安在街上自卖自身,只求买主能替他姐姐请郎中治好病,情愿一世为奴不要一文钱。
  王妃向来心善,又想着为腹中孩儿积福,不但请郎中替闵侧妃医治,还拿了银子给王闵安,让他做个小本营生维持姐弟俩的日常用度。
  几日后,闵侧妃领着王闵安找来了将军府,见王妃倚在窗边在缝制小孩衣物,她便主动露了一手。绣的花样极为精致,官家小姐出身的王妃一看她的绣活便不似出自普通人家,问起她姐弟俩的身世后,闵侧妃先是请她屏退屋中其他人,才拉着弟弟跪下,哭诉自己姐弟俩本是庆国王室,在庆国被灭后流亡到了边关。
  她跪求王妃,说是情愿领着弟弟入将军府为奴为婢,以报王妃的大恩大德。
  王妃怜她姐弟是王室之后,又看她手巧,遂留下了她姐弟。后来王妃身子一日重似一日,她日日在王妃跟前侍候越来越得王妃之心,以至后来平南王不知怎的某日竟把她错认成王妃。生米做了熟饭,王妃知晓后非但没惩戒她,反还做主替平南王收了她为妾室。
  简宁在听他说完后,抬目问道:“爹爹,你可知我娘的病为何一直反反复复么?” 第498章 自请责罚   简宁这么一问,平南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段心宁失踪遍寻不着后,王妃整日以泪洗面导致精神恍惚,再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最终发展到神智不清,他一直以为是王妃思女心切才会这般。
  想到自己戎马大半生,竟让后宅一妇人算计了,他一口钢牙几欲咬碎,怒到极致面上反看不出情绪波动,只斩钉截铁地道:“我儿放心,为父定会给你和你娘一个交代!”
  当年王妃替平南王纳了闵氏为妾后,每到夜里王妃总撵他去闵氏屋里安歇,不到两月闵氏也身怀有孕,她仍日日在王妃跟前精心侍候着。看她懂事柔顺对王妃又始终恭敬有加,平南王往她屋里去得也勤了些,后来还送她弟弟王闵安去药铺学医,再后来王妃一病不起他还把掌家权都交付给了她。
  “好个毒妇!”想到自己被她耍得团团转,搞到妻疯子散,再想到早逝的心安,平南王一双虎目几欲喷出火来,只恨不能立时便将闵氏劈于掌下!
  “有个姓彭的婆子,说是她的远亲,她替那婆子的泼皮儿子找总督要了西门提督一职。此番京城闹痘疫他竟带人要把染上痘疫的百姓活埋,足有上百号人,幸被我撞上救了下来。如今那泼皮还关押在大牢里,不知何故迟迟没发落。”
  “好大的狗胆!竟敢打着为父旗号替人要官职,待为父回京自会有定论。”
  平南王话落,远处隐隐传来敲锣打鼓声,须臾,有兵卒来报,县令大人闻听平南王率领大军返京,今在城外安营扎寨后特带人前来犒劳三军将士。
  县令这马屁算是拍在了马腿上,平南王正自气恼闵氏背着他,找他旧日麾下将领谋了官职,为害一方百姓,县令就上赶着来找骂挨。
  讨了好大个没趣。
  五天后平南王率领大军抵达京城,城门外已有官员列队恭迎着,简宁和丁有田同乘一骑随行在大军末尾。这是丁有田的意思,他不愿在大考前让人尽知他是平南王的女婿,那样既便高中也会落人口舌,更会给平南王带来负面言论。
  平南王下马换轿进城去了宫里面圣,只为躲避百姓们的夹道欢迎,每次出征回京他都会直接进宫先交还虎符再回府,这也是他深得皇上信任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国无战事,他就是一闲散王爷。
  平南王进宫见了皇上,交还虎符后再又叩首请罪:“臣有负圣恩,请陛下责罚。”
  “爱卿何出此言?”永平帝心内惊诧,面上却不露声色,“爱卿一路鞍马劳累,为我大宴朝立下汗马功劳,何言有过?”
  “快快请起!
  说罢,永平帝亲下龙椅,上前虚托了一下,“爱卿平身,此非朝堂之上,你我君臣不须如此拘礼,坐下说话。”
  “臣有罪,安敢就坐,请陛下容臣细禀。”
  平南王把闵侧妃索要官职,以及候疤癞欲活埋染上痘疫百姓,以平西城区疫情欺上瞒下妄图邀功,幸被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撞见及时制止这些事,一一禀报给了永平帝。
  “臣治家不严,甘领责罚。”
  永平帝听他禀完面色一点点冷了下去,负手来回踱了几步,方站定,看向平南王,声音里压制着滔天的怒火:“此事与爱卿无关,恨只恨下面的官员竟敢在朕眼皮子下徇私枉法,如此欺瞒朕,活埋朕的子民这么大的事居然无一人奏报上来,这是当朕死了不成?!”
  此言一出。
  平南王身子一低。
  近侍太监直接吓得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拖长声音颤声道:“陛下息怒,息怒啊!”
  上书房外面齐刷刷匍匐了一溜的太监宫女,个个瑟瑟发抖。
  此时,简宁那却是一片欢声笑语,她和丁有田回去时马家父子先天就到了。马福全闲来无事给马小豆做了个陀螺,他甩着皮鞭抽得陀螺滴溜溜满院转,二妞三妞和阿蛮追在后面跑,尖声笑着闹着,马福全和霍锦成抱臂在边上扯着闲篇儿。
  段心嫣也在。
  马小麦昨儿一来就盯上简宁那辆单车,马福全教会他后他已能从院里骑到巷子里,先前他在巷子里骑行遇到带着丫鬟前来的段心嫣,她柳眉倒竖,指着他凶巴巴地喝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偷骑我长姐的单车,还不快给本小姐滚下来!”
  “你这不男不女的怪物打哪冒出来的?这是我师父的单车我如何骑不得?给小爷滚一边去,没功夫搭理你!”
  马小麦可没听说他师父还有妹子,压根不惯她,反还作势蹬着单车要去撞她,吓得她满巷子逃蹿,直到马福全听到动静出来才喝住他。
  简宁和丁有田回来时,她正和马小麦互相指着对方鼻子在对骂,她命令马小麦教她学骑单车,马小麦非但不教她还霸着单车不让她碰。她骂马小麦是乡下来的野小子,马小麦瞟眼她隆起的胸骂她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长姐!”看到简宁进来,她气呼呼地跑上前告状,“那野小子不让我碰单车,还耍流氓,长姐你快把他撵出去!撵出去!”
  她身着男装却又扭腰跺着脚,马小麦觉得简直没眼看,又砸过一句,“你个怪物谁有兴趣对你耍流氓?”
  “长姐!”她又连跺几下脚。
  “你没事吧?”简宁剜她眼,视线在她胸前打个转,“先回去,别在这里讨人嫌。”
  “我才刚来,为何撵我回去,我不回!”
  “回去把脑子捡起再来,你见过谁穿男装跟你似的?”简宁下巴朝她胸前点了下,“你这样穿什么男装,你姐可不是这样穿的,回去吧,你姐回来了,爹爹也回来了。”
  “啊爹爹和二姐回来了?长姐你已经见过他们了?那我先回去,明儿我再来。”她对着简宁和丁有田福了一礼,带着丫鬟匆匆走了。
  “还明儿来呢。”丁有田斜目朝她背影瞟眼,对着简宁道:“明儿她若来只怕也是来骂你。”
  简宁眉一挑,随即嘻嘻笑道:“不怕,我可是有相公的人,论撒泼谁能及我相公?我相公可是有家传绝学在身上的。”
  说完,她冲他打个响指,得意洋洋背着双手朝东屋走去。 第499章 段煜报信   丁有田透过花簇看见在和霍锦成说话的马福全,他紧走两步跟在简宁身后道:“你这是对你男人说话该有的态度?就不怕我找武队告你状去?”
  简宁驻足,侧目踮脚看眼马福全,回眸瞟向丁有田道:“我现在不是他的兵,他管不着我,爱告告去,随你大小便。”
  丁有田点点头,“你现在是真飘了,连你们领导都敢不放在眼里,为夫若不给你点教训你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说着甩了几下袖子,尔后大步朝前走去,打简宁身侧过时还斜肩撞了她一下,“你作死啊?”简宁伸手要去拽他,不想花影一动,前面忽挡了几簇花枝,无论她往哪边闪始终有花簇横在前面。
  一开始她还不信邪,耳中能听到几个娃的说笑声,听去分明近在咫尺,抬眸望去目光所及处却只有一簇簇的花树,她怎么也无法突破。
  “丁有田!你够了,还不赶紧给我撤掉!”
  不得已,她只得高声叫他。
  听到简宁声音,院里大人小孩都转目朝她看去,见她跟那原地打着转,马福全微皱了下眉,霍锦成也一脸不解。不等他们发问,丁有田长笑三声,甩甩袖子,双手往后一负昂头大笑着往花厅去了。
  “娘!”阿蛮抬脚朝简宁跑来,二妞三妞也朝她这边跑,二妞不知何故跑两步又转回去推了马小豆一下,跟着被马小豆伸脚绊倒,她跌坐在地蹬着两腿哇哇大哭上了。
  马福全大步赶过去,拎起马小豆就在他屁股上拍了两掌,“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欺负妹妹干什么?快认错。”
  “舅舅,他骂我麻子脸,呜呜......”
  芍药按简宁叮嘱每日按时给二妞上药,她总忍不住要去抠结的痂,所以脸上一直没好,马小豆朝她扮了个鬼脸,“你本来就是麻子脸,丑死了!”
  简宁牵着阿蛮和三妞过来,她俯身抱起二妞,看了看她的脸,“你是不是每天都用手抠了?”
  二妞含泪点头,委屈地搂着简宁脖子,叫了声娘。
  “不要抠,等它自己脱落,不然以后真就变麻子脸了。”
  “可是,我想抠。”
  “那你怕不怕变丑?”
  二妞摇头,跟着又点头,“怕!娘,以后我忍着不抠了。”
  “嗯,跟阿蛮姐姐和妹妹在院子里玩,别跑出去,娘去做点扁食招待舅舅他们。”
  “娘!”阿蛮叫道:“我爹爹也喜欢吃娘做的扁食。”
  简宁轻捏捏她小脸蛋,笑道:“娘知道,有他吃的,管够。”
  包饺子马福全也会的,以前特种部队驻守边境时,每到周末,因担心战士们进城惹事生非,他便伙同司务长想出一招,把战士们都召集起来包饺子。
  名曰改善伙食,实则为了约束血气方刚的小伙儿。
  那时大多数战士都习惯用一个盆,白天是脸盆,晚上是洗脚盆。刷干净了,过道开水烫下就拿来揉面。
  他自告奋勇揉面,霍锦城瞧着有趣,从没做过这些事的他也撸起衣袖加入进来。
  他俩揉面,简宁负责剁肉调肉馅,包的时候就只她和马福全,看着他俩如出一辙娴熟的包法,霍锦城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有种这两人似乎相识相交多年的感觉?
  他脑子浮现头回他们送马福全回去的情景,当时简宁好像和马福全并不是那么熟悉一样。
  难道当时是他的错觉?
  “老霍,你发什么楞呢?来来,想学我教你,这个不难,包几个就会了。”
  “老霍?”简宁还是头回听他这么叫霍锦成,担心他是叫错了,怕引来霍锦成生疑,故意挑眉装做一脸惊讶不解的样子。
  霍锦成道:“他让我叫他老马,他就叫我老霍了。”
  “没事,这样叫着挺新鲜的。”他认真跟马福全学起包饺子,包了会想起简宁先前跟那原地打转的事,遂又问她,“之前你是怎么回事?可是丁兄给你摆了什么迷魂阵?”
  “对啊,老霍不提我还忘了问你,你看去像是被困住了,怎么个情况?”马福全也问道。
  “你们说到这个我就来气,他不知打哪学了点奇门遁甲术,可能是他那个同窗秦逸帆教他的吧,平时使着不灵,对付我倒灵了。”
  因着霍锦成在,简宁故意不提他师父刘瞎子,“今儿他别想吃到我包的扁食,没他吃的份,饿死他。”
  “饿死我想改嫁不成?”丁有田踩着她的话音笑眯眯地走来,看到霍锦成笨手笨脚在学包扁食,他掏掏耳朵,轻笑一声,“我记得某人曾说过,做饭是妇人干的事,难道是我记错了不成?”
  霍锦成面上一凛,随既脸不红心不跳地道:“你既知道自己记错了还废什么话?我闺女的娘说了,没某人吃的份,饿死某人。”
  “在下不叫某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丁有田是也!”他说着侧目笑盈盈看向简宁,“有为夫的份没?”
  简宁瞟眼霍锦成,“当然。”
  霍锦成一脸黑线,马福全不厚道的嘿嘿笑了。
  丁有田洗了手也加入进来,马福全问起他大考在即有没有信心?他笑道:“我娘子同我说过,吹牛不上税,那必须有信心,对吧,娘子?”
  “别来劲啊。”简宁白了他一眼。
  霍锦成道:“此番京城大疫,你可想过策论会考这个?若没有,不妨好生琢磨一下。”
  “老霍,这是你自己猜的还是从什么秘密渠道得了信?”马福全捏着饺子抬目看向他道。
  霍锦成道:“自然是我猜的,不单是我有此猜想,只怕所有上京备考的士子都会想到这一层。不信你们出去转转,听听他们会不会有此一猜。”
  丁有田笑道:“若大多数人都会这般猜,断不会出此策论。”
  “别大意。”简宁道:“没准都猜对了呢?不管是不是,你做足准备下点功夫总是没错的,强过临时抱佛脚。”
  丁有田待要反驳,阿蛮跑进来喊道:“娘,我是不是也有舅舅了?外祖父家的小舅舅是不是也是我的小舅舅?”
  简宁愣了下,正在想是不是段煜来了,就看到他一手牵一个带着二妞三妞走了来,“长姐,闵姨娘跑了。”
  “跑了?” 第500章 闻风而逃   简宁下意识地看向马福全,这是以前在特警部队形成的习惯,凡有任务或意外状况发生,队员们都习惯第一时间去看队长的反应。
  霍锦成捕捉到她下意识的反应,心头疑云又添了一分。
  他注意到简宁,丁有田也注意到他,“马大哥。”丁有田在桌下踢了简宁一下,“你在衙门里干了这么久,追捕缉拿人犯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马大哥干的就是这个,咱们听他说说。”简宁自己也察觉到霍锦成投来的那一瞥,好在马福全从前是捕快现在是捕头,她看他很正常吧?
  不知霍锦成敏感个啥,不过倒警醒她得注意收敛点,平南王和卓青木都问过她无人机的事,她能说啥?只能搬出她师父乌阿婆这个隐世高人。
  师父所赠之物,不得轻易示人。
  古人是极讲究尊师重道的,她这么一说他们果然都不再追问,这才算搪塞过去。
  “从她的社......”马福全顿下,及时咽回了社会关系这几个字,他捏着饺子呵呵笑道:“首先从她身边的人着手查问顺藤摸瓜就是了,她一个妇人能躲到哪去?”
  马福全这几天听霍锦成讲了点平南王府的事,也和简宁用电子屏幕交流过,所有发生的事他都知道。
  “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他问段煜。
  “我爹爹回来就闯去了她院里,没见着人,问起那院的下人,都说不知道。”段煜说着又看向简宁,“爹爹带人去卓府了。”
  “是心萍给她通风报信的?”简宁暗恼,没防着段心萍,她们毕竟是母女,是她疏忽大意了,小瞧了亲情的力量,只当段心萍没那个胆子敢挑衅父权。
  “爹爹发了很大的火,衣裳都没换就带人闯去卓府了,长姐,二姐姐会不会有事?”段煜看去有些儿担忧,段心萍一直跟着他娘习武,待他很是亲厚,他是不希望闵姨娘的事牵扯上段心萍的。
  卓府。
  换回女装的段心萍和卓青木双双跪在院子里,卓青木的父亲只是个九品司狱长,做为庶女段心萍想为人正妻也只能选择低嫁。
  好在卓青木待她极好,婆婆也不是个多事的,她在夫家一向过得滋润。此刻,她泪流满面地看向面罩寒霜的平南王,“爹爹,念在姐姐平安归来的份上,也念在姨娘好歹替爹爹养了三个孩儿的份上,女儿求爹爹放姨娘一条生路吧!”
  她说罢,咚咚磕起头来。
  卓青木见状,二话不说也跟着磕头,两人额头很快见血。
  司狱长夫妇想劝不敢劝,下人们也都远远避着不敢拢边,平南王手一抬,“罢了!你若执意不肯说出她的藏身之处为父也不再逼问你,为父权当从没有生养过你这个女儿,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本王的女儿,本王是绝不会放过那个毒妇的!”
  卓府只是个两进的紧凑型小宅子,平南王带来的家丁已经里外都搜过,不见闵氏人影。他冲卓父抱了下拳,“得罪了!”
  “王爷言重了。”卓父点头哈腰陪着小心,他一个小小的司狱长怎敢跟平南王叫板,殷勤将平南王一行送到府门外,转身回来见自个儿子和儿媳还跪在院里,他叹口气,“糊涂啊,真个糊涂!”
  重重一甩衣袖,他抬脚朝房里去了。
  “夫君,爹爹不认我了,怎么办?”段心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头倒在卓青木怀里。
  “没事的,等岳父气消了,过阵子我再同你一块去向他老人家请罪。”卓青木搂着她起身,又问,“你真给姨娘报了信?”
  “我也不想的,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也不与她亲厚。可她终究是我亲娘啊!”段心萍说着又放声哭上了。
  平南王从卓府出来,派去城门打听的府兵们也转来了,王府里有闵氏的画像,他们拿去城门问了,城门守卫看过画像都说没印象。
  那毒妇要是没出城能藏到哪儿去?
  平南王略沉吟会,带人去了大牢,去后才知候疤癞已被转去刑部大牢,他又带人往刑部大牢去了。
  这头简宁留下段煜一块吃饺子,她另又做了些蒸饺打算一会同段煜一块过去,带给平南王和王妃还有李侧妃她们尝尝。
  “长姐,要是闵姨娘不在卓大哥府上,你说她会藏去哪?”
  “马大哥不说了,先从她身边人查起,要不在卓府或者躲在彭婆子那也不一定。彭婆子的儿子在大牢里,她可没进去,你来时在府里有没有看见她?”
  “那婆子早没来了,自长姐把她儿子送去大牢后她好像就不大来府里了。”
  吃过水饺,简宁提上食盒和段煜乘坐马车去了平南王府,刚过花厅就听到段心嫣在大吵大闹,几个丫鬟婆子在长廊那头拉扯着她,只因李侧妃下令看住她,不让她跑去简宁那儿闹事。
  看到简宁来了,她怒气冲冲挣脱拉扯她的丫鬟婆子,朝着简宁跑了过来。
  “三姐。”段煜拦了一步,不让她靠过来。
  “你起开!”她盛怒下就算有点子力气又如何推得动段煜?还是简宁扯开段煜,“你发什么疯?是不是皮痒又欠揍了?”
  “为什么?大家都说是你逼走了我娘,为什么你一回来生出这许多事?爹爹也不理我,我叫他他都不理,我娘到底哪里惹着你了?你为什么要和我娘过不去?”
  简宁冷笑道:“你娘做了什么你自会知道,再有,我要不回来你就该嫁去雍王府了。”
  “啊!”她尖叫一声,“我讨厌你!讨厌你!”她连跺几下脚,哭着朝内院那边跑去了。
  “别理她,我们去看母亲,我听姨娘说母亲近几日好多了。”
  “我才懒得理她,走吧。”
  王妃确实大有好转,见到简宁她急切迎上来,拉着简宁上下打量一阵,喜极而泣地看向李侧妃,点点头道:“是宁儿,是我的宁儿,宁儿你长大了,你爹爹回来同我说你们父女已经见过面了,你爹爹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第501章 亡国公主   平南王回府因走了闵氏,他回到正殿看过王妃,只同她简短说了会话,告知她自个碰上简宁,又说了闵侧妃的事,便匆匆带上人去了卓府。
  “爹爹走得匆忙,话也没说清楚,我同你李姨娘都还一头雾水,娘这脑子好像转不过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同娘细细说说。”
  王妃拉着简宁往软榻那头走去。
  她边走边拿眼瞧着简宁,似乎怎么也瞧不够一样,“连芙。”她扭头喊李侧妃,“你瞧瞧,我年轻那会是不是和宁儿生得差不多的样儿?”
  “姐姐现在还是从前那样儿,和宁儿站一起就跟俩姐妹似的呢。”李侧妃盈盈笑道。
  “这便是打趣我的话了,我瞧着你都添了岁数,咱们王爷两鬓也斑白了,我又如何还会是从前的样儿?”
  “娘!”简宁搀着她在软榻上坐了,又伸手示意豆荚把从她手上接过的食盒递过来,“我今儿回来做了扁食,给你和姨娘还有爹爹都带了些,你先尝尝女儿的手艺,过会我再同你细说闵姨娘的事好不好?”
  王妃颌首,“好,娘尝尝,不想我似长睡了一觉醒来,我的宁儿都会做吃食了。”
  “长姐做的扁食比府上厨子做得好吃,我要不是吃撑了都还想再吃几个!”段煜接过丫鬟拿来的碟子,亲自给他娘李侧妃挟了几个,“姨娘尝尝,真的很好吃。”
  “嗯,是真的不错,好吃。”李侧妃一个饺子吃下肚,只觉唇齿留香,“这肉馅里加了什么青菜,味道怎会这般香?”
  “是我在乡下自己种的菜,来时带了些来。”简宁加的是茼蒿,她百草间药田里种的,她问过丁有田,茼蒿在他们这称为贡菜,也叫皇帝菜。
  茼蒿能健胃消食,还能消炎利尿,有着很高的医药价值。
  “我晒干了带有好些过来,用清水泡下就跟新鲜的一个样,你们要爱吃,过几日我包了再多送些来。”
  “好,娘本没什么胃口,吃着都觉得香,宁儿如今竟这般有本事,还能医好娘的病,娘心里欢喜......”王妃说着眼里盈了水雾,简宁忙道:“娘,我现在好好的,别想那些事了,我就在你跟前干嘛要去想不开心的事?”
  王妃连连点头,吃过几个饺子撂下了筷子,她一把拉起简宁手道:“我的儿,快跟娘说说,你真是他们把你拐走的?你姐姐安儿还有娘的病,真个都是他们姐弟俩害的么?”
  “娘,我那时小,好些事不大记得了,而且也没证据,仅仅只是知道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简宁在小心宁的记忆里搜索到的有关王闵安的记忆不多,只模糊知道小心宁叫他安舅舅,或许只有找回小心宁的另一段记忆才会知道真相。
  “娘,你从没疑心过她吗?还有姨娘,你们都没对她起过疑心吗?”简宁心里一直纳闷,一个人暗藏祸心日常只要多留点意总会有些端倪,怎会丝毫察觉不到?
  王妃摇头,她看向李侧妃,李侧妃拿眼去看段煜,头往屋外点了下,段煜会意,摆摆手,叫屋内丫鬟婆子都随他一并出去了。
  屋内只剩她们三人后,李侧妃轻叹一声,“谁想她那样一个身世的人,会有这么歹毒的心思,我到如今都不敢相信。我晚她一年入府,曾经也对她有过一丝疑惑,只因我幼时听我娘说过一句话,凡口腹蜜剑的人肚子里往往藏有害人的心思。”
  王妃闻言,眼泪一下掉了下来,“都怨娘,你姨娘曾在娘耳边提过一嘴,娘还训斥了她。若她果真不是个好的,娘便是害死你姐姐的罪魁祸首!”
  “娘也害了你!都怨娘啊!”
  她说着捶起胸口,简宁担心她情绪过于激动又犯病,忙搂住她道:“娘,不是的,你千万不能这般想,坏人起了心要害人,千防万防也是防不住的。不过,女儿很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世?难道是落魄公主不成?”
  李侧妃点头,“是,她是庆国的公主,庆国亡后她姐弟俩侥幸逃了出来,一路流亡到边关。我因不喜和不熟的人太过亲近,又见她总是说些蜜里调油的话,曾在姐姐跟前嘀咕过来着。”
  看眼默默流泪的王妃,李侧妃又接着道:“姐姐因怕我俩不和,生出事来,这才告诉我她的身世,说她断不会是那样的人,让我不要多疑,之后我便打消了对她的疑心。”
  简宁皱了下眉,“我听爹爹说,娘怀上我和姐姐时去城里撞上她姐弟,她后来找到将军府,看见娘在给我们做衣裳,她便主动露了一手,她要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就算会女红,只怕也未必精通吧?”
  古代女子无论千金小姐还是平民女子,都会学女红,但高门大户里的女子学来不过是消磨时间,除非自己个人特别喜爱或者特别有天赋才会精于女红,总之简宁是不大信闵氏会是亡国公主。
  并非她阴谋论。
  大宴国之前五国称霸,身为一国公主教养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即便经历了亡国之痛,她的教养也不会允许她去害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
  “娘出身也不低,自六岁起便学女红,且她绣出来的花样好些娘都不曾见过,极是贵气。再一个,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娘怜她姐弟俩从一国的公主皇子落到这一步田地,心内不忍,这才留下了他们。”
  “娘还是相信她真是庆国公主吗?那爹爹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世?”简宁问。
  王妃摇头,“信不信娘眼下也说不好,这事你爹爹知道的,不然爹爹也不会送她弟弟去学医。”
  简宁想了想,道:“那王闵安嘴倒是死硬,死也不肯吐口,他应该关押去了大牢里,不知道爹爹能不能问出来,我同段煜去看看。”
  她出来叫上段煜,两人先去了司狱,去后得知平南王去了刑部大牢,她同着段煜又往刑部大牢赶去了。 第502章 揭穿身世   候疤癞被关进司狱大牢时气焰还很嚣张,即便从他娘嘴里得知,简宁是平南王府的大小姐他都不带怕的。王府是闵侧妃当家,只要闵侧妃不倒谁能奈他何?
  他满心以为闵侧妃能把他捞出去,直至被转到刑部大牢进去看到王闵安也在,他后脖颈顿时一阵寒凉,骤然感觉到被死亡笼罩的恐惧。
  待狱卒将他提溜到刑迅室,进去看到平南王一脸怒容立在一口沸水翻滚的铜鼎前,他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哀嚎着大呼饶命!
  平南王缓缓侧过身,双目灼灼逼视着他,“从实招来,她因何要替你谋提督一职,若有半句虚言,或是知情不报,本王便将你扔进沸水里,活煮了你。”
  “快说!”李侧妃的长子段宏上前,一脚踹在他头上,怒声喝斥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候疤癞知道此番已是在劫难逃,招与不招都是死路一条,只是招了能落个痛快,心一狠,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委说了个明明白白。
  他娘彭婆子和闵氏姐弟压根不沾半点亲,倒是带点故是真的,彭婆子年轻时在庆国驸马府里当差,和闵氏姐弟的娘同在膳房帮厨。
  庆国的敏慧公主身怀有孕后食不下咽,无意中吃了闵氏娘腌制的酸泡菜,胃口大开。之后在得知她男人病死后她一人带着两个娃艰难度日,便把她女儿召进驸马府先是在膳房做烧火丫鬟,后又送去学刺绣做了驸马府上的一名绣女。
  九年前,彭婆子无意在上元节撞见闵氏带着两个女儿在逛灯会,又看到随行的王闵安,一打听,才知她嫁给平南王做了侧妃,且王府一应事务都是她这侧妃在打理。
  彭婆子可不是等闲人,她在王府外蹲守了数日,打听到府上两位侧妃身世都不低,那闵氏一个绣女能有多高的出身?她脑子稍一转便知有猫腻。
  候疤癞是西城区有名的泼皮无赖,她怕啥?她带着候疤癞先去找了王闵安,因握有闵氏冒充皇室的把柄,她的目的又不外乎求职求财,闵氏这才不得不帮她。
  “好个贱人!她眼下可是藏身在你家?”
  “这,小人,小人不知啊。”
  平南王没想到闵氏竟有这般天大的胆子,他原不过顺口问下这事,本是为着让他交代闵氏是否躲去他家了才找到刑部大牢来,不想顺口一问竟问出这么个大秘密。
  他料定候疤癞也不敢欺瞒自己,问了他家住址,带着段宏等人出了刑部大牢,正要往西城区那边候疤癞家去找找,简宁同着段煜就到了。
  一行人按候疤癞说的住址找去他家,他家院门虚掩着,此时天色已昏暗,段宏推开院门,简宁还在院里就感觉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她紧走几步率先推开了正屋大门,一眼看到悬挂在房梁上的彭婆子。
  简宁仰目看了看,才让跟来的家丁把彭婆子的尸体弄下来,她检查了一下颈部及勒痕,“不是自己自缢而死,她颈部有深红色的淤血,这是被人勒死后挂上去的。”
  她又摁了摁彭婆子的脸和颈部,“死了不到一个时辰,这婆子膀大腰圆凭她一人如何弄得死她?难道除了王闵安她还有帮手不成?”
  简宁又细细勘察了一下四周,最后在灶屋看到一点紫红粉末,她用手捻了点还没凑近鼻端便觉有些晕眩,忙拿帕子揩净手指。
  “她用迷药迷晕了那婆子再下的手,回春堂之前鼎字号一直有人暗中蹲守着,怕是霍锦成带着阿蛮回来后把人给撤了,爹爹先前可有打发人去回春堂找过?这迷药她多半是从回春堂里弄来的。”
  “为父知道回春堂,因想着她必不敢去那儿藏身,故尚未去。”
  “这人胆子奇大,连公主都敢冒充,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她若没出城,兴许还真藏匿在那儿,咱们不妨去回春堂看看。”
  “哇,长姐,你懂得可真多,真厉害!”段煜两手都竖起了大拇指,对她佩服得是不要不要的。
  段宏也是一脸敬佩。
  平南王更是甚感欣慰,“只要她眼下还在京城她就插翅难飞,先不急着去。”说着他命段宏带人再跑趟刑部,待仵作来后查验过尸体所下结论和简宁一般无二。
  简宁看看时辰不早了,想着平南王从北地路远迢迢才赶回京城,便让他带着段煜先回府休息,她和段宏随同刑部的人前往回春堂抓捕闵氏。
  平南王哪里肯?执意要一同前往,丢失多年的爱女回来了,还这般有能耐他恨不能和她多待上片刻,再者他心里那股火压不下去,回去心里也是无法平静的。
  闵氏并不在回春堂,里里外外搜遍不见人影,只是药柜内被翻得稀乱,显见她是来过这儿的。
  这晚京城大街小巷到处是兵马,总督闻听平南王带人在挨家挨户搜捕人犯,候疤癞一事皇上动了雷霆之怒,他也听到了风声,为带罪立功趁着圣意未决遂调动人马积极前来协助,搞得是风声鹤唳。
  正一无所获时,马福全给简宁发来信息。
  闵侧妃不知去向,马福全和丁有田及霍锦成在家讨论这事的时候,芍药进去添茶送水听了一耳朵,出来招呼阿蛮她们几个该洗洗回屋安歇了,阿蛮正玩在兴头上还不肯睡,她要去找霍锦成请示能不能晚睡半个时辰。
  芍药拦着没让她去,告知霍锦成他们在商量正事,让她别去打扰。
  阿蛮问起何事?马小麦知道一点,芍药又补充了几句,结果阿蛮眼珠转了转,跟着大喊着爹爹跑去告诉霍锦成,她知道王府里逃走的姨娘会藏在哪。
  她说了四喜苑。
  阿蛮是被掳走那晚听芸娘和王闵安在马车里提到的,芸娘那日在四喜苑柜上支取了银子,方知四喜苑是闵侧妃的铺子。
  当晚芸娘也是心里恐慌,没话找话和王闵安闲扯借以排遣心中焦虑,她叹自己无用,掌家多年不似闵侧妃那般有头脑,背地里置下了四喜苑,便是哪日有了祸事也不必担心没处安身。
  霍锦成让阿蛮去找秋哥,如今京城大多百姓都知道秋哥的存在,它还有了个响亮的名头,蛇君大人。
  马福全没拦着霍锦成,只在他带着阿蛮骑上秋哥去后给简宁报了信,这头简宁得知霍锦成带着阿蛮来报信后,也没动声色,只建议不妨重点查找一下茶楼酒楼及各类铺子。
  四喜苑在哪条街上阿蛮不知道,简宁就更不知道了,也不便直接说出四喜苑,反正霍锦成找来了,边沿街查访边等着他父女即可。
  秋哥来得很快,它是嗅着简宁气味来的。
  “娘!”阿蛮欢天喜地自秋哥身上下来,一头扎进简宁怀里,“我知道那个姨娘藏在哪,在四喜苑里,我带娘去抓她。”
  总督率人把四喜苑围成了铁桶,门被砸开后,找了好一阵才在堆放柴禾的灶屋下找到一地下暗室,身上还揣着装迷药瓷瓶的闵氏被揪了上来,平南王当场黑着脸上前照她踹了一脚。
  盛怒之下,平南王这一脚踹得不轻,闵氏这些年养尊处优哪经得住这一脚,身子顺着木地板斜斜飞出去重重撞在八仙桌桌腿上,当即震出一口老血,斑斑驳驳溅落在裙裾上,烛火下格外刺目。
  “贱婢!"
  平南王这声贱婢仿似自牙缝间挤出来的,如惊雷在闵氏头顶轰然炸响。
  但不过须臾她便镇定下来,并挣扎着坐起,她一手抚在左肩胛被平南王重踹之处,一手撑在地板上,斜目直勾勾地盯着平南王,“贱婢?”
  “呵呵。”她沾有血迹的唇角微弯出一丝冷笑,“贱婢倒要请问王爷,未曾跟随皇上打天下前又是何出身?若贱婢记得不错,王爷也不过是一抡锤的砸石匠,身世又比贱婢高到哪了?”
  平南王一双虎目似淬了寒铁,他往前踏了一步,闵氏面上掠过一丝惊慌,随即下巴一抬,迎着平南王视线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昂然道:“同为贱民谁又比谁高贵了?王爷脱下草鞋换上锦袍在世人眼里便成了人上人,而我做了王爷的枕边人在王爷眼里却依旧还是个贱婢,这又是何道理?”
  她一声更比一声高。
  平南王一声贱婢出口,她便知东窗事发,恨只恨她去司狱署时撞上卓父,那老匹夫问东问西延误了时机,以致候疤癞被转去了刑部大牢。
  不得已,她只得匆匆去寻彭婆子,寻思着先除去彭婆子再设法解决掉候疤癞,谁想这么快就被他们找到这儿来。
  她是真不甘心啊!
  “什么道理都不能成为你害人的理由!”简宁亦冷声道:“我娘好心留下你姐弟,你居然恩将仇报,我倒想问你这是何道理?我姐姐心安她才三岁啊,你又怎忍心加害于她?你害了我姐姐的命还不算还要来害我,我儿又不能承袭我爹爹的爵位你都要加害于他,这些又是何道理?”
  “你想知道?”横竖活不成了,闵氏索性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痛快说了出来,“普天下的女子若是能选择自个的爹娘,试问谁不想投去王侯将相之家?谁不想生来便金枝玉叶?天底下平民百姓多了去,为何平民女子便该为奴为婢一世抬不起头来?”
  她越说越豁了出去,看着简宁那张酷似王妃的脸,她恨极怨极,面部神情渐狰狞狠厉起来,“我是该说你们姐妹俩是会投胎还是不会投胎呢?谁让你们投去你们那蠢娘肚子里,她除去比我多读了几年书还有哪样强过我?”
  “同是一个爹生的,凭什么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为嫡,我肚子里出来的就该低你们姐妹一等?你俩不死我的萍儿嫣儿一辈子就别想人前抬起头来,萍儿不就因头上压着庶女二字才不得不低嫁吗?要不是我弟办事不利,你此刻哪还有命在?”
  “若你不出现,此番为着嫣儿与雍王的婚事,我拼了命也会为自己争个平妻!”
  “痴心妄想!”平南王怒吼道。
  “妄想?”她转目看向平南王,“我的爷,若是我承诺雍王,只要他向皇上讨得旨意让王爷立我为平妻,我便打着王爷的旗号游说朝中命妇鼓动她们夫君,明里暗里支持雍王夺储君之位,王爷以为他会拒绝吗?若是皇上真个下旨命你立我这贱婢为平妻,试问王爷又安敢违抗圣意?”
  平南王眼睛微眯了起来,周身散发出无形的罡气,此刻他已怒到极致,闵氏情知今儿伸脖子是个死,缩脖子也是个死,反而看开了。
  她瞟眼简宁,再又看回平南王,无畏无惧地道:“适才王爷上来便怒斥我为贱婢,你的好女儿投胎到她肚子里又如何?还不是在贱民家中当牛做马十几年,受尽了打骂屈辱,让一个乡下婆子拿捏得死死的,吃得比猪狗都不如!”
  “对了。”她再次看向简宁,“也不知你得了什么造化,竟从风大师手里逃脱了,偏生又让霍家父子给认出你来,我既知道了你的存在我怎能容你活着?瞧瞧,你一出现我们姐弟落了个什么下场?既然要除去你自然要斩草除根,我又怎会留你儿子一命让他长大了来替你报仇?”
  “你说的风大师可是雍王府里的风清子?”简宁眸光一沉。
  闵侧妃却没搭理她,眼睛瞪着平南王眸中现出慌乱之色,简宁转目看去,见平南王一身宽大的袍子无风鼓了起来,面上杀气腾腾,正迈步朝闵氏走去。
  “爹爹,不可!”简宁一个箭步冲过去,让他周身散发的罡气弹得身子晃了晃,她往后跃了一步叫道:“她犯下命案已然活不成了,爹爹又何必因她脏了手?”
  简宁因怕平南王听了痛心,故向他隐瞒了秀姑在老丁头家的遭遇,他在听闵氏讲述之后想着源头在她这哪还容得下她?
  经简宁劝说,他才卸去一身罡气。
  “爹爹,我相公已同他爹娘兄弟断绝了关系,我们一家都分出来自立门户单过了,女儿也不曾受什么苦,爹爹不必为此痛心,更不必迁怒我相公,他待我一直都很好,真的!”
  简宁怕他恼了丁有田,回头找他麻烦,遂解释道。
  她话落,闵氏凄凄笑起来,她笑自己本无惧生死了,方才却又本能感到害怕,左不过一死有何好怕的?
  笑着笑着,她眼泪掉了下来。 第503章 咎由自取   简宁还想要问闵氏,她说的风大师是否风清子?要真是风清子,小心宁十有八九是被他拿来炼丹药时吓得魂魄离体。
  世间已无风清子她只能问闵氏,闵氏却阖目闭上了眼,平南王厌憎朝她投去一瞥,随即挥挥手,段宏出去叫进刑部的人把她带走。
  “王爷!”闵氏睁开眼,一脸绝望地看向平南王,“妾身自双十年华便跟着王爷,好赖也给爷生下了二女一子,王爷真个对妾身毫无一丝情意么?真个就忍心看着妾身去死么?”
  平南王头一仰,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她凄惶地笑了两声,临去前她咬着牙道:“害了她们的不是妾身,若这世道没有嫡庶之分,女子不论出身高低,妾身哪样又比旁人差了半分?谁愿生来低人一等,谁人生来又是恶魔的?妾身是被这世道逼的!是被逼的!”
  闵氏临去之言别人听了有无震憾到简宁不知,但她却被深深震憾到!
  不可否认,闵氏的话有一定道理,可不论身处哪个时空都有它的生存法则,做人只要不去害人,不去贪图不义之财,无妄之灾自然会远离己身。
  无论哪个时代,杀人偿命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至于绝对的公平公正,绝对的平等,简宁只能呵呵了。
  上下几千年来也只出过一个包青天!
  更何况闵氏是咎由自取,她毫不怀疑闵氏和芸娘要是生在几千年后她来的那个地方,两人都会是职场商界的女强人。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阶级划分,因心里不忿便要去害人不论在哪个时空都会受到制裁。
  故而她一点不同情闵氏。
  平南王经此一事似乎瞬间苍桑了许多,眼底浸上浓浓的倦意,对上他视线简宁知道他也被闵氏那番话给触动到。
  “爹爹,回去好好歇一觉,不要再想这些事,明儿我带佳佳瑶瑶她们过去看爹爹和娘。”
  “好,为父看来真是老了,要是倒回去几年她多时死在为父手上。”
  平南王领着段宏段煜及府兵走后,简宁也和霍锦成父女骑上秋哥打了转身。
  夜色浓稠,丁有田在东屋温书,这段时间因着找阿蛮他都没怎么顾上看书,霍锦成和马福全则在小花厅里下棋聊着他们男人间的话题。
  简宁给他们做了煎饺当夜宵,待他们吃完收拾好碗筷出来,她席地坐在外面廊上,夜风吹来淡淡花香,她闭目深吸了口,这样宁静的夜晚置身在古色古香的小宅院里,她内心感到无比的安宁祥和。
  如今她什么都不缺,亲情爱情友情都有了,这一世老天对她太好了,她仰头望着清凉如水的夜空,唇角微弯。
  花厅响起动静,马福全和霍锦成起身走了出来,霍锦成看眼顺势坐在简宁边上的马福全,道声时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便自去了。
  “你刚一人坐这想什么呢?”马福全在他走后问简宁。
  “我在想,这一世我什么都拥有了,我喜欢现在的生活,让人踏实。你呢,武队,如果现在你可以选择,留下或回去,你会如何选?”
  “不可能的事去想它做什么?”马福全嘴里说着不可能,心里却不由琢磨上了,经历过穿越重活一回这样离奇的事,人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你问住我了,这倒确是个头疼的事。”他抬头望向夜空,如今他已适应了这边的生活,虽然心里某个角落里还装着过去的一切,可真有机会回去,这边的妻儿他也割舍不下。
  “你说,我们真还有可能回去那边吗?”隔会,他收回视线看向简宁,“你凭什么认为有这可能?”
  简宁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他在那个世界里的生命并未终结,没准哪天他真会又穿回去。可万一说了,他在那边又挂了,倒白让他为此添了烦恼,思虑会她决定还是不说。
  “我就是顺口这么一说,瞎想的。”
  “嗨,我还以为你收到某种提示了。”他呵呵笑两声,朝他们父子住的西屋看了看,“你这院子不错,这几天我同老霍去他们搞的基地看了看,那些工匠已在研究进一步开发更便利的电缆线了,老霍说我还有分红呢。等银子下来,我也考虑在京城买套你这样的小宅子,把他们娘几个都接到京城里来享享福。”
  “暂时不买也可以啊,我们又不在这边长住,生意在乡下还是要回去的。这宅子是买来给大宝上京读书的,到时让小米和他做伴一块在这边住就是,我想让老六两口子把生意做到京城来,这样对他们的孩子也好,你说呢?”
  “那当然,桂芝她大哥两口子要知道了肯定乐得嘴都合不拢。如果小米跟着大宝住你这,那我就把钱先拿去在这边搞个镖局,让桂芝她二哥负责这边的事务,挣了钱再置宅子也不迟。将来我们老了京城乡下两边都可以养老,想住哪住哪,这多好,是吧?”
  简宁轻笑两声,“你都考虑到养老问题了,想得可真远。”
  “那能不打算吗?我看小米是块读书的料,小麦一心想当大将军,身体素质也不错。来的路上我想过了,本打算让他读到十八岁,可那小子读不进书,不如你哪天问下你王爷爹,把他送去军营行不?”
  “行,明儿我带小麦一块过去王府,让我爹爹看看把他送去哪个军营合适。只是你和田姐姐舍得他这么小就送去军营里吃苦不?”
  “又不是女孩子,男孩怕什么苦?他自己乐意的事他不会怕苦的,要吃不了苦就让他滚回来继续念书。”
  第二天马福全跟马小麦一说,他乐得一蹦三尺高,阿蛮因二妞三妞今儿都不去太傅府那边学习,也闹着不肯去,简宁收拾好带着她们三个和马小麦去了平南王府。
  到了王府,看到平南王夫妇,阿蛮带头有模有样行了礼,“蛮儿见过外祖父外祖母,祝外祖父外祖母长命百岁!”
  二妞三妞依样画葫芦,两人同步对着他们侧身福了一礼,奶声奶气地喊着外祖父外祖母,喜得王妃一把搂过她们三个。
  “你是青冬的孙女儿?”她一手搂着二妞三妞,一手搂着阿蛮,摸摸她头上戴着的小绢花问道。 第504章 小麦当兵   “嗯。”阿蛮咯咯笑了,她回来的头一天霍锦成就带她去了太傅府,霍老夫人看到她不说分外激动吧,也是十分高兴,头回对她开了笑脸,还把她拉到怀里搂了好一会,嘘寒问暖检查着她到底有没有受伤。
  ”回外祖母,我听我爷叫过我奶青冬,所以我知道我奶的名字。”
  “小机灵鬼。”王妃捏捏她娇俏的小鼻子,两手又在二妞三妞脸上头上摸了摸,看着穿戴一样生得差不多一样的两张脸蛋,她眼泪看着看着就盈满眼眶。
  “娘。”简宁怕她情绪激动,忙上前拉过二妞三妞,招手示意马小麦上前,“娘看看,这是女儿收的徒弟,跟着我学武功的,我幼时跟着李姨娘练过,后来又跟着我师父学了几年,小麦是女儿收的第一个徒弟。”
  “外祖母。”三妞道:“我们也是娘的徒弟,我和两个姐姐还有哥哥都会武功,娘教我们的。”
  “我,我叫马小麦,我以后要当大将军的,马小麦见过王爷王妃。”马小麦抱拳对着平南王和王妃各揖了一礼。
  见到大宴国赫赫有名的战神平南王,马小麦有些慌乱,礼行得不规范,话也说得不伦不类,他因害怕平南王不收自己上来先表明自己是要做大将军的人,以免王爷瞧不上他。
  平南王哈哈大笑几声,笑罢打量着他道:“好你个小子,人不大,口气不小,你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一会不妨露两手给本王瞧瞧。”
  今儿平南王的气色好些了,他在家换了常服,头上戴个幞头,整个人气势看去相较昨儿要平和几分,但浑身上下仍带给人一种身居高位者的压迫感。
  “爹。”简宁道:“小麦是个好孩子,他的志向是当大将军,有志向是好事啊,爹爹一会考考他,要是通过爹爹的考试可以把他送去军营里锻炼一下不?也是为朝廷栽培人才啊!”
  “对,我师父说得没错,我肯定能行,不会给我师父丢脸的!”马小麦昂首挺胸大声道。
  “好好好,你小子有种,有那股子劲。”平南王看着马小麦身上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不由想起了自己年少时,一下来了兴致。
  “走,现在便去练功场,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平南王说罢又对着简宁道,“只要你徒儿能在你李姨娘手里过上三招,爹爹便送他去南山军营当个娃娃兵。”
  段宏还有王妃现在的丫鬟豆荚她爹都在南山军营,李侧妃听王爷说要自己来考较马小麦,她便先行回去换衣裳了。
  李侧妃平素在家每日都练功的,平时她只穿着前襟双排盘扣的练功服,今儿因着马小麦是要去军营当兵的,她特地换上了从前跟随她爹爹上阵厮杀的盔甲,等她走进练功场马小麦一见之下,“哇,真威风!”
  马小麦还是头回看到正儿八经的真正的盔甲,以前只在话本子上看到过,看得他两眼放光,兴奋不已。
  “我姨娘的功夫很正,都是实打实的硬功夫,不要慌,你只要在她手下走过三招即可,放开手脚,她不会伤到你的。”简宁在他耳边叮嘱提醒道。
  “谢谢师父,我知道,不会给师父丢脸的。”
  马小麦是有童子功在身上的,除了简宁系统的教过他之外,他还跟着他二舅和先后两个爹都学过,只是他不会使长枪只会使鞭子舞大刀,虽是半大小子一口大刀却让他抡在手里舞得虎虎生风。
  “哇,小麦哥哥好厉害啊!小麦哥哥加油!”二妞三妞同着阿蛮在边上跳脚给他助着威打着气,这边的喧闹声传到了园子假山那边,段心嫣正坐在假山上托腮望着园中花儿闷闷不乐的想着心事。
  听到喧闹声,她起身眺目望去,风筝怕她摔着也忙上来搀着她,顺着她视线一并望了过去。
  “呀,那少年公子好些了得,奴婢听说大小姐今儿还带了个徒弟来,怕莫不就是他吧?”风筝伸长脖子踮着脚尖道。
  段心嫣转头瞪着她,“你眼睛瞎了还是患眼疾了?哪来的少年公子?明明就是个乡下来的野小子!”
  帕子一甩,段心嫣坐回石头上,心里乱糟糟的烦得要死。昨晚平南王回来和她说了她娘的事,她不明白她娘为何要冒充公主?也想不通她娘的心为何那样狠毒,要去害母亲和两位姐姐?好好的做个衣食无缺的姨娘不好吗?
  段心嫣想不通,李姨娘不掌家这些年谁又敢怠慢她了?要是她娘没害过人,这会一家子开开心心在一起该多好啊!
  练功场那边又起了喧闹声,马小麦通过了李侧妃的考核,李侧妃算得上是心宁的启蒙老师,她来了兴致要和简宁过招,简宁也没推诿她自去兵器架上取了一杆长枪,很快和李侧妃舞得刀光剑影,王爷看得捋须开怀大笑,王妃立在他身侧微皱着眉,面上却是洋溢着笑容。
  “连芙还是这般骁勇,王爷,咱们的宁儿也不弱,好似还有意让着连芙是也不是?”王妃说话的声音极为软糯柔和,平南王侧目笑眯眯地看她眼,拉过她手道:“没错,你都瞧出来了,连芙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王爷,我能去军营了吗?”马小麦还没得到王爷亲口允诺,心里还记挂着不放心呢。
  平南王笑着点头,“明儿送你去,你可想仔细了,你家不在京城,一旦去了三年五载兴许都见不到家人回不了家。”
  “啊?”马小麦一听很是惊讶,显然他没想到这层,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巧凤的身影,不过当大将军是他从小的志向,他很快表态,“我去!”
  练武场内,李侧妃率先收势,“不错,果然拜了名师就是不一样,如今姨娘可不是你的对手了。”
  “谢姨娘夸赞,姨娘也是宝刀未老,枪法比过去更炉火纯青了。”
  “你就哄姨娘吧,自己都做了娘的人了那小嘴竟比过去还甜。”李侧妃话落,就听外面传来宣旨太监拖长音调的声音:“圣旨到——!” 第505章 安宁郡主   永平三十四年秋,平南王嫡女段心宁因治疫立了奇功被册封为安宁郡主。次年三月上旬,安宁郡主的夫君丁有田殿试被点了头名状元,平南王大手一挥,大兴土木为女儿女婿建造了一座状元府邸,一时传为佳话。
  新科状元身着红袍骑着高头大马缓行在十里长街这日,老六和田晓玉接手经营的由四喜苑更名为熙春楼的大饭庄也正式开业。
  敲锣打鼓声远远传来时,阿蛮“噢”的一声率先跑了出去,紧接着是二妞三妞和马小豆,随后是大宝和马小米,他俩跟着老六夫妇一块来的京城,两人已在京城书院就读。
  毛球也跟着大宝来了,大宝走得不疾不徐,它也同样四平八稳,拖着长尾巴老神在在的跟在大宝脚边。
  “文状元是我阿爹知道吧,是我阿爹呢!”阿蛮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声向周围吃瓜群众介绍着新科状元是她阿爹。
  原来她管丁有田叫二爹,丁有田不乐意,嫌二爹难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娘子嫁了两房夫君,成何体统。
  阿蛮遂改口叫他阿爹。
  吃瓜群众只当她是新科状元郎的女儿,纷纷夸赞不已。
  “哟,你爹爹中了状元,真了不起!”
  “状元郎的闺女生得这么好看,想必状元郎也生得极为俊俏。”
  二妞高声道:“也是我爹爹,我也是状元郎的闺女,还有我妹妹也是。”
  吃瓜群众又是一通夸赞,直呼状元郎好福气,生了三个花朵般的闺女,大宝一脸冷静地瞟眼她们三个,眉头微皱了下,似乎嫌她们太闹腾了。
  快十岁的大宝越发老成持重,连带着马小米看去都文气了不少。
  锣鼓声近了,看到状元郎吃瓜群众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啧啧,好个俊俏的状元郎,比后面的探花还生得俊呢。
  “那可不,安宁郡主的夫君能不俊吗?看他们家几个闺女就知道,安宁郡主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游街队伍过来后,大宝瞅了眼意气风发的丁有田,默默转身进了饭庄。
  毛球尾巴一甩,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阿爹!”
  “爹爹!”
  阿蛮和二妞三妞跳着脚冲丁有田挥手高喊着,丁有田视线笑眯眯地扫过她们,看向了刚走到门口的简宁。
  也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街冲简宁飞了个媚眼。简宁剜他眼,转身入内,眼前一晃,就见白眉飞了出去。
  白眉飞出径直落在了丁有田的官帽上,它威风凛凛地立在他头上,神情如高冷的君王一般,目不斜视,小身板挺得板正,竟生生抢了新科状元郎的风头。
  丁有田视线上扬,“你这扁毛畜生,这等好事不用招呼你倒不请自到。”
  白眉置若罔闻,依旧一副高冷范,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看得吃瓜群众啧啧称奇。
  老六如今穿戴已是鸟枪换大炮,俨然正儿八经的生意人打扮,又长壮了些,他倚在门边看着骑马过去的丁有田,乐得眉开眼笑,“瞧瞧我四哥,这架式比县太爷还威风,我就知道我四哥不是一般人,打小就知道。”
  “得了吧,说得你比刘叔还行了,从前我可没听你说过你四哥不是一般人。”简宁拿鸡毛掸子拂拭着柜台,笑盈盈地瞟了他眼道。
  “嘿嘿,从前不说那不是怕我四哥翘尾巴吗?”老六转身进来去她手上拿过鸡毛掸子,“我来,哪能劳动四嫂做这些。”
  “挺干净的,我不过是闲着顺手掸掸,这儿临街人来人往的难免灰尘多。”
  “临街人多生意才兴旺。哎呀,我是做梦都想不到我会有来京城开店铺的一天,来前张老板还说呢,让我帮他打听着,日后他也要把酒楼开到京城来,要把咱们白沙镇的酒菜卖到大宴国各个角落。”
  “和张老板比起来我差远了,只想着如何赚钱,可人家都寻思上发扬咱当地的酒菜了!”
  简宁笑道:“张老板是个有格局的,你也不差,年纪这块你占优势,等你到他那个岁数没准早甩他几条街了。好好干,没事琢磨下菜品,既是要弘扬咱们当地菜,回头我们回去后也留意下当地的厨子,有手艺好的又愿意来京城里干的我就请了来。”
  “那敢情好,还是四嫂想得周到,我咋就没想到请咱们当地的厨子?京城里酒楼饭庄太多了,跟在别人后面做没有自己独有的招牌菜那不成,回头让四哥帮我想几个新鲜敞亮的菜名,拼了命我也要做出和别人不一样的菜来。”
  “你们等着看好吧,我小老六绝不会给四哥四嫂丢脸,我一定干出个名堂来!”
  四喜苑从前是闵氏背着平南王置下的,她还有好几间铺子,她下大牢后铺子自然都归到平南王手上,平南王把四喜苑给了简宁,其余几间铺子则给了闵氏的两个女儿。
  简宁因想着丁有田要是高中她经营饭庄肯定不成,就算他没中她家里的生意也丢不下,遂将老六两口子早早喊了来。
  熙春楼明面上是老六两口子在经营,实则后台老板是简宁,段心萍又把分给她的一间铺子原来是客栈的打给了马福全,让他用来改成了镖局。
  现如今,田氏二哥一家都搬来了京城镖局里,头一单生意便是熙春楼的云山翠酒。
  熙春楼里里外外的人都换了,原来四喜苑的人一个没留,新请的厨师菜烧得中规中矩,都是京城其他酒楼里有的菜,没什么特别之处,生意开张以来仅勉强维持着不亏损,照老六在津县时差远了。
  “我信你能干好,暂时不挣钱也别急,晓玉有了身子别让她太操劳,你看要不要把她爹娘接来帮着照应一下?要是觉得行,我回去后让田姐姐捎话给他们。”
  田老大夫妇一直帮着老六两口子打理津县的客栈生意,此番他们上京田氏娘没让老大夫妇跟着来,京城可不是别的地儿,他们两口子也想着不是老六夫妻俩的生意,也没敢张嘴要跟着来。
  “行,有她爹娘在我省好多心呢。” 第506章 圣女不好   简宁他们在熙春楼吃过午饭才回去,她一家依旧还住在霍锦成的别院内,王妃神智虽清也已日渐清明,身体还是欠佳,府上如今是李侧妃在打理。
  李侧妃给简宁一家拾掇了院落,丁有田还是愿意住在这边别院,说是自在清闲。反正离得不远,简宁隔三差五都会带着阿蛮他们几个过去王府。
  “娘,我们几时回去啊?”三妞拽拽简宁衣袖,“我想大姐和巧凤姐姐了,还有舅妈。”
  “我也想。”二妞也道。
  “过几日就回去,等爹爹的任命下来。”简宁还得回去把酒坊的产业移交一下,原来明面上的老板是她和丁有田,她想着回去改成刘瞎子,得先回趟丁贤村,果果还在那儿呢。
  “你们要回去不上课了吗?”俯身在逗弄毛球的阿蛮闻听她们要回去,有些急了,“娘,我也想姝儿妹妹了,还有月娥姐姐,娘可不可以跟我爹爹说,也带上我一起。”
  “你爹不会同意。就算你爹爹同意,你爷肯定也不能答应。你还是老实去学规矩,你都八岁了,要有个女孩儿的样子。”大宝一本正经地道。
  “哼!”阿蛮生气了,她生气不打大宝反顺手在毛球背上打了下,随后起身气鼓鼓地瞪向大宝,“我才不喜欢学那些,我以后要跟着月娥姐姐回去我娘那儿,我要去当圣女,圣女不用学那些规矩。”
  大宝皱眉,“圣女不好,你就是你,当什么圣女。”
  阿蛮冲她嗤下鼻子,“我愿意,你管不着,毛球你都不给我,你要把毛球给我那我可以依你,不去当圣女。”
  “那你还是去吧。”大宝俯身抱起毛球,一脸平静地道。
  “小气鬼!”阿蛮气不过,拽了毛球尾巴一下,不料毛球吃痛猛掉过头有个扑她的动作,唬得她两个肩膀一耸,反应过来,“啪”的一下,照毛球背上又是一掌。
  二妞三妞吃吃笑,三妞扑到简宁怀里,“娘,我们带阿蛮姐姐一起去好不好?”
  简宁笑看着气鼓鼓的阿蛮,“不行,我们一时半会不会再来京城,要随爹爹去任上,到时一待就是三年五载的,要是把阿蛮姐姐托付别人送上京来终归是不大方便。”
  “可是娘我想跟你们去。”阿蛮拉着简宁手甩了甩,“我好久没见过姝儿妹妹了,还有月娥姐姐,我想去,你同我爹爹说说好不好嘛?”
  “娘可以说说看,要是你爹爹不答应呢?他要不答应你不能再闹,行不?”
  阿蛮眼睛转了转,她听简宁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她闹就能达成目的,正想着呢,大宝像是看到她心里去了,“你闹也没用,我早说了,你爹同意你爷也必不答应。你忘了,当初是你爷要把你送回来的。”
  “你很烦耶~”阿蛮斜眸飞了他一眼。
  马车前面拐弯就成巷子了,大宝挑起车帘看见有人踩着木单车过去,现如今京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蹬着木单车的人。
  早些时候骑木单车的多为大户人家里的公子哥儿,新鲜劲过了他们出行依旧还是骑马或乘坐马车,倒是京城里的百姓越来越多骑木单车的,好些妇人逛街买菜也骑上了,有些人还改良了木单车,多半都是为着解放双手托运物品。
  简宁他们在巷子里下车后,还没进门就听到马小麦在和财伯说话,马小米和马小豆人还没下车先高声喊上了,“哥!大哥!”
  马小麦闻声大步赶将过来,他穿着士卒服,胸前盔甲褂上大大的一个“卒”字,不过几个月不见,长高长壮了,也更黑了,笑起来一口白牙。他先恭恭敬敬给简宁行了礼,“师父,宏叔说我姑父中了头名状元,他跟兵曹说我家中有急事,兵曹特准我一天假,还夸了我,说我表现一直很好,我没给师父丢脸!”
  “好,不错,在兵营里还习惯不?有段宏叔叔在,想必也没人会欺负你这个新兵蛋子吧?”简宁理理他身上盔甲,笑道,“要有老兵油子欺负你,欺负得狠了就去告诉你段宏叔叔,让他帮你出头,知道不?”
  马小麦胸脯一挺,满不在乎地道:“没事,我听宏叔说了,新去的都要趴着,这是规矩,我懂,我不能乱了规矩,老兵卒也都是从新兵卒过来的,谁都有这一遭儿,我能忍。”
  简宁笑着揪揪他耳朵,“好样的!师父给你做顿好吃的,咱补补营养,一会你跟师父好好说说军营里的事儿,先跟弟弟妹妹去玩吧。”
  “我才不玩,我是个小卒子了,不是小孩。”马小麦说着对他两个弟弟招招手,“你俩过来,大宝兄弟也过来,你们看看我,像不像以后的大将军?”
  他昂头挺直了胸膛。
  马小豆认真看了看,“像我大哥。”
  大宝和马小米齐侧目看他,这不是废话吗?本来就是他大哥,还什么像他大哥?
  “滚一边去!”马小麦直接起脚赏了他一下。
  “哥,我相信你会成大将军,到时我给你做军师。”马小米道,他还是不改他读书的初衷,“要是哥不缺军师我就给你做个治粟都尉,掌管粮草,我看书上都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我保证给你把粮草管得明明白白,不能让你的兵士饿着肚子。”
  “肚子饿就没劲厮杀,就打不过坏人。“三妞叫道。
  “对。”马小豆来神了,凑近三妞笑眯眯地道:“瑶瑶你说得真对,以后我俩去给我大哥做、做那个,二哥,你刚说的啥?”
  “别捣乱。”马小麦把他拎到一边去了,又问大宝,“兄弟,你给我做个啥官?”
  大宝脑子里闪过他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一幕,两手往后一背,认真严肃地道:“我要跟我爹一样做状元。”
  他说着视线有意无意掠过阿蛮,接着又道:“不过你要当了大将军上阵杀敌时,我也会去助你一臂之力,我就做个先锋官吧!”
  “够兄弟!”马小麦当胸擂了他一拳,“我学了枪法,我找根树枝来教你们。”
  二妞三妞拍手吵着要学,马小豆飞快找来树枝,马小麦拿在手里一板一眼演练起来。 第507章 有些飘了   “一扎眉穿篡二扎手,三扎肩头四扎肘,五扎前胸六扎膝......”马小麦边演练边喊着口诀,喊到哪个部位手中树枝就点向大宝他们几个相应的位置,有模有样的,把几个小家伙看得是一愣一愣的。
  “好,好哇!小麦哥哥好厉害!”阿蛮脚蹦得老高,叫得比谁都响亮。
  “那当然,我大哥说他要当大将军的。”马小豆神气得像是立志要当大将军的人是他自个一样。
  “小豆子,那你以后想当什么?”阿蛮笑嘻嘻地扭头问道。
  “我,我当爹爹!”他手朝三妞一指,“瑶瑶当娘。瑶瑶,我当爹爹你当娘好不好?”
  三妞还没开口二妞先用手指在脸上刮了刮,“羞不羞,你才多大就想当爹了,还想要我妹妹给你当娘,你想屁呢!”
  “哈哈哈......”马小豆一听快笑翻了,随后凑到三妞跟前,“瑶瑶,她说你是我娘,哈哈哈,笨死了,你比我还小怎么当我娘啊?哈哈哈......”
  三妞和阿蛮也哈哈笑,二妞知道自个说错了,非但没生气还跟着一块笑起来。
  简宁搬个小杌子坐在廊上择着茼蒿,马家兄弟都爱吃她包的饺子,她择着菜看着他们几个笑得打跌,嘴角也不由噙了笑。
  马小麦丝毫没受他们几个影响,拿根树枝舞得像模像样,看得简宁唇角笑意更深了,她还只看过李姨娘和霍锦成舞枪,正想起带阿蛮去津县城外庄子救马小麦那回,霍锦成骑匹白马手持银枪赶过来时的那一幕,霍锦成就大步走了来。
  “丁兄回来没?”他皱眉问简宁,看上去似有烦心事。
  “还没呢,找他什么事?”
  霍锦成朝马小麦他们这边看眼,“待他回来打发人去知会我一声。”说完,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晚上做扁食?”
  “对,你和财伯晚上过来吃吧。”
  霍锦成抬脚走了。
  切,也不问下要不要帮着揉下面,虽然时间充裕简宁用不上他帮,可这家伙一声不吭好像欠他的该给他吃一样,这就让简宁不爽了,少不得在心里暗骂他几句。
  马小麦学的枪法操练完,段宏段煜哥俩同着段心嫣和她的丫鬟风筝到了,段心嫣因着简宁没食言被册封为郡主那日啥奖励没要,只提出请皇上收回把她嫁给雍王做侧妃的旨意,她心里虽还别扭着可也不再生简宁的气,只是每回见了简宁也不再叫她。
  “长姐。”段宏段煜给简宁见过礼,段心嫣也屈膝福了一礼,随即跟着走去二妞她们那边,对简宁的几个娃她还是打心眼里喜欢。
  “小姨。”看到她,阿蛮和二妞三妞都叫上了,大宝也喊了声。
  段心嫣对着他们几个面上有了笑模样,可对上马小麦眉梢眼角都斜吊了起来,她轻嗤一声,“你进军营有好几个月了吧?还是个小卒,我大哥那会早当上百夫长了,真没用,还妄想当大将军呢!”
  “我再大些你看我能不能先当个百夫长?而你,活到一百岁都不上!”
  马小麦话落,马小豆立即帮腔,“就是,你活两个一百岁都当不上,你是女的,一辈子当不上!”
  “我才不稀罕。”
  “弟,别理她。”马小麦一套枪法操练完搞出汗了,他脱下盔甲褂子,大步朝着简宁走去,“师父,一会我来帮你揉面,到时你叫我一声。”
  “用不着你,我来。”段宏笑道。
  “你会揉面?”简宁问他。
  “会,我还会捏扁食,我们在军营里过节时也会帮着做扁食,只是没有长姐做的好吃。”
  “那行,一会你帮着一块包,咱们多包点,你给父亲母亲和姨娘带些回去。”
  芍药和风筝也帮着一起包,一下午简宁他们包了三百多个饺子,等他们吃好了段宏他们几个打道回府后丁有田才回来,还喝得醉薰薰的带着满身酒气。
  大宝站在花厅前,看到他走路脚步有些打飘,小大人般的皱起了眉头。
  “你小子,这样看着你爹干啥?”他踉跄走上前来,抬手“啪”的一下,照大宝头上来了下。
  “烦人!”大宝手一背,转身朝西屋那边去了。
  “咦,敢说你爹我烦人?”丁有田眼一斜,看到简宁甩着两手从灶屋出来,他嘿嘿一笑,跌跌撞撞朝着简宁走去,左脚绊了右脚一下,身子向前一倾,险些摔倒幸得简宁眼明手快及时一把扶住了他。
  “小生多谢娘子!嘿嘿。”他一手拽着简宁一手欲朝她脸上摸去。
  简宁“啪”照他手上打了下,“看看你,喝成什么样了?不就一个金榜题名至于把你兴奋得喝成这样?”
  “你敢打为夫?为夫可是新科状元,且为夫这个状元靠的可是自己,不像娘子......”
  “我怎么了?”简宁打断他道。
  “嘿嘿,娘子的郡主自然也,也是靠的自己。不过多少有着你爹爹的原因,娘子敢,敢说没有么?”
  简宁推开他,“我看你真是喝醉了,醉得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姓甚名谁了!”
  “我姓丁,名有田,丁有田是也!”他身子晃了晃,刚站稳,白眉飞来照他后脖颈狠狠啄了下,这下真把他啄疼了,他返身想去抓白眉,却一屁股摔倒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状元帽都摔歪了。
  简宁没好气的拎起他扔去东屋床上,又给他灌了些灵泉水,他呼呼睡了半个时辰便醒转,醒来依稀记得自己喝高了,好像说了些胡话?他摸摸后脖颈,忆起简宁说他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姓甚名谁,他面上现出羞愧之色,正要掀被下床去找简宁,简宁推门走了来。
  “娘子!”他下床给简宁揖了一礼,“惭愧,娘子说过,世人大多有劣根性,为夫到底是凡夫俗子,不过高中个状元就得意忘形,对不住娘子亦对不住我恩师的悉心教导,为夫知错了!”
  “知道错就好,你今天这小人得志的样儿要让刘叔看到,不打折你的狗腿算你狠。”
  “再不会了。”
  “阿蛮她爹找你,先前你回来时他刚走,你睡着后他又来过一次,好像有急事,你去洗把脸,我去叫他。”
  丁有田眉一扬,“我知道他找我何事。”
  “哦,什么事?”简宁问。 第508章 奏请易储   丁有田笑笑,张开双臂道:“先给为夫更衣,再打洗脸水来,我便告诉你何事。”
  “你是断手还是断脚了?好好等着,美死你!”
  简宁说归说,还是给他更了衣,又打来了洗脸水,谁让她好奇想知道霍锦成究竟有啥急事呢?
  “今儿听他们私下里说,因雍王出过痘症,而太子尚未曾出过,故有朝臣联名奏请改易储君,我若所料不差他一准为此事找我。”
  他洗过脸,拧干帕子递给简宁,又笑道:“这事只娘子能使上力,娘子来自后世,你们那儿不是早灭绝了痘疫可以种痘吗?你只需给太子种上痘这事不就迎难而解了么?”
  简宁道:“我们那边天花已经全球范围内消失了,早已停止接种,医药库里也没有天花疫苗。不过,我倒是听我师父说过有种办法。”
  “什么办法?”丁有田看她皱着眉头,便道:“可是要吃苦头,不大好施行的法子?”
  简宁点头,“是把患过天花的人身上揭下来的痘痂,碾成粉末用细筒吹进健康人的鼻子里,这样就能获得免疫力此后永不会再染上天花。”
  “这法子不好。”丁有田果断否决,“娘子可想想还有其他法子可行否?若真让雍王登基只看他重用风清子这样的人,他一旦继承大统天下人可要遭殃了!”
  那是自然,他们跟雍王有过节,首当其冲就会拿他们一家开刀,眼下只有让天花在这个时空也消失,才有望打消皇上易储之心。
  那么问题来了,医药库没有疫苗怎么搞?
  简宁正犯难,乌阿婆给她的那本医书就在脑子里拉伸跳跃,她眼前一亮,“有了,我师父给我的那本医书里好像有记载,有种什么汤药服后可以永久对天花免疫,从前因着天花已消失我只随便翻了翻,早把这事给忘了,依稀记得都是些寻常草药,并不难配。”
  “当真?”
  “嗯,千真万确。”简宁话落手上已多出本医书,“幸而瑾瑜抄阅后把书还给了我,要是此番他上京没把书带来又得劳驾秋哥飞一趟了。”
  简宁查阅过医书,果找到有关“雷神救疫丹”的配方,大多药草她百草间里都有,其余几味药草普通药馆也有得卖。
  “我说,你来写,写好把方子给瑾瑜,让他领了这份功劳。”
  丁有田刚把药方写好,说曹操曹操便到,杨瑾瑜早几天就来了京城,此番上京是来完婚的。他和礼部费大人之女费紫彤的婚期已定,因着费大人前番应允了费紫彤嫁与雍王为正妃,遭至百姓唾弃,差点被逼辞官归隐。
  “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一会锦成来了,你只管把这个交给他,只说是你自个研制出来的即可。”
  杨瑾瑜接过丁有田递来的方子,扫眼,笑笑,“这是我师祖医书上记载的方子,前回闻听京城里闹痘疫我连夜翻看师父给我的医书,早已调配出汤药,并以师父的名义知会了官府,我给此汤药命名为‘简氏救疫丹’,达州郡内老老少少皆已服用过。”
  “你也不跟我打声商量,我还说把这功劳留给你。”简宁瞟他眼,嗔怪道。
  “呵呵,原本就是师父给的医书,自然要以师父为先。再者,师父露了脸,弟子一样与有荣焉,能做师父的弟子何其幸也!”
  杨瑾瑜来京后已得知简宁治疫立了大功,他还以为简宁用的也是医书上的方子,先前霍锦成没等来丁有田外出寻他碰上杨瑾瑜,他说起易储一事,杨瑾瑜立即带他去药馆抓了药,并告知是简宁才研制出来的方子,服食后可永绝痘疫。
  霍锦成拿了药匆匆赶去宫里见太子去了。
  杨瑾瑜跟简宁和丁有田说了这事,“锦成已去见太子了,我过来告知师父一声,以免他回来问起我们两下里说的有出入。”
  “行吧,既然你都说了,这功劳只好师父占了。”
  “那是应当的。我来另有一桩要事,听我父亲说,今年的前三甲都会入翰林院,我父亲说头名状元会被任命为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杨瑾瑜本为着这事来找简宁他们,不然也不会那么巧撞上霍锦成,他觉着这是天大的好事,留在翰林院三年后通过考核留用成功,那么直接便可通过内部升迁通道晋升,由从六品一跃升为正六品侍读。
  搁现代,翰林院就是妥妥的公务员,旱涝保收,当然是桩好事儿。
  不过丁有田却不打算留在翰林院,他在杨瑾瑜走后跟简宁商量道,“上京前师父再三叮嘱过,伴君如伴虎,说是做个一方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才是正经,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简宁有些矛盾,要是她没认平南王夫妇,那么她毫不犹豫选择外放,天高皇帝远,做一方父母官乐得自在逍遥。且远离权力中心,也少生是非祸端。前世她亲情缘浅,这世有了疼爱她的双亲,从内心而言她是极想留在京城,多些时间陪伴他们。
  “你不是说过,有朝一日得偿所愿要替刘叔讨回公道吗?”简宁斟酌会道。
  丁有田眸光一沉,“我曾几次三番探过师父口风,虽然师父没正面给出回答,但他再三警告嘱咐过,不让我在京提及有关他老人家的只言片语,且师父既发了话不可留京任职,身为徒儿又怎能违背?”
  他叹口气,又道:“今儿我因得意忘了形,一时酒后无德,若不外放磨练一下性子,留在京里若哪日再忘形酒后胡言,岂不有负师父多年来的栽培之心?”
  简宁想起他今儿酒后放浪形骸之举,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忙道:“那便听你的,外放去做个县令都成。老六和晓玉在京城,宝儿有他们照应着,还有我爹娘他们在,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是极,还有田二哥一家也在。马大哥时不时也会上京来,一会待锦成过来,我先同他说说,要是顺利,等瑾瑜办完婚事外放任命差不多也下来了,届时咱们先回趟丁贤村,见过师父把酒坊的事安排妥当,你们便跟随我去任上。” 第509章 选择外放   霍锦成从宫里出来后一路都在琢磨,他越想越不对劲,可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这几日他脑子里如走马灯似的,不停回旋着简宁和马福全之间的各种画面。
  从他初见简宁说马福全没死,到城外山庄两人手持相同暗器默契配合,再到那晚马福全从花厅出来自然而然坐在简宁边上,他总感觉这两人的关系.....怎么说呢?
  对,就好像曾经共同并肩御敌过无数次的袍泽一样,若彼此间没有多年联手厮杀的经验,断不可能配合得如此娴熟。
  他又想,难道简宁口中的师父,那位隐世高人莫不就是南洋子?
  那也不对啊,她和马福全之间的那种默契度要没有经历过实战经验,压根不可能做到那般。
  他心里满是疑云,实在简宁的本事也未免太大了些,连简氏救疫丹都制出来了,他心里又有些儿不是滋味。禁不住想,要是简宁成了他的娘子......那也不成,要真成了他娘子只怕她未必有今日的造化。
  她要没走失,就不会流落到丁贤村,他又上哪寻南洋子去?
  想来想去一切都是命,半点由不得人。
  回到府上,他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去了别院,见到他来,丁有田立即把他请去花厅,开门见山道:“你可听说了,今年头三甲都入翰林院这事,可准成?”
  “怎的,你想留在京城?”
  “不,若消息果然准成,可还能改变圣意?”
  霍锦成闻言有些意外,丁有田想外放,倒和太子的意思不谋而合。他先还犯难要如何劝说丁有田,不想丁有田自个先提了出来。
  太子的意思,丁有田和简宁如今都是他这头的人,两人一个是皇上亲封的安宁郡主,一个是新科状元,又有平南王女儿女婿这层身份,留在京城太扎眼。不如外放几年,几年后京城只怕又是另一番景象,皇上的身体表面虽还康健,内里却全靠丹药撑着。
  他眉一挑:“这有何难,你若愿意外放,包在我身上,你只管安心听信就成。”
  这事说定,霍锦成心里一松,他往外看了眼,随即压低声音道:“另有一事,我还想听丁兄解下惑,先言明,我没做他想,也断无他意,只是丁兄真个丝毫没察觉马捕头和你家娘子,我说不上那种感觉,横竖这两人像是共同御敌过多年一样。”
  “嗨。”丁有田爽朗一笑,“你我不是才打一两天交道,我丁某是何等人别人不知你还不知道吗?我们仨打小一起长大,幼时常一块上山打柴,有年我们在山上救了一人,自然,是我娘子医治的。那人中了毒,我娘子替他解了毒后,为报答我们仨,他提出教我们习武,我不感兴趣,那人便教了我娘子和马大哥,足足教了大半年呢。”
  “你也知道,我娘子早些年心智缺失,她学得慢,之后马大哥有空便教她,每回我都在场。就是你叫马大哥去帮你那回,原本那天马大哥休沐说好帮我们翻新屋顶的,结果谁想后来他险些丢了命!”
  丁有田编瞎话是张口就来,简宁常吐槽他的劣根性,都是他自小所处的环境造就的,有老丁头和孟氏那样的爹娘他怎可能不受半点影响?要不是刘瞎子正好隐居在丁贤村,他打小又爱听刘瞎子讲古,后来因着刘瞎子还去学堂念了几年书,那么现在的丁有田极有可能是第二个候疤癞。
  霍锦成听得半信半疑,不过细想想,从前他和简宁多说会话丁有田都会生幺蛾子,况且以丁有田的聪明才智连他都察觉不对劲的事他又怎会不生疑?
  不生疑只有一种可能,他所言句句属实。
  这么一想,霍锦成终是打消了疑虑。
  杨瑾瑜成亲的前一天,丁有田外放的旨意下来了,他被派去北地丹阳县城任知县,丹阳乃极寒极苦之地,是雍王从中做梗把他弄去了那儿。因着简宁搞出个简氏救疫丹坏了他的好事,原本支持他的朝臣纷纷缄口,他岂有不出这口恶气的道理?
  “你是极怕冷的,如今被发派去那边可后悔?”简宁替他整理带来的书籍时问道。丁有田微一哂,“只要有娘子相伴,哪里都是四季如春。”
  简宁嗔他眼,这人说起情话也是张嘴就来,连草稿都不用打,不过这段日子他每天老实待在家里,婉拒了官场迎来送往的各种酒宴,表现还算不错。他虽被外放到苦寒之地,可有平南王在,朝中大小官员一致认定他日后回京是必然的,因此每日请柬不断。
  院子里,一帮小孩儿兴高采烈讨论着明儿一早接新娘子的事宜,二妞三妞和马家兄弟在老六娶田晓玉时都有过做花童的经验,太傅府的妈妈们又特地教了他们各种礼仪规矩,几个小朋友们正商量着演练一下。
  “我和大宝一组。”阿蛮一跃跳到大宝边上,“我俩一组,我做童女你做童男,那毛球就归咱俩共同的,行不行?”
  大宝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瞟眼脚边的毛球,毛球已出落成一只漂亮的公狐,一身皮毛乌黑水亮,没有一根杂毛。
  他下巴朝毛球点下,“那你得问毛球,它愿意我没意见。”
  “只要你不使坏它肯定乐意。”阿蛮朝毛球拍拍手,“毛球球,我来了。”她说着去扑毛球,毛球尾巴一甩蹿得飞快。
  阿蛮早几日就嚷嚷着,要是用毛球的皮毛给她爹爹做个坎肩肯定极暖和,极威风,毛球是懂人言的,哪里还肯和她亲近?气得她满院追着毛球跑,不时尖声叫着:“臭毛球,坏毛球,给我站住!”
  大宝看她像只花蝴蝶似的追着毛球跑,嘴角不经意的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他正要喊停毛球,就听二妞尖声叫起来。
  他转目看去,马小豆和二妞一人拽着三妞一只胳膊在拉扯,“你讨厌,我和瑶瑶一组,你放手,不放手我打你了,我真打了?”
  “二妹!”大宝走过去,沉下脸喝斥二妞撒手,“小豆子和三妹一组,你和马小米一组。”
  二妞不敢不听大宝的,可撒手后看见马小豆和三妞拉着手又蹦又跳,她又快哭了,“为什么呀,哥哥,为什么妹妹不能跟我一组?” 第510章 结伴返乡   杨瑾瑜成亲这天,简宁和丁有田一家除去在乡下的大妞没来之外,其余都去了,包括平南王夫妇。平南王妃已经多年没在京中贵妇圈子露过面,当她神采奕奕的同着霍老夫人出现在女眷宴席上时,激动得杨瑾瑜的母亲都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说啥好了。
  杨瑾瑜的父亲只是个正七品的言官,官职虽不高,但因为言官的特殊性朝中很多重臣的夫人都前来捧场,目的不外乎搞好夫人外交寄希望于他父亲日后嘴下留情。
  毕竟人在官途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不被弹劾。
  但令朝中重臣和夫人们惊爆眼球的是,连他们婚嫁都请不到的平南王居然会出现,还是携同多年未曾露面的王妃出席区区一个七品言官之子的婚宴。
  大家纷纷猜测打听着内里的缘由,直到杨瑾瑜携妻费紫彤在拜见高堂环节,除去他自个爹娘还给简宁和丁有田也设了座椅,对着他俩恭恭敬敬行了大礼,他们方才知晓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是杨瑾瑜的师父师公。
  杨父一下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一些原本就想结交拉拢他的朝臣,这下更热衷于结交巴结他了。杨瑾瑜从前一心想进太医院,因为太医院可以说是学医者的最高殿堂,可如今他改变了主意。
  进入太医院只是为皇家服务,杨瑾瑜自拜简宁为师后随着医术日渐精湛,又看到简宁在丁贤村惠民医馆定期义诊,且太公和简宁都常说医者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慢慢他有了新的感悟。他放弃了进太医院的机会,太公年纪大了,他要回乡继承太公衣钵继续经营普仁堂,做个服务于大众的郎中。
  简宁和丁有田知道他的决定后都给予了大力支持。
  丹阳知县还有半年才到任期,简宁他们从丁贤村出发去丹阳路上要足足两个月,眼下正是阳春四月的好季节,他们打算一路走走逛逛乘坐马车返乡,把秋哥留在霍府让它跟着阿蛮,陪着它的小主人了。
  临出发这日,阿蛮哭兮兮地抱着简宁大腿,“娘,我不要娘走,娘不走好不好?”
  大宝默默在毛球头上背上抚了抚,指指阿蛮,毛球扭头看看大宝,继而去了阿蛮跟前,在她脚边蹭来蹭去。
  “走开,我不要你,我要娘留下来,呜呜......”
  “我娘日后还会来京城的,我在京城念书呢,外祖父外祖母都在京城,我娘怎会不来?别哭了,我大妹一人在乡下老宅她比你还小,我娘能不担心她吗?”大宝走过去,拉过阿蛮手道。
  阿蛮一想,是啊,丁姝比她还小,肯定在家也盼着娘回去。
  她抹把泪,“娘,那你不要忘了蛮儿,早点回来。”
  “小傻瓜,娘怎会忘了我的蛮儿?在娘心里你和姝儿佳佳瑶瑶一样,都是娘的好闺女。”简宁抱起她,拿帕子替她揩了揩泪,“蛮儿乖,想娘了就和哥哥一起给娘写信,娘也会给你们回信的,不哭了,啊?”
  “嗯,我不哭了。娘,我要想娘了,可不可以骑着秋哥去看娘?”
  “不可以。你还是个小孩儿,路上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霍锦成一听阿蛮这话也吓坏了,他从简宁手上抱下阿蛮道:“要不你们索性把它带走,还是骑着它回去好了。”
  阿蛮一听,娘走了,秋哥也要离她而去,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两腿大哭上了。
  最后秋哥还是留了下来。
  大宝和马小米去学堂后,平南王府的几辆马车也到了,简宁一家昨儿已去王府辞过行,平南王夫妇及李侧妃并段心萍夫妇带段心嫣,都赶过来送他们一家返乡。
  简宁和丁有田正在和他们一一话别呢,段宏带着马小麦也骑快马赶来了,马小麦一下马就在怀里摸出个他自己雕刻的木枪头,微红了脸递到简宁手上,“师父,把这个带给师妹,就说我送她的。”
  “有带给你娘的物件没?”简宁打趣他道。
  他挠挠头,嘿嘿笑了笑。
  “大哥,我要这个,我也要。”马小豆跳起脚喊道。
  “这回没有,二回大哥再给你雕一个。”
  段心嫣嗤了声,“什么破烂玩意也好意思拿去送人。”
  “关你何事?哪都有你,烦人。”马小麦一点不惯她,连带着马小豆还要闹腾都让他踹了一脚,“回去这一路听姑姑的话,你要再敢欺负二妞我知道了揍你!”
  “别怕他,我帮你!”段心嫣话出口意识到,她帮马小豆岂不意味着她支持马小豆欺负二妞?遂对着二妞摆摆手,“小姨不是那意思,小姨也不让他欺负你。”
  “没关系,他虽然比我大,可他现在不一定打得过我。”二妞一脸骄傲,“我可是会武功的,他什么都不会。”
  “不会我一拳也能打趴你。”马小豆可不服气,当即嗬嗬嚯嚯打了一通乱拳,把还沉浸在悲伤里的阿蛮都逗得“扑哧”笑了。
  平南王夫妇给简宁送来一马车的东西,除了他们一家外加马小豆乘坐的马车之外,另还有辆马车上装的全是适合农家人穿戴的布匹鞋袜,是让他们拿回去送给家里雇工和其他交好的乡亲的。
  另还有二百两银锭子,是给老丁头和孟氏的。
  “这是为父和你母亲的意思,不管咋说他们养大了我儿,回去把这二百两送与他们养老吧,庄户人家里多张嘴不是易事。”
  丁有田拱手冲平南王揖了一礼,平南王给他们买地建府邸已花费不少银两,他待要请平南王把银子收回去,还没来得及开口,简宁扯扯他衣袖,笑道:“爹爹,娘,你们放心,女儿照办就是。”
  简宁可没打算把这银子给他们,原身是被老丁头当童养媳捡回去的,在他们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受尽打骂,她雇人酿酒每日还开工钱呢,原身就是他们家一个不要钱的劳力,最后还因孟氏而死,大宝也差点不保,凭啥给他们钱?
  不过这些简宁不想告诉他们,以免徒增他们的伤感,只好权且先收下,且她虽然是魂穿来的,可看到平南王夫妇她内心里总觉着他们就是自己的爹娘。
  “宁儿,想着给爹娘来信。”王妃眼泪一下溢满眼眶,心下很是不舍。
  “放心吧娘,你和爹爹还有姨娘你们好好保重身体,要不了三年五载我们一家便回来了。”
  平南王派了四个府兵赶车护送他们一家返乡,马车在城门口撞上等候在那的杨瑾瑜夫妇,还有霍老夫人的马车。
  杨瑾瑜带着费紫彤回乡,专程在此候着他们结伴同行,霍老夫人则是赶来送行的,她也给简宁带了很多东西,简宁谢过她,同她话别后,才和杨瑾瑜夫妇上车出城门而去。 第511章 衣锦还乡   杨瑾瑜二十岁那年,同着霍锦成和京中其他几个公子哥,也是在眼下这座城门外,他们一行骑马出城去郊外踏青,费府的两辆马车自郊外回城,杨瑾瑜打费府第二辆马车边过时,费紫彤恰好撩起马车帘往外看。
  惊鸿一瞥间,眉目如画的费紫彤一下撞进杨瑾瑜心中。
  他骑马过去后忍不住又扭头往后看去,不想费紫彤也朝他看来,两下里视线撞个正着,羞得费紫彤低了头,慌忙放下车帘缩了回去。
  成亲当晚费紫彤才知道,她含羞带娇的一低头,惊艳了杨瑾瑜二十岁那年的整个春天。后来霍锦成知道了他的心思,便让霍老夫人替他去费府提亲,太傅和费大人交情非浅,两人年轻时是大宴国恢复科举后头一批的状元探花。既是霍老夫人亲自登门说和,费大人也就应允了这门亲事。
  新婚燕尔,这对小夫妻一路上别提有多恩爱了,简宁看在眼里很是替杨瑾瑜欢喜,她瞅个机会告诉杨瑾瑜,“回去后你可得好好谢谢刘叔,要不是他出的好主意你娘子可就飞了。”
  “哦,那主意是刘叔出的?”杨瑾瑜今儿方知,“刘叔可真是个能人,连大月国的人都不远千里来寻他。”
  “大月国?”简宁眉一挑,“你说的可是裴汐沅他们?”
  “他们找我师父做什么?”丁有田也问。
  杨瑾瑜摇头,“这我不知道,来前我去书肆打了个转,刘叔不在,书肆请了别的说书人,听初七说刘叔出远门了,不知道是不是随他们去了大月国。”
  [马大哥,你近日看到刘叔没?是不是有几个大月国的人来找过他?]简宁跟着给马福全发了消息。
  马福全:[不知道啊,桂芝二哥去了京城,这边事多我有几日没回去村里了,过两天我回去看看再告诉你。]
  简宁和丁有田均感到不解,不知裴汐沅如何能请动刘瞎子?
  “不会是刘叔的家人当年有幸存下来的,逃去了大月国吧?”简宁思付片刻道。
  “要真是那样可太好了!”此番在京城,丁有田有心想要打听南相的事,可京城里已无人再提及此事,他也不好冒然挑头先问,加之刘瞎子再三叮嘱过他不可提及自己,不然他都想向平南王打听一二的。
  原本简宁他们还打算进入达州郡后,先绕道去竹岭县看看梅娘一家,前年两家约着今年一起过年的,因着简宁认了爹娘,头一年便留在京城陪平南王夫妇过年了没能回去赴约,结果他们刚入达州郡府台方大人便得了信,亲率众地方官员赶了来。
  丁有田是整个达州郡内头一个高中状元的人,又是平南王的乘龙快婿,消息传到达州郡府台大人早知会了守城兵士,也早早做好安排,除去地方官员还有不少老百姓都自发出动了夹道欢迎他们一行。
  百姓是因着杨瑾瑜打着简宁旗号,在疫情期间奉上了简氏救疫丹,百姓们经官府贴出的告示得知救疫丹是安宁郡主所制,这才自发赶来只为一睹安宁郡主及状元郎的风采。
  盛情难却,简宁他们只好暂时取消去竹岭县的计划,同着杨瑾瑜夫妇在州郡盘桓一日,之后一路都有地方官员率百姓夹道迎送,到了津县就更为热闹了,百姓们把过年的家伙式都整上了。
  舞龙灯、踩高跷、划龙船,整得那叫一个喜庆。
  “托夫君的福,咱们现在算是衣锦还乡荣归故里了,过去这场面我只在电视里看到大明星出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简宁笑着悄声跟丁有田嘀咕道。
  “夫人,淡定,可别飘了。”丁有田倒是宠辱不惊,自在京城跨马游街后轻狂了一回,醉后清醒过来他已痛定思痛触及灵魂的深刻反省过了。
  自进入达州郡以来,他更是时刻以胡县令被灭门一案来警醒自己,常常想着那些贪官污吏掌权伊始未必就有贪恋,很多不过是权力握在手中久了,加上周围人的曲意逢迎与阿谀奉承,时间一长,慢慢便放松警醒之心滋生出贪恋来。
  世人只会骂贪官污吏,却少有人会去苛责给贪官污吏提供了营养土壤的人,故而大伙越是欢迎得起劲他内心越是平静。
  “夫君放心,只要你不飘为妻怎么也不会飘的,你若飘了为妻还会将你一把拽下来。”简宁笑盈盈的,从前她极是反感丁有田一口一个为夫挂在嘴上,今儿不知不觉自己也把为妻挂在嘴上了。
  可见身处一个环境久了,很容易被同化。
  丁有田身着在京城游街的状元官袍骑在马上,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同样换上了诰命服的简宁,“那为夫先谢过夫人,往后夫人可得把为夫看好了,别让为夫躺在云层里下不来才好。”
  简宁的诰命是自个挣的,她因治疫对社稷有功,被封郡主时同时也加封了诰命。诰命夫人可是孟氏心心念念想了几十年的,若是没断亲,丁有田高中状元后待他做到五品大员孟氏是有资格被封诰命老夫人的。
  只可惜她自个亲手把自己的诰命给断送了!
  丁有田他们还没到白沙镇,丁贤村已然沸腾起来,镇君早早带人去丁贤村布置好一切,待丁有田他们抵达白沙镇后全镇老少几乎全员出动涌上街头,这可是全镇人的荣耀。自镇上出了状元的消息传回来后,全镇大大小小的商铺生意都空前火爆。
  丁贤村村口的匾额上已挂上了状元村的条幅,从前的丁家老屋大门上也结了大红绸扎的花,门上还贴上了状元之家几个斗大的字,里正和族长把全村老少也都召集到了村口,鞭炮都准备好了。
  全村除去老丁头和孟氏在家抱头痛哭之外,人人都喜气洋洋翘首盼着简宁和丁有田一家的到来。
  丁有田端坐在马背上,他们所过之处不断有百姓下跪,高喊着:“拜见状元郎!拜见安宁郡主!”简宁先时还扯着嗓子喊着不必多礼,奈何完全不管用,她只好不停微笑点头。
  街上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这时小巷里忽冲出一披头散发之人,此人挥舞两手边跑边狂笑着高喊道:“哈哈我高中了!我高中了!”
  丁有田似听到一点动静,回头看时,恍惚瞧见莫明月提着裙摆跑过。 第512章 舍下老脸   莫夫子疯了。丁有田高中头名状元的消息传回来的当天,莫夫子的反应就有些儿不大对劲。按理丁有田是他的学生,他教的学生出了第一个状元他该感到自豪欣慰才是。
  然而并非如此。
  他知道后久久未语,后来还重重叹息了一声。
  再后来明月和她娘发现他越来越不对劲,时常两眼发直不知在想啥?有时给学生讲着课,讲着讲着也两眼发直,慢慢开始摔东西,有事没事就骂学生骂其他请来授课的夫子。
  杨瑾瑜还未去京城前,明月和她娘曾想劝他去普仁堂看看,他不肯。坚称自己没有失心疯,也不可能会失心疯。那会他确实也还好,只是脾气变得古怪爱无端骂人,平日说话啥的还算正常。
  直到一月前,他睡到半夜醒来,忽坐起猛摇明月她娘,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他告诉明月她娘他高中了,中了头名状元。继而趿上鞋子兴奋得满屋转圈圈,一遍又一遍地嚷嚷着自己高中了高中了!
  明月娘吓得不轻,掌上灯,披衣下床惊慌地叫来明月,母女俩进屋看到他又倒头睡了,搞得明月娘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在做梦?
  接下来连着几晚没事,明月娘悬着的心刚彻底放下去,结果半夜又被他推醒,然后他披头散发冲去学堂,举着两手高喊自己高中了高中了!
  之后三天两头夜里整这么一出,搞得明月和她娘是苦不堪言,后面这半个来月他课也不去上了,终日阴沉着脸,常常独自坐在书屋一坐老半天,跟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这几日状元郎和安宁郡主要回乡的消息传来,明月和她娘都不敢让莫夫子知道这事,捂得严严实实的。
  今儿不知他是不是溜达去了学堂,无意听学堂里哪个学童说了,像是压倒驼骆最后的一根稻草,他一下彻底疯了,冷不丁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丁有田不确定方才看到的是不是明月,故而也没多想更没往心里去,路过书肆他看见初七站在书肆门前伸着脖子,遂喊停执鞭随镫的衙役,他唤过初七,“我师父他老人家可在?”
  初七憨笑着,点了下头,“回大人的话,老东家他外出了,且没回呢。”
  “你这家伙,从前如何称呼我的往后还如何称呼便是。”
  “那哪能成?”从前初七叫刘瞎子老东家,叫他少东家,如今少东家中了状元,状元可是要做官的,不叫大人叫个啥?
  他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刘瞎子不在,丁有田也就没再跟他多言,只嘱咐他看好书肆,随后继续前行朝着丁贤村方向而去。
  丁贤村村口已聚满男女老少,田氏抱着娃儿也不时跑到土坡上翘首望着,院子里常氏和丁三爷父子还有屠婆子的儿子个个面上洋溢着笑容,欢天喜地的。只巧凤和大妞在医馆里安安静静忙活着。
  今儿学堂早上只上了一堂课就散学了,大妞跟着巧凤在学医,两人在挑拣着晒干的药草,拣好分类归置到药架上。巧凤边挑拣边考着大妞,她答不上来或是答错了,巧凤又耐心给她纠正做着讲解。
  “巧凤姐姐,你说我爹爹中了状元会留在京城里做官,那你会跟我们一块去京城里住吗?”大妞忽想着问巧凤。
  “我不去,我留在医馆,要是跟着你们去了医馆怎么办?村民患了病没钱去镇上抓药,有个三病两痛还能上咱们这来,我还是留下好了。”
  “可是我们都走了,小麦哥哥也在京城,你真不去要一人留在这吗?”
  “他去了关我什么事?”巧凤瞪了大妞一眼,大妞斜眸见她耳根微有些红了,不觉抿唇偷笑。
  “好啊,你这死妮子,你笑啥呢?”巧凤作势要掐她,她咯咯笑着起身跑了。
  大妞刚跑出医馆就听村口那边响起锣鼓声,“呀,我爹爹和娘他们回来了!”她话音落,田氏抱着马小路三步并做两步又跑了出来,“哎呀呀,真个回来了,快走快走,去村口迎迎。”
  她一手抱着快一岁的马小路一手牵过大妞,风风火火朝着坡下走去。下坡后往村头那边去时打老丁头家过,老丁头背着两手正好自院里出来。他和孟氏抱头哭了一会,孟氏又埋怨起他来,怨他当初把个金疙瘩给扔掉了,还骂他是老不死的,天生的穷命!
  老丁头烦死了,自几个儿子都分家单过后,孟氏便积极向他靠拢,常在他耳边念叨说是几个儿子捆做一块都不如他这老伴靠得住!这掉过腚他这老伴就变成老不死的了,气得他差点没忍住想脱下鞋狠狠想抽孟氏几个大嘴巴子!
  可是不行,分了家了,他怕自己万一打得性起下手重了,要是又把孟氏给打瘫了谁来给他洗衣做饭?他如今也看明白了,儿子都是靠不住的,还得是年少夫妻一路过来的老伴儿靠得住。
  不然,他早抽得孟氏哭爹喊娘找不到北了!
  他气哼哼的出来,抬眼看到田氏扯着大妞过去,暗啐口,他本往相反方向走了两步,听到震天响的锣鼓声到底没忍住,又掉头跟在田氏后面朝着村口来了。
  老丁头在村口看到老大他们几个都在,一个个还咧嘴乐着,这家伙把他气得,敢情分家分来分去最后是把他们两个老家伙分出来了,他们却依旧兄弟还是兄弟。老丁头心里那个火哟,要不是这些免崽子一个个的容不下老四,从前常在他跟前捅咕老四的坏话,他能起心把老四一家分出去?
  他暗在心里把老大他们骂了一通,有心掉头走吧,又想领略一下他四儿中了状元后的风采。早在他得知丁有田高中头名状元后,他夜里已悄摸跑去他爹坟前痛哭过一回,还发狠抽了自个几大嘴巴。
  不想下手重了点,疼得他右边牙床好几天都嚼不得吃食,尤其得知简氏还是当朝战神平南王的嫡女后,他更是悔得肠子都要断了!
  老丁头气啊,孟氏那死婆娘没说错,他就是天生的穷命!
  可他不甘心,他忽又起了重认回四儿的心,牙一咬,脚一跺,舍了这张老脸不要了!
  老丁头悄咪咪地挤进人群里,伸长脖子,远远看到丁有田和简宁并肩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了,他一颗心扑嗵扑嗵猛跳了起来。 第513章 被架走了   打看到丁有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一刻起,周遭乱哄哄的声音在老丁头耳边消失了,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他四儿身上那抹鲜艳的状元红。
  老丁头眼泪都快下来了,这是他的四儿啊,他必须认回四儿,断了亲丁有田也是他丁二蛋的崽,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念头把老丁头自个都吓一跳。
  但,不管了,只要他自个把脸皮揭下来扔在地上,再狠狠踩上几脚,他脸皮都不要了还能怕别人笑话?这儿子他一定要认,哪怕当众给四儿跪下认错都要认!
  对,他这当爹的当众给儿子下跪,丁有田要敢不认他,他倒要看看往后他这四儿还如何为官?自古以来孝字当先,要敢不认他这老子,哼,传扬出去他不信天下人不指着丁有田鼻子骂!
  他要享不到状元儿子的福,那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他搞都要搞臭他,看他还怎么当这个状元郎!
  这回稳了,老丁头相信一会只要他当众一跪,丁有田不敢不认他的,当官的都怕官声有损,他虽是个乡下老汉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就里正那个老东西,屁大点的村官都爱惜自个的羽毛,他还不信他治不了他四儿。
  打定主意,老丁头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他两眼死死盯着前方。
  近了近了,他四儿来了,老丁头心一横,头一低,正要一个猛子扎出去,咦,咋动不了呢?哪个狗日的从后面拦腰把他给死死抱住了?
  没等老丁头开口骂人,他嘴里就被塞进一块破布,老大丁有旺和老三丁有德把他从人群里架了出来,两人一人拽只胳膊飞快将他带离村口朝着自家跑去,跑得那叫一个脚底生风。
  “你俩干啥呢?”老二丁有良发现这一幕,正要追上去制止,几个青壮汉子扑过来如法炮制也将他如老丁头那般架走了。
  老丁头刚靠过来时里正已注意上他,跟着给老大老三丢了个眼色,简宁临上京前留了秘水在家里,大伙儿都在田氏手里买了秘水,包括老大他们几个。
  里正觉着这老二真是个拎不清的货,老大老三都不跟着老丁头和孟氏搅和了,不知他还搅和个什么劲?如今他家方氏都在简宁酒坊里帮上工了,不知好丑的家伙,里正狠狠朝他背影瞪了眼。
  田氏因要带马小路没办法长时间干活,正好方氏有意来酒坊帮工,因着简宁不在家田氏便找马福全商量,马福全发信息给简宁,简宁回复断了亲还是一个村子里的,她愿来便来。
  马福全遂告知田氏,都是乡里乡亲的请谁都是请,只要她干活利索就成,他说他相信简宁也是这么个意思,田氏于是做主替简宁雇了方氏。
  从前老丁头家只方氏从不欺负“简宁”她是知道的。
  “姐!”
  “大姐!”
  被简宁搂着坐在马上的二妞三妞瞧见大妞,激动得大喊起来,“娘,放我下去,放我下去!”
  简宁抱她俩下马,两个小丫头像两只小燕子一样朝着大妞撒腿跑去。
  “二妹,三妹!”
  姐仨打出娘胎还是头回分别这么久,乍一相见,三个人都激动万分,搂抱在一块又蹦又跳,高声叫着喊着,简宁看到她们这样相亲相爱高兴之余鼻子略有些发酸。
  她后爸后妈的孩子跟她都不亲,当然她跟他们也不亲,姐妹还得是同父同母的亲啊,哪怕分开再久,重逢都不会有一丁点生疏感。就是简宁自己,回到丁贤村看到这些熟悉的村民心里都觉格外亲切。
  她笑盈盈的止住了欲给他们磕头下跪的村民们,丁有田也下了马,他大声告诉大伙,他岳父和太傅大人以及卫东都托他们夫妇给大家伙带了礼物来,让他们晚些时候去族里按户头领取。
  天啦,村民里一听老激动了,平南王啊,这可不是别人,而是大名凛凛威摄四方的战神平南王!
  平南王都惦着他们,还大老远的给他们捎了东西来,好些村民二话不说对着京城方向就磕起头来。
  家家户户都领到了东西,或是布匹或是鞋袜,或是些京城“五芳斋”里的精美糕点,独老丁头和孟氏屁都没一个。
  呃,也不能说没有,只是简宁不给他们。
  老丁头被老大老三架回家后就欲抽他们,可分了家了,他俩都自顶门户做了自个家里的当家人,哪里还会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任由他打?两人趁他脱鞋的功夫转身跑了,还将房门给锁上,把他和老孟氏锁在了屋里。
  两人一个守在屋门口,一个守在窗户下,想爬窗都没门儿。
  老二丁有良被架回来后一看,这不行啊,刚要劝他们,高氏刘氏眼一斜,问他是不是真个想和方氏和离了?前回方氏闹过一回,还是她俩帮着劝下来的。
  和离老二可不想,听她俩提起这茬顿时蔫巴了,抱头往地上一蹲再不吭声,一任老丁头喊破嗓子也不敢再支愣起来。
  刘氏高氏当着自家男人面不敢骂老丁头和孟氏,他们可以对自个爹娘做任何事,可却容不得她们当着自个面忤逆爹娘。她们不能说老丁头和孟氏啥,可说老二还是说得,两人指着他鼻子不停数落起来。
  如今秘水他们几家都可以自田氏手上换购,她俩可不想再放老丁头和孟氏去老四跟前搅和,尤其是高氏。她还有事儿求着简宁呢,丁贵个头一直没长,如今丁权都蹿到和他一般高了。而丁贵呢,不仅不长个了,力气也没了,他自个琢磨过来定是着了“五叔”的道,哭着告诉了爹娘。
  至今他们一大家子人都还不知道老五早没了,给丁贵喂速成药丸的是占了老五肉身的风清子。
  老丁头和孟氏在房里破口大骂,可没人理睬他们,里正早几日就跟老大几个耳提面命过了,要他们看好老丁头和孟氏。
  里正是知道老丁头的,两人一块光屁股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呀?他早想到丁有田他们回来时县衙镇衙只怕都会来人,届时还会有外村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保不齐老丁头和孟氏会去放赖纠缠丁有田,故叮嘱他们千万不可让他俩到时当着外面的人跑去令丁有田难堪。
  只要过了今儿,明儿关起门来都是一个村子的,到时随他俩闹上天也无人管,总之今儿不成,老丁头和孟氏骂累后又抱头痛哭上了。 第514章 好事连连   老丁头和孟氏在这个家里威风了几十年,以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没想到临了临了,到老了竟受儿子们的气。两人抱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简宁这边和族中祠堂却又是另一番景象,热闹劲堪比过年。
  简宁他们被村民前呼后拥送回家后,二妞三妞回到阔别数月熟悉无比的家,看到巧凤和丁三爷父子以及田氏常氏,乐得直蹦高高,笑闹声都快把院子哄抬起来了。
  果果比她们更高兴,丁有田一进院子丁三爷就告诉他,”这果儿真个成了精了,自打听我们议论你们要回来了,这几日它都不去后山打野食了,成天跟村口等着你们。”
  “今儿可让它给等着了!看它喜得这屁颠劲儿!”
  丁三爷乐呵呵地道。
  丁阳丁健看到身着状元官袍的丁有田,哥俩眼睛都看直了,丁健道:“哇,四哥,你这是那啥话来着,噢对,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这一身啧啧,真提气!看着我都眼热了。”
  丁阳在他肩上打了一下,“眼热有屁用,爹就是送咱俩去念书,只怕咱哥俩绑一块都读不过四哥。能考状元的那是普通人能想的吗?那都是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懂不?”
  田氏常氏也是头回看到状元袍,田氏去村口接了他们,已经先常氏惊叹过了,常氏啧啧赞道:“这也是我大兄弟生得俊俏,配上这身衣裳那真个是、是啥来着?哎呀,说不上,横竖就是好看!”
  常氏笑吟吟的,简宁看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面貌和过去大不同了,心里很是替她高兴。
  她俩夸完丁有田又围着简宁夸,常氏扯着她上下打量几眼,“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居然能给咱们大宴国的郡主和状元郎当上雇工,乍听到这消息我们都不敢相信,说实话,今儿要不是你穿着这身站在我跟前我还不敢信呢!”
  一院的人都笑了起来,大伙儿心里可不都是这么想的么?谁能想到从前那样一个任孟氏又打又骂跟个面人儿似的人,摇身一变竟成了平南王嫡亲的女儿,成了皇上亲封的安宁郡主啊?
  这可是丁贤村全村人的荣耀!
  里正也和族长嘀咕,“丁二蛋那老狗日的年轻时模样也不差,有田大侄子这是全捡了他爹娘的长处了。要说我们这一茬是没赶上好光景,我幼时才上半年私塾就赶上闹灾荒,不然我高低也要考个秀才啥的,唉!”
  “土埋半截的人了还叹个啥气?”族长乐呵呵地道:“这辈子能看到粮食增产,我知足了。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搁以前这样的日子哪敢想?眼下族中后辈还出了个状元郎,我能活着看到这样的大喜事,这辈子没啥好缺憾的了。”
  “那是,我也高兴着呢。只是从前我们都有眼无珠,还是刘瞎子眼光毒啊,是个有本事有能耐的,早早看出有田侄儿能有大出息。”
  “你不说我倒没想起来,老四不是拜了刘瞎子为师吗?从前他也只去镇上念过几年私塾,啥名堂没念出来。如今考上了状元,未必是刘瞎子教出来的?如此说来,刘瞎子竟是个大能人不成?”
  “可不是么?哎呀!”里正一拍大腿,“敢情有田侄儿跟着他不是学摸骨看相,是学学问且是大学问啊?”
  “问问老四去!”
  丁有田还打算进屋先换回旧日常穿的衣裳呢,结果被这俩老儿连拖带拽扯起就要拉他去祠堂,简宁忙招呼着田氏常氏先帮着把马车上分给他们几家的东西拿下来,又悄悄取出放在百草间里她爹平南王给老丁头和孟氏的银子,交到丁有田手上。
  这几百两银子两人回来路上商量好了,全部捐给族里交由族长和里正,做为村里贫困户的救助金。
  简宁是宁给村里那些万一真正有个三灾两难的人急用,也不愿给老丁头和孟氏。他俩有田有屋,还有几个大儿子,老五虽说没了,可老大老二老三他们能坐视自个爹娘年岁大了不管他们吃喝不成?
  她招呼着田氏常氏把带来的东西给家里几人分了,她回屋换好衣裳出来,看到常氏捧段布匹在和丁三爷说话,眉开眼笑的,直觉这两人关系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由朝他俩多打了眼望。等她进去灶屋巧凤同着大妞给二妞三妞刚洗完手脸,“师父,我给你打水洗脸,水是田婶儿早早给你们预备好的。”
  “我自己来吧。”简宁挽起衣袖,“哦,对了,你二师哥给你带了礼物,一会我拿给你。”
  马小麦去南山军营当兵吃粮的事,马福全在简宁告知他后就转达给了大家伙,巧凤自然也知道,她微红了脸,“谁稀罕他的东西。”
  简宁看她眼,笑道:“不稀罕那我就不给你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巧凤明显一怔,继而低了头,“我去医馆了。”
  说完,她抬脚就去了。
  这孩子,简宁心里暗替他俩高兴,她先还担心马小麦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方才看到巧凤红了脸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这丫头心里也中意马小麦。
  真好,马小麦虽有点二愣子,可有担当,有他护着巧凤一生,简宁是一百个放心。她舀了热水,端去后院,刚打湿毛巾田氏抱着马小路来了。
  “你还不知道吧?”她朝前院那头丢了个眼色,眉飞色舞的,压低声音道:“常氏有喜事了,我瞧着丁三爷对她有点那意思,她好像也乐意,只差没人替他们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你既看出了咋不替他们说和说和?”
  “我是说想来着,麦他爹说,丁阳丁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态度,让我先别急,等着你回来同你商量过了再说。他是怕万一丁阳丁健不乐意,到时尥蹶子生出事来,要是把常氏气跑了不跟这干了,怕我到时没法跟你交差不是?”
  简宁洗过脸,笑道:“行,我觉着是好事儿,晚点我先找她问问,她要乐意,我去帮他俩说和。丁阳丁健那头交给我男人去说,他哥俩兴许能听进他说的话。”
  这回来尽是好事儿,虽然自家这灶屋跟京城别院里的灶屋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可回到这简宁只觉内心极为舒坦。
  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窝啊! 第515章 师父留书   “娘啊~啊——”马小路抬起小胳膊指向前院方向,小身板一仰一仰的,意思要去前院那边玩,不愿跟后院待着了。
  “哟,小路都会叫娘了?”简宁冲小家伙打了个响口,“小路,叫姑姑,来,姑姑抱下。”她撂下帕子,两手一伸,田氏也作势往她怀里送,“看要不要你抱。”
  马小路忙不迭一手搂住田氏脖子一手连甩连甩,不要简宁抱。
  “随小米,认生。我家小麦和小豆就不认生,是人是鬼都抱得走,打小谁抱都笑嘻嘻的,就这老二老四认生,且得过两日才会要你抱呢。”田氏说罢颠颠小路,“这是郡主姑姑,要姑姑肯抱你,你还......”
  “啊!啊!”她话没说完马小路已急不可耐了,两手拽扯着她胸前衣襟闹着要走,简宁在他小屁屁上拍了一掌,“坏东西!”
  “啊哈~”让简宁拍掌他反而一下乐了,扭过身子小手用力往下一甩,笑看着简宁大声喊道:“打!”
  “打你!姑姑打你这坏东西。”简宁侧身照他小屁屁又轻轻拍下一掌,他更乐了,“打!”小手又用力往下一甩,兴奋得口水都喷了出来。
  姑侄俩一来一去笑闹几个回合后,简宁试着拍拍手,“来,姑姑抱好不好?”
  田氏正待要说啥,马小路身子朝着简宁一倒,就这么会功夫居然要她抱了,田氏改口笑道:“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人亲骨头香,咱们这亲算是认着了,要搁别人没个两三日他是不会肯的。就他爹爹,要是连着几日没回来,乍见到没半个时辰他都不会要他爹抱。”
  “认生好,认生说明咱们的小脑瓜子懂得思考问题,是不是呀?”简宁抓起小路一只手,嘴里“啊呜啊呜”叫着作势要啃他手,逗得他咯咯笑个不停。
  田氏乐得合不拢嘴,同着简宁边往前院去边道:“怕真个是你说的那样,怪道我家小米跟大宝一样会念书呢,那两个不认生的家伙死活就读不进,看来小路将来也是个会念书的。”
  “那当然。我们小路将来跟姑父一样也考个状元。”
  田氏一听心花怒放,自马小麦旧年写的信被皇上看过后,她才意识到读书的好处,她先也主动要马福全教过她认字,但今天学了睡一觉起来又退还马福全了。
  慢慢她也就懒了心。
  学嘛是学不进了,可不妨碍她意识上的进步,要是小路真和丁有田一样考个状元……哎呀单是想想她嘴角都合不拢了。
  “要真借了你的吉言那敢情好,他爹只怕做梦都会笑醒,赶紧儿等刘瞎子回来让他也给小路......”田氏话说一半,笑着照自个脑门拍了下,“瞧我这记性,刘瞎子外出了,说是可能要个一年半载,兴许三五年也不一定。”
  “他留了钥匙在我那,让转交他姑父,我这便去取来送去祠堂给他姑父。”田氏说着抱过马小路。
  祠堂里,族长同着丁有田和几个族老净过手,整了衣冠,族长打头,手举三柱香向列祖列宗禀告,丁大川这一支的后人丁有田中了状元,从此丁氏一族有脱了农籍入朝为官者了,这是丁氏全族人的荣耀云云。
  族长说罢,示意身着大红状元袍的丁有田上前,丁有田上前敬告过列祖列宗后,又对着他爷丁大川的牌位朗声道:“爷,不孝孙儿丁有田高中了,孙儿定当恪守丁氏列祖列宗之诅训: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留铮铮气节在人间!”
  置身于祠堂,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丁有田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同时还伴有一丝自豪。但他随即警醒,刘瞎子从前不肯收他为徒,只因他爱卖弄小聪明,有点成绩就好到处张扬。
  满桶水不晃,半桶水晃得飞起。
  这话是刘瞎子从前指着挑水的秀姑讲给他听的。那时秀姑才十岁,他和秀姑在河边打了半桶水,本说好两人轮着挑,秀姑却摆手不要他换。他跟在秀姑身边,秀姑稍走快点水花便溅出洒在他身上。
  那天刘瞎子正好打他们边上过,遂指着桶内水告诉他道,并说他就是那半桶水,但凡做了点啥了不起的事恨不能嚷嚷得满村子人都知道。
  告列祖列宗完事后,来到外间就坐,族长和族老们请丁有田上座,他冲大伙拱拱手,“漫说我如今只是中了个状元,便是日后真如我师父所言位列群臣之首,回到丁贤村进了祠堂,有族长和列位族老在,自当以族长和族老们为尊,岂有我一个族中后辈居上座的道理?万万不可!诸位叔叔伯伯们,恕侄儿不能从命!”
  他这番发自肺腑之言,听得族长和族老们频频点头,个个冲他竖了大拇指。
  族长抱拳冲各位族老道:“有田侄子的话大伙都听到了,既如此,我这族长也就托个大,倚老卖老说几句。有田侄儿如今是吃官家饭的人了,谁都不许为自个的私事求上有田侄儿,让他做有违律法之事;更不得仗他的势欺压村民,咱丁氏一族百余年来才出个官家人,可不兴污了他的官声,若叫我知晓定当革除族谱,绝无二话可言!”
  族老们纷纷点头称是。
  丁有田起身给族长深揖了一礼。
  “四哥,给你钥匙,刘叔家的,马田氏送来的。”一男子拿了田氏送来的钥匙给丁有田。
  从祠堂出来丁有田带着果果去了刘瞎子家,进屋看到刘瞎子留给他的信,刘瞎子在信上言道,他去月国还早年间欠下的一个人情,短时间不会再回来,叮嘱他勿以自己为念,踏实做好一方之父母官。并在信末尾写道,若让他知晓他为官后鱼肉百姓,他会亲自来取他项上人头,望他好自为之!
  还真是去了月国啊,把信拢入袖中,丁有田暗纳闷,不知他师父欠了裴汐沅什么人情债,那裴汐沅的命都是他娘子救回来的,以他师父一身的修为,总不会是裴汐沅家的什么人还曾救过他师父的命吧?又或者真如简宁所言,他师父的家人有幸存者逃去了月国?
  想到这,丁有田精神一振,急于回去告诉简宁她猜测的只怕八九不离十,他锁好房门,带上果果大步朝自家走去。
  果果屁颠颠地跟在他脚边,离家还有一箭之地时它忽纵身一跃,撒开四蹄跟道闪电般蹿进了院子。
  随即院里传出白眉儿惊慌失措的叫声。 第516章 交归族里   果果冲进院里时简宁只觉眼前一道光闪过,接着就看到几根鸟毛自半空飘落,好家伙,果果这是变身光猫了?
  她抚抚在她肩上惊魂未定的白眉,或许知道理亏,白眉难得没有破口大骂,只是用爪子焦虑地摁着简宁肩膀,提示她放自己进去百草间避下难。
  “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说好一同留下守家的谁让你抛下它跑的?活该!”简宁用手指戳下白眉,尔后笑着对虎视眈眈弓背做出攻击姿势的果果道,“你看,我都说它活该了,你一击得手把它吓得不轻,咱们就算教训过它了,讲和行不行?”
  果果目光凶狠,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算了果果,秋哥不会来了,招财它们又还小,往后这家里只它同你玩,教训一下就得了,别不依不饶。”
  听了丁有田的话,果果尾巴垂了下去,抬起前爪在脸上抹了抹,随即转身准备跟上丁有田,不料它刚转过身白眉忽猛冲出去,照果果头顶重重啄了一下迅速飞上屋顶。
  白眉落在屋顶上还没来得及得瑟两下,果果一跃上了房顶,惊得它爆了声粗口仓惶逃蹿。
  失去制空权的白眉被盛怒下的果果撵得如丧家犬一般,不停向简宁求助,简宁懒得鸟它,跟着丁有田去了房里。
  “田姐把钥匙送去了,你去刘叔那看过没?”
  “才从师父家出来,他老人家真去了月国,你先前所言只怕是真的。”
  简宁皱下眉头,“好事倒是天大的好事,只是那些月国人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找到刘叔的?我们那有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刘叔一人在那边会有危险不?”
  “放宽心,我师父说了,他是去还旧日一桩人情,不会有危险的。”丁有田接过简宁递过来的长衫,边穿边又道,“那些月国人想必有他们找人的一些古怪法子,如同夫人的千里眼一般也未可知。”
  “或许吧。”简宁想起自打在津县自家客栈见过裴汐沅他们,之后他们一行跟着来了丁家村,只怕真是有什么找人的秘术,不然何以千里迢迢跑来丁贤村找到了梅香?
  她尚不知他们是为通过她找到刘瞎子,梅香不过是意外收获,只觉这些古人太厉害了,虽没有高科技却有着不输高科技的各种秘术,如御剑飞行过去她只在仙侠剧里看到过,谁想古代还真有人能御剑飞行呢?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她都不带相信。
  “夫人,在想什么?”丁有田系好长衫,转目见她凝神不语,便问道。
  “噢,有个事,在想要不要跟你说呢。”
  “哦,何事?”
  简宁把常氏和丁三爷的事跟他说了,“你觉着怎样,要不我先去探下常姐姐的口风,若她有意,你再去同丁阳丁健说说如何?”
  “妇人改嫁的事古往今来又不是没有过,她一人带着几个娃也属实艰难,丁盛又不顶事了,我看这事他俩要都乐意倒不失为一桩好事儿。”
  “那我先去讨她个主意,回头再告诉你。”
  简宁去找常氏说的时候她倒爽利,一点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言道,只要丁三爷愿意,丁阳丁健也愿接纳她和她的几个娃,两家合一家她没意见。
  丁有田听简宁转述了常氏的话后,一秒没耽搁跟着把丁阳叫到房里,丁阳听了一点不意外,他苦着脸道:“不瞒四哥,我哥俩早看出我爹有那意思,私下我同弟弟商议过。我娘去得早,我爹怕后娘不贤苛待我哥俩,一直没娶独自拉扯我俩,苦了半辈子了,眼巴前也没人知冷知热的人,按理我哥俩理应成全我爹,可是......”
  “都是一个族里的,你爹和平顺大哥又是同辈,你们两家是连了宗的。小叔子娶寡嫂,大伯子娶弟媳这都是平常事,任谁也不会多说啥,你哥俩还有何顾虑?可是不想你爹受累又帮着常氏拖扯几个娃么?”
  丁阳搓搓手,挤出笑道:“可不是么,虽说如今托四哥四嫂的福,我们日子一天比一天红火,可谁知往后是个什么光景?我爹不用再接送几个娃上下学,虽还领着这儿的差事,每日送些零散酒水又帮着酿酒,可四哥四嫂此番回来走了后还不定日后回不回来这,刘叔又走了,马捕头也在京城开了分铺,田姐儿迟早......”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丁有田听出他的顾虑,这是担心酒坊开不下去啊!酿酒配方早前是他师父掌着,后来他师父把配方给了简宁,他们夫妇上京后简宁又把配方给了田氏。
  没有配方,酿出的酒便不叫云山翠了,也不可能再卖到多少钱,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若酒坊垮了,常氏没了这份收入,丁三爷可不得靠抡锄头在地里刨食,费劲巴拉地帮着拉扯她的几个娃么?
  沉吟会,丁有田道:“你不用担心那么些,酒坊不会倒,总不叫你爹同常氏日后为生计犯愁就是。你且先去,我同你四嫂商量一下自有定夺,你等着听信便是。”
  “哎,那我出去干活了。”
  丁阳出去后,丁有田叫来简宁,两人站在廊上说了会子话,随后丁有田抬脚又去了祠堂。
  祠堂里众村民忙得热火朝天,为款待丁有田一家还有县里镇上的官差,今儿祠堂里办一天饭菜,丁有田去后把里正和族长叫去一边,同他俩道:“二位老叔,侄儿有一事拜托二位,我方才同夫人商议过了,决定把酒坊交归到族里,由常氏长年打理;另外我家那几十亩地和池塘也一并交由族里替我打理,所有收益皆用于族中孩童念书所需开支,二位老叔意下如何?”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里正和族长简直不敢相自己的耳朵,两人还没醒过味呢丁有田又道:“凡我族中娃儿书念得好的,有愿去镇上求学的,可由二位老叔定夺送去镇上学堂,依旧由三叔早晚接送,中午亦可在镇上书肆用饭,二位老叔只需给书肆伙计接月结算饭钱即可。”
  两人醒过味喜得老泪哗哗往下淌,先时他们和村里其他人心里都在担心,丁有田一家走后只怕刘瞎子日后也会随他们去。
  酒坊没了,秘水也没了,大伙儿都担心往后日子又不好过了。
  谁想丁有田居然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如何叫他们不喜出望外,俩老儿相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知道一个劲儿的使劲点头。 第517章 上门求医   庄户人虽说以种庄稼为主,但在种好庄稼的同时搞好副业,让大家伙吃得好穿得暖这日子岂不越过越舒坦?
  再者,族长想着有了酒坊的收入,族中娃儿书念得好的,可以送去镇学县学甚至州郡那边就读,兴许能再出一个丁有田这样式的能人。
  族长激动起来,看来丁氏一族要兴旺了,都是托列祖列宗的福哇,他想着得赶紧再去给列祖列宗上三炷香,把这喜事儿禀告给列祖列宗。
  里正想的和族长不同,他大小是个村官,又时常去镇上县里跑,到底有大局观些。加上杂交粮一事,这小半年来他被府台方大人和县令何大人,轮番请去各县各乡镇到处做宣讲,同当官的交道打多了,意识形态不知不觉又上升了一个新高度。
  他想的是,单是出了个丁有田这样的读书人,就给村里带来这么大的实惠,要是村里娃儿人人有书读,将来多出几个丁有田,就能为朝廷培养更多的可用人才,他们丁贤村在大宴国也就名声在外了。
  俩老儿都激动得不行。
  消息很快传遍全村,丁有田这回书读出大名堂了,没人提到他爹老丁头,可他过世的爷丁大川在村民口中又活了过来。
  当年在逃荒路上,丁有田的爷爷仰天悲呼:“老天爷,我日你个仙人板板,为必我老丁家就出不了个读书郎”这话,被村里很多老一辈的人都当笑话讲给自个儿孙听了。如今当年笑话过他的人想起这茬都拍着大腿懊恼,纷纷觉得真正可笑短了见识的人是自个。
  丁有田的鱼跃龙门不仅让丁贤村,也让周边很多村子的庄户人看到了希望,那些村里没有族学的人家便把孩子送去镇上莫夫子学堂,如此一来莫夫子疯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丁有田和简宁的耳里。
  “夫人,你能医好岳母的病,想必也能医好莫夫子吧?”
  简宁忘了,丁有田具体打哪日起,开始唤她夫人不再叫她娘子,她笑笑道:“莫夫子乃心病,我非心理医生,恐不好治,得看过后才能下定论。”
  自大宴朝安邦定国恢复科举制度以来,莫夫子前后怕不是应试了不下十回,去年莫夫子携妻女来简宁家时简宁听他话里的意思志在状元,以往他所教的学生里从没出过状元,身为夫子支撑他考下去的意念多半为的是一举夺魁。
  这冷不丁让丁有田拔得头筹他一下没崩住,精神垮了,这种情形导致的疯癫靠药物作用不大。
  “若夫人都没法子可医,夫子岂不无望了?”
  “那倒不一定,心病还得心药治,也不能说全然没希望。”
  简宁话落,莫明月和高氏一前一后进了院子,两人同来求医,高氏手里还挎着半篮鸡蛋,用块碎花布盖了。
  “嫂嫂。”明月进到屋里,侧身给简宁福了一礼,未语泪先流。
  “快别多礼,我知你为何来,我才同相公说起夫子呢,能治我定会不遗余力,你且先坐下,一会我再同你细说。”简宁说罢看向高氏,不明白她为何来?
  “呃,那啥......”高氏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愣怔会,忽放下篮子,对着简宁福了一礼,“民妇见过安宁郡主,望郡主大人大量,莫同民妇这粗笨妇人计较,民妇给郡主磕头了。”
  她说着就要跪地磕头,简宁也不拦她,非但不拦还用眼色阻止了丁有田。
  受了她的礼,简宁才道:“说吧,今儿来所为何事?”
  高氏含悲忍泪把丁贵一事跟简宁说了,尔后咬牙骂道:“都是老五那杀千刀的!亲侄子他都敢坑,拿了粒药丸给他吃了,吃后力大无穷,否则也不会打伤了......”
  她把“大宝”两字硬生生咽了回去,“郡主,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一乡下妇人大字不识一个,眼皮子又浅,你大人大量莫要同我计较才好......”
  高氏嘤嘤哭了起来,为了儿子她也是舍了脸,不惜作贱自己把自个说得一文不值。简宁暗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只是风清子炼制的丹药她不一定能解,不过她还是愿意给丁贵看一下。
  “今儿暂且不得空,你明儿领他来医馆吧。”
  高氏闻言喜出望外,不管不顾“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非要留下半篮鸡蛋抹着泪千恩万谢的掉头去了。
  依着简宁的脾气是真不想给丁贵治,可想想他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也算得到了教训。再一个她听说了,回来当天老三同着老大把老丁头架走一事,要是众目睽睽下,老丁头真个给丁有田跪下磕了头,传扬出去还真不好搞。
  人言可畏!
  经过口口相传变了味后的人言如杀人不见血的刀,念在老三这点子好处她也该给丁贵看看,能不能治好则看他自己的命了。
  所以为人父母平素行善积德,即便自己本人没受益,子孙一定也是能得到福报的!
  明月这阵子因着她爹常半夜闹腾,人都瘦了一大圈,气色看去明显差了很多,不似过去般水嫩娇艳。
  早两日她便想来的,只是想着简宁他们才回乡定不得空闲,这才勉强忍着没找上门来。这会见高氏去了,她盈盈起身,又给简宁和丁有田各福了一礼,“有劳嫂嫂了,今儿来得匆忙,也不曾备礼,还望嫂嫂和师兄勿怪,容后再补。”
  “说哪里话?”丁有田的启蒙恩师是刘瞎子,但世人并不知,因而他道:“夫子也算是我的启蒙恩师,师妹不必如此生分,我们这便同师妹一道去看夫子。”
  明月是独自一人走着来的,简宁让丁三爷去备马车,送他们去镇上学堂一趟,丁三爷立时去了。丁有田和简宁把酒坊交归到族里这事,着实把他父子三人高兴坏了,他喜气洋洋地赶来了马车。
  几人上了马车,明月主动挨着简宁坐,自始自终没抬眸看过丁有田一眼。
  对她而言,丁有田已经活成了她遥不可及的梦想,更何况他还是当朝郡主的夫君,她打知道这消息后就知道她的梦该醒了! 第518章 在下是猪   简宁乍见到莫夫子脑子里一下浮现孔乙己,只不过孔乙己头顶少一圈头发,他们去时他已过了一天的癫狂期进入到静默期,披头散发坐在书桌前半眯着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上长衫已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明月娘见简宁注意到莫夫子的长衫,一脸羞色地别过头,掉下泪来。
  “嫂嫂,师哥。”明月上前给简宁和丁有田各福了一礼,“爹爹不肯换衣衫,我和娘合力也弄不动他,夜里睡觉鞋都不肯脱,眼下这般情形也是没法子的事。”
  简宁点头,进屋一看便知明月娘是极爱干净的人,这人一旦疯了力气非常人所及,“我先同夫子说说话,看下他有何反应。”
  “夫子,听说你中了状元,是吗?”
  简宁在他耳边大声问道。
  莫夫子如老僧入定一般,眼皮都没抬一下。
  “夫子!”简宁声音高了八度,“我相公丁有田曾是你的学生,他高中了,中了状元!”
  莫夫子还是没半点反应,丁有田也上前给他揖了一礼,无论他俩说什么莫夫子都恍若未闻,明月娘含泪摇头,“没用的,这时候说啥他都跟没听见一样。”
  “别急,师娘。”简宁跟着丁有田叫了声师娘,随后问道:“夫子通常发作是几时?何时发作得最为厉害?”
  “以前是寅时刚至,如今是寅卯交替时辰。”
  简宁又让明月娘细说了发作时的详细情况,沉吟会,她教了明月娘一法子,明月娘半信半疑问道:“真个管用?”
  “能否管用得试过方知,夫子这是大怒之后转大喜,怒、喜、忧、思、恐,这是五志,五志对应五行,怒在五行中对应的是木,喜对应的是火,木和火相遇势必燃烧,火势过旺人受不住可不就疯魔了。”
  丁有田“哦”了声,“如此说来需“恐”来治,恐在五行中对应的是水,夫人,为夫理解的可对否?”
  “对,没错。”
  简宁这法子是在乌阿婆给她的医书里看到的,杨瑾瑜抄录了那本医书又日日研读,他必然也是知晓此法子的,因而简宁告诉明月娘,“你只管放心按我说的去做,若不放心可去普仁堂问问小杨郎中我的徒儿,或者问下杨老太公也可。”
  当晚,明月娘狠下心来,想想从前因着自个是夫子的娘子,走出去人人都对她高看一眼,如今莫夫子变成这般她都不敢出门了,害怕街坊四邻对她指指点点,又连累明月一直再无媒人上门来提亲。
  她越想越恨,考不上状元有个啥?大宴朝那么多的秀才,那都不是万里挑一的事了,而是几万人当中挑一个,中不中的打什么紧?他们家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比普通人的日子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
  这些年她私下劝过莫夫子好多回,每回都被他斥责妇道人家懂个啥?她是不懂,但她暗担心自家男人这样下去迟早魔怔。外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自家男人平日里对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实则想高中都快想疯了!
  好好的一个家,因着那点执念,搞得如今自个和女儿不得安生,夜夜连觉都睡不踏实,整日提心吊胆,她越想越悲愤,不由抡圆胳膊,在莫夫子高呼自己高中了高中了满屋游走时,她咬牙冷不丁冲上前,“啪”的一记耳光重重扇在他面上。
  因用力过猛她自己险些栽倒,幸得明月早早在外候着,听到动静就已入内及时一把拽住了她娘。
  母女俩齐齐扭头望着莫夫子,挨了一巴掌后他的高呼声戛然而止,他捂着半边脸看上去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一脸惊诧!
  明月和她娘对视一眼,小心翼翼试探着喊了声:“爹爹?”
  莫夫子瞪着她俩,没吭声,但眼神看去和这些日子明显不大相同,明月打起精神忍不住又提高声音喊了声:“爹爹!”
  “无端打我做甚?”半晌,莫夫子哑声冒出一句。
  安宁郡主同她夫君去过一趟书院,莫夫子的疯病就好了的消息,只大半天的功夫便跟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在白沙镇及周边乡村传开。
  “夫人真是好手段。”丁有田听到信由衷夸了简宁一句。
  “这算什么,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师父给的医书上本就有记载可以这般医治。而且以前在我们那个时空,古时候有个叫范进的秀才,中了举人后大喜过望一下也疯魔了,是被他岳父一巴掌给扇清醒的。”
  “非也,夫人这般说在下不敢苟同,十个手指伸出来都有长短,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弟子也不会个个都是神医。辟如书院也是一般,同一个夫子教出的未必人人都考得上秀才?便是我恩师,他若再收几个徒弟,也不见得个个都中状元。”
  简宁照他脑门弹了一指,“飘了啊,这是你拜托我的,在你飘时及时提点你。”
  丁有田用力抚了抚额头,“谁飘了?为夫方才不过同夫人说笑,就算有点小飘也不必下这般大力吧,一准给我弹红了,我去照照镜子。”
  简宁见他还真走去里屋照镜子,不由有些心虚,方才那下属实下手略重了点,正蹑足想逃,他嚷嚷着冲了出来,“怪道你自个都常说最毒妇人心呢,瞧你干的好事儿,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我一会还咋出去见人?咦......"
  他像是忽想起来问道:“孙猴子的二师弟是天蓬元帅,在上面是仙,在下是啥?”
  “在下是猪。”简宁脱口道。
  “嗯。”丁有田点头。简宁顿悟,提拳扑过去要揍他,被他一把拽住手腕,“夫人,莫不是忘了为夫会奇门遁甲术,想吃点苦头了是不?”
  说着,他手往回一带,将简宁搂在怀里,一手往她小腹上摸去,“小路都快一岁了,夫人这肚子是不是太不争气了?嗯?”
  随着一声“嗯”落下尾音,他含住了她耳垂,简宁浑身一阵酥麻,眼下可是大白天,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推开他,就听外面院子响起高氏的声音。 第519章 郡主娘娘   高氏带着丁贵来的,看到简宁他扑嗵给简宁跪下了,“郡主娘娘好,郡主娘娘你救救我吧,我娘说你能救我的,求你了!”
  “我可不是什么郡主娘娘。”简宁很是无语,这小子已经瘦脱相了,面上全然看不出一丝过去的骄纵跋扈,若是经此一劫往后能懂点人事倒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叫我简姨吧,起来跟我去东屋我给你瞧瞧,能不能治好我可不保证,昨儿跟你娘我也是这么说的。一切得看你运气,跟我来吧。“
  简宁把他带去东屋,要说丁贵这小子还算硬气,他被风清子催生力道全身骨骼都已发生病变,骨质变得异常疏松,稍有个碰撞都会骨折,想来过去一年吃尽了苦头,又在孟氏跟前失了宠,也算过早品尝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
  “躺去床上。”简宁避开他视线取出器械,因髂骨里面有很多松质骨,需在髂后上脊穿刺髂骨,就算用了麻药也会有些疼痛,他居然哼都没哼一声,哪怕疼得满头大汗。
  倒是个有种的!
  要不是打小被孟氏带歪了,其实是块习武的好料子。
  “好了,先去那屋和你娘待一会,等下我再告诉你能不能治好。”
  高氏已守在东屋外,看他出来满头的汗,心疼得忙拿帕子替他擦着,又拖着他先去了正屋外间候着。
  “娘,你说我能好吗?”丁贵心里没底,望向他娘问道。
  “能!你四...你简姨是个有大能耐的人,一准能治好你,别急,啊?”高氏瞅着儿子说几句都喘的虚弱样儿,泪水一下掉了下来。
  “娘你别哭啊,我好了就去族学里念书,我好好念,将来不说考个状元,便是考个秀才日后在族学里教书也能糊口,不用爹娘再跟养废物似的白养着我。”
  高氏一听他这话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娘从没拿你当废物,好了可得好好感谢你简姨,往后咱娘俩...不,咱一家子都得感念你丁四叔和简姨他们的好!”
  想到自个从前待简氏母女不好,简氏今不计前嫌还给她儿瞧病,她揪着胸口泪眼婆娑道:“娘悔啊,必是因着娘不好才令你受这般苦楚,从今往后娘一定多行善事,你也是一样,记住没?”
  “嗯,我记住了!”丁贵点头,“要是真好了,以后我再不听奶的,她尽教坏的恶的!”
  简宁拿着药从东屋过来了,经检测,丁贵还有得救,主要他还小,身体素质一向又不错,要是再拖个三年五载就难说了。
  “这一袋药,头一个月每日服两片,之后便改为一片,平时多晒晒太阳,多喝点骨头汤,有个半年就能见效,一年后差不多就能全好。”
  简宁话落音,母子俩扑嗵双双给她跪下了,简宁也不去拉他们,只淡淡道:“行了,别多礼了,我是个大夫,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这些药也不是白给的,拿上药去医馆,把该交的钱交到巧凤手上,她看了药知道该付多少钱的,去吧。”
  母子俩拿上药,抹着泪,千恩万谢的告辞去了。
  二妞三妞在院外坡边同着几个孩童在玩耍,两个小家伙打京城见了世面回来,滔滔不绝向小伙伴们描述着外面的世界,讲得神采飞扬。
  果果和白眉也在院墙根下嬉戏玩耍,这两货和二妞三妞一样,打过后很快又厮混到一块打得火热了。
  高氏牵着丁贵出来,看到三妞,想起他们一家被撵出去那日自己掌掴过三妞,有心上前赔个不是,又恐三妞压根不带搭理自己。
  正犹豫呢,丁贵扯了她一下,“娘,别过去吓着她反不好,简姨今日之恩,日后有机会我会回报他们一家的。”
  高氏点头,拉着他朝医馆走去了。
  母子俩交了药钱给巧凤,拿上药回到家,打偏院进门看见老丁头背着两手从主院大门出来。老丁头侧身视线朝高氏手上扫眼,脸一垮,“去他们家医馆了?”
  高氏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白眼,不带好气,“是啊,咋的,不许去?”
  管得着吗?高氏又飞了一白眼,扯上丁贵进了偏院大门。
  老丁头气呼呼地跟去偏院,站在三房门外高声道:“没骨头的东西!人家有好的都归公到了族里头,屁都没给你们留一个,还上赶着去巴结讨好他们,镇上没医馆是咋的?”
  自老丁头知道丁有田把酒坊池塘和那几十亩地的收益都归公到族里,他和孟氏气得在家直捶胸口,大骂丁有田是败家子!
  孟氏在房里听到也闻迅赶了过来,两人一唱一和骂着高氏,听得高氏不耐烦了,端起出门前擦桌椅箱柜的半盆脏水出来,照他二人跟前泼去。
  “哟,没泼到你们吧?真对不住啊,我也没注意瞧,要是溅到你们身上了,少不得请爹娘担待一二,我可不是故意的!”
  说罢,高氏眼角一飞,又给了他们一个大白眼,转身进屋,并用力“怦”上了房门。
  孟氏气得蹦高高,跳脚大骂,裙摆上溅了一圈泥点子,她扯起嗓门叫嚷着让大伙儿都来评评理,看哪家媳妇敢在公婆跟前起高腔还拿水泼洒公婆的。
  可惜,她叫破嗓子也无人前来,村民早对他们家的烂事不感兴趣。这阵子她和老丁头逢人便骂丁有田和简宁,数落他俩不孝,村民如今都得了天大的好处,娃儿读书有族里出钱,再说丁有田和简宁一个是新科状元郎一个是当朝郡主,谁敢跟他们一块起哄啊?
  躲都躲不赢,他俩说破大天也无人搭理他们,白费了唇舌。两人死活想不明白,他们辛劳半辈子,生了六个儿子,下面三个老四跟他们断了亲,老五没讨得好死,老六娶了媳妇忘了爹娘,跟他们也离心离德了。
  至于上面三个,更让他俩寒心,老二屁用没有,在外没本事,在内也治不住媳妇,反让媳妇拿捏得死死的!老大老三又都是白眼狼,总之上面三个比下面三个还不如!
  老天爷啊,这到底是咋个回事嘛? 第520章 秋哥来了   傍晚,简宁去灶屋做饭看见高氏送来的半篮鸡蛋,昨儿急着去书院看莫夫子当时忘了退还高氏,她估摸着是田氏事后帮着捡进灶屋的。
  她这里刚想到田氏就看到田氏背着马小路走了来,“田姐,这是你拿进来的不?”田氏笑,“是啊,昨儿不是高氏拿过来的吗?你要不想要她的东西我替你再送回去。”
  简宁想着巴巴送回去反倒令她多心,虽说他们这一走还不定哪年哪月再回丁贤村,可拢络住高氏帮着他们盯住老丁头和孟氏也是好的。遂笑道:“算了,送都送来了,只是劳烦你跑一趟,把这几根猪大骨给她送去吧。”
  “行,虽说他们家现如今也能套到野物,但还个空篮子终归是不好看,那我去了。”田氏乐呵呵的,提上篮子要走,简宁又叫住她。
  “田姐,昨儿一直不得空跟你说,我寻思着大宝和小米他俩跟着老六夫妇在京城里,我那边的宅子还算宽敞,不如咱两家合伙去京城里再开个酒坊,你做明面上的东家,一切事务由你来打理,如何?”
  田氏闻言眼睛一亮,她虽故土难离,可她两个儿子如今都在京城里她每日牵肠挂肚,常言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她二哥一家和田晓玉都在京城,她还是担心自己两个儿子吃不好穿不暖。
  要是能去京城开个酒坊倒真不错,横竖守在乡下马福全多半时间也都在县城里,十天半月才回趟家,他们可是有四个儿子的,往后要的是银子使,趁着还算年轻不玩命挣俩钱一旦儿子们相继长大,到时两眼一抹黑上哪找银子给他们置屋娶媳妇去?
  “行,只要你拿定主意了我自个就能做自个的主,我去!”
  “行啊你,胆肥了,都不需要请示我马大哥了是吧?”简宁作势照她屁股上轻拍了下,马小路“啊”的一声,扬手朝简宁喊声“打!”
  两条吊在布袋外的小腿还连蹬了几下。
  “嘿哟,你这小东西,你还敢打姑姑替你娘抱不平是吧?”简宁看他那样乐坏了,抬手作势又要去打田氏,她手扬一下,小路就冲她喊声打,扬一下,他又喊声打,还不忘蹬几下腿,逗得简宁和田氏咯咯笑不停。
  “真羡慕你,五个男人宠着你呢,难怪胆肥了,确实有胆肥的资本。”简宁看着马小路笑嘻嘻地道。
  “我还羡慕你呢,儿子都是讨债的,女儿多好呀,瞧瞧你家大妞,你们不在的时候半点不用人操心,自己把自己照顾得明明白白!还能帮着巧凤做事,那丫头可真招人疼,将来也不知谁有福气得了去。”
  大妞是最像原身段心宁的,性子又好,加上是长女,经田氏一说,简宁动了把她送去京城让她陪在王妃身边的念头。
  不过还是要问下她自己的意愿。
  “对了,还有个事,在你去京城这段时间你帮我打听留意一下,看哪里有咱们当地的好厨子,谈妥价格你动身时一并带过去交给老六他们即可。”
  “嗨,早说啊,厨子不现成的吗?书肆那伙计,刘瞎子在......”田氏侧目往外瞟眼,压低声音道:“丁平顺出事被撵后刘瞎子不请了一对兄妹吗?那初七做得一手好饭菜,来福酒楼的张老板几次私下想挖他过去,我家麦他爹都撞见过一回。”
  “啊,有这事?那马大哥怎没跟我们说过呀?”
  “他一天事多,许是忘了也是有的,你眼下横竖不着急走,再过个五六日初七会来的,那人还挺仗义,刘瞎子不在,他领着他妹子老实守在书肆,隔十天过来把钱和账目交到我这。我还当是刘瞎子走前嘱咐过他,谁知不是那么回事儿,他知道书肆和酒坊都是你们和刘瞎子合着伙的,也知道我在这帮你主着事,这才巴巴送到我这,这人靠得住!”
  简宁脑子里浮现初七的模样,看面相确是个厚道本份的人。
  田氏背着小路拎上装有猪大骨的篮子走后,简宁想起丁有田先前说自个肚皮不争气这事,不由抚了抚小腹,看来她得给自己这具身体也做个检查,一直也没刻意避孕,怎会没动静呢?
  “娘,我回来了,娘在想什么呢?”大妞背着书包从族学回来,先来灶屋打了个望,见她倚在灶台边蹙眉似在想着什么,便上前问道。
  “噢,娘在想啊......”简宁拉过大妞,捧着她脸蛋瞧了瞧,笑道:“姝儿是最像娘的,娘在想送你去外祖母身边,可好?”
  “外祖母?”大妞眨巴两下眼,简宁没看出她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外祖母很和气的,说话声音和姝儿一样好听,你要想去娘便送你去,要不想去,愿意跟着爹娘和妹妹去丹阳县也可以,一切听凭你自己决定。”
  “小豆子说我外祖父是大宴国的战神,是吗娘?”
  “是,还有个姨祖母,娘的武功有些都是打小跟她学的,去了那边也可以跟着她和你外祖父学的。还有段宏段煜两位舅舅和你心萍大姨,他们都会功夫。”
  “娘还是那话,想不想去都由你,随你自己的心。不要因为娘说了让你去,为了让娘高兴违心答应去,你去不去娘都不会不高兴的,知道吗?”
  “嗯,那我想想,我先不着急回答娘,等我想好了再告诉娘。”大妞出了灶屋,又返身回去问简宁,“娘,那巧凤姐姐呢?”
  “娘还没问她,她要愿意跟你去京城也可以,愿意跟娘去丹阳都行。”
  “那我去问。”
  这丫头,简宁笑了,巧凤悟性极高,她是想带她去丹阳的,把自己一身医术都悉数传给她。
  巧凤和大妞一样,去哪她也需要好好想清楚,以免急切之下做出的决定日后后悔。
  夜里,她和大妞在房里正商量着呢,原本在她们房里玩耍的果果忽蹿了出去,三妞抱上元宝也跟了出去,隔会,就听三妞在外大喊:“是秋哥!娘,秋哥来了!阿蛮姐姐来了!” 第521章 无可奉告   听到三妞喊阿蛮来了,大伙都从房里跑了出来,简宁还以为阿蛮是自个带着秋哥偷跑来的,出来一看竟是霍锦成带着她一块来的。
  因着阿蛮八岁多了,霍锦成特命人打制了一个座椅卡在秋哥身上,他连人带座椅把阿蛮弄下来后,阿蛮冲简宁喊声娘,简宁迎上几步张开双臂,不料她喊声娘后朝着大妞跑去了,“姝儿,我来了!”
  两个小朋友搂在一块又蹦又跳,两个小的在边上围着她俩转圈圈,三只小银狐也兴奋得不行。简宁略有些尴尬,伸出去的手只得转而佯装理下鬓发,霍锦成看在眼里哈哈大笑。
  “你笑啥?”简宁还没发话丁有田先表示出不满,霍锦成乐道,“你管我笑啥?我想笑便笑。”丁有田回句,“谁稀得管你。”
  “蛮儿,定是你闹着要来的吧?”虽说天气渐暖但夜里风还是挺大,简宁担心她冻着,上前摸了摸她后脖颈,还好,霍锦成给她穿了御寒的披风,她脖子还围了条,咦,简宁觉着眼熟,扫眼异常兴奋的三只小银狐,敢情它们是嗅着这条脖领上有母狐的气味了?
  “娘,不是,是我爹爹要来找人,我奶知道我要同我爹爹来娘这儿,就把这条脖领儿给我围上了。”阿蛮提到她奶霍老夫人时一脸开心,她取下脖领递给简宁,“娘替我收着,回去还要还给我奶的,是我爹爹送给我奶的。”
  “你找谁?”丁有田本抬脚走到屋门口了,闻听阿蛮之言又扭头下意识的和简宁对视一眼,而后才看向霍锦成问道。
  “找谁你心知肚明,你俩都清楚,还想继续瞒我么?”霍锦成早就要来找刘瞎子的,当下也不再跟他俩打哑迷,直接对着丁有田摆了下头,“走吧,上你师父家去。”
  “呵呵。”丁有田也不藏着掖着了,“那你可算来着了,我回来都没见着我师父他老人家,听说外出云游四方去了,不知何年何月才回来呢。”
  霍锦成用手点点他,“还想哄骗我,那晚我要给他倒洗脚水,不知你师徒二人弄了什么玄虚搞出臭气来,如今我可不上你当,又不是僧人道士云的哪门子游?你不去我便自去,又不是找不到他家。”
  “刘叔真出远门了。”简宁收起脖领,挥手赶走三只撵她的银狐,“你去也白去,家里没人,房门钥匙都在我们这搁着。”
  听简宁这么说他站定了,看看他俩,抬眉问道:“他去哪了?”
  “无可奉告。”丁有田转身自进屋去了,简宁道:“我们回来他已外出,不知道自然也就无可奉告,你若不信明儿一早你去镇上书肆问伙计便知。”
  “娘,月娥姐姐呢,怎么没看到她呀?”阿蛮跑过来扯扯简宁衣袖仰面问道。“她跟着她哥去边境送酒了,算来也该转来了,你要能多待几日必能见到她。”
  “不行,蛮儿,来前你答应过爹爹的,过两日便回去,说到可要做到,不然二回爹爹可不信你了。”
  “可是......”阿蛮看向简宁,简宁笑道:“没事,过阵子田婶儿带着小豆和小路要去京城,娘让她捎上你一块转去。”
  阿蛮一听蹦得老高,随即跑去扯上大妞又招呼二妞三妞,“走走走,回我们自己屋去,今晚我和姝儿睡一床,快走!”
  霍锦成被无视了,这下轮到简宁笑他,笑罢,她下巴朝东屋点下,“你歇在大宝屋里或歇去医馆都随你,医馆被褥都才换过晒过的。”
  霍锦成抬头望向天空,沉吟会,又瞟向在一旁玩耍的秋哥果果和白眉它们,“我还是去镇上找锦瑜吧。”
  丁有田拿着棋盘又走了出来,闻言轻嗤一声道:“瑾瑜新婚燕尔,人家小两口哪有功夫搭理你,还是我陪你下两盘棋,咱俩喝点酒,聊聊天吧。”
  “我去给你们整点下酒菜。”简宁去灶屋准备下酒菜,听到动静巧凤赶了来,简宁道,“不用你,白天忙一天了,去歇着吧,陪妹妹们玩一会。”
  “我不累,我帮师父生火吧。”
  “那也行,咱们师徒好久也没坐下来好好聊过了。”
  简宁从吊篮里拿了些晒干的竹笋和蕨菜出来,这些都是巧凤带着大妞在后山采摘回来的,她舀了些水在锅里,等水烧热的功夫她对巧凤道:“我替你想过了,和姝儿去京城也可以,你俩可以在府里一起念书学认字,书念好了我给你的医书自己便能慢慢去领悟,你大师哥每年怕是也会去京城一趟,再说要不了几年我们也会回京城去的。”
  马小麦在京城,简宁也看出田氏很中意巧凤,关键巧凤对马小麦也有意思,不然以她的性子必定毫不犹豫便会提出跟他们去丹阳县的。
  “我娘还有府上一位姨娘都是很好相与的人,你是我的徒儿,去了那里和姝儿一样身份贵重,没人敢难为慢待你的。再者,你要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田婶儿住在我买的宅子里,每日同阿蛮去太傅府里学习也是一样。看你自己,我同姝儿也是这般说的,何去何从都由着你们的心意。”
  “嗯,师父,我会好好想想,其实我挺喜欢待在村里,在这里让我觉得......嗯,觉得......”
  “觉得自己被需要,活得有价值,有意义,是不?”
  巧凤点头,开心笑道:“就是这样,师父说得真好,说到我心里去了。”
  “所以,还是要多念书,你不念书,师父给你的医书你也看不明白,想说的话也说不明白。瞧你大师哥多半都是自己看书悟的,不懂的再来问我,这样多好?”
  想着她本是官家小姐出身,简宁还是希望她能走出乡野,因而又道:“你是个聪明伶俐的,读几年书出来言行举止都会大不一样,看待问题也会通透许多。你静心想想,不急着做出回答,师父只是给你指出方向,究竟如何做还是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好了。”
  “师父......”巧凤抬目看向她,“我想好了,我同姝儿妹妹随田婶儿去京城,姝儿妹妹也想去京城看看的。”
  “好,那就去京城,你和姝儿商量一下,你俩愿跟着田婶儿住在那边我们自己宅子里,或是住去王府都可以的,由你们决定。”
  阿蛮知道她俩要去京城高兴坏了,盛情邀请她俩住去自己家,她们仨说得兴高采烈把二妞三妞晾在了一旁,两个小丫头不乐意了,但她们才从京城回来可不想再去京城,怎么办呢?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第522章 暗自一惊   丁有田和霍锦成对弈,如同黑带一级对阵白带一段选手,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但丁有田找他本不为着下棋,不过是想打听一下南相当年的事,他每落下一子霍锦成都要皱眉思索上老半天。
  横竖夜长有的是时间,丁有田悠哉吃着菜品着酒,不时举杯邀着霍锦成,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闲篇。
  酒过三巡,他转入正题,“说说看,为何找我师父?当年我师父究竟被何人所害?”
  霍锦成闻言抬眼定定看他几秒,随后丢下手中棋子,端起酒杯道:“你想问直接问便是,绕那么大弯子干啥?”
  “你当我想绕呢?谁让你这家伙酒不喝上头,吐话不会痛快来着。”
  霍锦成转着手中酒杯,凝会神道:“我也是听太子殿下和我父亲提到一点,具体并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朝中文武百官大多皆以南相马首是瞻,朝堂之上只有一种声音。”
  说到这,他没再往下说,两眼盯着丁有田,意思让他自己去品其中深意。
  丁有田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如翻江倒海一般,他打小听刘瞎子讲古,刘瞎子常道朝堂之上只有一种声音无异于将皇帝给架空了,他师父怎会明知故犯给自己一家惹来杀身之祸?
  稍一思索,他便知答案。
  他师父那会不过三十五六岁,身处权力中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任谁到了那个位置只怕都想当然的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
  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刘瞎子这些年的愤懑不平,也理解了当初刘瞎子为何不教他智术,不让他学成献与帝王家。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争夺皇位手足相残事件古往今来比比皆是,可平民百姓家的兄弟还是同父同母所出又何尝不是如此?
  兄弟分家,为着区区几亩薄田几间房屋几两碎银,人脑打出猪脑来的又少了吗?
  一时间,他有些痴了。
  “你怎不出声了?”霍锦成问。
  丁有田如梦初醒般,看眼霍锦成,他道:“若是太子殿下顺利继位之后,你有何打算?”
  “我吗?”霍锦成笑笑,“我不过一侍卫统领,自然继续做我的统领,在下并无大志,倒是想闻你堂堂新科状元将来有何打算?”
  丁有田摸摸鼻子,亦笑道:“我夫人说过一句话,到了哪座山头就唱哪座山头的歌,以后的事自然以后再说。没准我携一家老小依旧回来村里,朝看日出暮看霞,到了夜间约上马大哥小酌几杯,月下对弈,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呵呵,果然是人生一大乐事,那就这般说定了!”马福全提根马鞭踩着他话的尾音从廊上走了进来,“不过眼下我们都正值壮年,还不到七老八十享受清闲日子的时候,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理当轰轰烈烈干番事业,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才是。”
  “说得对,还得是我马大哥,这话听着提气,带劲!”霍锦成桌子一拍,还没起身忙又眼明手快抓起险滚落的酒杯,“我敬马大哥一杯!”
  简宁听到马福全声音迎过来,走去灶屋拿来副碗筷添上,又去抱来坛酒,看看桌上菜还没动什么,她盈盈笑道:“我再去把菜热热,你们聊吧。”
  简宁热好菜来,跟马福全说了两家合伙在京城开酒坊的事,“田姐已经点头应下了,马大哥你意下如何?”
  马福全觉着是好事,虽然男人赚钱养家天经地义,但他觉得女同志也该有自己的事业,像简宁和丁有田这样夫妻齐头并进没毛病。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夫妻势必两地分居,古代交通又不便利,前世他和武娟长年分居两地,没想到如今到了古代又要再次面临两地分居这事。
  这这,有点头疼。
  他刚挠了挠头,没等简宁问他你不乐意?霍锦成笑着开口了,“马大哥,有没有想过挪下窝,去京城刑部任职?若马大哥愿意在下可尽绵薄之力。”
  去三法司衙门的刑部当个捕头自然好,马福全是个不折不扣的职业军警,在京城他能发挥的作用更大,当下毫不犹豫道:“如此有劳了,回头到了京城我再请你去老六的酒楼喝上一顿。”
  说罢,马福全扫眼棋盘,衣袖一撸,毫不客气地拍拍霍锦成肩膀,摆摆手,“老霍,你这不行啊,我来收拾他,你一旁观战。”
  “谁收拾谁啊?你同何大人切磋几回觉着自个又行了是不?来来来,重新摆子,杀你个片甲不留!”
  简宁听丁有田这么说抿唇一笑,正要回房去被马福全叫住,“别走!”他又指下霍锦成,“我封你二人为左右护法,咱们三个臭皮匠干一个诸葛亮,我还不信干不翻他!”
  霍锦成也听简宁讲过几回三国,自然也知道诸葛亮,三人联手打败丁有田这是他乐意看到的,不过简宁行不行啊?他一个白带一段选手把个黑带顶级选手给嫌弃了,“她行吗?”
  “我行吗?”简宁指指自己鼻子,又指指他们三个,“你们仨捆一起结局只一个,丢盔弃甲!”
  霍锦成以为她此言一出不必自己开口反驳,丁有田和马福全就会跳出来,结果他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彼此都默不作声。
  简宁可是连刘瞎子都棋差半着的人,她还真有资本说这样的大话,尽管马福全也搞不懂她年纪轻轻怎会有那样鬼斧神工般的棋艺,不过也只能归结为她在这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异禀。
  轻哼一声,原本还想留下观战指点一二的简宁,拂袖而去。
  “没事,咱俩干他一个。”马福全可算逮着机会跟丁有田对弈了,津县县令何大人也是棋坛高手,得何大人指点过几回他是真觉得自个又行了,兴致勃勃想要大展一番拳脚,简宁在主屋先还听到他不时咋咋唬唬,没过多大会功夫就没了声音。
  左右无事,她又进来观战,看了会,忍不住替马福全上了手,她一上手,棋盘上风云突变,看得霍锦成这个一段白带都傻了眼。
  简宁心里也暗惊诧,前回她和刘瞎子对弈倒没想太多,丁有田师承刘瞎子,而她师承乌阿婆,两下里棋路分明是一家,她心中一凛,忽想到莫非她师父曾经也穿越到大宴国,会不会刘瞎子的师父就是她的师父啊?
  这念头刚一冒出,把简宁自个都惊一跳。 第523章 疑想复仇   马福全也看出他俩棋路如出一辙,似同属一个流派,行子大刀阔斧,喜好攻杀,是以交上手棋盘便成了两军对垒的沙场,杀气腾腾。
  他和丁有田想的一样,毕竟他和简宁来自另一时空,两人都没把教简宁六博的师父和刘瞎子扯上关系。一个想着原来自己师父的棋路在另一时空也有人会,一个想着六博从古至今传到后世演变为象棋,没想到他们那个时空的古人也传下来和刘瞎子一样的棋路。
  马福全想当然的认定,简宁的棋路是他们那个时空的古人传下来的。而霍锦成则因简宁和丁有田是夫妻,又一同长大,遂以为两人的棋艺是南相所教,自然是同一个路子,不足为奇。
  当晚,下完棋,回到房里,简宁把自己被父母遗弃遇上乌阿婆一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跟丁有田讲述了一遍。从前她有跟丁有田提过这些,只不过都是只言片语带过,这还是她头回从头到尾详细跟他讲述起自己的童年过往。
  一直讲到乌阿婆说自个大限已到,隐进百草间后从此在她生活中消失。
  “你说,我师父有没有可能,是大宴朝穿越到我们那个时空的人?”她目光灼灼盯着丁有田问道。
  丁有田没想到简宁儿时过得那样悲催,心中大为疼惜,不由揽她入怀,他后来虽然也是爹不疼娘不爱,可他好歹在那个家里还过过几年人上人的日子。
  再说了,爹不疼娘不爱有个啥,他会自己爱自己,自己宠着自己啊!
  他在简宁耳畔低语道:“从今往后我宁屈着自己也绝不让夫人受半点委屈,这一世你有我有我们的四个娃,将来咱们还会再有娃儿的,还有视你如眼珠子般的岳父岳母,想是夫人前世做军警攒下的功德,这一世方有此圆满。”
  简宁鼻子一酸,伸手搂住他腰,头抵在他胸口蹭了蹭,随后仰面看向他,语气少有的带出一丝撒娇意味:“你还没回答我,我师父会不会是从你们这穿越过去的?”
  丁有田凤目微眯,“你的意思你恩师是我师祖?那夫人岂不成了我师姑?还是不要罢,为夫可不希望如此。”
  “哎呀你先别想这些,你跟我说说,刘叔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你师祖,你拜师的时候有没有拜过祖师爷?你快告诉我嘛,快说。”
  “并没有,当日一言不合师父还差点不收我了,还欲将我磕的三个响头还给我呢。”
  “哦。”简宁想想,又问他,“那刘叔有没有说过他的师父是男是女?”
  丁有田在她背心抚了抚,“这个为夫还真没听师父提起过,等咱们动身前师父他老人家若回来了,为夫定问问,不过为夫可不想变成你的师侄,不早了,歇着吧。“
  他话落,一下将简宁打横抱了起来。
  翌日,霍锦成用过早饭,准备去镇上找杨瑾瑜,丁三爷套上车准备送他去时,丁有田叫住霍锦成道:“我师父一时半会不会转来,你打算一直跟这等下去不成?”
  “他总不能一年半载都不回吧?”
  “那可说不好,实话告诉你好了,他老人家去了月国。那几个月国人你也见过,其中一个是梅香的叔叔。”
  月国?霍锦成暗自想着南相跑去月国干啥?略一琢磨他面色忽一凛,暗叫声不好,“可知几时去的?”
  “那怕是已经到了月国,怎的了?”
  坏了坏了,月国历来对中原虎视眈眈,南相当年满门被抄斩,该不会投靠月国欲借月国之兵报仇雪恨吧?
  霍锦成对着丁有田拱下手,“蛮儿暂托付你们,届时交由马大哥夫妇带回京去,我这一去不再转来,就此告辞!”
  这家伙,该不会跑去月国找他师父吧?丁有田摇摇头,负手朝着里正家去了。
  里正的媳妇腿脚不好,简宁原来给她看过,据她自己说是生下小女儿后月子里下了冷水落了病根,但简宁检查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她其实患的是红斑狼疮,是一种慢性反复发作的身身免疫性疾病。
  红斑狼疮属疑难杂症,后世目前都没有什么特效药能彻底根治,除去会慢慢损害内脏器官最主要的特征是手足和髋关节会变形。里正媳妇这病有十来年了,倒不算太严重,至少她生活尚能自理,只是髋关节变形导致她行走困难。
  简宁去年就曾告知过里正和他媳妇,她可以给她置换髋关节,这样往后她行走起来会好很多,并大致跟她讲了下如何置换髋关节,她一听吓惨了,娘啊,把骨头剔下来换个假的上去,她连连摆手,不肯,亦不敢。
  哪怕知道三狗子装上假肢同样能走路她都不干,宁愿服用简宁给她的开的糖皮质激素药,今儿一早她小女儿来找简宁拿药,说是旧年开的药都吃完了,她娘这两日又疼得厉害,简宁背上药箱跟着过去了。
  激素类药是有副作用的,丁有田找去时简宁正在劝里正媳妇置换髋关节,里正也在边上骂着他媳妇,“你几世修来的福气,堂堂郡主给你医治你还不干,非得生挨着,死倔着有啥好处?”
  “老叔。”简宁道:“不怪我婶儿害怕,置换髋关节属大手术,周围有大血管和神经,成功率虽高,可也同样有风险。我一人还做不了,还得叫上我大徒弟,做手术前得保持心境平和,婶儿若极度害怕风险率也会增大。这样吧,我先给婶开药,若是这期间婶儿想通了,随时来找我便是。”
  简宁拿了药给里正媳妇,又告诉她道:“婶儿,你放心,置换髋关节镇上普仁堂的小杨郎中就是我大徒弟,他做过好几起这样的手术,经验比我丰富多了,我虽是他师父,可做手术还是他教我的呢。”
  这个里正相信,因简宁一直对外宣称她和杨瑾瑜名义上是师徒,但实际上两人是相互教学。前回给三狗子装假脚,可不也是小杨郎中帮着一起做的手术吗?
  村里上点年纪的人对镇上普仁堂这块金字招牌还是极为信赖的,一周后在月娥回来的第二天,里正媳妇终是想通了,答应了做置换髋关节手术。 第524章 姻缘天定   里正媳妇是在村里几个老娘们劝说下想通的,村里人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平素跟她交好的几个老娘们劝说她,老四媳妇医术高超,况且还有镇上小杨郎中一块联手给她做手术,怕个啥呢?
  那些老娘们还说,治好了多享几年福的日子不香吗?万一两腿一蹬去了里正大小是个村官,到时再娶个填房的老寡妇回来,岂不白白把个家业拱手送给后妇了?
  里正媳妇听了这些话反复琢磨了几日,终是想明白了,打发小女儿秋英去告诉简宁,她愿意做髋关节置换手术,与其不死不活不如做个了断,好便好,不好大不了去见阎王重新投胎做个健全人。
  简宁遂让丁三爷去镇上知会了杨瑾瑜,给里正媳妇动手术这天他早早带着他新媳妇费紫彤过来了,费紫彤还给巧凤和阿蛮及大妞她们三个都带了礼物,另外杨瑾瑜还带来个消息。屠一刀的母亲上门给莫明月提亲,说的是屠婆子家的三狗子。
  “明月妹妹答应了吗?”简宁一听忙问道。
  要说三狗子人还是不错的,有那样一个老娘难为他品性啥的都没跑偏,当然这也跟他两个姐姐的提点有关。
  不过明月配三狗子,简宁觉得屈了明月,她值得更好的人。
  “好像是应了。”杨瑾瑜道。
  “不是吧?”简宁压低声音,毕竟三狗子是她的雇工,按理她应该替三狗子高兴,可同为女人,明月又识文断字的,她是真心觉着明月至少应该嫁个秀才。
  看来姻缘还真是天注定,若不是莫夫子疯这一场,只怕明月未必会嫁三狗子。好比原身段心宁,原本是京城里的名门贵女,却远嫁到千里之外的丁贤村做了丁有田的娘子,谁说这一切不是月老安排的?
  或许她命里和丁有田该是一对夫妻,故而闵氏姐弟才能得手,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只怕都是命定的也未可知。
  简宁转念想想,三狗子至少勤劳朴实,他两个姐姐也挺顾他,明月嫁了他要能安心跟他过日子,不说大富大贵平平安安一生还是有保障的。起码比那些个不学无术动辄打女人的家伙要强上数倍。
  里正媳妇的手术做得很是顺利,杨瑾瑜如今也沉稳老练多了,和简宁配合起来十分默契,手术结束他摘下口罩大呼过瘾。
  “这是你坚持不懈努力钻研的结果,医术精进了,自然水到渠成。”简宁笑眯眯的,想起他第一次跟着自己给小施做手术,全程精神高度紧张,事后累得瘫倒在床,如今却是游刃有余。
  里正一家子焦急不安的在外守候着,看到她师徒一脸笑容地走出来里正暗松了口气,说实话他这心一直提在嗓子眼呢。
  “别担心老叔,手术很顺利。”杨瑾瑜按简宁事先叮嘱他的给里正一家做了交代,把术后该注意的事项一一嘱咐到位。
  简宁也道:“这个病根治是不可能的,只不过置换了髋关节往后婶儿走路会慢慢松快很多,药要记得按时服用,可酌情减少份量,由一片减为半片。”
  “哎哎,我会叮嘱你婶儿的,放心。”里正和他几个儿子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心里对她师徒二人老感激了。
  半月后,常氏和丁三爷就在简宁他们家院子摆了几桌酒,两人把铺盖卷到一处就算做了夫妻,丁阳丁健又帮着翻新了常氏家的屋子,丁盛每日跟着大丫去镇上卖菜,他几乎一天到晚都很少说话,只对着两个妹妹时会嘿嘿傻笑。
  简宁问过常氏,如果常氏愿意,她还是打算走前给丁盛治下,常氏拒绝了。
  理由:丁盛现在这样很好,自个老弟死在他手上,他清醒了要还有点良心,只怕余生也会活在自责愧疚里。
  不如就让他这样半痴半傻着,至少活得没那么受罪煎熬,哪日自己清醒了是他的命,继续这样下去到老也未尝不是他的福气。
  既然她自个看开了想透彻了,简宁也就没再坚持。
  常氏和丁三爷摆的席面由初七掌勺,他妹子同着简宁和田氏给他打的下手,初七做的好多菜简宁都叫不上名,但看着不像出自一般寻常酒楼里的饭菜,单是色泽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里正和族长品尝后都伸大拇指。
  简宁尝了也确实不错,她自个手艺就算好的了,可跟初七比起来却差了几个段位,她做的只是寻常家常菜,而初七出品简直堪称五星级大厨,比之平南王府和太傅府里的厨子手艺都要高出几分。
  她不由好奇初七从前在哪谋生,因初七答应了带着妹子上京去老六酒楼里当主厨,因而她便私下问了初七。他倒没瞒她,如实告知他爹是前朝庆国公主府里的厨子,他的手艺都是他爹亲手传授的。
  庆国?简宁问他,可曾见过庆国公主?初七年少时便跟着他爹在公主府里帮厨,自然是见过的。经他描述了公主的长相,果然非闵氏。
  常氏和丁三爷办完事后,马福全一家动身去了京城,月婵带着马小豆骑着秋哥先行去了,初七和他妹子,还有月娥带着阿蛮和大妞巧凤她们几个,则跟着马福全一家乘马车前往京城。
  简宁和丁有田在他们都走后又在家住了大半个月,两人收拾好行囊准备带着二妞三妞先去竹岭县看下梅娘一家,玩上几日再出发前往北地丹阳。
  临出发前,简宁日日在家给丁有田缝制冬装,铺了厚厚的棉花,丁有田看了笑道,“你缝这么厚做甚?太厚了笨重得很,走不动道。”
  “你一向畏寒,北地一年只几个月暖和,不缝厚点到时冻病了可别来抱怨我没管得你。”
  “我以前是极冷,如今感觉身子好多了,在京城里冬日还不冷么?你可见我有比在家时多穿了一件衣否?”
  经他一说,简宁才想起今年他们在京城里过的冬天,他好像还真没有旧年冬天那样怕冷早早穿上冬衣。
  “有做这针线的功夫你不如正经早日给大宝添个兄弟才是。”
  简宁剜他眼,“那是我一人光想就可以的吗?我身子没问题,倒是你,保不齐问题出在你身上。”
  丁有田笑了,丢了书本,作势要宽衣解带,”既是我身子有问题,夫人何不赶紧给为夫好好检查一下。”
  “滚!” 第525章 放置泉眼   丁有田和四小只的身体一直是简宁调理的,她自是知道他身体没毛病,孩子跟父母也是需要缘份的,这事急不来。欲速则不达,缘份到了孩子自然会有。
  灯下,简宁低眉一针一线认真缝制着棉衣,丁有田拿了本书坐在她对面看着,他看的是简宁从百草间拿出来的《三国演义》,虽然不是白话文,但也非文言文,不过他现在基本能读懂简体字。
  两人一个做着针钱一个看着书,他偶朝简宁扫上一眼,察觉到他视线简宁也会抬眸瞟瞟他,时间悄然从书页上爬过,终于简宁落下最后一针,她低头咬断线头,起身拿起冬衣抖了抖。
  这件冬衣用的是天青色的锦缎面料,丁有田偏爱天青色,还是从京城临回来前李侧妃带着简宁去库房里挑东西,她一眼相中这匹天青色的锦缎,想着给丁有田裁个冬衣不错。她请常氏帮着裁剪的,衣领和腰身上的花纹也是常氏这段时间帮着绣的。
  简宁看了看很是满意,“快来试试看。”
  丁有田放下书,衣裳穿上身他咦了声,“怎的这样轻便?瞧着很厚实,感觉也挺暖和,怎么回事?”
  简宁笑,“因为我用的不是棉花,是天上的云彩,穿上身当然轻便了。”
  “你少诓我。”丁有田在她鼻子上刮了下,又捏了捏棉袍,“你用的是丝衾?可是我岳母大人给的?”
  “不错嘛,你这乡巴佬还知道丝衾,没白去趟京城。”
  “乡巴佬我也娶了你,出嫁从夫,为夫便是你的天,妻以夫贵懂不懂?”
  “是,相公!你是我的天,但哪日你要惹得我不高兴了,我会拿根棍子把天捅个窟窿你信不信?”
  丁有田微眯了眼,他脱下棉袍笑道:“别哪日了,就今日如何?捅个窟窿还不易得,夫人若想直言便是,何须暗示为夫?”
  简宁一下红了脸,自他手上拽过棉袍顺手抽了他一下,骂声老流氓,她拿着棉袍闪进了百草间。进去看到灵泉池,她愣了下,收好棉袍她出来问丁有田,“我才想到一事,咱们的酒之所以卖得好,除了刘叔的酒曲配方之外,最重要的是井水里注有灵泉水,京城里倒不担心马大哥也有,可村里的酒坊怎么办?”
  “总不能让大伙天天去采集露水吧?”
  自他们搬来老屋那日简宁清理好水井,打上水时她就在井水里滴了灵泉水,丁有田一直还以为那口井的水变甜了,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这水源可是很重要,酿出来的酒口感倘或变了,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再有,村民们往后也难再套到猎物了。”
  他提到这事,简宁想起最近几天丁健好几次对着她欲言又止,想来是想问她秘水一事,还真是个麻烦事,她托腮坐在桌边吹了吹额前刘海,正想着如何解决这事,丁有田忽道:“我记得你说过,马大哥的百草间是你分离出来给他的对否?”
  简宁抬头看他,“你的意思再分离一个出来?只怕不行。”她摇摇头,马福全是因为当时子弹从她眉心贯穿再射入他头部,不过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她还是问了下系统。
  寂静无声,系统没给出答复。
  破系统!
  她对着丁有田摇摇头,想着田氏他们去京城开办酒坊所酿还是云山翠,若是村里酿的云山翠口感变了,传扬出去也砸了京城那边的招牌,怎么办才好呢?
  简宁提了盏节能灯去了井边,丁有田也跟了过去。
  “若是不能再分离一个出来,那可否把你那个挪到井里?”丁有田沉吟会道。
  简宁心里一动,随即听到“叮”的一声,系统终于发声:[请问宿主,是否需要将灵泉眼永久放置在井水下面。]
  [需要!]
  隔会,又是“叮”的一声:[已放置完毕。]
  大麻烦解决了,简宁心里先是一松,接着又略有些儿失落,自打乌阿婆送了她百草间,灵泉池伴了她两世,再说百草间里还种有那么多的药草都靠着灵泉水浇灌呢,心里还是有些不舍,她不由蹙眉朝百草间看了眼。
  这一看,不觉喜出望外,灵泉池还好好的咕噜冒着泡,呀,难道系统骗她?简宁忙把灯递给丁有田,急火火绞上一桶水,舀了瓢井水喝了一大口,面上现出笑容,“你尝尝?”
  “嗯,是这味。”丁有田点头,看看跑过来不停甩着尾巴的果果,“你倒蹿得快。”他又舀瓢水倒去廊上果果的专用水碗里,“喝吧。”
  白眉在外野了一圈飞回来落在简宁肩上,简宁没等它用嘴啄自己肩膀,手朝廊上指指,“去那碗里喝,是一样的。”
  它翅膀一扇,嗖一下飞了过去。
  “不会是把马大哥那个挪来了吧?”简宁想起先前问能否分离系统没鸟她,忙给马福全发去信息,告知前因后果,过会马福全回复:[没有,还在。]
  “幸好今儿想起这事,要是咱们出发到了北地才想起可就坏了事了。”
  “明儿你只交代常氏便好,到了下套的季节让她每日事先把水备好,不必告诉其他人井水的秘密,以免谁起贪念或坏心毁了这口井。”
  简宁“嗯”了声,确实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往后不在村里,若人人都知晓井水的秘密,难保老丁头和孟氏不会悄悄跑来搞破坏。
  “走吧,回屋。”
  “你先去歇着,我去师父那看看。”
  丁有田抬脚朝院外走去,果果立刻跟了上来,他其实并不是要去刘瞎子那,他站在坡上视线朝村头那边望去。他把酒坊交归到族里全村人都能受益,自然也包括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村里富了,家家户户日子都能好过,按理他该心安才是,能为他们打算的他都为他们打算了。可他中了状元做了官儿,却没办法让爹娘让兄弟几个都跟着荣光一番,内心要说全无半点遗憾自是不可能。
  伫立片刻,默默望着生养他的这片土地,他一时百感交集。 第526章 辞别故里   几天后,简宁一家启程了,里正和族长率众村民到村口给他们一家送行,常氏哭得稀哩哗啦的,送别田氏她就大哭了一场,这回送别简宁一家她又哭成个泪人儿,死死抓着简宁手不放。
  “姐,别哭,山不转水转,咱们以后一定还会见面的。”简宁直接唤上姐了,相处了这么久人非草木岂会无情呢?她搂了搂常氏,“好好保重身体,往后等我相公调回京城,我再把你们一家都接过去,到时我们和田姐姐又一块共事酿酒,往后我嫁闺女还指着你给做嫁衣呢!”
  “那敢情好,三个丫头并巧凤姑娘的我全包了。”常氏倒并不在乎去不去京城,只是不舍得和她俩分开,这乍一下去了田氏紧跟着简宁一家又都走了,她如何能不伤心?
  “我只想这日子快点再快点,最好眨个眼的功夫咱们仨又能日日一起说笑,那样的日子才叫快活有盼头呢!”
  简宁附耳低笑道:“这话可不敢让我丁三叔听见,怎么,和他一起的日子不快活,没盼头不成?当心他听见跟你急。”
  她轻捏捏常氏肩膀,晃了晃她打趣道。
  常氏面上还淌着泪,听了她这话又忍不住“扑哧”笑了,“你也保重,当心自个身子,照顾好你们一家,凡事别太逞强累着自个,啊?再有,时不时的也想着给我捎个信来,村里现如今念书的娃儿多,我不识字可以找娃儿们帮我念。大丫小丫我也会送她们去族学里识字,学了让她们给你回信儿。”
  “嗯。”简宁点头。
  丁有田也在和里正族长他们告别,老大老二老三他们一家都在,独不见老丁头和孟氏。临行前这几天他几次想要找老大出来叮嘱他几句,只是权衡一番又打消了念头。
  老大几个都是手脚勤快舍得下力气干活的人,只要没有大的天灾他们手上有几亩田,个个都能守住本份过好自己的日子,他没啥可担心的。
  “都去忙活吧,就此别过。”他拱手朝众村民揖过礼,同着简宁上了马车。
  二妞三妞和果果白眉已在马车里了,两个小妞趴在窗口,对着她们的小伙伴挥着手,她俩跟着爹娘去过一趟京城,现在又要远行,把村里的小伙伴羡慕坏了,丁三爷手中鞭子一甩,烈焰甩开四蹄朝前跑去后,一群小娃儿追在车后跑。
  “佳佳,瑶瑶,别忘了我们......”常氏家的大丫小丫追在后面喊得最大声。
  丁三爷把简宁一家送到了码头,简宁把马车连同烈焰一并交付给了他,丁三爷爱惜烈焰和马车跟爱惜自个的眼珠子一样,原以为简宁他们此番会连马带车都带去,没想到简宁都给他留下了,激动得丁三爷双眼都潮湿了。
  “一家都好好的,老四,三叔今儿托大叮嘱你两句,好好待你媳妇儿,好好做个清官,别给咱丁贤村丢脸,给村里后辈娃儿们带个好样,记下没?”
  丁有田正色给他揖了一礼,“三叔放心,侄儿瑾记在心,侄儿的根在丁贤村,走哪都不会给咱村的人丢脸!”
  丁三爷点头,“家里你也放心,都是打小一块吃着苦过来的人,你这一去,家里有个啥事大伙儿都会帮你照应着。我大哥怕你挂心,特地嘱咐我转告你一声。”
  丁有田笑笑,再次拱拱手,同简宁各挎个包袱一人牵个娃转身朝船上走去。
  下午申时一刻船驶入竹岭县码头,秦薏帆已带人候在码头,船靠岸刚放下踏板他便笑呵呵迫不及待跑上船来,见到丁有田当胸就擂了他一拳,“你这家伙行啊,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果然夺魁,累得我被家父数落了好几日,嚷嚷着都是同一夫子教出来的,如何你中了状元我却不能,直问我是何道理?”
  他说话声音宏亮,中气十足,好在船上人声鼎沸,只引来一两个打他们身边过的人侧目,丁有田亦擂了他一拳,笑眯眯地道:“二回告诉秦老伯,我可不止一位夫子,另一位夫子是我恩师。”
  “你说的是算命的刘叔?”秦薏帆同着他边下船边道,“因着你们在京城里过的年,年前他还专程来找家父耍过几天,被家父强拉着住了差不多五六天才转去。”
  “哦,我师父跟你家过的年?这倒奇了,这俩老儿从前离得近倒没怎么往来,如今离得远了反成了知己。”
  “还有一事,一会路上同你细说。”秦薏帆雇了两辆马车,简宁带二妞三妞乘坐一辆,他同丁有田及带来的两名衙役乘坐另一辆,上车后他问丁有田,“南相你听说过吗?本朝唯一的一位宰相,近日愚兄听闻他投靠了月国,此人可了不得,只怕不久又将生灵涂炭了,唉!”
  他那里叹气,丁有田闻言却笑了,想着那日霍锦成匆匆而去再没音信,不消说,定是霍锦成和他那帮手下不慎走漏了风声。
  看来霍锦成即便疑心他师父就是南相,对外也只说是南相,不会说是刘瞎子,倒让他放下心来。
  “何故发笑?”秦薏帆不解。
  “我何止知道,我还识得南相,你也见过的,还不止一次。”他冲秦薏帆丢了个眼色。
  “哦?莫非......”
  丁有田笑而点头,秦薏帆照自个额头拍拍,又点着他道:“怪道你能夺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贤弟真乃好福气,你可知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从不收门生,你是几世修了这样的好福气?世间的好处都让你一人独占了去,叫愚兄好不羡慕。”
  新科状元的娘子是平南王的嫡女,因治疫有功被圣上封为安宁郡主一事,早传遍大宴国各个州郡,秦薏帆自然知晓。近日他听闻南相投了月国本忧心忡忡,这下意外知道刘瞎子就是南相,他心中忧虑一扫而空。
  因着车上还有两名衙役在,丁有田也没称刘瞎子恩师,只道:“有关南相的事你知道多少?”
  “只知他跟着圣上讨伐前朝五国,为开创本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后听闻因手中权势大了渐有......”秦薏帆因着刘瞎子是丁有田的恩师,便打住没再往下说。
  南相当年被扣上了谋逆的罪名,丁有田在京城时也听闻过,心下不由替刘瞎子暗叹,他相信他师父绝非谋逆之人,也绝无可能投靠月国来屠杀中原百姓,他脑海中不由回荡起刘瞎子信上所言,他若为官不正他会亲自斩下他的狗头。
  试问,这样一个心系百姓之人,又怎会投靠月国燃起烽火呢? 第527章 秦家千金   简宁领着二妞三妞进了秦府,两个小家伙见到抱着娃儿的梅娘和冯大娘,紧跑几步嘴里甜甜喊道:“冯奶奶,梅姨!”
  乍见到她们,梅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因秦薏帆接到丁有田的来信一直没告诉她,老秦头和冯大娘也不知晓。
  “天啦,我不是做梦吧?”反应过来,梅娘把手中闺女往奶娘怀里一塞,急急抢上几步就欲给简宁行大礼,让简宁一把给搀住,“使不得,姐姐莫要如此。”
  简宁现代穿越而来的人,她可不习惯别人动不动给她行大礼,连同把孩子塞到仆妇手上欲给她行礼的冯大娘一并制止了,“我与梅姐姐情同姐妹一般,我家相公和秦大人既是同窗又是好友,切莫拿我们当外人才好,从前怎样称呼如今还怎样,岂不大家都自在?”
  “行,依你,我可是真没想到自个一不小心竟结交上一位郡主,快跟我说说......”梅娘话没说完她闺女在奶妈怀里忽扯嗓子大声啼哭上了,她忙紧走几步抱过闺女,“乖,不哭不哭,姨姨来了,姨姨看我们小鱼儿来了。”
  “莫怪莫怪。”冯大娘又抱过孙子,冲简宁笑道:“鱼姐儿到底比这个憨坨坨大得半个时辰,想是知道家里来了贵客,这是扯着嗓子在欢迎贵客临门呢。”
  梅娘写信告知过简宁两个娃儿的名字,半岁大点的娃儿穿戴都一样,刚进门她还没来得及问谁是姐姐谁是弟弟,听到小鱼儿哭的时候她心里一动,便料想哭的该是姐姐秦沐鱼。
  难道真是三娘投胎转世?
  “来,小鱼儿,姨姨抱抱好不好?”简宁拍拍手,试着张开双臂,梅娘刚要说她哭的时候不会要人抱,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她怀中的小鱼儿居然向简宁倒去,“这可奇了,往日里她哭的时候是不会要任何人抱的,连她爹都不要。”
  冯大娘也啧啧称奇。
  简宁笑嘻嘻的,“因为小鱼儿知道姨姨最疼小鱼儿,对不对?咱们不哭了,给姨姨笑一个好不好?来,咱们笑一笑,笑一个。”
  小鱼儿哭声渐弱,晶亮的眼睛看着简宁,抽泣一会,简宁再逗逗她,她竟真的一下莞尔无声笑了。
  都说三岁以前的小孩带着前世的记忆,是真是假无从考究,不过简宁希望是真的,她真心希望小鱼儿的前世是三娘,这一世投生在梅娘家能过得快乐无忧。
  她含笑用手指轻点着小鱼儿下巴,逗得小家伙不时莞尔。
  “娘,我看看,我看看小妹妹是不是笑了。”
  “娘,我也要看,给我也看看。”
  二妞三妞拽着简宁襦裙踮起脚尖闹着要看小妹妹,简宁抱着小鱼儿在圈椅上坐了,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围上来,“呀,娘,小妹妹真的在笑呢。”三妞话落,二妞指指小鱼儿嘴角,“娘,小妹妹笑起来这有个小窝窝。”
  “这是小酒窝,梅姨姨也有呢。”三妞仰面指指梅娘,“二姐你看,梅姨姨在这边。”她在自己右脸颊点点,又换到左边点点,“小妹妹在这边。”
  冯大娘乐道:“这俩娃还是这么招人稀罕,要依我说呀,得亏旧年你们一家在我们这过年,我们家这一对一准是这俩娃给引来的。”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丁有田和秦薏帆踩着一屋子的笑声走了来,两人都乐呵呵的,简宁看见丁有田肩上挎的包袱才想起见面礼还没拿出来。
  简宁给梅娘两个娃儿一人送了片长命锁,是她在京城时订制的,家里三个闺女带阿蛮在内都有,全部是纯银打造,她拿出长命锁给俩娃儿戴上,“我听闻先戴银后戴金,且银能安五脏、止惊悸、除邪气,姐姐莫要嫌礼轻才好。”
  “怎会?这俩娃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妹妹赠他们长命锁佩戴着,我心里实实欢喜不过呢。”梅娘笑意盈盈,她是真打内心里感到高兴,自她产下龙凤胎,她娘在府里日子好过多了,后来简宁被封郡主的消息传遍大宴朝,她父亲母亲又特命人送来满满一马车的好东西,她母亲在信里还叮嘱她得空带娃儿家去小住一段日子。
  夜里,奶娘带俩娃歇下后,梅娘和简宁才有时间坐下来静心交谈,她拉着简宁手道:“不瞒妹妹,如今万事顺遂,我心里是既欢喜又忐忑不安,唯恐自己福薄消受不起,你说我这是作下什么病了?“
  说罢,她自个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头。
  简宁听她这般说没有大意,看似闲聊般的问了她几个问题,这才排除她产后抑郁的可能性,于是笑道:“把心放肚里吧,能有什么病?你和俩娃都好得很,只是无论男娃女娃切不可过于娇养娇纵了,待三岁后该养成的习惯都要慢慢教起来,姐姐出身高门自是比我更懂得这些道理。”
  “妹妹所言极是,惯子如杀子,姐姐省得。我婚后久不孕,幸得遇妹妹指点才有了他们姐弟两个,纵视若掌上珍宝,姐姐也断不会养出个眼里无父无母的小霸王活祖宗出来。”
  她俩在后院相谈甚欢,丁有田和秦薏帆在花厅里也谈得热火朝天,简宁她们聊着育儿经以及各自娘家的一些事儿,丁有田和秦薏帆品着茶从年少时的理想抱负,一来二去聊到了朝堂上的事。
  得知丁有田被弄去偏远小县城乃雍王从中作梗,秦薏帆道:“出头的椽子先烂,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几年避开纷扰未尝不是好事,正好修身养性,顺带体察民情。只是北地苦寒,贤弟可做足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丁有田爽朗一笑,“哪方水土不活人?我同夫人都不是自幼泡在蜜水里长大的,且我夫人不仅精通医术还有一身的好拳脚功夫,我跟着师父也习了一些防身术,不须担心我,此一去不将丹阳治理得如竹岭县一般,我誓不回!”
  竹岭县在秦薏帆的治理下与旧年有了大不同,这点丁有田这回一来便感受到了,街面上远比过去繁华,那些挑担沿街叫卖的小商贩个个精气神十足,一派喜乐祥和景象。
  小住几日后,简宁和丁有田辞别秦薏帆一家,雇了辆马车带着二妞三妞启程前往北地。出了城,简宁趁着二妞三妞跪在坐垫上往窗外看的时候,把果果和白眉扔进了百草间。这辆马车不大,车厢里有两只小银狐再加果果有点拥挤,她便索性把果果连同白眉一起扔了进去。
  结果,三妞回过头,没一会忽“咦”了声,四下看看,她大声道:“娘,坏了,果果和白眉不见了!” 第528章 马夫八金   二妞跟着回头,“呀,真的,只有进宝和元宝,果果和白眉会不会偷偷溜下车玩去了?”说着,二妞就要跑去掀开车帘,嘴里还喊着:“伯伯停车,我们家的......”
  简宁探过身一把捂住她嘴,冲赶车的马夫喊声:“没事!”
  “唔,娘。”二妞挣了挣,简宁松开手,“别瞎叫,果果跟白眉娘把它们关起来了,它们不听话,把它们关到晚上再放出来。”
  “哇,娘,你把它们关到哪里了?”三妞边说边搂着元宝在车厢内到处翻找,丁有田斜倚在坐垫上呵呵笑,简宁没好气偏腿踹了他一脚,“娘把它们变小了藏到你们爹爹耳朵里了。”
  “哇噻,娘好厉害,跟孙悟空一样把它们变成咪咪小的蚊子了吗?”二妞小肚子一挺,搂着她的进宝从左边坐垫上滑下来,跟着爬到丁有田边上,三妞也跟了过去,两人一人扯着丁有田一只耳朵瞪大眼往耳窝里瞧着。
  “行了,爹爹的耳朵快被你们揪成猪八戒了,别听你们娘瞎说,在她自己耳朵里呢。”
  两个丫头根本不信他,为看个究竟还先后把进宝元宝也放下了,两手齐上阵,鼻孔嘴巴都不放过,这下轮到简宁咯吱笑不停。
  车厢里的欢声笑语听得外面赶车的把式也禁不住咧了咧嘴角,这家人男的俊俏女的秀丽,两个娃儿又生得一般精致,一家子其乐融融他听着心情大为舒畅,一下来了精气神,马鞭一甩,马儿撒开四蹄欢快朝前跑去。
  “大哥,你要是累了我可以给你换下手,咱们趁着天气好多赶点路,晚上争取歇在驿站。”简宁掀开厚重的车帘,冲着赶车的中年汉子道。
  丁有田领了三十五两的车马费,加上平南王给老丁头和孟氏的银子被简宁截留,足够他们一家好吃好喝一路到丹阳了,还能有一多半的富余。
  赶车的汉子没吱声,心里却暗诧异,这小娘子还会赶车出乎他的意料,他做车把式一年多了还是头回碰到替车把式着想的雇主,其他雇主谁会想着帮你个臭把式赶车啊?
  他虽没搭简宁的腔,但腊黄的面上现出一丝笑容,挺直腰杆又甩下一鞭,随着尘土纷扬,微风中夹杂的花香渐被马蹄声给碾散,耳边只余孩童清脆的笑声,马车在官道上渐跑成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亥时三刻,汉子赶着马车抵达了驿站,拴好马,停好车,他拿上自带的干粮欲找个避风的地儿蜷缩一夜,丁有田叫住了他。
  “老哥,一块去用些吃食,干粮你先留着,再说了,热汤都没有咋个下咽?快来吧,别磨蹭了。”
  “伯伯,一起来呀。”三妞喊罢,搂着元宝跑上前去拽他,二妞带着进宝也跑了过去,俩娃连拖带拽才把他拉过来。
  “多谢。”他略有丝儿局促,实在这一家人给了他太多的意外。
  驿站里提供的饭食较为简陋,前来投宿的多半是来往官员或驿使,但出门在外讲究的是个安全,驿站好歹贴着官方标签,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能住驿站绝不住客栈。
  “大哥,吃吧,别客气。”丁有田示意他动筷,“你看啊,咱们既雇了你的车那也算缘分,此去丹阳差不多近两月路程,在下姓丁,名有田,无字。这位是我夫人,这两娃是我闺女,还不知如何称呼你?”
  “在下姓童,名八斤。”他说话带有浓重的漠北口音。
  “你是北地的?可是生下来有八斤重?”简宁问,古代平民百姓家的娃生下有八斤重的实属少见,且妇人生产更不易。
  “嗯。”八斤眸光有着一闪即逝的黯淡,他爹告诉他,他娘生他时身子受损,没等他满百日便撒手人寰。之后他爹给他娶了后娘,后娘性子喜怒无常,不说他了,后娘连自个亲生的儿女都动不动暴揍,他自然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了。
  “童大哥,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你是否患有先天隐疾?要是你愿意的话,一会不妨让我替你把下脉。”简宁吃好,撂下筷子道。
  童八斤瞅眼简宁,懂医术的女子并不多见,他似想到什么,眼角余光又漫不经心地掠过丁有田,心下微有些震惊。没想到雇他车马的竟是新科状元和安宁郡主,他原以为丁有田是一名没有任何背景来头才被外放到极寒之地的进士。
  平南王的女婿怎会外放去了丹阳?
  童八斤的家乡就在丹阳附近,是丁有田雇的他的车马,因他本就是北地那边的人,便是无人雇他车他自个近期也打算返回北地,因此要价比其他车行的便宜近一半,丁有田这才雇了他的车马。
  “我替你把下脉吧,把胳膊伸过来。”当着丁有田的面简宁就让他把胳膊伸过来,他下意识去看丁有田,对上他一双含笑的黑眸,“我夫人医术不错,让她给你瞧瞧。”
  他伸出手臂,简宁给他把过脉,发现他患有先天性的慢性咳疾,也就是哮喘,“你自己是不是一直配有药丸在服用?你那药只能起到一个暂时抑制的作用,不过你这病因是先天的,若是打小开始治还有望痊愈,如今拖得久了,便是我也只能治个五六分,一会我让我相公把药送去你房里。”
  仅把脉就知他患有慢性咳疾,还知他自己配有药丸,童八斤对简宁的医术服气,难怪能平了痘疫。
  这趟活童八斤感觉自个赚大发了,不但能和雇主同桌用热饭热菜,夜里还不用睡马棚,且丁有田还给他送来一大包药片和一个对着嘴喷的药,着实令他感慨万分。
  翌日,童八斤早早爬起,喂好马儿,套上车,又把车厢内打扫一遍,他这里刚打扫完,拿出一个碗准备去接些开水泡着干粮吃时,简宁一家过来了,三妞抱着元宝冲他喊道:“童伯伯,吃早食了,快来。”
  他扬扬手中碗,又拍拍缠在腰上的干粮包,刚要说自个不去吃了,视线落到跟在丁有田脚边欢快甩着尾巴的果果,一下愣住了。 第529章 明星萌宠   昨儿果果和白眉上了马车童八斤是看见的,二妞三妞在车内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夜里到驿站后简宁他们下车时他只瞧见两只小银狐,他心里一直纳闷那猫和乌鸦哪去了?
  乌鸦没多大,藏包袱或衣袖里都有可能,但那猫儿怎藏得住?简宁他们又没个箱子或大的物件可以藏得那猫,另外他也疑惑他们举家去丹阳咋连几口箱子都没有,就只带了几个包袱。
  其实要不是梅娘送了些东西打了包袱裹着,简宁和丁有田放在外面的还只有两个包袱,她同丁三爷和梅娘他们说的是她爹娘会打发车队送东西去丹阳,故而他们自己带路上换洗的衣物就成。
  这会冷不丁瞅见果果,童八斤正愣神呢,白眉又飞来了落在果果背上,神气活现发号着施令:“快走!”
  童八斤是北地那边的人,知道乌鸦只要有人肯耐心教是能说话的,是以并不觉得奇怪,可驿站的官员和杂役觉着稀奇,听见白眉说话好几个都跑了过来,看稀奇一样地围着果果和白眉,还拿出食物来逗白眉再次开口。
  这下白眉尾巴翘得更高了,偏生还要装出一副高冷范,昂着小脑袋一脸严肃的在果果背上踱来踱去,生生把果果后背踱成了它的秀场。
  简宁觉着简直没眼看,这俩货眼睛都死死盯着别人手中吃食,一个装高冷一个做死的卖萌,搞得她好像亏欠了它们没给它们吃的一样。
  “走,进去吃早食,别理它俩。”简宁招呼着二妞三妞,又扭头喊童八斤,“童大哥,干粮先放着,要赶一天的车呢,不吃有油水的东西怎么扛得住?”
  丁有田也喊,“听我夫人的,干粮你放到中午吃也成,横竖带有水袋,你一会灌些热汤到水袋里,总不叫你浪费了吃食便是。”
  人家夫妇两个都诚心喊了,童八斤也就不再说什么,原本受雇跑趟活雇主也是要包吃食的,他是为抢活才不要雇主包,价格也比车行收得低,因他用的是自己的车马,而非租的车行的,所以被车行老板警告过了才萌生回北地的念头。
  童八斤没想到决定返回家乡拉的这趟活,碰上的雇主不但是大贵人对待雇工还这么厚道,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实打实的感动。
  用过早饭,简宁和丁有田叫上二妞三妞上了马车,果果和白眉俨然成了驿站万众瞩目的小明星,收获了一票迷弟,还有驿使把熟牛肉挂到果果脖子上,俩货吃得肚圆溜饱的,简宁吼了好几声果果才屁颠颠地驮着白眉蹿上马车。
  马车在官道上跑了近三个时辰后,简宁掀帘问童八斤,“童大哥,这一路过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多远路程你知道不?”
  “约摸还得三个多时辰。”
  简宁扬眸朝前看看,“停车吧,吃了东西再赶路,一会我来赶车,你歇息一会。”
  “吁~”童八斤喝停马儿,简宁指指右前方靠林子的草坡地,“停去那儿,我们自己生火做饭,劳烦童大哥同我相公一块去拾些干柴来。”
  童八斤暗纳闷,附近好像没水源,就是有也没有做饭的家伙式,不知道她要如何做饭?不过也没多问,依言把马车赶下官道拐去了右前方地势较为平坦的林子边。
  那马儿没等简宁他们全部下车已低头啃食起青草,童八斤先拿出水袋倒了水喂马儿,听着马儿呼哧哼哧喘着气,他抚抚马脖子心里暗叹,要是他的疾风还在跑四五个时辰都不带这么喘的,脚程也远非这匹普通的马可比拟。
  只可惜......他摇摇头,收了水袋,转头看见简宁抱下两娃,最后从车里探出头的丁有田手里端着一口锅,锅里不但装有水还有看似已经淘洗过的半锅大米,他几步上前抢在简宁前面接过丁有田手中的锅子。
  尽管他心里疑惑,简宁他们带的几个包袱也不像装有锅子的样子,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暗好奇而已。
  “谢了,童大哥,给我吧。”丁有田跳下车,从他手里接过锅子转而递给简宁,又招呼他道,“咱俩去拾干柴再搬些石头来垒个灶,我夫人手艺不错,我们打家里带了不少食材,保管比驿站的饭食还可口,走吧。”
  “不必了,拾干柴搬石头这些活我一人能干,不用劳动大人受累。”童八斤瓮声说罢,转身就在四周挑拣了些石头,简宁和丁有田也找了些,他自腰间解下刀鞘,抽出柄弯刀飞快在地上刨了个坑,三下五除二就把灶给垒好了。
  “我去拾干柴来,稍候片刻。”话落,他甩开膀子大步朝着林子里头去了。
  “这人还挺有眼色的,是个实在人。”简宁趁他去了林子给马儿喂了点灵泉水,又去百草间拿了碗筷和几样菜出来,还打了半盆灵泉水。
  早在家还没出发前简宁就搜索过北行的地图,知道沿途好些地方得自己做饭,一早都备齐了所需工具和食材。
  从前她在特警队时也是这般,东西没见比别人多带,到了宿营地总能随时随地变戏法般拿出很多玩意儿来。
  大伙都只当她超会收纳,谁会想到她有一个能藏纳的神奇空间呢?她也不怕童八斤会见怪,反正到了目的地一拍两散,谁管谁呢。
  童八斤很快背来一捆干柴,还打来一只野兔,二妞三妞看了不约而同“咦”了声,三妞赶忙抱起元宝仰面看向他道:“童伯伯,你往后别杀小兔兔好不好?”
  “小兔兔好可怜。”二妞也撅着嘴道。
  童八斤有点懵,他想的结果不是这样的,难道他错了?
  “没事,童大哥,打都打了交给我来收拾吧。”简宁知道自家这俩娃现在是生活好了,自然见不得小动物被虐杀,这要搁在他们刚被老丁头和孟氏撵出来那会你拎只兔子来看看,只怕这俩丫头能把小兔子给生吞了。
  童八斤把兔子交给了简宁,他背着干柴走去火堆前,简宁和丁有田已在附近捡些干草捆起团生起一堆火,架上锅煮上了饭。
  他撂下干柴,盘腿坐在地上专心添柴烧起火来。
  简宁打家里带来的食材都已洗好切好,只需下锅即可,丁有田亦盘腿坐于草地上,他拿个木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锅里的大米,不让其黏于锅底,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童八斤扯着闲篇。
  隔会,他眉一扬道:“童大哥,我因你是北地那边的才雇了你的车马,你跟我说说丹阳县那边的风土人情吧。”
  “现如今也没啥好说的,那边一年就两季,眼下好些地方雪还未完全融化哩,不过等到了正赶上热天,只早晚凉快。过个两三月便又进入冬季了。”
  “那边民风如何?当地百姓的日子比之这边咋样?”
  童八斤抬目瞅眼丁有田,垂下眼皮道:“富人过的叫日子,庄户人是活命。收成好交了租剩下的粮食,能勉强让一家人混个肚儿饱就算不错了。赶上天灾荒年,举家逃难能挣出命的不多,好些饿死在路边也无人知晓。”
  简宁在旁边拾掇野兔,她抬腕用手背抚了下额前碎发,扬眸接过话道:“那历任知县从未有人想过改善当地百姓的生活吗?”
  丁有田补充道:“我夫人的意思是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比如改良土壤啥的,或是发动城中富户在灾荒年捐赠余粮,再不济以官府的名义向富户借来先解百姓燃眉之急,之后再向朝廷申报救济粮,竟从来无人做过这些不成?”
  童八斤嘴角隐浮现一丝苦涩,稍有点门路的谁愿去那极寒之地?被打发去的有几个是家大业大的?好汉都能让一文钱给难死,想当初他要不是患病也不能八百文就将疾风卖给马贩子,有那不愿与富商勾结的知县,三年下来一身官服穿得破破烂烂也无新的可替换,比叫化子强不到哪去。
  而那些来后不到半年便与富商勾结到一处的狗官们,哪里还会管百姓的死活?非但不管,还严禁百姓外出逃荒,宁可让你饿死家中也不让你逃窜出去挣条活命,一个个欺上瞒下恶事作尽,任期一到拍拍屁股走人,谁管得百姓死活?
  不过,童八斤默默瞅眼已差不多拾掇好野兔,然半盆清水丝毫不见少的简宁,诧异之余心下暗思,此番朝廷派了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去只怕是北地百姓之福也未闻可知。
  这对夫妇给他的感觉是有大能耐的人,关键夫妇俩待人和善,不像奸佞之人。但因相处不久,他也不想过早下结论,遂道:“我只是乡下一猎户,距丹阳县还有几十里路哩,具体情形也不大清楚,横竖两月后你们到了便知。”
  “童大哥,当地百姓除了种植粟米还种植其他农作物吗?”简宁知道那边都是黄沙地,多以种植粟米为主,她此次带了大量红薯来,在她百草间里还有花生种子,尚在京城时她还专门请教了老太傅如何改良土壤,没有亲临北地她也不知道那边的土壤实际情况。
  简宁原本以为她爹平南王能清楚,结果平南王只管打仗,于庄稼活上的事知道的不多,仅知道北地风沙大,偏远山区百姓日子过得清苦。
  “能种植粟米已是老天爷开恩赏口吃食了,哪还敢奢望长出其他粮食来?除去粟米只金花菜长得好,那玩意除了喂牛羊马人易能食,只是多半都让官府收了去,用于喂养朝廷战马,老百姓连口金花菜都难吃上。”
  丁有田怕简宁不知何为金花菜,补充道:“就是瑾瑜提起过的苜蓿。”
  简宁是知道金花菜的,也叫三叶草,根茎叶都可以入药,能用于消化不良增进食欲健脾益胃等,还能去黄疸利水消肿,关键易种植,不仅耐寒还耐旱,是世界级的牧草。只是气温过于严寒在幼苗期容易被冻死,可以通过给土地升温助其度过幼苗期即可。
  乌阿婆给她的医书里基本概括了所有中草药,她岂有不知道的?她还知道苜蓿嫩芽凉拌淋上花椒油鲜嫩爽滑,从前乌阿婆夏季就极爱吃她拌的苜蓿,再配上碗凉皮凉面,便能让她老人家吃得一脸满足。
  “再另起堆火把野兔烤熟了吃吧。”简宁话落,童八斤起身道,“我来生火,交由我来烤便是。”
  简宁想着他既是猎户自然知道如何烤,待他生好火搭好架子,简宁已把野兔抹好盐巴,又拿了孜然粉出来,告诉他快烤熟时洒上去。
  不多时,烤野兔的香味就把二妞三妞她们吸引过来,两个小家伙许是玩耍一阵饿了,嗅着香味嘻嘻哈哈追逐着跑了过来。
  元宝和进宝在家见惯了酿酒的几口火炉子,也都不畏火,果果更不消说了,只是有它这个霸王在两只小银狐不敢靠前,只敢流着口水紧跟着它们的小主人。
  白眉自打和果果和好后两只秀爪轻易不下地了,有事没事便昂着它的鸦头在果果背上踱来踱去,跟领导视察工作一般。
  童八斤几天下来便发觉,这几只灵宠都开了灵智,尤其果果和白眉智商远比两只小银狐高出几倍,因着简宁的家庭地位高出丁有田,果果遂也惯着白眉,但若哪日丁有田偶在简宁跟前气焰高涨一下,果果立马敢跟白眉龇牙,丝毫不带客气的。
  一个多月后简宁他们进入了雁州郡,因永平帝统一中原后下令各州郡车同轨、书同文、量同衡等,还在各州郡推广官话,且雁州郡给简宁的感觉还算繁华,丁有田也想了解一下雁州郡的官员作派,因此他们没入住驿站,而是住进了一家客栈。
  二妞三妞近一个多月来还极少在城里多停留过,听闻要在此多待上几日两人高兴坏了,看啥都新奇,刚住进客栈就吵着要去街上耍会。
  “走嘛,娘,我们去外面看看。”两个小家伙一人拽了简宁一只手,又高喊着丁有田和童八斤,“爹爹,童伯伯,快走呀!”
  一个多月下来童八斤和简宁一家也厮混熟了,二妞三妞又都挺喜欢他,他人也随和放开多了,他们一行人加上四只灵宠走在街上还是蛮吸睛的,街上不时有人朝他们行注目礼,但没逛多久简宁便察觉有道视线一直尾随着他们。 第530章 卖艺汉子   简宁第一时间叫住二妞三妞,随后上前一手牵了一个,装着带她俩看右边商铺摆在店门口的饰物,还故意不时点下下巴和丁有田说着话,好像对琳琅满目的饰物很感兴趣的样子。
  当她再次察觉到那道视线时她猛转过头,看到一角艳丽的衣袂飞快逝于对面街巷,要不是怕中了对方调虎离山之计她真想追过去。
  真是邪了门了,他们初到雁州郡人生地不熟的,能和谁结怨啊?怎么一来便被盯上了?且对方好像还是个女子。
  奇怪,会是谁呢?
  简宁稍一思索,想到被她抛尸深山密林的虾哥鱼妹,那俩货已死得透透的,也非混迹江湖的顶尖高手,自然不可能如风清子般炼有什么挪魂大法,而且也没躯体可供他们还魂。
  闵氏姐弟都还在大牢中,再过两月就要问斩,他们也没机会再兴风作浪,那么唯一剩下的可能性只有雍王了!
  只有雍王才有除他们之心!
  雁州郡的街头不似其他州郡青砖铺路,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土地面,只不过压得平平整整,随处可见深浅不一的车辙印,满大街又到处是耍把戏卖艺的,简宁暗加了小心,眼睛时刻盯着二妞三妞。
  白眉跟着她久了,她一细微的举措都能引起它注意,它一下自果果身上飞落她肩头。简宁神奇感应到它竖起耳朵四下警戒上了,她不由抬臂在它头上抚了抚,以资鼓励表扬。
  果果丝毫不逊色于白眉,它扭头看眼白眉,随即跑去简宁她们前面,雄纠纠的在前开着路,原本和丁有田落后半肩的童八斤也不动声色放慢脚步,落到他们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哇,娘,爹爹,看那里!”三妞被左前方一耍棍的黑脸汉子给吸引,二妞一看之下也跟着乐道:“呀,他没有头发,娘,那个伯伯是不是唐僧?”三妞跟着反驳,“不对,唐僧只会念紧箍咒不会耍棍子。”
  二妞不服,“娘只是没讲,他是孙悟空的师父,孙悟空都会耍棍,他一定也会,娘对不对?”二妞仰面看简宁,“娘是我们的师父,我们会的娘都会,娘会的我们还没学会,所以孙悟空就不会念紧箍咒,他师父还没教他,是不是,娘?”
  “也对也不对。”丁有田没等简宁开口先笑道:“不过我们二妞儿到底是三妹的姐姐,已经知道琢磨事儿了,不错,爹爹给予口头表扬一次。”
  他说着,揉揉二妞头上绑的小揪揪,顺势又牵起了她另一只手。
  二妞和白眉一样,爱翘尾巴,这下老得意了,晃着简宁和丁有田的手两只小脚丫踢得老高,三妞则边扯着简宁往黑脸汉子那摊前走去边问道:“娘,二姐说的对不对?”
  简宁一直注意着周围的人和动静,他们说的话她听到了却没过脑子里去,眼下敌在暗他们在明,她哪有心思考虑别的,因此含糊“嗯”了声。
  这下二妞更得意了,两只小脚丫都让她踢出花了,左拐一下右弯一下,别提多神气了,连带着她的进宝那狐狸身子都快扭成麻花了。
  三妞想挣脱简宁钻进人堆前去看那大汉耍棍,简宁拉了拉她,站定了,“就在这看,娘抱你看会。”简宁抱起三妞,丁有田也就跟着抱起了二妞,恰好那汉子一套棍法耍完收了势,持棍抱拳大声道:“多谢各位捧场,在下姓石,父母双亡,无有兄弟姐妹,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人叫我二愣子,并非还俗的和尚,不过是生了癞疾才落发,还望各位赏口吃食,见笑了!”
  二愣子说罢,放下棍子,自地上拿了个平底的小篾篮,在他弯腰拿起篾篮时围观之人呼啦一下全跑了,简宁他们面前一下没了人,他手中篾篮就伸了过来,三妞这才看到他头上遍布的硬痂,有些还是血痂。
  “娘,这个伯伯好可怜,你给他治治好不好?”三妞搂着简宁脖子晃了晃,简宁一直留神注意着二愣子,边提防着他边道:“你头上这个我能治,若你明儿这个时辰还在这我便把药给你送过来。”
  二愣子初时听了三妞的话已然一怔,这会听简宁又这般说后,迅速朝她和边上抱着二妞的丁有田打量了一眼,简宁和丁有田为不引人注目一家子皆穿着寻常面料的衣裳,饶是这样他们一家的颜值气质一眼看去也非寻常之人。
  那二愣子当即放下篾篮抱拳道:“若娘子能治在下的癞疾赏在下口饱饭吃,我二愣子情愿任娘子和相公驱使,誓死追随二位,永不反悔!”
  说罢,他欲单膝下跪,简宁忙喝住他,退后一步道:“不必!我本是一名女医,治病乃我本份,你挣钱不易,也不需你花费银钱,明儿这个时辰我来此寻你赠药。”
  简宁说着给丁有田丢了个眼色,示意走人,他俩抬脚走了,童八斤自怀里摸出一把铜钱塞到二愣子手里,尔后抬臂在他肩上拍了拍,“我家大人和夫人赏你的。”
  童八斤此举不为别的,只为他自个也曾因患病忍痛卖了他心爱的疾风,深知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境遇。这二愣子头上患有癞疾,看热闹的怕过上病气跑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施舍几个铜板,腹中饥饿的日子可不好受。
  大人?二愣子攥紧手中铜钱,抬目去看丁有田和简宁,目中神色意味不明,若有所思会,他拿上铁棍远远跟了上去。
  “夫人。”丁有田知道以简宁的性格不会连几文钱都不舍得给,不给定是另有原因,“可是看出了哪里不对么?”
  “一会回去再说。”
  回到客栈,简宁叮嘱二妞三妞不可离开房间,更不得离开她的视线,随后她把有人盯梢一事告知丁有田。
  和简宁想的一样,丁有田也一下想到雍王头上,在他外放丹阳县的任命下来后,太子已让霍锦成知会他,雁州郡的瑞王和赵王一样都是雍王一党的人,不同的是瑞王的母妃比赵王的母妃受宠,家族也颇有些势力。
  瑞王表面上依附于雍王,实则也暗藏夺嫡之心,丁有田没将这些事告诉简宁,为的是不让她担这份心,不想他们一入北地就被盯上了。 第531章 投鼠忌器   丁有田摸摸鼻子,大宴朝的律法在这几个皇子眼里跟摆设一般,他一个新科状元又还是平南王的女婿,他们都敢盯他梢妄图加害于他,这要是普通百姓他们岂非更不放在眼里?碾死百姓只怕跟碾死蚂蚁一样易得。
  真是胆大妄为,只不知州府官员有多少人与瑞王雍王有勾扯?
  他心里正琢磨着这事,二妞扯了扯他衣袖,“爹爹,我们是被坏人盯上了吗?没关系的,坏人来了,爹爹跟我和二妹我们一起躲起来,我们不给娘添麻烦,娘那么厉害娘能打过坏人的。要是我们被坏人抓住,娘就会,就会......”
  二妞拿眼去看简宁。
  “娘就会投鼠忌器,意思就是说呢......”白眉此时恰好飞到丁有田的发髻上,简宁笑道,“娘拿根大棍子想打死老鼠,可老鼠跳到你们爹爹头上,娘一棍子下去老鼠打死了,你们爹爹可能也没有了,那娘这一棍子到底要不要打下去呢?”
  “不要!”三妞摇头。
  “我知道了,娘不能打,打死老鼠爹爹也会一并被打死,这就是娘说的投鼠忌器。”二妞偏头扒拉一下自个额前头发,微偏着头道:“我们被坏人抓住了,娘就不能打死坏人了,所以我们不能被坏人抓住,让娘分心对不对?”
  “对,我们佳佳越来越像你爹爹了,也和你爹爹一样是个保命派。”简宁笑着抱起她,捏捏她小鼻子,又一手抱起三妞,“我们瑶瑶越来越像娘,跟娘一样沉着冷静,又美又飒。”她说着用脸在三妞面上贴了贴,逗得三妞搂着她脖子“咯咯”笑不停。
  “娘,我也要娘贴贴,我不要像爹爹,我要像娘一样美美的!”二妞差点又要伸手去推三妞,好在手伸一半想起不能打架又缩了回来,也搂着简宁脖子“咯咯”笑起来。
  丁有田望着她们娘三个,习惯性地摸摸鼻子,撩起眼皮看向简宁道:“夫人可是将为夫当成你曾说过的反面教材了?当着娃儿们的面这样贬损为夫是否太不厚道了?”
  简宁笑嘻嘻地问二妞三妞,“娘方才可有说过你们爹爹坏话?”
  “嗯~没有。”俩娃齐摇头。
  简宁照她们面上一人亲了一口,“乖女,记住,有坏人来了,带着你们爹爹赶紧找地方藏起来,别让爹爹拖娘后腿知道吗?”
  “不知夫人哪条是前腿哪条是后腿?”丁有田眸中笑意深沉,“夫人两条腿一样的怎好区分前后?”
  简宁没好气,“难道你两只蹄子有前后之分?”
  丁有田咧了嘴,“为夫可不止两条腿,自是有前后之分,夫人为必不知道?”
  简宁眯了眼,“相公!当着娃儿们的面你是脸都不要了是吧?”
  二妞三妞一脸懵,不明白爹娘说的啥,但娘看上去好像不高兴了,定是爹爹说错话惹恼了娘,俩娃神同步,手朝丁有田一甩,“爹爹,不许欺负娘!”
  丁有田呵呵一笑,“你们娘老虎都打得死,确定爹爹能欺负她?“是了,丁有田想着他夫人这般厉害,不仅有十八般武艺还拥有她那个时空的高科技武器,他还有啥好担心的?
  “夫人如此彪悍,为夫无忧矣,先歇会,吃饭叫我。”他说罢,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白眉展翅飞去果果身上,学着他的架式四仰八叉翻着肚皮往果果背上一躺,正想美美躺个尸,只听“啪叽”一下,被果果抖落在地。
  丁有田都跟大爷一样躺下了,果果岂还会惯着白眉?
  它俩很快干起架来,每当这时元宝和进宝就特别兴奋,跟着满屋乱蹿,也不知谁是谁的啦啦队。在有限的空间里白眉丝毫不占据空中优势,简宁又不让出去,白眉是个俊杰,没几下就乖乖飞去简宁肩膀上。
  通常它和果果干架,只要它往简宁肩上落去,代表挂了免战牌。
  果果纵身一跃上了床,也趴去丁有田脚边闭目养起神。
  到了夜间,一家人用过饭洗漱上了床,简宁待他们都入睡后,想想还是不放心,干脆将他们父女三人连同两只小银狐都弄去了百草间,只留下果果和白眉。
  简宁估计他们一家只怕打进入雁州郡就被盯上了,看来雍王已是恨她入骨,要不是她依照古方平了痘疫,只怕雍王是真有可能问鼎九五宝座。就凭雍王纵容风清子这样的败类用孩童炼制天龙再生丹,这样的人要做了君王必然昏淫无道,将来不知有多少老百姓会遭殃。
  这些百姓里包括她自己一家,梅娘一家,马福全一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她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夜渐渐深了,简宁忽又翻身坐起,她一动,静卧在床下的果果和在屋梁上警戒的白眉跟着立了起来,简宁拿出避毒药丸自己吃了一粒,又给它们各喂了一粒,这才复又躺下。
  雍王既起了心要他们的命,不得不防着,鸡鸣狗盗之徒总爱用迷香吹入窗子,简宁怕自己睡着中了软骨散啥的,那就糟糕了,到时空有武器库双足酸软也无能为力。
  她本还想着去隔壁给童八斤也服一粒,转念想着他不过是他们的雇工,不会有人加害于他,至于远在京城的大宝大妞和巧凤,有马福全和平南王在,还有霍锦成也在,她自是不必担心的。
  想到大宝他们,简宁想着还是要提醒马福全一下,她给马福全发去信息,说了这里的情况,提醒他在京城也提防着一点雍王。
  两人聊了会,互道晚安后,简宁眼皮渐重,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她于睡梦中听到一点轻响,屋檐上似响起动静,房中角落里有一盏小夜灯,简宁睁眼对上白眉视线,冲它做了噤声的手势。
  白眉看眼支愣起耳朵的果果,悄无声息往房梁一侧慢慢挪去,直到把自己完全挪进阴影里,才一动不动抬目冰冷地注视着上方。
  随着细微的轻响,客栈屋顶上方一片瓦被揭开一角,随即一只细竹筒伸了进来,丝丝缕缕紫红色的烟雾袅袅弥漫开来...... 第532章 客栈制敌   简宁的避毒丹是刘瞎子所制,专解各种迷香迷药,原是刘瞎子在梅香欲给丁有田下药后特为丁有田所炼制,丁有田转手给了简宁。
  她一直收在医药库里,没想到今晚派上了大用场。
  静夜里,简宁看着弥漫的烟雾,微眯了眼。
  通常她眼一眯,表示她现在很不爽。她不爽,白眉瞧见了,冰冷的眼神添了一丝凶残。
  瓦片被拿开,一只眼睛贴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白眉出击了,一声惨嚎响起,白眉落在房梁上,喉头动了动,带血的眼珠子被它给生吞了。
  与此同时,客栈外响起打斗声,童八斤的声音也随即在屋外响起,“大人!夫人!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别进我这屋,有迷香。”简宁话落,耳中听得童八斤一声怒吼,客栈里似闯进好些人,“嗖嗖嗖”利箭声不断,“待在屋里不许动!”简宁冲蠢蠢欲动的果果喝罢,又警示一眼白眉,这才一脚踹开房门。
  门一开,几支利箭带着破空声袭来,被守在屋外的童八斤手持马鞭悉数打落,纷纷掉落在地。简宁也在电光石火的空隙冲了出去,她抛了粒药丸给童八斤,“吃了!”
  躲过射来的利箭,简宁反手几梭子射出,趁此空档她往下扫眼,好家伙,二十多个蒙面汉个个带有弓箭,其中有五六个正和一手持铁棍的汉子缠斗在一块。
  “当心!”童八斤话落,简宁身子往后一仰,人已贴着地板滑至楼梯口,几支利箭被童八斤手中马鞭扫落,他视线一扬,看见简宁背贴在楼梯上向下滑去,两手不知使的啥暗器,红光所到之处哀嚎声一片。
  不愧是平南王之女啊,他精神为之一振,探头往房内扫眼,不见丁有田和两个娃,他也顾不上多想,提着马鞭朝楼下冲了去。
  果果按捺不住跟了出去,它一动白眉也跟着动了。
  客栈里乱作一团,间间客房里都传出哭爹喊娘声,因有现代高科技的加持,简宁这边又有童八斤和二愣子相助,还有果果和白眉这两个好斗凶残的家伙,见势不妙,领头的蒙面人喊声撤,丢下几具死尸夺门而逃了。
  八斤和二愣子迅速在几具死尸身上搜了搜,自他们身上搜出瑞王府的令牌,简宁拿了一块,下巴朝二愣子一点,对童八斤道:“带他去你房里,一会官府来了只说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三人上楼,迅速清理了过道上的箭,简宁回屋放出丁有田父女,又叫醒丁有田,把事情跟他简单扼要说了下,“这块令牌上有个‘瑞’字,可知道是谁?”
  丁有田接过看了眼,“瑞王。”
  “和雍王一头的?”
  “暂且不管他,那二愣子怎么回事?”
  “不知道,只知道他和童大哥都是高手,但他来路不明,恐是他们派来的卧底也不好说,提防着点,要不等天明我给了他药打发他走。”
  丁有田点头,他摩挲着那块令牌正自出神,其他房间的客人听着外面似没了动静,陆续有人开门出来,店家及伙计也都先后出来嚷嚷上了。
  “我出去瞧瞧。”丁有田刚出屋,州郡府衙里的人也到了。
  带队前来的是通判江小鹤,此时楼下大堂内聚集了众多客官,他视线却越过众人看向了楼上的丁有田,简宁和童八斤及二愣子此时也都从房里走了出来,简宁见他视线朝丁有田和自己扫来,心下一凛。
  这人目光不善啊!
  简宁头一偏,在丁有田耳边低声道:“这家伙看着白白净净却一脸阴狠之相,方才那一眼我有个直觉,他知道咱俩身份,没准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当心点。”
  丁有田斜目看简宁,微勾了下唇,“我知道,别理会他,且看他要如何找上我们。”
  简宁点头,“回屋。”
  适才打斗时店家和其他房客都没出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从门缝里偷窥,又或者有他们的人扮做房客住进来暗中监视他们,“要是一会有人跳出来指认那些人是我杀的,他若带人上来要连同你一块带走的话,指定他就是雍王瑞王一伙的,本就为着取你我性命而来,要是那样你打算如何应对?”
  简宁问丁有田,人是她杀的,要去只能她跟他们去,丁有田这身子骨,一旦被他们弄进去几下就能置他于死地,事后只消说不知他的身份就能推得一干二净。
  “我可不会坐视他们把你一并带去,要去只能我跟他们去,到时你别拦着,童大哥武功不错,他能护住你和佳佳瑶瑶,你在外还能想法子把我弄出去,我在里面他们也奈何我不得。”简宁说着把丁有田的官服官印都拿了出来。
  丁有田沉吟会,问简宁,“你确定你要跟着他们去?”
  “去便去,我不承认人是我杀的,他们能把我怎样?我一妇人能杀得几个大汉?用何凶器所杀?什么证据都没有,仅凭人证我还不信他们敢定我罪,能把我头给砍了。”
  丁有田笑,“夫人的这颗头生得还怪好看,为夫可不舍得让人给砍了。”
  “你既打算要私服了解当地官员,只有深入民间才能听到真话,他们总不能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你,再一个我进去了也能在里面帮你探听一二,一会你只别闹就是。”
  楼梯上传来很重的脚步声,丁有田担心童八斤唤自己大人,忙走去开了门,简宁也同着他一块走了出来。
  一捕头带着几个衙役朝他们走来,丁有田扫眼童八斤,“别乱说话。”
  只消这一句,童八斤便知不能称之他为大人,点头应道:“省得。”
  走在头前的捕头对着简宁和丁有田做了个请的手势,“通判大人有请二位,请吧。”
  “干啥?”二愣子站了出来,朝楼下点了下头,“那几人是我打杀的,要抓抓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累他人。”
  “兄弟,你一人杀得了他们吗?”童八斤上前一步,“还有我,人是我二人杀的,我二人跟你们走,不干这位公子和娘子的事。”
  那捕头冷冷一笑,“有人亲眼目睹是他二人杀的,你二人跳出来捣何乱?闪开!”他伸手就欲去推童八斤,二愣子一拳朝他面上挥去,嘴里嚷嚷着,“揍你娘的!爷爷打了你,连同爷爷一并抓去吧!”
  他出手快如闪电,一拳击在那捕头额头上,打得他头往后一仰,他一声怒吼,同着几个衙役如狼似虎般朝二愣子扑了过来。 第533章 带去衙门   简宁看童八斤准备出手于是抢先动了,原本她没想过要出手的,她既不打算承认楼下那几人是她所杀,自然就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哪怕楼下穿通判服的人摆明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会武功她都不能当众暴露这个事实。
  暴露了还如何抵赖?
  可是,她得留下童八斤在外保护丁有田,所以顾不得多想她直接抓住那捕头挥过来的手臂,跟着一个过肩摔将他重重撂倒在地,转身又是一记旋风腿扫倒那几个衙役。
  她一动上手,丁有田便知她是为阻止童八斤,遂扯了他一下,“你得和我留在外面,不能陷进去。”
  童八斤立即醒悟,护着他退后几步,站在一旁观看。
  简宁和二愣子同那捕头和几名衙役打到了楼梯那头,她有意把人往这边引,担心动静太大吵醒二妞三妞。又刻意藏了拙,显出体力不支的样子,大多时候只在防守,反正有二愣子冲锋陷阵在前,她也好顺便观察下这二愣子到底几个意思。
  是敌是友尚且不好下结论
  童八斤见简宁动作慢下来先还替她捏了把汗,后见丁有田一副气定神闲的架式才似有所悟,他扫眼楼下面色阴沉如水的江小鹤,低声告诉丁有田道:“那通判叫江小鹤,人称云中鹤,轻功深不可测,下手也极为毒辣,是个狠角色。”
  丁有田朝楼下看去,见他冲另几个衙役打了个手势,那些人刷一下抽出佩刀朝着楼梯上冲来,丁有田急切下喊了声:“夫人当心!”
  简宁闻言,踢翻一衙役,立于楼梯上高喝一声:“住手!”
  客栈各屋此时都点着烛火,大堂里四下也亮着灯笼,她立在那,虽着一身普通服饰,头上也仅簪着一枚普通珠花,可却自有一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夺人心魄的逼人气势,一众衙役还真被她给镇住,没再动弹。
  简宁下巴微昂,坦然自若地下楼走去大堂,她视线扫过聚集在大堂的众人,再又由几具死尸看向江小鹤,不紧不慢地道:“据说有人亲眼目睹这几人是我夫妇二人所杀,方才大伙也都看到了,我呢,确实会点花拳绣腿,可我相公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弟秀才。”
  她侧身朝站在楼上的丁有田看眼,又道:“他但凡会点功夫也断没有冷眼瞧着自家娘子被几个大男人欺负,却站立不动袖手旁观的道理,你们说是也不是?”
  简宁眼睛看向店家及其他房客。
  投宿的大多是南来北往的客商,出门做生意谁愿招惹麻烦啊,尤其还是惊动了官府的命案事件,她话落后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吭一声。
  “没人出声便是大伙都认同我适才所言,那么我想请问这位大人,是何人亲眼所见这几人是我夫妇二人杀的?我夫妇二人又是使的何兵器?总不能凭着小妇人一双肉掌便把他们几人都劈死了吧?又或者,大人有通天眼,未亲临现场便已看到人是我夫妇二人杀的?”
  江小鹤冷哼两声,目光如利刃般盯着简宁来回走了几步,方站定道:“休逞口舌之利,本官只是命他们传你二人下来问话,至于人是否系你二人所杀公堂之上自有定论。”
  “那就是说大人认定是我夫妇二人所杀了?请问人证何在?”她倒要看下究竟有无人指证他们。
  “出了命案,凡投宿之人皆有嫌疑,别人皆问得独你夫妇二人问不得不成?”
  “屁话!”二愣子指着先前那捕头大声道:“或是人人都有嫌疑,他适才为何不见叫我等下来?偏叫这位娘子和她相公,是何道理?”
  “你当吃酒呢还争个先后?问过他们夫妇自然轮到你等,你慌啥?”被打的那捕头揉着胳膊怒视他道。
  江小鹤抬目朝楼上看去,丁有田双手负于身后迎着他视线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他一脸淡定,唇角似还噙有一抹笑意。
  对视片刻,江小鹤转回视线,对着简宁道:“本官职责所在,原只唤你二人下来问话,今你出手打了官差,该当何罪总不用本官告诉你吧?”
  “那你要这么说我可以同你们走一遭,打人的是我,与我相公无关,天底下的事都逃不过一个理字,任谁想诬陷我相公杀了人都得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拼了我这条命你们也休想动我相公一分一毫。”
  江小鹤阴冷地扫她眼,手指过她和二愣子,下令道:“带走!”
  衙役们抬了地上死尸,押了简宁和二愣子往客栈外走去,简宁回望了丁有田一眼,按理说客栈出了人命案在查清之前理应封了客栈才是,但通判并没下令查封,她心里更有数了,不查封是因为这通判根本就是心知肚明,知晓这几人的来历,压根也不会管他们的死活。
  她想到的丁有田自然也想到了,他从她眼神里看出她意在提醒他务必当心,这人不查封客栈为的就是让他外出,他若外出保不齐会当街遭到黑手。
  看来简宁会武功一事雍王已传达下来,只是他有的是保命的手段雍王却不知,待人都走后,他摆头示意童八斤跟他进屋。
  二妞三妞小孩子睡得深沉,他领着童八斤进屋俩娃还呼呼睡得正香,童八斤心里暗奇怪,先前他往屋里扫过一眼,分明没瞧见丁有田和这两娃,他实在想不明白就这么大间屋子,他们父女三人先前究竟藏在了何处。
  他进屋后下意识往床底下扫了眼,床下连着烧地龙的土墙,根本藏不了人。
  “一会烦请你跑一趟,拿上这个去趟‘鼎’字号,就说霍公子让你来的,让主事的来客栈一趟。”丁有田摸出块令牌交到童八斤手上。
  “是,在下定不辱使命!” 第534章 八斤认主   丁有田没见识过童八斤的武功,但简宁既然留下他护他父女三人周全,想必他定有此能耐。而他当初之所以在一众赶车的马夫里挑中他,倒不全为着他要价比别人少,原是看他衣着寒酸又似面带一丝病容还坚持赶车,不过为着帮衬他一把。
  不想如今倒反累他来护自己和两娃周全,敢情他与人为善最后得利的反倒是他自个,他看看时辰,尚还早,遂抱拳拱拱手道:“你且再去睡上个把时辰,天明后再去,有劳了。”
  “大人说哪里话,实不相瞒,在下孤身一人,如若大人不嫌弃在下粗鄙,在下愿追随大人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他说着单膝下跪,亦抱拳道。
  “哦,你是一直未曾娶妻还是......”丁有田看他和马福全差不多一边大,虽看着有些病容可相貌不差,又不缺胳膊少腿的,总不至于没婚配过吧?
  童八斤因不堪后母虐待,不到九岁便离家外出自谋生路,有回在山里觅食险些葬身虎口,幸得一老樵夫所救。那樵夫原是燕国的一位大将军,使得一手好斧头,燕国被刘瞎子和花信子里应外合大败风清子拿下后,刘瞎子因喜他勇猛原要留下他继续为将。
  樵夫不愿,道是一将不保二主,宁远走他乡归隐山林。他把自个一身本事都悉数传与了童八斤,在他病逝后,童八斤回到家乡,才知他爹爹和后母及几个弟妹皆死于饥荒。
  再后来童八斤娶妻生子为了一家人的活计,做起贩马生意,因他长年在外奔波,他娘子不耐寂寞在家偷起汉子。在娃两岁多那年她趁娃儿睡了与野汉子躲去野地里苟合,娃儿醒后口渴跑去水缸里舀水喝,跌进水缸淹死了。
  娃儿死了,他娘子自知他回来饶不了自己,竟卷了家当与那野汉子私奔了。
  童八斤既决定追随丁有田,也就不瞒他,一五一十讲述了自己的过往经历,听得丁有田暗自替他唏嘘不已。
  “快快起来罢,既如此,往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就是。”丁有田双手搀起了他,“快些回屋去睡上一会,天明了再去办事不迟。”
  他哪里肯,抬眼看下被揭掉一片瓦的屋顶道:“既做了大人的长随,属下自当护大人周全,万一那帮歹人去而复返怎生是好?”
  丁有田笑着用下巴朝果果和白眉点一下,“放心,有这两只在,无人伤得我。”
  果果和白眉在简宁跟捕头衙役动手时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来着,被丁有田制止了。及至简宁被带走,它俩都有些郁闷,这会冷不丁被丁有田架得这么高,俩货不约而同精神一振,齐齐昂头看向了丁有田。
  它俩的凶残童八斤先前曾亲眼目睹,尤其果果似还会点拳脚招式,他这才放下心来,“属下告退。”
  他揣着丁有田给他的令牌回了隔壁房间。
  这块令牌一面刻着“鼎”字,一面刻着“霍”字,是丁有田外放到丹阳的任命下来后霍锦成给他的,一则可以拿来号令鼎字号的人,二则可以凭此令牌支取银两急用。
  丁有田早已料到,在杨瑾瑜打着他和简宁的旗号研制出救疫丹后,他和简宁就被雍王打上了太子一党的标签,雍王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和简宁,故而早早和霍锦成商定了来北地后的一系列计划。
  头一桩便是暗地里查清雁州郡有哪些官员与瑞王有勾扯,客栈才出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通判便带着人赶了来,显而易见他不是雍王就是瑞王那头的人。
  丁有田既是太子一党,自然也就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再加上丁有田和简宁有平南王这么一个坚实的后盾,他们自是愈发想将他俩除之而后快了。
  他拴好房门,解开了简宁拿出来的包袱,摸了摸,找出了简宁留给他的xl迷你激光狙,贴身藏于怀里,他又拿出简宁先前收起来的小夜灯放在桌上才吹熄了烛火,和衣躺在二妞三妞边上。
  不知夫人眼下是怎生个情形?他心里挂念着简宁,担心倒是不担心,简宁一身的好本事,又有个可以随时隐身的百草间,他只担心她没歇好觉在大牢里睡不安稳。
  他这里挂念着简宁,那头简宁也在懊恼没把xl交到他手上,万一他没解开包袱没及时发现,瑞王府的人要是穷凶极恶又杀个回马枪怎么办?童八斤武艺虽高强,可好汉难敌众拳,果果和白眉再机灵到底非人类,她还是有些儿放心不下。
  简宁抱膝坐在一堆稻草上了无睡意,前世为执行任务她也是混进过监狱的,可古代的大牢和现代的监狱完全没可比性的。现代监狱有些地方虽是大通铺但却干干净净,清一色都是军绿色的被子,以至很多犯人出去后不说自己蹲了几年大狱,反戏之为当了几年兵。
  古代的牢房也不是间间都有床,她和二愣子被扔进来时看见好些都是没床的,因女犯人相对较少,她被扔进一间单独的牢笼,和她在电视里看过的一样,古代的牢笼极其简陋,除了背面是土墙,其余三面都是用木头桩子隔着的。
  “简娘子!”
  她忽听到二愣子在叫她,听声音离得不远,她应了声,“何事?”
  “你放宽心,无人看见我们杀了人,打官差不是什么大罪,了不起关上十来天,没事的,啊?”
  简宁有些无语,嚷嚷得这么大声,还无人看见他们杀了人,这岂不是在告诉别人他们杀了人吗?当牢房里没牢头衙役是咋的?
  这家伙武功不在童八斤之下,又有身蛮力,脑子看上去像是不大灵光,给她感觉和雄二差不多,可谁知他是不是故意装宝呢?就冲他喊这几嗓子就有故意告诉别人,人是他们杀的嫌疑。
  “嚷个啥?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有衙役高声喝斥了两句,大牢里复又安静下来。
  天光微明后,童八斤爬了起来,他准备先去给丁有田和二妞三妞打桶热水上来,从房里出来听见一个声音在问,“爹爹,娘去哪了?是去上茅房了吗?” 第535章 小妾丁珠   说话的是三妞,她揉揉眼,打着哈欠往丁有田身上倒去。
  “爹爹~”二妞也醒了,同样打着哈欠四下看看,问声:“娘去哪了?”问完也一头倒在丁有田怀里。
  低眉看着一双娃趴在自个身上,丁有田心里软软一动,想着若非简宁穿越过来今时今日他们一家还不知此刻啥情形,心里越发有些挂念起简宁的安危。
  不行,他得放出风去,简宁平了京城痘疫,又是平南王流落在民间的嫡女,他们一路而来已知简宁如今在百姓中声望很高,还有百姓将她称之为平民郡主。
  若是百姓都听闻安宁郡主夫妇来了雁州郡,届时他们再想下黑手将他们夫妇分而除之,事后以不知晓为由推脱罪名怕是也不好自圆其说。
  对,就这么干!
  一会让鼎字号的人传扬出去。
  打定主意,在三妞再次问起简宁时丁有田也不瞒她们两个,“娘昨儿夜里被坏人抓走了,不过你们娘不会有事的,因为爹爹不会让她有事。”
  二妞一听,哇的一声哭了,她推着丁有田,“爹爹,快去救娘,快去救娘啊!”
  “别哭,爹爹说了不会让你们娘有事的,都不许哭,把眼泪擦了。”
  “爹爹,我不哭,我听爹爹的,爹爹快去救娘!”三妞嘴里说着不哭,大颗大颗的眼泪却吧哒吧哒往下滚落。
  她反手在脸上抹把,“爹爹,我听爹爹的,我不哭,眼泪它自己往下掉......”
  丁有田搂住她俩,“相信爹爹,娘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啊?”
  童八斤在外暗叹一声,快步去了楼下打热水,待丁有田他们洗漱过后,他要走,丁有田叫住他,耳提面命一番后,嘱他吃了早食再去。他等不及,卷张饼拿上匆匆去了。
  鼎字号遍布大宴朝各个郡县,可以说凡有井水的地方就有鼎字号的大纛旗,京城那边早一层层传下话到雁州郡各个鼎字号的分号里,童八斤去后亮出令牌,伙计立即请出大当家郭牧戎。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市井各巷纷纷骚动起来,没一会儿街市上随处可见交头接耳的百姓们,大家都在传安宁郡主夫妇到了雁州郡,郡主的相公还是新科状元,老百姓还不知道新科状元被任命为北地丹阳县的县令这事。
  一介县令这样的消息原微不足道,可丹阳县属边城,鲜少有新科状元被任命到边远县城为县令的,何况新科状元的娘子还是安宁郡主,背后有着深受北地民众爱戴的平南王这尊大佛。
  百姓们都纳闷,这样劲爆的消息不该事先没半点动静啊?
  没动静只一种可能,消息被有心人刻意封锁,丁有田昨儿在街上逛了一圈,有意无意打听过都没听到有关自个和简宁的一星半点消息,心中已然有数。
  这会,他在客栈听着楼下大堂里的议论声时,瑞王带人擂响了州府衙门的大鼓,府台杨敏之听到信时他新纳不久的小妾正在服侍他更衣。
  “你方才报擂鼓的是瑞王府的人,瑞王也来了,本官没听错吧?”他漫不经心瞟向前来禀报的家仆。
  “回老爷的话,正是。瑞王爷也来了,说是府上几个府兵失踪了,嚷嚷着要老爷为他做主,严惩凶手。”
  杨敏之眉一挑,“凶手?怎么个情形,你细细说来。”
  他尚不知道昨夜里发生何事。
  家仆唤进前来禀报的衙役,那衙役立在门厅口,把昨儿半夜客栈里的事说了遍,最后道:“现两名人犯已羁押在大牢里。”
  “你方才说是一男一女?”小妾插过话道,“多大岁数那一男一女,生得什么模样?”小妾说话声音略有些儿嘶哑。
  衙役愣了下,见府台大人没吱声,遂描述了下简宁的样貌,这衙役昨儿也跟着通判去了客栈,他刚描述几句那小妾扑嗵跪下了,泫然欲泣地唤了声,“老爷!”
  杨大人见状,拂了下袖子,家仆忙摆摆手,示意衙役退下,并掩上了房门。
  “起来说话,怎么回事,莫非你识得人犯?”
  “妾身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天可怜见,他们也有今日,还望老爷为妾身做主哇!”小妾柳眉倒竖,咬着牙道。
  这小妾不是别人,正是老大丁有旺的女儿丁珠。
  丁珠被吴丰阜发卖后,转了几道手,后入了烟花柳巷,因她容貌出众很快在烟花之地崭露头角。开始丁珠挺开心的,生活为她推开了一扇新奇的窗子,让她感受到了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每天不用干活,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好,只是她出身农家,除了容貌别的才艺全无,眼看几天新鲜劲儿过去自己渐无人问津她急了。好在她有把好嗓子,加上年轻悟性尚可,她自己又肯在这上头用心,倒让她学会几首淫.词艳曲儿,一时声名鹊起。
  名气大后丁珠渐有些儿飘了,她不知道行有行规,一点不低调不说,还把孟氏那套做派摆了出来,不单明着抢别的姑娘的客人,还在客人面前搬弄别的姑娘坏话。这下犯了众怒,被几个红牌姑娘联手给坑了,坏了嗓子。
  坏了嗓子别的姑娘都容不下她,联手抵制她,老鸨自不会为了一朵花放弃一片花园,何况还是朵残花。她又被辗转卖了几道,最后卖到了花船上,每日接待的都是些船夫走卒等贱民。
  脏兮兮的不说,因廉价客人多,每日接不完的活,生生把她折磨得半死。
  一月前,她因得罪客人,遭龟公毒打后一时悲愤跳了河。
  丁珠也是会水的,她在水里憋了气,或许因她渐不得客人喜爱,买她的银子老鸨也早赚回本,胡乱打捞一阵不见人影便不去理会她。
  许是丁珠命大,原本她自个都不想活了,偏偏没能淹死,反被河水冲到了岸上,恰被巡视河道的府台大人给救了。
  丁珠还是学了点媚术在身上的,知道遇上官老爷遂使出浑身解数,成功媚惑住杨大人被他收为小妾,还替她请郎中治好了嗓子。她也没想着要寻回家去,也不敢回,怕吴丰阜听到信再给她抓去发卖了,便胡乱编了个身世,安心安意做起官老爷的小妾。 第536章 耿将军到   昨儿丁珠一时心血来潮,央了杨大人后乘轿出府去街上想扯布做件夏衫,到了街上她忽听到脆生生的乡音,似还有点儿耳熟,激动得她赶紧掀起一角轿帘,这一看之下,一眼看到二妞三妞。
  丁珠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北地看到二妞三妞,因当时她只看到领着二妞三妞的童八斤,没瞧见走在前头的简宁和丁有田,误以为二妞三妞被人拐子拐到了此地。
  真是该啊!
  丁珠被卖到花船上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她思前想后,没恨上吴丰阜反把简宁和丁有田给恨之入骨了。原因很简单,要不是丁有田纵容灵畜伤了屠一刀被告到镇衙,爷奶听了怎会那般解气?他们全家又怎会跑去镇衙看热闹呢?
  全家人不去她也不会去,她不去就不会被吴丰阜给盯上,这些都是吴丰阜后来告诉她的。她好好儿一个农家女,原本可以一世清清白白做人,全让简宁和丁有田给毁了!
  丁珠直到此时尚不知晓简宁是安宁郡主,丁有田是新科状元,昨儿她谎称内急喝停轿子,让跟着她的丫鬟和府上抬轿的家丁在街角候着她,随后悄悄去寻二妞三妞。
  她原打算从童八斤手里买下二妞三妞,把她俩扔去烟花巷以此来报复简宁和丁有田,没想到她跟上来才发现果果白眉和两只小银狐,发现那几只灵宠她才又看到简宁和丁有田。
  丁珠没去想他们怎会到了北地,只想着如今自个傍上了官老爷,还是北地最大的官。虽说她只是一个小妾吧,可老爷如今正宠着她,她寻思着先跟去看看他们在何处落脚,再想个法子让杨大人抓了他们。
  最好先打他们一百大板,打得皮开肉绽再砍了他们的头,方解她心头之恨!
  可丁珠没想到简宁会发觉她在盯他们的梢,昨儿简宁猛一回头,吓得她魂飞天外,更没想到因为她简宁有了防备,无形中反倒帮了简宁。
  昨儿丁珠回去后苦思老半天,也没想出法子来害简宁他们,只因她对杨大人谎报了身世,说是自个新寡后回到娘家哥嫂不容,还说哥嫂黑了良心要把她卖去烟花巷,换取银钱以平兄长欠下的高额赌债,她不得已才跳河自尽。
  生生把自个吹成了宁死也不入烟花巷的贞洁小妇人,她昨儿几次想让杨大人派人去城中搜寻简宁他们,可又担心自己说的谎言被简宁戳穿,是以一直举棋不定拖到这会。
  现在好了,他们竟杀了人,她还当二愣子是丁有田呢,既然他们杀了人那她再踩他们一脚好了,她悲悲切切哭诉道:“老爷,求老爷为妾身做主啊!昨儿妾身在街上撞见了哥嫂,想来他们定是出门躲赌债才逃到这的,适才官差描述的极像妾身的嫂嫂,那毒妇向来心狠,妾身的爹娘都是被她活活虐待死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看着自个新纳的小美人哭成这样,府台大人心疼坏了,“快快起来说话,待查实果是你兄嫂,他们又犯下命案,本府定轻饶不了他们!”
  要说这府台杨大人倒算不上是个昏官,也非贪财之人,他只一个嗜好,好养小妾。养个小妾花费不了多少银钱,养上一段时间腻了也就放出府去了,至于放出去是死是活他可管不了那许多。
  杨大人到雁州郡上任还不足半年,他是真心想干出番政绩的,否则也不会在夏季防汛期去巡视河道,以便提前部署安排防汛事宜。
  他到任以来,瑞王已几次递来橄榄枝均被他无视,否则这会明知瑞王带人在外击鼓候着他,却迟迟不出去。
  杨敏之也是读书人出身,他只效忠朝廷,不屑于拉拢王公贵族或被拉拢。此刻,他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心中暗思,依丁珠所言,她兄嫂非雁城人,怎的一来就犯下命案惹上了瑞王府的人?
  “下在大牢里的人你并未亲眼见过,适才皂吏也只说了大致年龄面相,并无其他特殊标记,你何以认定是你嫂嫂?仅凭你昨儿在街上见过他们一面,不足以断定。”
  “不是的,老爷。”丁珠摆摆手,“妾身的嫂嫂会点拳脚,她自个说是幼时曾得高人指点过,普天之下有几个年轻妇人会拳脚功夫又生得貌美的?其实,她也不怎么美,只是头脸比一般妇人生得略周正些儿罢了。”
  后面几句她越说越轻,自个都觉心里发虚。待察觉自个心虚,是因为她也觉着简氏确实生得好看后,她又生起自己气来。
  牙一咬,她抬眸看向杨大人道:“那毒妇连公婆都敢打,我爹娘在世时她全然不将我爹娘放在眼里。也是我兄长无用,明明生得一般,却偏生被他瞧在眼里瞧出几分好颜色来,成天只会纵着她胡来,不然我爹娘也不会去得那般早,可怜我爹娘都是活活被他们给气死的!”
  说罢,她还跺下脚,掩面哭泣起来。
  “罢了!既如此,本府也懒得提审他二人。”杨大人想着自个还是回避下的好,怎么说也是他小妾的兄嫂,不如卖瑞王一个顺水人情,把这桩案子交由通判去定夺。
  通判和府台同领州事,职权上府台最大,但通判亦担有监督府台之职,还可直接向朝廷奏报府台失职之处。本就为分府台职权而设立的官职,以免府台在地方上一人独大,只手遮天。
  他以身体不适为由,传下话去,瑞王府府兵被杀事宜交由通判审理定夺。
  瑞王在前厅已然候得不耐烦了,忽听闻此消息,不觉和通判江小鹤对视一眼,两人心下均暗哼,算姓杨的识相没挡道儿。
  须臾,随着升堂声响起,瑞王府的府兵首领做为原告傲立在了公堂右侧,瑞王则大喇喇地端坐在旁审席上,江小鹤手中惊堂木一拍,“带被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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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门外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伸长脖颈朝公堂上看着,他们都听闻了杀人者里有个妇人。好大的胆子和本事,一个妇人竟杀得了瑞王府的府兵,大伙儿都好奇这妇人生得怎个模样。
  简宁和二愣子被带上来时,这当口衙门外来了两拨人,分向左右方向而来,右方来的一拨是丁有田和童八斤带着二妞三妞,另一拨是五六个壮汉,为首的是一身长八尺的红脸汉子,有人粗着嗓子冲衙门里高喊道:“耿将军到!”
  耿将军?
  丁有田闻言脚下一滞,侧目朝那汉子看了过去。 第537章 喧闹公堂   察觉到丁有田视线看向自己,耿将军也不由朝他扫眼,转回视线抬脚上了台阶忽又顿住,他再次看过来目光锁定在了二妞三妞身上。
  李侧妃写给平南王的信上提到小姐也生了对双胞胎女儿,收到信的当天平南王就已晓喻帐下全体将士。
  耿将军追随平南王多年,是平南王帐下唯一的一位北地将领,念他家中尚有老母健在,去年平南王大军开拔回京前给了他半年假,让他带了几人回乡侍奉老母。
  早两日耿将军返京途经雁城,因雁城刺史从前和他有些交情,想着多年未见他特地去拜访了刺史大人,遂在此多盘桓了两日。
  今儿他辞别刺史,准备动身返京,不想坊间忽传出安宁郡主一家也到了雁城的消息。这可奇了,平南王已经返京,安宁郡主一家又怎会突然来了北地?
  耿将军心下正自不解,又听街上百姓都在议论,说是昨儿夜里瑞王府的几名府兵被人杀死在客栈里,凶犯还是一男一女,不知为何他莫名感到不安,想着安宁郡主一家到了北地多半也会住进客栈,他便让人去打听昨儿是哪家客栈出的事。
  原本他打算去客栈里看看,李侧妃在信中提及安宁郡主和王妃生得极为相像,且师从高人不但医术精湛还习得一身好本领。
  耿将军是见过王妃的,既和王妃生得像,见了人不怕认不出,他隐担心杀人的是安宁郡主。结果他手下随从一打听,瑞王一早带人去了衙门击鼓,人犯现也羁押在州府衙门。
  几个府兵被杀竟劳动瑞王亲自带人前去衙门,他直觉这事不对劲,左右也无事不急着赶路,万一真是安宁郡主他要坐视不理如何对得起平南王多年的提携之恩?
  就这么着,他带人朝衙门赶了来,此刻见了二妞三妞他心下一凛,来不及多说啥他抬脚大步朝衙门里走去。
  “耿将军到!”他手下随从一路扯着嗓子喊着。
  端坐在大堂上的江小鹤面色一沉,这尊杀神怎的从天而降?他抬目朝大堂外看去,瑞王此时脸色也不大好看,早不早晚不晚的冒出平南王的人,还是圣上亲封的威猛将军,最是骁勇善战,一言不合他都敢掀了这公堂。
  耿将军大步走进公堂之上时,简宁和二愣子也被带了上来,见他沉目看向自己,跟着有个欲抱拳上前一步的动作,简宁抢先开口了,“哟,这不是耿大将军吗?不知老夫人身体如今可还好?去年走得匆忙,原本还想去给老夫人再请次脉的。”
  简宁去年在京城没见到耿将军,问过平南王,知他回去侍奉老母了,是以有此一问。
  耿将军和简宁打上照面,便知她是安宁郡主没跑了,听她这般说已知她不想暴露身份,遂点头道:“多谢挂念,去年服了女郎中开的几副药,家母身子一日好似一日,一直念叨着不知几时能再见女郎中一面,说是要当面好好感谢一番才安心!”
  “我是个医者,给人瞧病是我本份,还请转告老夫人勿言感谢才好。”
  “医者仁心,实实令人敬佩!”
  他俩在公堂上你一言我一语叙谈上了,把个通判大人鼻子险些给气歪,瑞王冷静下来反倒一副置身事外看好戏的表情,他可不想明着得罪平南王那老东西手下的人。
  公堂外的丁有田没有错过瑞王的面部表情,也由此推断通判是雍王一党,眼下和瑞王不过是因利益勾扯到一块,他心中暗有了计较,面上也带出几分轻快来。
  二妞三妞因着丁有田吩咐过,不让她俩吵闹,两人一人牵了丁有田一只手,眼睛直直瞧着简宁,见娘亲安然无恙两个小家伙心中安定不少。
  江小鹤原还想等着瑞王先发难,结果他那里一言不发,堂下百姓交头接耳声却一浪高过一浪,均在说人家明明是女郎中为啥把人当凶犯缉了来?这些百姓手中是没有臭鸡蛋,要是有的话他毫不怀疑自个此刻额头会被人给砸中。
  “肃静!”他“啪”一下拍响了惊堂木,两班衙役立时喝诺:“威武~”
  原告被告分左右站好,几具死尸跟着也被抬了上来,江小鹤先命原告陈述事情经过,瑞王府的领头府兵一撩袍襟,跪下禀道:“昨儿夜里我等办完差事返回瑞王府,因天色已晚,大伙赶了一天的路皆又乏又饿,遂决定在‘迎客松’客栈暂歇一晚,打算天明再赶回府去。”
  他说着朝简宁瞅眼,“因我等动静闹得大了,这位小娘子出屋斥责我等搅了她歇息,两下里起了口舌之争,她一怒之下不知使了什么暗器,‘咻咻’几下便要了这几位兄弟的命,还望大人明断,也好让死去的几位兄弟瞑目。”
  “放你娘的狗臭屁!”二愣子怒目圆睁,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做为被告在原告跪下后简宁亦给他丢了眼色,示意他一起跪下了。
  到了公堂之上,规矩该守还得守。
  “爷爷我交不起房钱,夜里一直倚在客栈外打着盹,几时见你们这些龟孙子来投过宿?分明是你们想谋财害命,半夜闯进客栈,却在这里睁着两眼说瞎话,当大宴国没有律法是咋的?”
  “莫非堂堂瑞王府养不起府兵了不成?”耿将军双手交叠置于身前,面带鄙夷之色道:“竟要夜闯客栈行打劫之举么?”
  堂下爆起一片笑声,丁有田视线掠过鼎字号的人,立时有人高声嚷嚷道:“方才说话的黑脸汉子是在城中讨生活耍木棍的,和瑞王府的人往日无仇近日无冤,那小娘子又是个女郎中,这不是草菅人命胡乱把人缉来顶罪的么?“
  “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一时之间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衙门外又不断有百姓涌进来,一个个咋咋呼呼的,事态发展完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路跑偏,通判江小鹤眼往堂下一扫,此时方警觉有些不对劲,这些百姓似受了挑唆前来闹事的。
  他一张脸阴沉下来,视线不自觉地朝瑞王横扫过去。 第538章 各有算盘   客栈计策出自瑞王手下谋士,原本江小鹤不看好此计策,可他自己藏了私,雍王密信里已再三叮嘱于他,万不可小看安宁郡主。道她有些古怪玩意,须得小心提防着。
  他因担心瑞王知晓后不肯通力合作,故说得轻描淡写,难度不大谋士出的计策自然也简单粗暴。在知晓丁有田一家没入住驿栈而选择在客栈下榻后,他们制定的第一步计划半夜潜入客栈,神不知鬼不知除去简宁和丁有田。
  因为丁珠,导致他们第一步计划失败。
  不过他们早制定了第二步计划,直接闯入客栈干掉他俩,但没想到简宁如此难搞,除去有童八斤和二愣子这两个帮手之外,还有两个灵宠相助,非但没能杀得了她还被她反杀了几人。
  昨夜里江小鹤还暗得意,因他在他们的计划外又制定了第三步计划,那就是在他们第二步计划失败后闯去客栈,若有死伤直接拿了简宁和丁有田,以杀人罪将他二人砍头,这样既完成了雍王交代下来的任务又能置身事外。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谁也拿不到他的错处。
  后来事情果然如他所想那般,他带走简宁后连夜打发人去知会了瑞王,让他一早打发府兵来衙门击鼓要求严惩凶犯。他已安插了人证在客栈,不怕简宁不认罪,准备先以杀人罪除去她再图丁有田,想来他一介读书人要比简宁好对付得多,且雍王在信中也只着重提到务必除去安宁郡主。
  现在看来他和雍王都低估了丁有田,是他大意了,他早该料到新科状元岂会是个草包?读书人虽手无缚鸡之力,可历来善于蛊惑人心的都是酸腐文人,他疑心这些叫嚣挑事的百姓都是受了丁有田的煽动。
  此刻,他一面在心里暗骂瑞王养了帮无用的谋士,一面寄希望于他能跳出来扭转眼前的事态。
  毕竟他贵为王爷,耿将军再勇猛还能将堂堂王爷劈于掌下不成?
  但瑞王可不这么想,他原本就打着一石二鸟的计划,江小鹤瞒了他,他又何尝没瞒江小鹤?真当他府上养的谋士是吃闲饭的呢?他真正的计划是把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的死推到雍王头上。
  只要他俩一死,太子那头便失去了平南王的助力,他也会在第一时间揭露他俩的真实身份,再星夜派人启程赶往京城通报平南王,杀女杀婿之仇以平南王的性子怎会容得下雍王?
  眼下出了变故他已迅速想好对策,非但不打算再蹚这滩浑水还决定卖耿将军一个人情,等同于卖了平南王一个人情。
  他离座佯装一脸怒色上前踹了府兵首领一脚,随即怒斥道:“老实说,昨夜里到底怎么回事?若还有半句虚言胆敢诓骗本王,小心你项上人头!”
  事起突然,围观百姓还没搞清状况,那府兵首领却一下反应过来,他对着瑞王连磕几个响头,“属下该死,是属下日间在街上撞见这小娘子,因觊觎小娘子美色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才带人尾随她住进了客栈,求王爷开恩,饶了属下一命吧!”
  他大声哀嚎着,又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混账!”瑞王又抬起一脚,重重踹在他肩上,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并踏上一只脚,恶狠狠地道:“本王竟险些被你给蒙骗了,真是该死!他们几个究竟死于何人之手,是否你这狗东西胡乱攀咬欺压良善?你最好一五一十从实招来,休得再有半句谎言!”
  “王爷饶命啊,实因他们几人不听属下号令,属下一时火起错手杀了他们,求王爷开恩求王爷开恩啊!”他又挣脱瑞王跪去简宁跟前,磕头如捣蒜般痛哭流涕的大声嚎道:“小娘子对不住了,是在下该死,在下不该诬陷小娘子杀了他们,在下不是人啊,畜生不如!”
  百姓一片哗然。
  简宁嫌恶地扫他一眼,“你该死该活不与我相干,少在这一派胡言!”
  此人把事情都揽下了,简宁便也懒得再去理会他,转目朝丁有田看去,见他唇角微勾,似是对这突起的变故毫不意外。
  丁有田自不意外,刘瞎子花费近十年时间撰写了一本有关权谋的书册,道尽了人性,将各种权谋平衡之术剖析得淋漓尽致。他已把那本书吃透嚼烂,在看到耿将军出现后通过瑞王的反应早料到他有此举措,又怎会意外呢?
  瑞王抱拳冲着堂前围观百姓拱了圈手,再又掉头转向沉下脸的江小鹤,“本王治下不严,以至这起子小人才敢背着本王在外胡作非为,惊扰官府和百姓本王亦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大人该如何判罚本王绝无二话,一切听凭大人做主,还百姓一个公道!”
  事已至此,江小鹤还能怎样?只得配合他演完这出戏,先命人重打那府兵首领几十大板再拖入大牢,简宁和二愣子则当堂无罪开释。
  丁有田松了二妞三妞的手,两人欢呼着奔向简宁,此时衙门外又起了骚动,是刺史大人闻迅带人赶了过来。
  大宴朝每个州郡都设有刺史,刺史和府台同为一郡最高行政官员,同掌一郡事务,只是刺史侧重于军事,但却没有单独大范围调动兵马的权力,需合府台之令联手调动方可。这是永平帝统一天下后改了前朝旧制,目的是让一郡最高行政官员相互制约,讲究的是个平衡。
  刺史驾到,自然也惊动了府台杨大人,丁珠也早按捺不住,前院的动静早令她心生好奇,在杨大人赶去前院后她也悄悄跟了过来,她鬼鬼祟祟一探头就被眼尖的三妞无意给瞧见,吓得她忙缩回头,扭身躲回了后院。
  “娘。”从衙门里出来,三妞扯扯简宁衣袖,“我好像看见丁珠姐姐了。”
  “丁珠?”简宁脑子里一下闪过昨儿那角艳丽的衣袂,她俯身问三妞,“跟娘说说,在哪瞧见的?”
  “她躲在柱子后面,见我看见她了她就往里面去了。”
  “是衙门里面吗?”丁有田问。
  “嗯。”三妞点头,“她穿着好漂亮的衣裳,我没看错,是丁珠姐姐。”
  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往衙门里去了那就是住在衙门后院了,只是不知道她是做了丫鬟还是做了小妾,也不知昨儿的事她有没有参与从中使了坏。
  “若真是她,最好她安分守己别来招惹咱们,否则......”简宁哼了声,“我饶不了她!” 第539章 带坏孩子   丁珠是老丁头家孙子孙女辈中头一个出生的女娃子,虽不得孟氏和老丁头疼爱,可打小还是得她自个娘和几个叔叔疼爱。
  她小的时候丁有田还把她架在脖子上骑过马马,原身秀姑也带过她,小时候她一度还跟丁有田和秀姑很亲。只是后来她变得跟孟氏和她娘一样,学得尖酸刻薄,知道孟氏不喜欢秀姑她也跟着欺负秀姑。
  五岁多时她自己摔一跤,把新做的衣裳弄污了害怕孟氏打骂她,竟撒谎指着秀姑说是四婶婶把她推倒的,害得秀姑被孟氏和刘氏联手给打了。
  丁有田知道这事后对她渐为不喜,也是自那之后他再没抱过她,有啥好吃好玩的也不再偷偷塞给她,这会听了简宁的话他微一笑,“我打听过了,衙门里只住着府台一家,这府台倒不是个贪的,靠俸禄过日子的家中丫鬟婆子的穿戴自不会太好,想来她是给杨大人做了小妾。”
  有关府台杨大人的喜好,童八斤都已向鼎字号的人打探清楚,一五一十回禀过了丁有田,因而他知道杨大人专好养小妾,养个一年半载也就扔了。
  “你便不出手她也没多久好日子过,不必理会她。”
  “爹爹,我们家以后会不会也有小妾?”三妞仰面问丁有田,在京城住了小几月,她知道了官老爷家都会有小妾。
  完了,她好担心爹爹也会有小妾,那样娘会不会不高兴啊?
  她问完跟着又去看简宁,“娘,爹爹要有小妾了我们都不理他,我们就不要爹爹了。”
  “爹爹不会有小妾的,爹爹打不过娘,娘不会让爹爹找小妾的!”二妞凑近三妞,又道:“你忘了,梅香姐姐想给爹爹当小妾,都让娘嫁给大傻子了!”
  “哪听来的胡话?娘可没本事做她的主,还有不许叫别人傻子,听到没?以前哥哥生病的时候别人唤他傻子你们听了会不会高兴?那么同样的,你这样说陈磊哥哥陈夫子听见了是不是也会难过?”
  “二回不许这样说了,再让娘听到你这样娘可要罚你了!”
  简宁说着剜眼丁有田,怨他不该当着孩子面提什么小妾不小妾的,丁有田拎起二妞就在她屁股上来了一掌,“全家就数你鬼话多,一张嘴就连累爹爹,你就不能学学三妹管好你的嘴,给我消停点吧你!”
  二妞“哇”一声哭了,边哭边道:“又不是我说的,是阿蛮姐姐说的,妹妹也听到了。阿蛮姐姐说芸姨娘告诉她的,梅香姐姐想给爹爹当小妾,被娘嫁给大......”
  想起简宁才说不许她叫别人大傻子,她打住话去看简宁,转目却看到三妞在吃吃笑,又想起方才爹爹还夸三妞了,她一下怒了,冲过去两手掐着三妞脸蛋还没等她使上力呢,三妞一把揪住了她的小辫辫,往后一带,两人一块摔倒在地。
  这要不是在大街上简宁就会一人揍几下了,她和丁有田一人扯起一个,“回去再和你们算账,不许哭,给我憋回去!”她指指二妞,“二回你要再先动手娘就给你手剁了!”
  二妞吓得不敢再哭,也不敢吭声,娘向来说一不二,完了,她手要断了,怎么办她不想断手啊,她泪汪汪的想要认错,看简宁垮了脸又没敢吱声。
  三妞也很懊恼,两娃都以为简宁真会剁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的不知所措,看得跟在后面的童八斤和二愣子暗自发笑。
  “好了,你别跟着我们了,该干嘛干嘛去。”到了客栈,简宁见二愣子还跟着他们,没好气的对他下了逐客令。
  二愣子愣了愣,继而看眼童八斤,回来的路上童八斤已经告诉他自己跟了丁大人,他抱拳对着丁有田道:“在下孤身一人,从今往后愿和童大哥一起追随大......”
  “大你个头!”简宁打断他,想起自己还没拿药给他,又道:“等着,我去给你拿药,我们家不再需要人,一会拿了药走吧。”
  丁有田在她扯上二妞走后,给二愣子丢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进来,他已让童八斤打听清楚,二愣子不是啥坏人。
  童八斤当胸擂了二愣子一拳,又冲他摆下头,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咧嘴笑呵呵地跟进了客栈。
  简宁带着二妞先回到房里,推门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二妞三妞才打了一架,果果和白眉不知为啥也干上了,满室鸟毛猫毛,两只都不同程度受了伤,白眉半拉脑袋都被抓秃血肉翻滚,果果背上也见了血。
  “进宝!”二妞甩开简宁手,焦急大喊着,三妞进来一看也急了,“元宝!”
  元宝和进宝躲在床角落里,两小只瑟瑟发抖,大佬打架,满室乱飞乱蹿,把它俩吓得不轻。
  简宁一把拎起果果,右手多出把锋利的手术刀,果果吓得紧紧闭上了眼,房梁上的白眉也惊得悄悄往一旁挪去。
  “哎夫人!”丁有田情急下本是要阻止简宁,但跟着反应过来简宁是不会真的伤害果果的,可二妞不知道啊,她吓坏了,抱着进宝哭道:“娘,我保证,以后再不打妹妹了,娘别剁我的手,我再不打了,呜呜......”
  她以为简宁收拾完果果就会收拾她呢。
  殊不知她把果果给吓着了,闻言一下睁开眼,简宁拿刀在它眼皮前晃晃,“以后再打架我就剜掉你的眼珠子,剥了你的皮,记住没?”
  “记住!记住!”白眉惊恐的连声大喊,它可不想失去果果,一急都忘了害怕,忙扇起翅膀飞下来,简宁一把逮住它,同样拿刀在它眼皮下晃了晃,“你也一样,都是你们不学好,动不动打架,把佳佳瑶瑶都带坏了!”
  丁有田背着两手摇摇头,唉,这女人不讲理起来当真还是蛮可怕的!
  他还觉得是二妞三妞老干架,这才把果果和白眉给带坏了呢,他正要上前告诉简宁他打算收下二愣子,就听楼下大堂有人在喊:“丁客官,有人找!” 第540章 收下二愣   听得有人找,丁有田待要出去,童八斤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是耿将军他们。”丁有田侧目看简宁,“既是耿将军,自然他要见的是丁夫人,走吧,一起去看看。”
  简宁放开果果和白眉,手朝二妞三妞怀里的小银狐指指,“把它俩放下,你俩去给我扎马步,手打直,背挺直,自己看着时辰。”她又指下桌上的水漏刻,“不到半个时辰不许起身。”
  两小只乖乖扎好马步,十分规范到位。
  简宁同着丁有田下楼后,三妞斜目看向二妞,二妞也斜目看她,看着看着两人相视嘻嘻笑了起来,随后斜肩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看得果果和白眉都瞪大了眼。
  到底谁教坏谁?
  果果这是不会吐人言,要是会,估计它一准向简宁发出灵魂拷问。
  白眉倒是能吐人言,但都是一两个字的往外蹦,它歪着脑袋瞅着她俩你打我一下,我拍你一下,忽而表情很严肃地冒出一句:“打!”
  说罢,它习惯性的落到果果背上,可落下的位置不大好,一只爪子恰巧落在果果被它啄秃噜皮血肉翻滚的伤口上,痛得果果背一下弓了起来,它自个也吓得夺门而逃。结果好死不死又一头撞在桌子边角上,吧叽一下摔在地上。
  果果赶将上来,高高抬起一只前爪,二妞“呀”的一声捂上了双眼,果果这一爪下去白眉肯定被拍得稀巴烂。
  然而,果果爪子落到一半,又往上一抬,继而在自个脸上抹了抹,夹着尾巴若无其事走开了。
  白眉猫爪下逃生,仓惶拖着半拉翅膀躲去了一旁。
  先前丁有田带着二妞三妞去衙门时,特地叮嘱果果带着白眉和两只小银狐守在客栈,看好行李。他们去了一阵未回,白眉开始焦虑起来,它想要出去,果果领了任务哪能放它出去?自然是要一丝不苟严格执行命令的!
  果果跳上桌子纵身一跃就能上房梁,白眉失去空中优势战斗力在果果跟前大打折扣,斗了个两败俱伤。
  楼下大堂,简宁和丁有田领着耿将军往楼上来了,上来看到二愣子从隔壁童八斤的房间出来,简宁脚下微一滞,瞟眼二愣子,想说啥又忍着没说,侧身把耿将军请进了屋。
  “兄弟,不跟你说了暂且别出来吗?大人还没同夫人说呢。”童八斤把二愣子推回了房里,带上门道:“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疑心你是他们派来害大人的杀手,你别出去了,先权且忍耐会,我过去招呼一下。”
  “等会老哥!”二愣子一把拽住他道,“咋的,大人做不得主啊?得夫人点头才做数不成?”
  童八斤肩膀一甩,挣开他道,“你这不废话?夫人是谁呀?那可是将门虎女,昨儿夫人的厉害你又不是没见识到。好好待在屋子里,你要实在闲不住就去马厩把马洗刷一下,第六个食槽,去吧,别在夫人眼皮前瞎晃悠。”
  二愣子挠挠头上癞子,觉得自个还是去侍弄马比较好,打简宁他们房门过时他默默同情了大人一秒,找个家世背景强大的夫人好像不是啥好事儿。
  他走到楼梯口那儿,童八斤领着二妞三妞和两只小银狐出来了,看见他正要下楼,童八斤打了个手势让他等会,“你俩跟癞头伯伯去马厩那边玩,童伯伯在这把着门,快去。”
  童八斤以为他们要谈正事,这才领着二妞三妞出来,可耿将军对雁城官场上的事情知道得不多,他仅能担保刺史大人,其余的一概不知。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只懂得上阵杀敌,对官场上尔虞我诈的事从不上心,亦不精于此道。
  “耿叔,你回京见到我爹娘,不要提及我们在这边遇上的事,以免他们替我们担心。”简宁看眼丁有田,又道:“只说我们一切都好,也一定会好的,让他们勿挂念我们,把自个身子养好才是紧要的。”
  报喜不报忧,简宁可不想他们为自己一家操心太多,况且她现在对丁有田越来越有信心,衙门外的那些百姓虽然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肯定有丁有田的手笔在内,否则看热闹的百姓戏台子不会搭得恰到好处。
  “劳烦耿叔替我捎封信给太傅府的大公子霍统领,我这便写来,稍等片刻。”丁有田起身去包袱里拿出笔墨纸砚,他把昨儿的事以及他对通判和瑞王的剖析告知了霍锦成。
  耿将军临行前拿了枚铜袖扣给简宁,“郡主在此间若有急难之事可去找刺史大人,此人是能信得过的,与我有过命的交情,我尚且未向他透露你们的真实身份,只需拿出这枚袖扣他便知是我要他护住的人,他定会倾力相助。”
  “好,多谢耿叔。”简宁接过袖扣,笑道:“但愿没有用得上它的时候。”
  送走耿将军,简宁问童八斤,“童大哥,那个二愣子怎么回事,这人是敌是友不好说,还是不留他在此的好。我去拿药,你拿了给他就让他走吧。”
  “不忙。”丁有田冲童八斤点了下下巴,示意他先出去,待他带上门走后,才笑对简宁道:“夫人放心,二愣子不是啥坏人,我让童大哥仔细打听过了。到任后衙门里正需要他这样会些拳脚功夫的人,我们在丹阳得待上三年,甚至六年也说不准,身边还是需要培置几个身手好的帮手才是。”
  简宁想想,也是,丁有田身边是得有几个好帮手,遂点头道:“行吧,既然你信得过就留下他,回来时我听街上人似乎在议论安宁郡主,是你搞出来的吧?”
  丁有田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继而扫眼果果,“夫人给果儿背上上点药吧,看着都疼,你那只扁毛畜生别太纵着才好。”
  “你的养生是果儿,我的就是扁毛畜生了?就你这态度还想我给它上药,做你的春秋大梦!”简宁左臂一抬,吹下口哨,白眉扑腾几下翅膀飞了上来。
  简宁在它背上抚抚,“要治也是先给我的白眉儿治,瞧把白眉儿脑袋挠得啥样了,二回再敢欺负白眉看我不宰了你!”
  她眼往果果一睃,惊得果果抬起前爪捂在自个眼睛上,倒把她给逗得“扑哧”笑了。
  “上来。”简宁手朝桌子一指,果果一跃而上,她左臂托着白眉,右臂往腰上一叉,肩膀上便凭空冒出医药箱来。丁有田不是第一次见证奇迹,仍忍不住啧啧两声,忽而他眉一扬,“对了,夫人,你不是说你们那只相信科学吗?那你师父是怎么回事,你们那儿既不相信世上有仙人,那你师父的神通该当如何解释?”
  简宁给果果和白眉涂着药水,头也不抬道:“建国后不提倡封建迷信,但后来我也听说了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我师父给我百草间的时候我也惊讶得不行,可那会我也没多大,才十六呢。”
  “十六不小了,我娘子十七岁多点就嫁与我了,不到十九岁就生下了宝儿。”
  简宁斜眸瞪他眼,“在我们那十六还是未成年少女,那会我才升高中,我也不敢问师父为何会有这么神奇的空间,跟魔法似的。就算我问了,师父也不一定会告诉我,她老人家要想告诉我的话我不问她也会说。”
  “那你说,你师父会不会真是神仙?不然她怎会没儿没女,连个亲人都没有?”
  简宁摇头,“不是,她老人家生于民国三十二年,那时候是抗日战争爆发的第二年,我有回在师父给我的古书里翻到一张黑白照片,拍摄于一九四八年。里面是我师父年少时和一个青年军官的合影,我师父那会应该是十六岁,长得可漂亮了,眼睛又大又亮,还烫着那个年代最时髦的卷发,身上穿的也是洋装,估计是富家千金,亲人要么去了台湾要么都不在了,战争是很残酷的。”
  说到这,简宁直起了腰,“战争意味着骨肉分离,亲人离散,我希望不管哪个时空都永不要有战争!”
  丁有田生于永平六年,属和平年代,他虽没经历过烽火岁月,可他听刘瞎子讲过历朝历代的事,自己在话本子里也看过,还有简宁给他的三国他都反复读过,儿时也从村里老一辈人口里听到过不少。就算不能体会到战争的残酷,却也知道战争不是儿戏。
  他握住了简宁双手,包在自己掌心中,“夫人勿忧,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战事是免不了的,既便大宴朝不内乱可周边还有不少蛮夷部落,你不去打他不见得他不打你,便是起了战事为夫永远与你同在,天塌下来我个比你高,我替你顶着,你领上娃儿只管逃生便是。”
  这番话他说得极为动情真挚,简宁听了感动是感动,可又觉得好气好笑,她剜他眼,抽出手,照他胸口擂了拳,“你傻呀?没了你,我和孩子们活着还有什么盼头?要死咱们一家人也死在一处!”
  “呸呸呸!”话落,她又连啐三口,抬眸看着丁有田,正色道:“我才不要死,我也不许你先我而死,我若活到七老八十死了,我最多允许你比我多活一年半年,不许你一直活着,我就是这么小气,这事没得商量,你要答应我。”
  丁有田在她鼻子轻轻刮了下,笑道:“这可不讲理了,我要能活到一百岁,你七老八十走了,莫非要我自戕跟你去地府不成?你知道的,我这人惜命!”
  “我不管,我就要你答应,我走了我不许你独活那么久,到时你又会另娶,我不让你另娶,你答应我,答应我……”
  她双手在他胸口一通乱捶,他捉住她手笑道:“我若另娶了你不会气活过来?”他手一带,将她搂在怀里,头一低,在她耳畔轻唤了声:“简宁。”
  嗯?
  简宁抬眸,“好好的干么唤我本名?”
  他一双凤目笑意盈盈,“给宝儿再生个兄弟吧,有了幼弟,二妹三妹做了姐姐,想必她俩也能懂事不再打架了,好么?”
  “不好!”简宁一肩撞开他,跟着又白他眼,“孩子不是我想他就来的,我可没避孕,指不定你自己现在有毛病了。”
  “哦,那求夫人给治治,哪有毛病治哪儿。”他唇角含笑,伸了手要去揽简宁肩膀,被她照着手臂拍了掌,“你要死啊,大白天的,叫上他们几个,找个地方吃饭去吧。”
  白眉和果果依旧被留下看守行李,其实简宁在那几个包袱可以放进百草间,只不过她觉着总带几只灵宠招摇过市太打眼,连同两只小银狐也被留在了客栈。
  “不许打架,再打架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临出门,简宁又警告了果果和白眉。
  他们一家四口加上童八斤和二愣子,六个人,在“灵云居”临街雅间坐了,这地儿是二愣子推荐的,他在雁城耍把式卖艺近五年,赶上运气爆棚那日偶尔也能有个半两银子的进项。
  雁城大街小巷他都烂熟于心,哪家酒楼饭菜好吃他也一清二楚,向来是有多少钱花多少钱的主,只要今儿吃饱喝足了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哪怕天塌下来也只管住今儿的肚皮。
  “癞头伯伯,你说话跟打雷一样响。”三妞咯咯笑道。
  “不许这么叫人。”简宁沉了脸,“娘平素怎么跟你们说的?不许揭他人短处,是今儿没罚够时辰轻饶了你们是吧?”
  “是我让她们这么叫的,是我的不是,二回不这么教她们了。”童八斤立刻承认是自个让她们这么叫的。
  “嗨,没事儿。”二愣子摆摆手,拍拍胸脯道:“我姓石,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她让隐婆保我,我爹没多久也死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村里人说我愣头愣脑,又没了二老双亲,便给我取了个诨名叫二愣子。”
  “因我吃得多,再大点,村里人让我出去讨生活,我就离乡出来了,再后来我头上生了癞子,别人都管我叫二癞头,我也听习惯了,不打紧。”
  “那也不成,往后叫石伯伯,听见没?”简宁叮嘱二妞三妞道。
  两人点头,三妞跟着喊道:“石伯伯,我听娘的话,往后就叫石伯伯。”
  二妞不甘落后,也大声喊了声石伯伯。
  “如此说来你只有姓没有名了?”丁有田略一沉吟,“不如我送你一名,叫石运来如何?”
  二愣子刚应声好,临街斜对面就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喊声,简宁探头看去,见一中年妇人自间屋子里跑出来,两手和衣裙上满是鲜血,拍着大腿惊惶失措的大喊大叫着,似是在喊救命!
  “我下去看看。”简宁起身冲出雅间,丁有田赶紧抬脚跟了上去。 第541章 江二公子   童八斤和二愣子见状,二话不说一人抄起一娃也朝楼下跑去,简宁冲到楼下大堂听到二妞三妞在身后喊娘,匆忙回头瞟了眼,见他们都跟下来了,她自怀里摸出半锭银子抛向童八斤,“去柜上把账结了。”
  手一扬,童八斤接过飞来的银子,再朝已经冲到门口的简宁看去,心里“咯噔”一下,发现简宁肩上多出一医药箱,他暗纳闷,似乎先前没看到夫人身上带着医药箱啊?
  “快去找郎中呀,你跟这喊救命管啥用?”有人大声提醒拍着两手喊救命的妇人,那妇人已经心乱如麻慌了手脚,闻言如梦初醒般忙点了几下头,急切间又晕头转向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我就是郎中,发生何事?”说话间简宁已奔到妇人面前,“大婶怎么回事,可是有人受伤或是难产?”
  “哎呀呀……”那妇人见她挎着医药箱一时激动得不知该说啥,索性拽着她胳膊往屋子里拖,“小娘子快随我来救命,快!”
  一进屋子简宁就听到后院传出女子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心知是难产,她下意识回头看眼,见丁有田大步跟了进来。丁有田此时亦醒悟是有妇人难产,想到三娘的例子他脚下一滞,止步在院子里站定了。
  “你先等在这,别走。”简宁丢下一句,跟着那妇人进了里面一间屋子,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芹儿呀,咋样了?”那妇人慌手慌脚奔到床前,不等她介绍简宁,床上已疼得有些恍惚的女子朝简宁伸出手,嘴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听上去像是求简宁救她的娃儿。
  “你先含着这个,别说话。”简宁看她情况很不好,想是已经发作很久了,她迅速自药箱里拿出人参片塞到她嘴里,跟着给她做了检查。
  经检查,这女子情形和三娘一样,动了胎气且胎位不正。
  “顺产是没有办法了,必须立即剖腹把孩子取出来,这样大人孩子都能活。但我有言在先,我一个人无法完成这个手术,必须我相公帮我一块做,你是否同意?”
  简宁这话是直接对着那中年妇人说的。
  “同、同意……”那年轻妇人想是压根没听进去简宁说的啥,只选择性的记住了她说的大人孩子都能活,她两手死死拽着身上的薄被,仰起头朝着简宁重重点了几下。
  中年妇人却是听清了简宁说的,她吓得面无人色,磕磕巴巴道:“剖、剖腹……啥叫,叫剖腹呀?”
  “来不及跟你解释,救人要紧,你赶紧去院子里把我相公叫进来,晚了大人小孩都不保,快去!”简宁几乎是把她推出门去的,那中年妇人听闻晚了大人小孩都不保啥也顾不上了,抬脚慌不迭地跑去叫丁有田。
  院子里,童八斤和二愣子带着二妞三妞都已到了,中年妇人跌跌撞撞跑来扯了丁有田就走,“随我来,你娘子叫你相帮呢,快些随我来救命!”
  丁有田二话没说随她去了。
  童八斤是有过娃的,后院里屋传出的呻吟他一听便知是有妇人在生娃,可是妇人生娃关他家大人啥事?咋个夫人打发人把他家大人给叫进去了?
  他被整迷糊了,转目看二愣子,担心他个单身汉不懂,正欲告知他,不想二愣子挠挠癞头,“大人莫非还会给妇人接生不成?”
  二愣子年少离村,拜过师,学过艺,又在江湖飘荡多年,他自个娘就是生他难产而死,即便没吃过猪肉他也是见过猪跑的,哪能不知道里屋传出的动静是有妇人难产。
  丁有田因有过一回经验,刘瞎子又教过他速算速记,他本身记忆力也超乎寻常之人,在他的相助下简宁顺利给那年轻妇人做完了手术,当房里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守在外的中年妇人,激动得双手合十连声念着阿弥陀佛,面上一下淌出泪来。
  二愣子更是异常兴奋,他一下举起三妞往上抛着,逗得三妞咯咯笑,二妞也吵着要举高高,他转而又一把抱起二妞。
  “人家妇人生娃你高兴个啥劲?瞧把你乐得!”童八斤抬脚照他屁股踹了下道。
  “我就乐呵,我就乐意看妇人顺利生下娃儿,不跟我娘似的,咋的吧你!”他毫不在意被踹了一脚,拍拍屁股,咧嘴笑得更欢了。
  二愣子的娘是因为生他难产死的童八斤自然也知道,自家大人和夫人这般有本事他也乐呵,只是他心里活泛嘴上笨拙不知该如何表达他的喜悦,踹了二愣子一脚他发现这种表达方式不错,蛮带劲的,遂起脚又照他屁股踹了一下。
  两个老光棍汉你一下我一下比划上了,二妞三妞在旁拍手欢呼,那头丁有田把娃儿抱出来交到了中年妇人手上,“是个女娃儿,母女都安好,我夫人还在做收尾的活,你暂且不用进去。”
  中年妇人先时听说是个女娃儿,稍愣了下,面上随即又欢喜起来,“好好好,芹儿没事就好,我这儿媳和这娃儿都命苦哇!”
  “不不。”她跟着又摇头,“能碰上你们夫妇这等贵人她娘俩这是命好,是命好哇!我代儿媳和娃儿给你们夫妇磕头了!”
  她说着抱着娃儿就要跪下给丁有田磕头,丁有田忙抬手止住她,“快别如此,救人的是我夫人,我不过打个下手,递个物件儿,这娃儿的爹呢?”
  丁有田心里隐担着这层心,怕又救出第二个三娘来,可事急从权他别无选择,毕竟人命大于天,只能先救下再说。
  听他问起自个儿子,妇人泪水一下又汹涌而下,她怀中娃儿也发出小猫般的啼哭声。丁有田看她这情形估摸着家中怕是有啥变故,试探着问道:“怎的,娃儿的爹爹可是......”
  他没把“不在了”说出来。
  要真不在了,这个家里没个男人只怕往后日子极为艰难。
  妇人抹把泪开口了,“我儿现如今被关在州府大牢里,我一直没敢让我儿媳知晓此事,作孽哟!尚有十余天才临产,也不知她打哪听到了信儿,这一急吧......要不是遇上你们,哪有她母女俩的命在!”
  她双膝一软,又要抱着孙女儿下跪,“这头当磕!”
  “快别这样,你且寻个地儿,好好同我说说,你儿犯下何事,因何被关入了大牢?”丁有田没想到自个猜错了,妇人的儿子尚活着,他正好想了解一下当地官场,这下好比打瞌睡有人及时递过枕头来。
  “行,随我过这边屋来说。”
  丁有田唤来童八斤命他守在屋外,叮嘱他别让人进去打扰到简宁,自己随着那妇人去了隔壁屋子。
  妇人姓曹,男人早逝,膝下只有一子,名唤徐大力。大力的娘曹氏是个稳婆,靠着给人接生独自把儿子给拉扯大了,因孤儿寡母难免遭人欺凌,曹氏便在儿子五六岁时将其送去武馆习武。初时只想着娃儿习了武,学会拳脚功夫,日后不但能找碗饭糊口,娘俩也不至让人轻易欺负了去。
  徐大力是个孝子,想着他娘拉扯自个不易,因而也肯下功夫勤学苦练,后在城中一家镖局寻了个差事,做了镖师,每月所赚银两悉数交到他娘徐氏手中,攒下点家底后曹氏又给他张罗了媳妇。
  大力媳妇是个贤惠会持家的,过门后待婆母也极为孝顺,家中光景眼看着一日强过一日,乐得曹氏整日眉开眼笑,尤其媳妇进门不到半年又怀上了娃,喜得她走路都踮脚尖儿了。
  孰料,半月前祸从天降,徐大力走镖回来,带着给老娘和媳妇在外买的礼物兴冲冲往家赶,走到半路撞见通判府的二公子带着一帮恶奴在街头调戏一卖唱女子。他本不欲张这闲事,通判府的二公子是当地一霸,大伙看了都是敢怒不敢言。
  徐大力掉头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女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嚎,回头看时,见几个恶奴拳打脚踢将那女子的父亲打得口喷鲜血,随后又强行去拽扯那女子。
  当街强抢民女,还伤人爹爹,娘的,这也太不拿百姓当人看了!
  他转身回去,劝了几句,结果惹恼了江二公子,在雁城连瑞王和杨大人都要给他爹几分面子,从来无人敢张他的闲事,今见一个身着镖局衣饰的臭镖师居然敢跳出来扰他好事,这家伙气得他鼻子几欲冒烟,叫嚣着让家奴们揍他个臭镖师,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些家奴都是会点子拳脚功夫的,包括江二公子也跟着他爹江小鹤学了点子功夫在身上,但他们这点子微末功夫在自幼习武的徐大力眼里根本不够瞧,心下又恼他们仗势欺人,他连佩刀都没解下来仅凭一双空拳便将一帮恶奴打得落花流水。
  江二公子气爆了,冷不丁上前一把抽出他腰间佩刀,亲自出手欲教训这个不开眼的臭镖师,他一个纨绔公子哥儿平素他爹手下的那帮人和家奴都让着他,这便给他一个错觉长久以来都误以为自个是武学奇才,满心以为自个不出手则已出手必定打得徐大力满地找牙。
  初时,徐大力还克制着,顾忌他毕竟是通判府的二公子,后见他挥刀招招都欲取自己性命,出手就是杀招,一时也恼了!他自幼习武,又在镖局干了这么些年,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忍无可忍下便无须再忍,他一招紧似一招,三两下便逼得江二公子手忙脚乱,轻轻松松就夺回了佩刀。
  这下面子栽大了,让人空手从自个手中把刀夺了回去,气得江二公子一下失去了理智,跟疯了般扑将上来一通乱拳毫无章法可言,那帮家奴也仗着人多势众再次一涌而上,将徐大力团团围住了。
  打红眼了,下手难免没了轻重,当时那种情形下徐大力也一时打得性起,脑子一热哪里还顾得许多,混斗中伤了几个家奴后在周遭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他高高跃起,一刀下去,不知怎的竟劈中江二公子,将他半拉肩膀连同半边半臂膀齐刷刷削落在地。
  徐大力被鲜血溅了一脸。
  愣怔片刻,他扔下刀,匆匆赶将回去,在屋门口撞上他娘曹氏,他自怀中摸出带给他娘和媳妇儿的礼物,扑嗵给他娘跪下了。
  曹氏清醒过来,慌忙喊着让他快跑,他却不肯跑,把事情经过告知他娘后,对着他娘“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磕完掉头往衙门里去投案自首了。
  讲完事情经过,曹氏搂着刚出生的孙女儿已哭成个泪人儿,“我儿并未曾杀他们一人,伤一条性命,可恨那江通判竟判了我儿死罪!我使了银钱才偷偷见了我儿一面,可怜我儿浑身上下被他们打得没一处完好的皮肉,眼瞧着是活不成了......”
  “这姓江的父子俩简直是无法无天!”简宁处理完产妇的收尾工作走了来,她已在外听了一会,走来对曹氏道:“姓江的纵子欺压百姓,那府台杨大人就由着他这样草菅人命胡乱断案吗?姓江的教子无方,他儿罪有应得,活该断手断脚,这要遇上我一刀剁了他都便宜了他!”
  曹氏听她提到府台杨大人,气得啐了口道:“他也不是啥好东西,初时人人都当他是个好的,来了没多久今儿上这巡视明儿上那查看,可半年下来啥正经事没见他干成!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自个博个好官声儿,我呸!”
  啐完,曹氏哭了两声,又道:“我还曾去衙门前堵他,想寻他给我儿做主来着,可听说他新纳了个小妾,当个宝似的日日躲在后院陪着小妾耍呢,哪里还管公堂上的事儿,和那杀千刀的江通判都是一路货色,没一个好的!”
  丁有田沉吟会,看向她道:“自古邪不压正,若适才你所言果真句句属实,你儿罪不至死。你且放宽心,好生照看你儿媳和孙女儿,我会再来找你,再来时我替你写纸诉状,你可敢递去衙门击鼓鸣冤?”
  “如何不敢?”曹氏闻言眼前一亮,挺起胸脯大声道。 第542章 请医看病   曹氏儿子得罪江二公子被下了大牢,街坊四邻害怕和她家走近了遭报复都躲着她婆媳,要没这档子事她儿媳难产,以她平素不错的人缘早挤满一院子的人。
  无人前来,可不代表无人关心这事,还是有几个街坊在外面探头探脑。好在没人跑进来,丁有田跟进产房给简宁打下手一事也就暂无人知道。
  但二妞三妞在听到娃儿啼哭后,两人争着告诉了童八斤和二愣子,她们的娘给人肚子剖开把娃儿取出来了,她们爹爹是在里面给她们娘帮忙呢。
  她俩说这事的时候神情无比骄傲,还晃着小手告诉他俩,大人和小娃儿都不会死哦,听得童八斤和二愣子目瞪口呆。
  厉害了他们家夫人!
  当然,他们家大人同样厉害,摊上这样的主子,两人心里均无比高兴,不约而同想着往后得跟着主子好好干,至于为啥要好好干两人都没做多想,只想着自个学了一身本事,这样的主子值得他们舍了命去守护。
  因而当丁有田和简宁出来后,丁有田让简宁拿了几两银子给童八斤,吩咐他和二愣子去查访徐大力因何被下大牢,并提到街头卖唱的父女,嘱他俩务必找到他们带回客栈去。
  两人高高兴兴领命正待要去,丁有田忽想起又叫住二愣子,“昨儿你可曾被关去死牢,可有见到一徐姓男子被打得遍体鳞伤?”
  二愣子摇头,“不曾被关去死牢,里面关押之人多数被打得遍体鳞伤,想是我和夫人是半夜里被送进去的,倒不曾受皮肉之苦。”
  “好,我知道了,去吧。”
  他俩去后,丁有田和简宁带着二妞三妞回了客栈,简宁想起姓江的父子还是愤愤不平,“要是事情果真如曹氏所言,你准备怎么替他们讨回公道?我看那姓杨的多半也靠不住,只怕和姓江的一个鼻孔出气,都不是好东西!”
  “等童大哥他们查实了再说,便是深受皇上宠爱的雍王也没他们这般胆大妄为,还真是天高皇帝远,若律法只对平民百姓起约束作用,那还要律法做什么?我要么不做官儿,既做了少不得为民做主,哪怕我一生都只是个小县令,做一天我便要为民申一天的冤,否则我宁可回家种田去!”
  “好,我支持你!不管你做官还是种田,只要你永远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刀山火海我都陪着你!”
  丁有田闻言执了她的手,包在自个手心里紧了紧,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在衙门后院里,丁珠侍宠而娇正和杨大人耍着小性子,她本以为简宁和丁有田这回必死无疑,不想跑去前院公堂却见简宁被无罪开释,她还让三妞瞧见了她,她也不确定三妞有没有认出自己,担心三妞认出她来告知简宁和丁有田。
  要是他二人把她给吴丰阜做过小妾的事给抖露出来,那她编造的身世很可能就会被揭穿,她心里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在杨大人应酬完瑞王和刺史大人转来后,她缠着杨大人不依不饶定要他派人再去把简宁和丁有田捉了来,打入死牢!
  “胡闹!”杨大人板下脸斥责她道:“那几个府兵并非你哥嫂所杀,人放都放了,如何能无缘无故再将人给捉来?休得再胡言。”
  丁珠以帕捂面哭将起来,“可怜我爹娘活着时成日被恶妇欺辱,我虽有心替爹娘报仇,可我一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爹娘到底是白养我一场,呜呜……”
  她哭得百转千回,一耸肩,一扭腰,落在府台大人眼里皆是风情,从未接触过烟花柳巷女子的府台大人,被她学来的这些媚态撩拨得昏了头,原本他匆匆赶去前院公堂仓促间也瞥见过简宁一眼,观面相似不像丁珠说的是个恶毒妇人。
  可让丁珠这么一哭闹,他哪里还顾得上去多想,心下也觉自个方才斥责丁珠语气略重了些,恐是也惊到了丁珠,正待要上前安抚她几句,有丫鬟来报:“老爷,夫人头疯病又发作了,打发婢子来唤老爷呢。”
  杨大人虽爱纳小妾,可对自个的夫人却不敢有丝毫怠慢,不为别的,只因他夫人娘家颇有些财力,否则以他一个府台不贪不腐那点俸禄银两,如何养得起一院子的家丁奴仆?
  “怎好好的又犯头疯了?”杨大人撇下丁珠出来,边往后院主屋去边问前来报信的丫鬟。
  “想是天气炎热,夫人这几日夜里贪凉盖少了的缘故。”丫鬟说罢,许是怕他责骂,跟着又补上一句,“婢子们提醒过夫人的。”
  “哎哟哎哟……”杨大人还在屋门外就听到夫人在房里哀叫,紧走几步入内,见有婆子摁着夫人两侧额头在揉捏,想是疼得不轻,面红耳赤的,看到他来,叫得声音越发大了。
  “我来。”杨大人摆摆手让婆子退下,扯扯衣袖,亲自上前替夫人按着两侧额头,嘴里关切地问道:“可好些儿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夫人恼了,双足在地上顿了下,叫嚷道:“疼死了,哪有这般快便好的?老爷想是被新纳的小狐狸精迷了心了!”
  “哎哟,轻些儿,你想故意弄死我呀?”
  妾不过是个玩意儿,府台夫人其实并不介意,他纳个小妾养上一年半载的,她只是头疯发作疼不过骂上一句罢了。
  “好,我略轻些儿,这样可好?”抛开夫人娘家的财力,府台大人对自个夫人也是有几分情意的,毕竟是年少夫妻过来的,他当初不过是一介穷秀才,连他老娘过世发丧买棺材板的几两银子,都是他夫人暗地里资助的。
  “哎哟不行,痛杀我了!”他夫人烦躁起来,推开他手,自个摁着额头疼得满屋直打转。
  看她疼成这样府台大人也很是焦急,一急忽忆起,先前他听闻那耿将军提到过,今儿无罪开释的小娘子会医术,还治好了耿将军他娘的病,他听说好像也是头疯病。
  “来人,速去前院问下今儿放走的人犯住在哪家客栈,问明了速速去把那小娘子请来给夫人看病,快去!”
  有小厮应了抬脚飞快朝前院去了。 第543章 不得人心   杨大人撇下丁珠去了夫人那边,气得丁珠把手中帕子都快扯破了,她娘刘氏和她爹丁有旺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她自然也不例外。
  加上打小耳濡目染受孟氏和刘氏的熏陶,她好的没学会,倒把她们的刻薄寡恩完美继承了,动不动拿丫鬟婆子撒气,很不得人心。
  服侍她的丫鬟气不过,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不过仗着老爷对她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成日就压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为在她心上栽刺,服侍她的丫鬟故意装做为她抱不平道:“老爷也真是的,姑娘这心里正不痛快呢,夫人头疯发作他又不是一副药去了顶什么用?”
  “不说陪着姑娘替姑娘解下闷,反巴巴赶去那边,还打发人去请姑娘的嫂嫂来给夫人瞧病,明知姑娘不待见自个嫂嫂,老爷也真是糊涂。”
  丁珠一听吓坏了,这如何是好?简宁要来了万一治好夫人的头疯病,老爷夫人一高兴没准留她在此用晚饭,保不齐老爷还会主动向简宁问起他们家的事,这样岂不把自己给抖露出来了?
  坏了坏了,她越想越心惊,脸都吓白了。
  “姑娘,你脸色不好,怎的了?可是哪不舒服,用奴婢去唤老爷前来不?”丫鬟问道。
  丁珠只当她是真关心自己,不都说主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吗?她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脸一垮,端起主子架子冷声喝斥道:“叫什么叫?用不着,老爷哪一天跟前离得了我?稍时自会来看我,用不着你瞎操这份心。”
  喝斥完,立过威,该拉拢还得拉拢,她奶从前骂完她娘但凡有个啥事用得上她娘的时候,还不是也要赔上笑脸说几句软乎话儿?
  “春儿,打我进府一直是你在我眼巴前侍候着,我也从未拿你当过外人,我好了自然才有你的好,懂不懂?眼下我这不用你侍候,你去夫人那院里给我盯着,要是老爷在我嫂嫂跟前提到我你便去禀报,不要提我的姓氏,就说……”
  “说什么?”春儿见她打住话半晌不语,出声催问道。
  说啥丁珠也不知道,要说自己晕倒了,或是摔伤了,老爷一准把简宁引过来给自己瞧病,那样她没病也给简宁吓出病来。
  “你随便找个由头,这也用我来教你?若什么都要我来教你还要你干什么?要着你光吃饭啊?总之不能让老爷提到我便是。”
  不提到你才怪!
  春儿暗在心里冷嗤一声,她早受够丁珠,若丁珠是个待人和善聪明伶俐的,日后有升姨娘的指望,她没准还会尽心尽力服侍她,事事为着她着想。
  一个妾而已,老爷从未对哪个妾长情过,春儿暗在心里翻着白眼,嘴上应了声是,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
  春儿虽然领命去了,丁珠心里还是不安,可又想不出啥办法阻止简宁到来,只好祈祷简宁那个灾星最好别来!
  简宁还真不来,一则她对杨大人没好感,二则前来请她过府瞧病的领头婆子气焰很高,端着一副请你瞧病是看得起你的架式,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因而她没好气地告诉那婆子,“回去转告你们家大人,姑奶奶没空,不去!”
  那婆子没想到她一个名不经传,又非坐馆行医的郎中调子这么高,竟敢不将他们府台大人放在眼里,一时倒愣住了。
  丁有田见状上前打起圆场,对那婆子道:“你且带人在外边候着,我去劝劝她。”
  简宁白眼丁有田,甩手蹭蹭上楼去了。
  “夫人。”丁有田跟去楼上,“徐大力的案子最终还得府台出面,童大哥打听过,此人虽没干出政绩可也无甚大过。最难得的是瑞王几次三番拉拢他均不予理睬,薏帆兄同我说过,在其位的人不理事的时候正面硬顶行不通,不妨暂退一步,看能否借个道把事情给妥善解决。”
  “师父也曾对我说过,事缓则圆。眼下他在这个位置上,我们得争取把他拉过来,若是与他结下怨,他倒向瑞王或者和通判一个鼻孔出气,那时倒霉的可就是全城百姓。”
  “如今各州郡百姓多能安居乐业,可见并非每个官员都如江通判那般,若都一杆子打死不去争取能争取的,如何能立稳足办好每一桩事?这送上门的机会为着大局着想,夫人还是暂放下成见的好。”
  听他这么一说,简宁想了想,他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从前她去做卧底的时候武队也反复叮嘱过,打入犯罪分子内部后要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从而帮助自己圆满完成任务。
  “那行吧,但我有言在先,如果他不是个好东西,我一定宰了他为民除害!”
  丁有田点头,“若果然不是好的,为夫借通判的刀让夫人宰了他,可不敢让个狗官的命搭进夫人的命去。”
  简宁剜他眼,挎上医药箱,“行了,那我去了。”
  候在外的婆子见简宁挎着药箱下来,忙堆起一脸笑,要是请个人都请不回去老爷指定会骂她无用,她哪还敢再摆谱,返身紧走两步殷勤打起轿帘,赔着小心侍候简宁上了轿子。
  简宁到时府台夫人正是疼得紧的时候,室内花架都让她一怒给推翻在地,看那婆子引着简宁进来,她朝简宁打量一眼,见她年龄不大,又是女医,眉心一竖,才刚要发火,简宁先她开口了,“夫人这病若我治不了,天下只怕无人能治。”
  说罢,简宁不慌不忙撂下医药箱,打开取出了用布包包着的银针,旁若无人用消毒棉擦拭起来。
  “好个天下无人能治。”杨大人捋须看向自个夫人,“她既夸此海口想必有几分能耐,夫人且稍安勿躁,看看她的手段再与她计较不迟。”
  府台夫人悻悻哼了声,扭身捧着头自去椅上坐了。
  简宁先在风池穴下了针,随后在百会穴和风门穴依次扎了针,不消片刻府台夫人的哼叽声止了,面上渐现出喜色来,她转眸朝杨大人看去。
  “怎样,可是不疼了?”杨大人上前一步道。 第544章 放她一马   “若还疼我这针岂不白扎了?”
  开玩笑,她师父号称“鬼手神针”绝非浪得虚名,针灸可是有手法技巧的,简宁看过杨老太公及京城里的太医给人扎针,多半都是用的速刺法和缓捻法。
  而她师父常用的则是提插法、搓针法和点刺法,具体视穴位而定,包括腕力轻重也是有讲究的,这就导致同样的穴位不同的人施针带给患者的感受大不相同。
  府台夫人每次头风发作也是找郎中施过针的,这还是头回快速缓解了疼痛,她坐下时还疼得要死要活,忽而一下跟没事人一般了,令她倍感神奇。
  “怎的这……”
  “别说话,要说等我起出针后再说不迟。”
  府台夫人刚开口即被简宁制止,因为说话势必牵动面部肌肉,会影响穴位的准确性,尤其府台夫人方才头还微动了下。
  此刻简宁在府台夫人心目中无异于神医般的存在,她不让她说话她还真不说了,眉目间满是欢愉之色,她被头风折磨不是一年两年了,每每发作起来当真生不如死。
  待简宁起出针,府台夫人笑盈盈地道:“怎的片刻功夫竟似从未发作过一般,你真个是神医啊,先前多有怠慢,我这厢给你赔礼了。”
  说着,她真个就侧身屈膝冲简宁福了一礼。
  简宁不躲不闪受了她一礼,论身份,她是当今皇上亲封的安宁郡主,受得起她这一礼。
  “夫人还得服药才行。”简宁给了她一盒布洛芬缓释胶囊,“这是我自己制的专治头风病的药,二回发作时再吃,另外还要搭配汤药,我来说谁来写?”
  简宁看向府台大人,他忙吩咐下人,“拿笔墨纸砚来。”
  府台大人一手字写得方方正正,刚劲有力,这是个按部就班的人,都说字如其人,从一个人的字体也能侧面反映出这人的大致性格。像丁有田写字如笔走游龙般,一笔一画都充满着狂放不羁,不是个循规蹈矩走寻常路的人。
  简宁对府台大人恶感稍减了几分,一番交谈下来,发觉府台夫人也是个随和不大拘礼的人,她正想着丁珠到了这样的人家,要是安分守己改了性子日后再得个一男半女,这辈子也算有个归依处,就听窗外响起说话声。
  “夫人可好些了?”问话的人压着声音,可因是站在窗根下说话,仍是传了进来。
  “大好了,真是神医啊,只一会子功夫便没听见夫人喊疼了,那女医可真了不得。”
  “那当然,那女医是我们姑娘的嫂嫂,亲嫂嫂,只是……”
  “谁在外面说话?”府台夫人听闻简宁是丁珠的嫂嫂,眉心一扬,“进来回话。”
  春儿被带了进来,扑嗵跪倒在地,“回夫人,丁珠姑娘打发奴婢过来看看,姑娘说,她说……”
  “她说了什么,爽利点,别吞吞吐吐的。”
  春儿瞥眼简宁,“姑娘说,她嫂嫂非好人,担心她给夫人治坏了,打发奴婢过来瞧瞧。”
  府台夫人还不知道简宁和丁珠有关系,闻听丁珠说简宁非好人,她一拍桌子,“一派胡言!哪有小姑子如此诋毁自个嫂嫂的?”她又转目看府台大人,“老爷可知女医是那小蹄子的嫂嫂?”
  杨大人心下暗恼丁珠生事,不过他心中此时也存有疑问,简宁医术可非一般江湖游医,又识得耿将军那样的人物,再看简宁无论是衣饰还是行为举止与谈吐,都不像乡野村妇。
  他忽又想到自己救下丁珠那日,她身上所穿也非寒门陋室人家,看起来她们家境应当不错,怎会为了还赌银要把个新寡的小姑子卖去烟花柳巷?
  此事有些蹊跷,他也不答夫人的话,径直问简宁,“本府月前纳了一小妾,名唤丁珠,据小妾说你俩是姑嫂,不知是也不是?”
  好嘛,她由婶婶变成了嫂嫂,不对,断了亲,她可不再是丁珠的婶婶。不过看在丁有旺和刘氏如今不再跟他们做对的份上,丁珠好像也没有参与谋害他们,至于丁珠说她非好人,简宁倒不想跟她计较,也不打算拆穿她的谎言。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丁有田的侄女儿,只要她没用实际行动做出伤害他们的事,嘴上说说由得她去,是好是坏也不是她那张嘴可以定义的。
  打定主意,简宁口吻淡淡地道:“我相公是有个妹子名唤丁珠,没见到人,不知道是不是贵府的小妾,许是同名同姓也未可知。”
  “去把她叫来。”府台夫人听简宁这么说,又恼丁珠诋毁简宁,便让春儿去把丁珠找来。
  “好端端的为何寻我过去?”丁珠唬了一跳,她手指春儿,“你是个死的,不会说我身子不适……”
  不对,她要身子不适老爷定会让简宁过来给她瞧瞧,丁珠急得团团转,春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只因简宁知道丁珠说她非好人,面上却不见有一丝动怒之色,她是知道丁珠见过简宁的,先前还是她陪着丁珠去前院公堂打的转身。
  管不了那许多了,夫人打发她来唤丁珠,若迟迟不去少不得要担责受罚,便哄着丁珠道:“老爷跟女医提起姑娘名字时我还来不及闯进去,就听女医说她相公是有个妹子和姑娘同名同姓,她说未见到姑娘不敢认,许只是凑巧同了名姓也不一定。”
  “依我看她并不打算认姑娘,不如姑娘过去打个转,迟了恐老爷和夫人怪罪。”
  丁珠满脑子只听进去一句,简宁说她相公是有个妹子和自己同名同姓,她搞不懂是简宁真个这么说了还是春儿听错了,忙扯着她追问道:“你没听错,她真是那么说的,她相公有个妹子和我同名同姓?你可别骗我,若你骗我我绝饶不了你!”
  “我骗你做甚?姑娘先前不说了,姑娘好了才有我的好,我自然是盼着姑娘好的!快些随我去吧,莫要再耽搁了,当心夫人怪罪下来。”
  吴丰阜大娘子的厉害丁珠是领教过的,她可不想再次被发卖,当下心慌慌的随着春儿往正院那边去了。 第545章 难言之隐   丁珠还从未见过府台夫人,进府被杨大人收为小妾后,她硬着头皮过来主院拜见当家主母,府台夫人却不见她。只传下话,等她熬到姨娘再见不迟。
  主母架子大,丁珠莫名有些发虚,不单虚府台夫人更虚简宁,如果可以,她真想逃离,永世不再见这两人都好。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跟着杨大人吃穿不愁还有人侍候着,她可不想回到那条破花船上,日日侍候那些贩夫走卒不说还睡不好,几个姑娘挤在一间逼仄的小房间里,平素也没个自由。
  就是让她回到丁贤村,回去那个穷山沟里她都不乐意。
  到了主院,守在廊上的下人禀报后,有婆子挑帘出来唤丁珠进去,她心里忐忑得要命,进去也不敢看人,垂着眼皮直接跪下了。
  “抬起头来。”府台夫人声音不大,却透着当家主母的威严,震得丁珠浑身微颤了下。
  她略抬了下头,眼皮仍垂着,满脑子想着下一刻自己是不是会被当做骗子给撵出去。
  简宁看她这样心里暗好笑,亲不亲故乡人,就算没有丁有田这层关系,看在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份上她也不想戳穿她,更何况丁珠不过才十七岁出头,搁在现代还是个高中女生,实在没必要跟她计较。
  “你叫丁珠?”简宁故意偏头打量她几眼,“倒是和我相公的妹子有几分相像,都是标致人儿。”
  她这话摆明丁珠只是和她“姑子”长得有些相像罢了,却非她姑子。
  丁珠闻言大大松了口气,随即想起当着老爷的面,自己也仅仅只是凭着衙役的描述认定女犯是自己嫂嫂,可不曾亲眼见到过。
  她抬目瞥眼简宁,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府台夫人脸色也好了几分,敢情丁珠嘴里的恶嫂嫂不是简宁,但是她有些纳闷,春儿是怎么把简宁认做丁珠的嫂嫂的?是以问道:“未必女医和你嫂嫂也生得相像不成?否则何以服侍你的人会把她错认成你嫂嫂?”
  杨大人轻咳一声,说了事情经过,府台夫人斜眼跪在下面的丁珠道:“岁数不大,不想却是个糊涂人,面都没见上怎能胡乱攀亲?下去吧,二回不可这般轻狂行事,没得给老爷惹一身麻烦。”
  丁珠应着退了下去。
  “小妾不懂事,胡言乱语,险些污了娘子的名声,终归是我们府上的人,我这里替她给娘子赔不是了。”府台夫人起身又给简宁福了一礼。
  这回简宁避开了,没受她的礼,接着挎起药箱笑道:“不妨事,捡了药,熬好记着按时服药便是,没别的事我便先告辞了。”
  “不急!”杨大人捧着茶杯正要往嘴里送,忽闻她要告辞急切下起身欲挽留她,差点把茶杯跌落在地,府台夫人诧异地瞟了他一眼,不明白向来稳重的他何以失态。
  杨大人呵呵笑了笑,捋须看似很随意地问道“娘子医术精湛,不知师承何人?”
  简宁道:“恩师已经作古,她老人家在世时就不喜张扬,恕不便提及恩师名讳。”
  杨大人点点头,面上笑意愈发深了,不喜张扬的多为隐世高人,他心里隐隐升起一线希望,他身患隐疾十多年,暗地里也曾乔装寻访过名医,不知悄悄服了多少药,却从不见效果。
  “不知娘子是途经此地,还是来寻亲访友的?”杨大人笑眯眯地问道。
  “都不是,我相公是做药材生意的,每年都会往返北地采购一些药草回去。闲时无事我也会带着娃儿同相公一块出来,四下逛逛看看。”
  杨大人心中一凛,想着他们既是来采购药材的只怕在此待不长久,错过了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可偏偏简宁是个女医,这又令他很为难。
  简宁见他捋须不语,再次告辞,“一双幼女还在客栈,实不便久留,就此别过。”
  府台夫人还想留她用过晚饭再走,听得她此番出来采购药草还带了一双幼女,忙命人去取些糖果糕点,同着诊金一并交到她手上,定要她带了回去给娃儿尝尝。
  回去客栈,简宁依旧是乘的轿子,她坐着轿子从府衙大门出来时,丁珠躲在衙门外的石狮子后面,因见有婆子跟在轿撵边上她打消了拦停轿子的念头。
  她想不明白简宁为何要帮她,想来想去怕简宁是打着什么坏主意,她猜不透只能来亲自问简宁,顺便警告简宁别想再害她。要是简宁不再来害她,她也就不打算再害他们。
  看着轿子远去,丁珠悻悻暗哼了声,她有心跟上去又担心被府里的人瞧见,犹豫会,她转身往后院那边巷子去了。
  丁珠不知道,离她一箭之地,江通判早已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在丁珠走后,江通判抬脚大步朝衙门去了。
  简宁回到客栈,上楼跟丁有田说起丁珠的事,“她可真行,我们居然变成了她的哥嫂,还说我是恶人呢。”
  “你今儿放了她,但愿她能念你的好,消停过她自个的日子,不要再生出事来。”
  简宁笑道,“府台夫人倒不是个恶妇,我先还想着她到了这样的人家,日后得个一男半女只要她不兴风作浪也能有碗安稳饭吃,可现在想来只怕她未必有那好命。”
  丁有田“哦”了声,眉一扬道:“怎么说?”
  简宁想想,还是跟他说了,“我要猜得没错那姓杨的怕是有那方面的毛病,要是那样的话丁珠哪还怀得上孩子?没有孩子,她一个小妾只怕难得在府里立足。”
  丁有田似有所悟,“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不用理会她这话吗?你所料怕是八九不离十,那杨大人有过好几房小妾,一年半载也就逐出府了,从来没听说有哪个妾室怀了娃的。”
  “不对啊,他膝下已有两子两女,要是真有那上面的病为何还找小妾?又不是说要传宗接代,这倒奇了。”
  简宁说着蹙眉回想了一下杨大人当时留她的情形,给她的感觉他有难言之隐,只是碍于他夫人和几个下人在边上不便直言,难道她当时的直觉错了? 第546章 被人拿捏   丁有田略沉吟会,心里大致有了答案。
  他也是男人,一旦男人那方面真出了啥毛病,即便是平民百姓只怕都没几人愿意同自个娘子言明,何况杨大人还是个府台。
  不能说,又不能再同夫人做那事,自然得想个招儿,纳小妾不再亲近夫人不就掩盖了过去?左不过是落夫人怨恨罢了,只要平素待夫人依旧亲厚也就是了。
  勾勾唇,他笑道:“不奇不奇,夫人等着瞧好了,不消两日定会有人来寻夫人治疑难杂症,至于是何疑难杂症,呵呵,夫人到时自会知晓。”
  “你的意思……他会打发人来求药?”简宁摇头,“这怕不行,不举的病因有多种,自个不来,不检查,光听他人代为口述不一定能知道真正病因,如何给他治?”
  “这检查岂非是要……”丁有田眸光略暗了暗,敲敲额头在房里来回踱了几步,继而扬目看简宁,“从前你们那儿的女郎中也给男人检查那儿吗?”
  简宁白他眼道:“医生眼里只有病患,不分男女,有些妇产科医生还是男的呢,同样给孕妇接生做剖腹产手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可这儿毕竟不是你们那,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肯让你瞧那上头的病因,倒是我多虑了。”想通这层丁有田咧嘴笑了。
  隔天,用过午食,丁珠支开服侍她的丫鬟婆子,戴了帷帽自后院角门溜了出来。昨儿夜里老爷只到她房里打了个转,夜晚破天荒歇在了书房,今儿一上午都不曾到她房里来过,她心里没底,不知道简宁究竟同老爷说了些啥,决定还是跑一趟亲自去问问简宁。
  她想同简宁说清楚,原本就断了亲,往后桥归桥,她不害他们怨他们了,他们也别来害她,大家都撂开手各过各的安生日子。
  丁珠低着头走在巷子里,一辆马车自前面过来,她往边上让了让,不料鼻子忽嗅到一股异香,身子晃了晃,赶车的把式跳下马将她扔进了马车。
  这辆马车已在巷子里候了她多时,丁珠醒来惊觉自个眼被蒙上了,她想扯去蒙在眼上的布才发现动不了,好像还被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她正要开口叫唤,一柄刀架在了她脖子上,“敢叫要你的命!”
  “别、别杀我,我不害他们了,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啊!”丁珠只当是简宁派了人来欲加害于她,吓得浑身打颤,两腿间一热,尿都吓出来了。
  “不,你要害他们,他们不死你就得死!”另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丁珠心里一松,跟着又提了起来,“你、你谁呀?”
  “我是谁你不须知道,若你不想再被扔回花船上,便老老实实按我的吩咐去做,我保你安安稳稳做你的小妾。”
  江通判自屏风后转出,抛了个小瓷瓶给持刀架在丁珠脖子上的汉子,那汉子接过瓷瓶塞进了丁珠怀里。
  “你的底细我已打探得一清二楚,只要你乖乖把瓷瓶里的药水滴入你哥嫂的茶水或饭食里,把他们送去阴曹地府你从此便可高枕无忧做你的小妾,否则我便送你去见阎罗王,你可惦量清楚了!”
  他话落,那汉子给丁珠松了绑,拎上她出来将她塞进马车,她也不敢扯去眼上蒙的布,待马车停下她被那汉子自马车里拽出扔下后,听着马车声远去她才敢扯下蒙眼布,四下一打量,发现自个又回到先前被掳走的巷子里。
  眼下正是炎炎七月,那点尿液一会就能干,她也懒得回府去换亵裤,捡起被那汉子扔在地上的帷帽,又摸了摸怀里的小瓷瓶,犹豫会,想起那道阴恻恻的声音不寒而栗,只觉暗处似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哪还敢做他想忙抬脚匆匆去街口叫了辆马车,报了客栈名朝着简宁他们下榻的客栈去了。
  客栈里,丁有田坐在桌前看着书,简宁侧坐在床榻边叠着昨儿他们一家四口沐浴后换洗的衣物,二妞三妞带着两只小银狐和果果白眉在隔壁屋子里玩儿。
  两个小家伙玩着童八斤给她们做的竹人儿,这边桌子被丁有田占了,她俩只得在这边桌子玩,把竹人儿卡在桌缝里,让果果在桌子下用嘴扯着麻绳来回移动,竹人儿便能手舞足蹈,乐得她俩不时拍手欢呼。
  “小孩子真易满足,一个竹人儿就能让她们玩上老半天。“简宁笑着起身,搂上叠好的衣物打丁有田边上过时,信手朝他手中书本撩了下,“雾山怪诞,无名氏?”
  “我师父写的,只是落的无名氏前辈的名儿。”丁有田说罢,心里忽一动,他看向简宁,“你不是曾断言这无名氏也是同你和马大哥一样,都是来自你们那儿的吗?会不会是你师父啊?”
  “我师父?”简宁怔了下,她是曾疑心那穿越前辈来自民国或七八十年代,她师父出生于民国,难道她师父年轻时真的也穿越过不成?
  见她发愣,丁有田心下一紧,“倘若真个是你师父,她穿来又穿回去了,那夫人和马大哥日后会不会也穿回去?”
  简宁摇头,“早同你说过我是不可能在那边死而复生,马大哥倒是有可能,武队只是成了植物人,要是哪天在那边清醒了他是有可能穿回去的,这谁知道呢。”
  听她这么说,丁有田松了口气,不过又替田氏忧心上了。田氏和穿越来的武队感情不亚于他和简宁,要是哪天武队回去了田氏可怎么办?
  由己度人,想到自己在得知秀姑已离他而去时的剜心之痛,再想到马福全出事当天清晨田氏的惨嚎声,他撂下了书本,“可有法子不叫马大哥回去?”
  “你是拿我当神仙了呀?再说了,武队在那边也是有妻女的,他妻子每天守在床前给他念书,日夜盼着他醒来,真要有那一天也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让田姐姐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我想真到了那天,田姐姐要知道了真相,她会想明白的,武队走了她还有我们,还有她的几个儿子,她会挺过来的。”
  简宁说完正要把衣物放进包袱里,听得楼下有伙计在喊,“丁客官,楼下有人找。” 第547章 机会来了   “还真被你说准了。”简宁以为是杨大人打发来找自个求医问药的人,她搂着衣物待要出去看下,二妞三妞已跑了出来。
  两个小妞个儿都长高了些,她俩踮起脚尖从栏杆上看过去,三妞眼睛向来尖,她率先跑进屋,“娘,好像是丁珠大姐姐,戴个帽儿瞧不真切。”
  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她以为杨大人派了丁珠前来,丁有田可不这么以为。这种隐疾除非心腹之人,一个小妾如何能得知?若是让小妾知晓了,之前杨大人的那些小妾断无可能平安离去。
  “叫她上来。”丁有田对三妞说罢,又告诉简宁,“她只怕是为别的事来,且看她说些什么,若有事需要咱们相帮的,夫人酌情看着办便是。”
  简宁嗤了声,她放好衣物,扎好包袱,二妞三妞引着丁珠走了来。简宁斜目瞥她眼,对着丁有田丢了个眼色,揶揄道:“有什么事同你哥说吧。”
  言下之意她可没闲功夫听她瞎扯。
  简宁抬脚要走,丁有田叫住了她,“夫人留步。”
  “我关门。”简宁可没真打算走,她还好奇丁珠来干啥呢,“你俩去隔壁屋子玩。”她赶走二妞三妞,关上房门回身见丁珠扑嗵跪下了。
  丁珠打进门心便“怦怦”跳个不停,她也闹不明白自己咋一下跪下了?罢了,既跪下了,少不得编个理由,“叔,婶儿,我想要回家,求叔叔婶婶帮帮我。”
  她没叫四叔四婶,叫的叔叔婶婶没毛病,断了亲,合当这么叫。
  丁有田瞅她眼,现在的女子已非过去那个穿着农家粗布衣裳,飞扬跋扈的小丁珠了。他皱皱眉头,“起来说话,好好的怎想着要回去?莫非他待你不好?”
  丁珠起身,取下了帷帽,她压根没想着要回去,只不过随口扯了个谎。她也不敢看丁有田,垂着眼皮道:“算不得好与不好,我只是……想我爹我娘了。”
  简宁先还当她是为杨大人而来,这会听她说想要回家并非为着杨大人的事,她心里一下起了警觉。前世为执行任务她同风月场所的女子也是打过交道的,一旦入了那些场所过惯了来钱快的日子,鲜少有愿意回头还是回去乡下过清苦日子的。
  尤其丁珠这样好吃懒做又虚荣的人,当初嫁给吴丰阜那么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尾巴都翘到了天上,更何况现在她还有丫鬟婆子侍候着,她才不信她想回去乡下继续做村姑。
  原本因着杨大人不是和江通判瑞王一路的,简宁也已经打消对丁珠的怀疑,这会想到她的丫鬟都知道自己和丁有田是她“哥嫂”,保不齐江通判安插有眼线在衙门后院,他们刚来雁城就有人半夜要来害他们性命,不能排除丁珠被人利用了要来害他们的可能。
  “你想回去也得容我们替你谋划一下,这事我们知道了,你先转去,过几日再来听信吧。”简宁下了逐客令。
  丁有田也道:“听你婶儿的,如今乡下日子比从前好过些了,你爷奶那头又都分了家,回去也好,省得你娘惦记你。”
  “我娘她……还好吗?”听他提到自个娘,丁珠眼里一下盈了泪,从小到大,她娘刘氏是最疼她的。
  刘氏在家做姑娘时不得爹娘疼爱,和老孟氏一样都是被爹娘打骂大的,乡下女子多半如此。嫁给丁有旺后又接茬受婆婆和男人打骂,刘氏早在家做姑娘时便暗发誓,往后自个嫁人有了闺女必不这般,故而疼丁珠比疼儿子还甚。
  “掉什么猫泪?你娘如今快活得很,分了家不用再受你奶的气,她说话嗓门都比过去大了许多!你们家现在也不缺你一口吃的,你要真回去了以你娘对你的宠爱,日子不一定会比你现在过得差。”
  简宁说完,又撵她走,主要也是担心杨大人会打发人来撞上丁珠,“行了,快些回去,不然一会杨大人要是去寻你不见人你回去也不好交代吧?”
  丁珠此行任务还未完成怎会走?家中日子再好能好过府台府里的日子?不过想她娘是真的,她喊声娘,垂目嘤嘤哭了起来,借故多赖一会,好侍机找机会下手。
  简宁眉心一蹙,正要开口喝斥她,丁有田摆了摆手,对着丁珠道:“要哭转去哭,跟这里哭成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欺负了你。”
  他说着,手伸向桌上茶壶,丁珠抬目瞧见,忙上前几步戗了过去,“我来,叔,我来倒。”
  简宁微眯了眼,“哎呀,我眼好像进了虫子,相公,快帮我吹吹。”她一手捂上右眼,丁有田听她喊得急,只当真有虫子飞进她眼里,赶紧起身拉过她,“我看看……”
  “快给我吹吹。”简宁扯着他转身背对丁珠朝他眨了眨眼,丁有田眉一扬,瞬间会意,不动声色,“还真进了个小飞虫,夏日里小蚊虫多,呼~呼!”
  机会从天而降,丁珠顾不上多想,自怀中摸出小瓷瓶拔出塞子,把药水滴入壶中晃了晃,先是倒了杯茶水,想想,又倒了一杯,单毒死丁有田她担心自个还没能走出这屋,只怕就被简宁给打死了。
  “好了。”简宁推开丁有田,揉揉眼道:“才刚一下飞进来唬我一跳,怎的屋子里薰了香还有这些该死的蚊虫!”
  “无妨。”丁有田笑笑,“一会再多点上一支香便是。”
  “娘!”二妞三妞跑了进来,几只灵宠也尾随而入,三妞手上还拿着小竹人儿,两人是听到简宁惊呼过来的,“娘你怎么了?”
  “娘没事,方才一只小飞虫迷了眼,爹爹已经帮娘吹跑了。”简宁笑着说罢,眼角余光扫了下桌上的两杯茶水。
  丁珠打三妞进屋视线就被她手中小竹人吸引,她儿时第一件玩具便是丁有田给她做的竹蜻蜓,那会她差不多也是二妞三妞这般大,她一下又忆起那时丁有田常把她架在脖子上在村里晃悠,还经常被她奶追在屁股后面骂,她奶骂丁有田就想借故带她去耍好偷懒不干活儿。
  四叔从前挺疼她的,四婶也是,虽然四婶不爱言语,可每回四叔逗得她咯咯笑时四婶都静静站在边上,看着她眼底满是笑意。
  是打啥时起四叔四婶不再喜欢她的? 第548章 血脉相连   丁珠想不起了,只记得四叔不会读书,又干不了力气活,爷奶嫌弃四叔,奶又总打骂四婶,慢慢她也跟着嫌弃他俩时不时还冲他俩翻白眼儿,不再爱搭理他俩了。
  现在想想其实四叔四婶从前待她不错,她眸光不由朝丁有田瞟去,却见他伸手端起了茶杯,眼见杯子到了他嘴边,也不知怎么搞的她突然一下扑过去打翻了他手中茶杯。
  “咣当”一声,杯子落地,随着“滋滋”声响冒起一股黑烟,木地板都被灼烧一块。
  简宁在丁珠打翻茶杯之际,眼明手快一手一个抱开了二妞三妞,果果也瞬间跃开,只二妞的进宝跑慢一步,尾巴被茶汤溅到一点,疼得它尾巴乱甩,简宁一脚踩在它尾巴上,跟着往它尾巴上洒了药粉。
  丁珠“扑嗵”又跪下了,小脸吓得煞白,浑身都在颤抖,如筛糠一般,泪水滂沱而下。
  “起来吧!”丁有田冷着脸,眸中还带有几分欣慰,总算丁珠还未泯灭人性,他方才不过是赌一把,压根不会真的饮下那杯茶水。
  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何况是他亲亲的侄女儿,从前他和老五干架很多时候都恨不能掐死老五,可想和真正付诸行动是两回事儿。血脉相连,只要没完全泯灭人性,事到临头又有几人能真个下得去手?
  他庆幸自己赌赢了!
  “让她跪着,把事情经过说清楚,是何人指使她来害咱们的,不说清楚休想起来,更别想活着走出这扇门!”简宁不许她起来,厉声喝斥道:“还不打算说吗?你以为我眼里真进虫子了?不过是给你机会下手,快说!”
  丁珠呜呜哭了会,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婶儿,我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说的句句是真,若再有半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丁有田微点了下头,她拍拍二妞,“带妹妹去隔壁屋子,没叫你们别过来,也不许跑下楼去玩,去吧。”
  她又叫果果和白眉都跟过去。
  “你起来说话。”待二妞她们出去后简宁才让她起身,“看在你还有救的份上,我今不与你为难,你回去后他们若再来找你,你只说你来过了,也取得了我们的信任,只是暂未找到机会下手便是。”
  “他们若再叫你做什么,你只管应下,但你要记住一点,同我们做对你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若是抱有侥幸心理,回去后又反复,掉过头来又想加害我们,那你就是自寻死路!我们好歹是一个村子里的,既便断了亲,看在同村同姓的份上我们也会顾你周全。而外人是不会去为你打算顾着你死活的,你要还有点脑子自个好好思量思量,别走错了路子,打错了算盘,白把自个一条命稀里糊涂葬送掉了!”
  丁珠哭得更伤心了,她再不聪明再没脑子,简宁这番话也说到了她心坎上,她那么恨简宁和丁有田,恨不能他们死!可当丁有田真个端起那杯茶时她心里一下慌了,那毕竟是和她流着相同血缘的四叔啊!
  因着这点血缘她都不忍看他去死,那么同样的看着她长大的四叔四婶又怎会害她?四婶明知她说了谎把他们说成是自个的哥嫂,四婶都没戳穿她,要害她的话四婶只须戳穿她的谎言就能令她无法在府里立足。
  “你婶儿说得没错,你用心记下了,千万莫再犯糊涂。不看别的,单看同姓丁同一个祠堂同着一个祖宗的份上,我们也断不会不顾全你,你好生惦量清楚。”
  说罢,丁有田沉吟会,还是点了她一下,“杨大人不一定能顾得你一世,你和他之间是个什么情形你心中想必有数,能否长久供你衣食无缺,值得你托付一生你自己要有个盘算才好。”
  “在你之前他有过多少小妾,那些小妾最终又如何,这些你可都打听过,又知道多少?”
  后面这几句丁有田原不打算说的,因想着丁珠素来不聪明,行事又总照着他娘孟氏的作派,只怕在府台府里也不得人缘,身边没人愿和她说这些,才又多说几句点醒她,也好叫她尽早为自己做个打算。
  “要真想回去你爹娘身边,到时我同你婶儿会为你安排,今儿你先转去吧,几时想通了决定回去再来同我们说。”
  丁珠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丁有田说的那句话,她和杨大人之间是个什么情形,她因非处子之身才编造谎言说自个新寡,哥嫂不容她要把她卖去烟花柳巷,可事实上她和杨大人压根没同过床,她只是空担了个小妾的名头。
  杨大人说他怜她孤苦无依,又敬重她有气节宁死不入烟花巷,他愿给她个小妾的名分不用做奴仆让她有个安身立命之所,问她是否愿意?
  丁珠当然愿意啊,不用干活也不必再侍奉那些低贱的男人,她笑都来不及哪有不愿意的?她还梦想着拿下杨大人真正做了他的枕边人,以享一世安宁富贵呢!
  丁有田的话搅得她心乱如麻,杨大人夜里虽常歇在她房里,可却总是让她歇在榻上从未准许她上过床,她感觉她四叔似知道点什么,难道说杨大人不能人事?
  在烟花之地打过滚的丁珠很快想到这上头,可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杨大人已有两子两女,且两个公子同他长得都像,怎么可能不能人事呢?
  丁珠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回到府里她叫过春儿,“我问你,老爷之前有过几房小妾,你老实告诉我,那些小妾后来是不是都被发卖了?”
  春儿先是一懵,继而眨巴两下眼道:“这个奴婢可真不知道,姑娘是晓得的,奴婢早前是夫人院里做针线活的,老爷没调任到雁城前奴婢就跟着夫人,不曾去过别的院子,也不大和府里其他人走动,老爷有没有过其他妾室奴婢如何得知?”
  “你就没听别人提起过吗?我可不信,你少瞒我,说了有什么打紧,我不过白问问,你知道便告诉我,又不会少你身上一块肉,藏着掖着干啥?”
  “奴婢委实不知道,姑娘要想知道何不去问老爷?” 第549章 所言属实   春儿反将了丁珠一军,知道她是没那个胆量亲自去问老爷的,在这府里她也就只能欺压一下被指派来服侍她的两个人,夫人院里连洒扫的丫鬟婆子都不会正眼看她一下。
  凡是打旧府里跟来此地的人,谁不知道老爷对小妾不长情的?从来没有小妾被抬举为姨娘的先例,她没仗着自个是打夫人院子里来的,平素没给丁珠脸色看没阳奉阴违对她,已经是恪守本份尽自个的责了。
  当下她也不再理会丁珠的碎碎念,自顾打扫着屋子不去接她的话茬,由着她一人唱独角戏。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点燃了雁城上空,街道两旁林立的店铺和依然川流不息的行人商贩,在霞光照耀下宛如一幅流动的古老画卷,静静诉说着那些被岁月遗忘的故事。
  简宁挥着锅铲在客栈灶屋里炒着菜,偶透过半开的柴门往后院街巷打眼望,只觉落日笼罩下的古城美得失真。
  因着他们要在客栈住上些时日,她同老板打过商量,付了点钱,借客栈灶屋自个做饭食,来前她在百草间里储放了大量的风吹肉和各类蔬菜,好些都是打常氏家和其他村民家里收购的。
  另还放有两大缸云山翠。
  丁盛虽傻了,菜还是晓得种的,傻了之后侍弄菜地更积极上心了,要不常氏咋说由着他傻下去呢?省得他清醒了和他爹一样过不得安生日子。
  想到丁平顺,简宁不由暗叹口气,他要是个惜福的常氏也不用背负债务,不过好在如今有丁三爷帮衬她,丁阳丁健虽不管她的债务,可也不反对丁三爷尽自个力去帮她,总的来说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这么一想她心下稍宽,她和丁有田现在手上是有了些积蓄,可这点积蓄和丁有田那点微薄的俸银,要想养大四个娃还有将来她和丁有田的娃,那还是远远不够的。
  看来她还得寻摸点生财之道才行!
  外面街巷里,童八斤和二愣子一人骑辆单车回来了,单车是鼎字号的人教会他们的,两人骑行回来当宝似的扛上楼拿去丁有田跟前炫耀,“大人,这玩意可好了,省不少脚力呢,也易得学,我和二愣子兄弟不到半个时辰便会了。”
  这是目前找到最满意的一张图片,哈哈~
  “大人要不要试试?”二愣子也喜滋滋地道:“我替大人撑着后座,保管不会摔着大人。”
  丁有田还未及答话,二妞先“咦”了声,“我爹爹早就会骑了,我娘也会,马小麦哥哥和阿蛮姐姐的爹爹他们都会。”
  二愣子和童八斤面面相觑,他们还当是新鲜玩意呢,还特地扛上楼拿来大人跟前显摆,不想大人早就见识过,童八斤一拍脑门,笑呵呵地道:“属下真个是乐糊涂了,大掌柜的说过,这是京城里去年时兴起来的,大人自然早见过。”
  丁有田仰面冲他笑笑,他蹲在过道里在看他们扛上来的单车,北地这边的人更擅长打铁,这两辆单车已经弃用了木轮,改用了铁轮和铁丝,属半铁半木的单车了。
  “推去你们房里放着吧。”丁有田直起身,“放好过来说下正事,我在房里等你们。”
  童八斤和二愣子在外跑了两天,已证实徐大力所言全部属实,且在鼎字号人的帮助下也顺利找到那对卖唱的父女,“人已安置在鼎字号里,大人尽管放心,那女子的爹爹先时还有些害怕,不敢出来指证,经那女子劝说才应下了,他父女二人均愿上堂替大力兄弟作证。”
  二愣子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不如童八斤心细,但胜在他一切行动听童八斤指挥,童八斤话落他也咧嘴笑道:“亏得那帮兄弟了,要不是他们单凭我和童老哥还不一定能找到那对父女,他们的消息和眼线可真多。”
  “那是自然。”童八斤拍拍他,“走吧,下楼去帮夫人端菜去。”
  今晚除去饭菜还有酒,为犒赏他二人连日来的辛劳,简宁特地拿出坛三斤装的云山翠,又亲自给他二人斟了满碗酒。
  二愣子一口酒入喉就哇哇大叫起来,童八斤浅尝一口便知此酒不是出自本地,他在竹岭县时就听闻达州郡出了美酒,还知道叫“云山翠”,他已知丁有田和简宁都来自达州郡的津县,眉心一皱,“莫非这便是云山翠?”
  丁有田笑道:“看来我家酿的酒真个要扬名四海了,正是云山翠。”
  二妞三妞也抢着告诉他俩,“云山翠是我们师公教我们爹爹娘亲酿的,是我们家的酒。”
  童八斤如果不是碰巧赶上丁有田他们要来北地,原本他都打算有心去趟达州郡内的,一来去品尝一下云山翠,据闻这酒可是连竹岭县的秦大人都赞不绝口的佳酿,二来他也想再去寻访一下当初花八百文买去他的疾风的马贩子,打探一下疾风是否还安在,能否以双倍价钱再买回来。
  疾风是童八斤打小养大的,要不是万般无奈他是舍不得贱卖的,他原本以为自个跟着丁有田他们打道回府返回北地了,只怕有生之年都没机会再品尝到负有盛名的云山翠,不想今儿不但有幸品尝到且这酒还是他家大人和夫人酿造的!
  童八斤对简宁能不时变出很多东西来已见怪不怪,心下就算纳闷他也不会多嘴去问,世上能人奇士多的是,他越发觉得跟着这样的大人夫人实乃三生有幸,当下甩开腮帮子闷头吃将起来不再多话。
  “石兄弟,你少食辛辣的,酒也要少喝,等头上好了日日想喝都有。”简宁笑盈盈地叮嘱他道。
  “不妨事,我用了夫人给的药这两日都不痒了,没见我都不大挠了,不碍事儿。”他边说边端起碗,吸溜又美美喝下一大口,摇头晃脑一脸满足。
  有酒,他们三个大男人吃起饭来就慢,天南地北聊开了,简宁提个木桶领着二妞三妞下楼去冲凉,下来看见客栈外走进来一须发全白的老者。
  凭直觉简宁觉着这人多半是来找自己的,她故意放慢脚步,那老者看她眼,没往柜上那边去果不其然朝着她走来。 第550章 心病心药   “敢问可是丁娘子?”老者拱拱手,压低声音问道。
  “正是。”他一声丁娘子,简宁便知他是替杨大人求药来的没跑了,杨大人夫妇都不知她姓简,丁珠又同他们说自己是她嫂嫂,他们自然便给她冠了夫姓。
  因人家是为着隐疾而来简宁自是装宝,故意问道:“我与老伯并不相识,老伯何以知道我夫姓丁?又因何找上我?”
  老者笑笑,视线扫过简宁手上木桶和二妞三妞,“自是有事求到丁娘子头上。不忙,丁娘子且先去忙活,老朽在楼下大堂候着,等丁娘子忙活完再借一步说话不迟。”
  简宁也没跟他客气,“那您老稍候片刻,我给两娃冲个凉就来,很快的。”
  原本简宁还想叫他上楼,让丁有田他们陪同他坐会,后想到还是谨慎些好,万一不是杨大人派来的而是江通判就坏事了。虽然老者面相很善,后者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谁知是不是一个面善心恶的大反派。
  简宁给二妞三妞洗完澡出来,在大堂用饭的客人里没看到老者,正疑惑,有伙计迎上来,“先前和娘子搭话的客官要了间僻静的上房,请娘子前去叙话,小的在此候着娘子,一会领娘子过去。”
  “行,多谢了小二哥。”简宁把二妞三妞送回楼上,放下木桶和两娃换下来的衣物,跟丁有田打了声招呼,丁有田命童八斤和她一块去了。
  “你在外面守着便是。”简宁没让童八斤跟进房,在小二哥禀过老者后她独自走了进去。
  “老伯,找我何事?”简宁进去问道。
  老者指指桌子,自窗边过来,笑道:“老朽姓姚,唤我姚伯吧,听闻丁娘子医术了得,老朽特为义子求药而来,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我本医者,谈何冒昧,只是需‘望闻问切’后方可对症下药,未见到患者本人如何好下药?”
  “非也,丁娘子医术高超,岂是世间普通郎中可比拟的,待老朽将病因细细说与你知晓,看能否有药可医,使得否?”
  “那行吧,不过我可不敢打包票一定可以,你先说来听听。”
  姚伯其实是杨大人家的忠仆,是看着杨大人长大的,杨大人的父亲原来是燕国的一个小官,后燕国被南洋子和花信子里应外合攻破后,他父亲没多久郁郁而终家道才由此中落,姚伯不离不弃一直跟随着他母子。
  他称杨大人为义子没毛病,杨大人也视他为长辈,一直将他安置在府里颐养天年,杨夫人对他也多有敬重。
  杨大人搁现代那就是妥妥的水利工程师,不管在哪个州郡任职他始终醉心于水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水利研究上。
  这个时空同样有黄河,由于中游地区黄土结构疏松,雨量又集中,导致水土流失严重,每年输送到中下游的泥沙沉积在河床上,日积月累,河床抬高后在暴雨时节下游屡屡决堤,洪水泛滥冲毁民舍无数。
  永平二十三年,黄河决堤,时任荥县县令的杨大人率领全县官兵及百姓,亲临洪灾现场指挥督导救援灾民,并身先士卒指挥全县青壮排涝引流,在污水淤泥里奋战了三天两夜。
  最后那夜天微明时分,疲累不堪的杨大人忽觉裆部似有异动,定睛再一瞧,见水里有许多黑色的小东西游来游去,他当时便觉裆部袭来奇痒,回去立即泡了个热水澡,险些没把裆部给抓烂。
  后来用了些药,虽则不痒了,可也落下了严重的心病,一来二去竟无法人道,这些年来姚伯暗地里也曾替他寻访过无数名医,均无人医得。
  姚伯虽是老者,可面对简宁这样年轻的女郎中,提到无法人道也禁不住老脸发烫,神情颇有几分不自在。
  简宁倒一脸坦然,她猜想那些小东西只怕是飞蠓,和蚊子一样吸食人血,被叮上一口不但奇痒无比严重的还会引发多种疾病。但杨大人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后遗症引发的不举,她略思索会,笑道:“姚伯,您是老者,是长辈,我也就不瞒您老。”
  她笑盈盈地告诉姚伯,“您老算是来巧了,我师父乃隐世神医,她老人家能治世间各种疑难杂症,您义子这病不难医治,上月我才治好和您义子一模一样的病症,那位壮士还是让红蛭给叮咬了,求医问药七八年都没能治好,正好我给他配的药还剩有一多半,我这便回屋去与你取来,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简宁之所以这般说,无非是让姚伯回去转述杨大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有如此方能借助药物取得效果。
  她回屋拿了磷酸二酯酶抑制剂,十一酸睾酮软胶囊和龟鹿补肾丸,拆去包装盒另用纱布袋装了,拿来交与姚伯,告知用法用量后,姚伯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当即就要去怀里摸诊金交与她。
  “姚伯,您老先不必着急付诊金,拿回去给您义子服用后若是见效了再来交付不迟,我保管不等他服完这些药便药到病除。”
  这还是简宁行医以来头回打包票,没法子,谁让杨大人患的是心病。再一个,简宁敬重他身为一方父母官时奋战在抗洪第一线,作为一名特警人员她也经历过抗洪抢险救援工作,也亲眼见证过一县之长身先士卒坚守在抗洪前沿的事例。
  很多事你没参与其中,很难体会到那份突如其来的感动,总之她敬重一切真正为民办实事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有些人甚至终其一生都默默无闻,却始终无怨无悔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一些人还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包括她自己以及她牺牲的战友,每年都有特警人员因公殉职,真正做到把青春和热血献给了祖国!
  送给姚伯,她回屋时丁有田在写诉状,见她进来,抬目问她,“如何,可能医治?”
  “九成把握吧,问题不大,他主要是心病。”简宁偏头看了下了他写的诉状,“你说,伤的是通判家的二公子,杨大人会为徐大力主持公道去得罪江通判吗?” 第551章 识破身份   丁有田闻听简宁之言,凤目微眯,唇边噙了抹玩味的笑意,不急不缓地道:“他最好会,否则我便携夫人前往府衙去拜访姚老伯,夫人以为如何呀?”
  简宁也微眯起眼,斜目看向他道:“我只想说一句,老娘欣赏你的无耻!”
  “哈哈哈……”他仰头大笑起来。
  “丁有田同志!”简宁敲敲桌子,“真当我夸你呢?难怪你爹从前总骂你长的全是歪心眼子!”
  “夫人放心,为夫的心眼不用来对付好人,只针对不办正事或干坏事的人。”他写好诉状,撂下笔,拿开镇尺,两手一上一下举起诉状看了看,复又放回桌上,“待我冲个澡换身衣裳夫人便同我走一遭吧。”
  “要去现在去,回来再洗不迟。”
  “不成,吃了酒一身的汗,我下楼冲冲就来。”丁有田胸前衣襟敞开一大片,看上去狂放不羁,简宁先时还没注意,这会一眼扫过去,心口不由一荡,脸也微红了。
  好在丁有田没瞧她,径直去包袱里翻找夏衫了,不然少不得又会调侃她几句,臊她一脸。
  简宁正暗庆幸,不想丁有田下楼前整了整衣衫领口,他手上动作忽一顿,继而挑眉看向简宁,“才刚夫人是不是偷看我来着?”
  “你胡说!”
  “既是胡说,你脸红什么?”
  “快滚去洗吧,少跟这胡说八道。”
  “得嘞!我滚了,一会莫叫我回来,因为为夫已经滚远了。”他提上木桶把要换的衣衫往肩上一搭,抬脚下去了。
  臭美啥?简宁扭头啐了口,她烧饭一身烟熏火燎都没说急着冲凉,临睡前洗不香吗?
  她起身出去叫童八斤备车,告诉他一会去徐大力家,二妞三妞一听闹着要跟去,简宁没让,留下二愣子在客栈看娃。
  夏季昼长夜短,待丁有田洗完澡同上简宁乘坐马车出来,天边都还挂着一抹如血的残阳,街上摇着扇子出来散步溜弯的行人也还挺多,雁城到底是北地首府,还是蛮热闹的。
  童八斤赶着马车到了城南下河街,简宁和丁有田从马车里下来,就发觉在店铺门口乘凉闲聊的人都不约而同朝他俩看来,一些人还在交头接耳悄声嘀咕着什么,面上神情都有些怪异。
  简宁也没理会,径直同着丁有田朝徐大力家走去,不想好几人都跟在他们后面要进不敢进的样子,在巷口探头探脑。
  怎么个情况?简宁正要去看丁有田,得到信的曹氏就三步并做两步迎了出来。
  曹氏神情看去紧张中带有几分压抑不住的兴奋,她偏头冲在外探头的人挥挥手,又把跑来给她报信的人也往外推了把,“先回吧,有啥话回头再说。”
  “婶儿,大力兄弟出了事,街坊邻里不都躲着你们家吗,怎的一下又热乎起来了?”简宁话落,见曹氏看看她,又看看丁有田,随后颤巍巍的就欲给他俩下跪,她忙搀住她,“婶儿,到底发生什么事?”
  曹氏欲言又止,丁有田似猜到什么,他摸了下鼻子,对曹氏道:“大婶想说什么尽管说,不妨事的。”
  “那民妇便斗胆相问了,要问错了两位可千万莫要见怪。”曹氏说罢,对着他俩福了一礼,“街坊四邻因我儿惹上江二公子,明里不敢同我们走近,事后还是会悄摸来问下,也怨民妇嘴快,把娘子替我儿媳剖腹取子一事跟她们说了,结果她们说……”
  她又打量眼简宁和丁有田,“她们听说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到了雁城,安宁郡主医术非凡人可比,这事不单她们连我都听说了,是以……”
  她再次打住,意思已经很明显,大伙怀疑简宁和丁有田就是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
  怀疑不是没有道理的,也不仅仅是凭着简宁给曹氏的儿媳做了剖腹术,那江二公子是雁城小霸王,就是曹氏有心去衙门告状只怕也无人敢给她写诉状,更不消说还有会主动提出给她写诉状的。
  除了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谁敢往老虎嘴里拔牙?
  街坊四邻都说曹氏一家要走大运了,搞得曹氏心里七上八下,这两日她早望穿秋水盼着他俩快些儿到来。
  丁有田看眼简宁,微一笑,也不再瞒那曹氏,“你知晓我们身份便好,在你儿子官司未了前莫要对外声张,别人若问起只回说你也不清楚便是,可记下了?”
  曹氏泪水一下涌了出来,又惊又喜,一时不知该说啥才好,两腿一软就要跪下去,简宁一把又给她搀住了,“婶儿,快别这样,眼下救大力兄弟要紧,你好好听我相公同你交代,我去看下秀芹母女。”
  “诶,诶。”曹氏连点几下头,抹把泪,“公子,不不,大人,请说,民妇听着,大人尽管交代。”
  “记着别叫我什么大人,尤其当着人的时候。”丁有田说着从怀里掏出诉状递到她手上,“你拿好,明儿辰时三刻去衙门击鼓鸣冤,届时我同我夫人都会去的,我另会安排人也在辰时二刻前赶到,还有那对卖唱的父女,人已找到安置妥当了,需要他们出面时我会安排他们出来替大力兄弟作证,你尽管放心去喊冤便是。”
  曹氏闻言泪双流,这回无论说啥都要跪下了,“咚咚咚”连着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又跑去儿媳房里抱来小孙女,执意搂着孙女又给丁有田磕了三个响头。
  另间屋子里大力媳妇也哭成了泪人了,简宁一再劝着她月子里不能流泪,日后等年纪大了会落下眼疾的,可却怎么也劝不住。
  大力媳妇拉着她手哭道:“原没想我男人还能挣回条命,从今往后我们夫妇二人并我女儿的三条命,都供郡主夫妇驱使,若我有半句虚言老天在上,定叫我不得好死!”
  “快别这般说,我首先是个郎中,治病救人是我本份,我相公虽还没走马上任,可任命早已下了,他既为一县之父母官,遇上不平事自然该管。”
  “你好好将养着,过几日我再来给你拆线。”简宁安抚她几句,才抬脚出屋去寻丁有田。 第552章 击鼓鸣冤   翌日,童八斤和二愣子用过早食,两人扛下单车跟蹬风火轮似的直奔鼎字号而去。稍后,简宁赶出马车,捎上丁有田二妞三妞和几只灵宠也出了客栈,去了州府衙门。
  曹氏早早到了,一直在衙门斜对面一家卖烧饼的摊子上坐着,辰时二刻将至,她起身朝衙门口走去。
  要搁平日打衙门前过,单是瞅眼门前的石狮子她心里都会打怵,可为着身陷囹圄的儿子她义无反顾昂首闯了进去,双手抓起架子上的木槌“咚咚”用力敲了起来。
  鼓声一响,外面呼啦涌入一帮百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简宁和丁有田各牵着一娃带着灵宠也跟了进来,童八斤和二愣子也随后到了。
  衙门外,一辆马车驶来,静停在了简宁他们的马车边上。
  曹氏先时心里还有些忐忑,及至看到身后来了一帮人,又看到简宁和丁有田一家子,她心里踏实多了,掏出诉状两手捧着进去跪在公堂上,嘴里大喊着:“我儿冤啊,民妇徐曹氏为儿喊冤了,求青天大老爷杨大人为我儿做主啊!”
  衙门前百姓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在打听咋个回事,有人在说事情经过,江二公子的名号在大伙嘴里传过来传过去。江小鹤在后堂听得前面有人击鼓鸣冤,仍悠哉品着茶和同知大人闲聊着,等着衙役来报外面究竟发生何事。
  隔会,衙役匆匆走来告知:“二位大人,徐大力之母手持诉状前来为他击鼓鸣冤,声称要杨大人为她儿做主。”
  “徐大力?”杨大人这时也穿戴齐整走了来,这个案子他有印象,因涉及到江通判府上的二公子,江通判回避了,由同知提审后暂定了死刑,最后一关卡在杨大人这,须他签字画押死罪方成立。
  大宴朝各州郡官员的任期都是三年,同知和江通判在雁城任期已有两年,两人是否穿同一条裤子杨大人不知,但他身为一郡最高行政长官,却处处受此二人掣肘,两人总一唱一和反对他的各项举措,使他举步维艰。
  江通判闻听徐母前来鸣冤脸色一下变了,这都过去半月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来,他一下想到简宁和丁有田头上,自打他听到坊间传言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到了雁城,他心里就隐隐觉着不对劲。
  平南王的女婿新科状元被一竿子支去丹阳县这事,连府台杨大人都尚未知晓被他刻意压了下来,坊间百姓如何能得知?不消说,定是丁有田自个放出的风声。
  他此时心里恨极杨大人,要不是他压着说徐大力罪不至死,此案须择日再重审,他这头又接到雍王密信要他除去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不得已才遂将徐大力这事暂且搁置下来。
  这一搁置倒惹出麻烦事来,他直觉安宁郡主夫妇要借徐大力这事大做文章,暗将一口牙咬得铁紧,深悔自个一开始就把安宁郡主夫妇想得简单了。
  一对平民夫妇起先他是真没放在眼里,早知如此棘手他真该自己出手及早了结他们,又何来今日之忧?
  杨大人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江小鹤,落到一旁的同知贺大人面上,“走吧,本府早有言在先,此案证据不足,草率不得。”
  言下之意,看吧,惹出事来了。
  说罢,他两手往后一背,迈着八字步朝前面公堂去了。
  公堂之上,两班衙役唱过喏,杨大人和贺大人一前一后转了出来。落坐后,杨大人手中惊堂木一拍,“下跪者何人?有何冤屈细细说来。”
  “青天大老爷!民妇徐曹氏,求青天大老爷为我儿鸣冤做主哇!”曹氏双手高举诉状过顶,口中大声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堂前百姓一片哗然。
  “肃静!”杨大人手中惊堂木又是一拍,抬目往外看去时一眼瞧见站在人群前的简宁和丁有田,他不由精神一振。
  昨儿姚伯拿回来药,把简宁所言一五一十转述他后,听闻简宁才医好与他同一病症甚至比他还严重的病患,他心头大喜,昨夜服过药不到半个时辰他自觉身体便有了感应。
  隐世神医的高徒就是不同凡响啊,这会看到简宁他不觉挺了下腰,就在这时,堂下百姓当中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那妇人勿怕,杨大人素有贤名在外,又是本郡最大的官儿,定能为你儿申冤还你儿一个公道的!”
  “没错,杨大人是好官,清官,定能为你儿做主!”
  堂下接连响起好几道声音,这种情形下漫说杨大人本就不是和江通判一路的,便真是一路,被众口烁金架到好官清官位置上,再想徇私枉法只怕也得惦量惦量,是否顶得住悠悠众口。
  “将诉状呈上来。”杨大人一声令下,立时便有衙役接过曹氏手中诉状递了上去。
  杨大人拿过诉状一看,心里暗喝,好字,好文采,笔锋苍劲有力,自有一股气贯长虹之势,字字句句更是力透纸背!
  不想雁城还有此等代笔之人,他微颌首,放下诉状,命衙役去大牢里提来徐大力,又另掷下一根绿色竹签,命衙役前往通判府将江二公子拘来衙门。
  徐大力是被衙役用门板抬上来的,曹氏看到遍体鳞伤的徐大力,惨嚎一声扑了过去,当堂大放悲声哭得死去活来。
  衙役们用水火棍敲着地面高声连喝数声,她才勉强止住,泪水仍不受控制地哗哗往下淌。
  母子连心啊,谁看到自个儿子被打得血肉模糊不痛心呢?堂下好些妇人都抹着泪嘤嘤哭泣上了。
  “徐曹氏,本府问你。”杨大人看向跪坐在地的曹氏,“你既为你儿鸣冤,可有事发当日人证?”
  曹氏一怔,正待下意识地侧身欲去看丁有田时,衙门外响起一道清脆微带有颤音的声音:“有!”
  一面容清秀的布衣女子搀着一布衣老者走了来,老者手中还拄着一根棍子,众人纷纷让开道,女子搀着老者走上公堂,又搀着老者跪下了。
  “下跪者何人?”杨大人问。
  “回官老爷,民女名唤宋青莲,这是民女的爹爹,我父女二人正是那日街头卖唱的,那日……”
  宋青莲视线落到躺在门板上的徐大力身上,一双明眸瞬间盈满水雾。 第553章 无知无畏   宋青莲在公堂之上把当日事发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和徐大力告诉他母亲曹氏的分毫不差。
  童八斤和二愣子跟着鼎字号的人打听到的也是如此,这下百姓沸腾了,童八斤混在人群里按丁有田事先授意适时高喊道:“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通判家的公子当街强抢民女竟无罪不成?莫非通判家的公子身份比皇子还贵重?我等不服!上京告御状去!”
  “告御状!我等不服!”二愣子也随即大喊道。
  鼎字号的人趁势振臂响应:“我等不服!告御状去!告他狗日的!”
  有人带头,在场百姓由己想到自个,纷纷振臂积极响应,一个个高喊着:“我等不服!上京告御状去!”
  群情激愤之际,几个衙役前呼后拥着少了半条臂膀的江二公子走了来,有那伶俐的衙役见势不妙立即往后稍了几步,生怕跟紧了愤怒的百姓挥舞的拳头会砸向自己。
  江二公子走进衙门时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气势,他爹江小鹤谁呀?连府台和刺史都不敢不给他爹几分薄面,他爹可是雍王手下的红人儿,他来前压根不带怕的。
  可这会走进来乍看到眼前的场面,他心里也不由略慌了下神,不过他随即镇定下来。
  一帮穷鬼翻不了天!
  他一手托着缠了厚厚纱布的臂膀,踮起脚尖越过百姓往公堂上看了眼,当瞧见那卖唱女子和她老爹也在,他暗嗤一声,这帮子穷鬼叫得欢看到他来了又能怎样?谁还敢动他一指头是咋的?
  在几个衙役的小声催促下他大喇喇地朝着公堂上走去,对着杨大人高喊了声:“小侄见过杨伯父。”
  “怦”的一声,杨大人手中惊堂木一拍,“公堂之上休得胡言乱语,谁是你伯父?还不与我跪下!”
  府台大人动了怒,两班衙役手中水火棍急点地面,纷纷喝道:“跪下!”
  “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小爷我爹可是你们这的通判大人,你们就不怕小爷我要了你们的狗命?”
  江二公子不知道,他爹此刻在后堂听了他的话,一掌拍死他的心都有。
  混账东西!气得江通判背着两手来回暴走。
  公堂上,杨大人面沉如水,不等他发作,贺大人给堂下衙役丢了个眼色,立时便有几个衙役扑上前,其中一人照江二公子腿肚子就是一脚,几人七手八脚将他摁倒在地。
  “好个狂徒,死到临头尚不自知。”杨大人气得起身拂袖离了座,几步冲至他面前,指着宋青莲问,“我且问你,半月前你是否指使家奴当街欲强抢这位姑娘,还指使人打伤她爹爹?”
  江二公子也是有脾气的,他长到这么大几时受过衙役的气?脾气上来了,他脖子一梗,大声道:“是又怎样?小爷看上她是她的福气,一个贱民而已,抢了就抢了,漫说打伤她爹,便是打死了也跟死条狗一样,有什么打紧的?”
  他理直气壮,还反过来质问杨大人,“大人和我父亲同一个衙门里为官,何以不向着侄儿反向着区区一个贱民,是何道理?”
  “轰!”百姓炸了锅,他左一句贱民右一句贱民,尼玛百姓当中也不乏有血性的汉子,加上有童八斤和二愣子及鼎字号的人在里面推波助澜,当下便有好几个百姓欲涌进去揍他,被衙役们给拦下了。
  “你这个坏人,大坏人!”三妞虽小,却恨极仗势欺人的家伙,尤其恨他说的打死就跟死条狗一样这话,从前孟氏和丁贵丁权就总这般说她们,且江二公子此时说话的神态还有语气,和当初的丁贵丁权一般无二。
  小小的人儿怒了!
  她挣脱简宁的手,跑上前指着他鼻子气呼呼地道:“皇子犯法和,都有罪,你为何没罪?哼,你就是个大坏人!就是条大死狗!”
  “对!”二妞甩开丁有田也跑了上来,“你是死狗,恶狗!”她又仰面看向杨大人,“伯伯,你把他屁股打开花,不给他饭吃,看他二回老实不?不老实,还打,还不给他饭吃就好了。”
  谁都没想到这两小家伙会跑进去喧闹公堂,衙役们也只防着激愤的百姓没提防她俩,她俩这一闯进去,两只银狐崽子自然也拖着尾巴跟了进去。
  果果现在是四只灵宠里的老大,又超有责任心,见状立马跟了进去。它一动,白眉又岂会甘愿落后?
  要不是简宁和丁有田跟进去一人一个抱回二妞三妞,几只灵宠也随即跟了回来,杨大人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拿这几个小家伙怎么办才好。
  因有人证,加之江二公子在公堂上,当着大家伙的面亲口承认自己指使家奴强抢宋青莲,打伤宋老爹,杨大人当堂宣判按律杖责五十大板,并在额头刺上“淫”字,收监半年。
  至于江通判纵子行凶,又在徐大力主动投案自首后公报私仇,重伤徐大力,除判他赔银二百两之外,杨大人表示还会向朝廷奏报此事,请求朝廷革去他通判一职。
  最后,杨大人义正严辞道:“在本府治下,别说一个通判之子,便是本府之子,若触犯了律法,与庶民同罪,绝不姑息!”
  百姓再次炸了锅,口呼杨青天,呼啦跪倒一大片,喊声震耳欲聋,听得江通判额头青筋暴挺,一口牙几欲咬碎!
  同知贺大人几乎全程缄默,却用行动无声支持着杨大人,在杨大人掷下红色竹片,他暗给执行杖责的衙役丢了眼色,他在州府衙门任职时间比江通判还略长一会,一个眼色衙役便心领神会,这是不须容情该咋打咋打啊!
  好家伙,江二公子先前还说要他们的狗命,衙役们记着他这话呢,待杨大人弹劾的折子奏报上去,他爹通判之位能否坐稳还两说,不往死里打他们都对不起自个!
  江二公子被衙役们跟拖死狗子一样摁到了刑凳上,“呸呸!”两声,领头的衙役朝两手心里各吐了口唾沫,抡起板子照他屁股打了下去。 第554章 众怒难犯   “爹!爹!救救儿子啊!爹你再不出来儿子就要挨板子了……”江二公子闹不懂,杨大人是做做样子以平民愤还是真个要打他,总之他怕了就对了。
  “噗!”一板子下去,江二公子犹如被一刀捅进脖子的猪一般,发出极其刺耳的惨嚎,其声极为瘆人。
  吓得二妞一声尖叫,转身扑进丁有田怀里,闭上眼不敢再看。
  三妞双肩一耸,也惊得眨了下眼,简宁忙把她扯进怀里,捂上她眼睛不让她看。
  五十大板啊,板板到肉,初时江二公子还叫得撕心裂肺,十几板子下去渐没声了,闻迅涌入衙门的百姓越聚越多,江二公子是雁城一霸,平素没少欺压百姓,此时看他果真挨了板子,被他欺压过的百姓只觉大为畅快,一个个振臂高喊着:“打死他!打死他!”
  愤怒的叫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听得在后堂的江通判心惊胆颤,原本他还想出来偷偷瞄眼,看执行杖刑的是哪几个衙役,若真敢对他儿下死手看他不弄死他们!
  可他没能出来,众怒难犯,他双脚让百姓的叫骂声给生生定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仇他记下了!有雍王做靠山他压根不怕杨大人弹劾他,一个到任半年始终被他架空的府台他还没看在眼里,弹劾他的折子能不能到得了皇上御案还两说。他忌惮记恨的是简宁和丁有田,此刻活撕了他俩的心都有!
  那一声声板子如同打在了江通判心上,每一板子落下去他额头青筋便跳一下,终于,杖责完毕。
  五十大板打完,江二公子又被施了针刑,他是习武之人,一顿板子要不了他的命,衙役们下手心中也是有数的,不过皮开肉绽也够他喝一壶的,这下新伤添旧伤真个成了条死狗子,被衙役们用块板子抬去了大牢里。
  杨大人到任半年一直打不开局面,往日在衙门里凡公务上的事江通判处处针对抵制他,贺大人也总是看江通判眼色行事,每每他俩在一块说说笑笑,他一插话就冷场,那滋味说不出的憋屈。
  今儿可算扬眉吐气了,他不由朝堂前百姓看去,身在官场多年今儿百姓这般阵仗他岂不知内里大有文章,只是他不知道到底谁在暗中引导着百姓。
  他视线转了一圈落到简宁和丁有田身上,他倒不疑丁有田,只不过他俩站在人群中很是打眼,简宁又有望治好他的隐疾他自然也就朝他俩多打了眼望。
  这一望去,就看到曹氏踉跄着奔到了简宁和丁有田跟前,丁有田还来不及阻止她,她二话不说就对着他二人跪下连磕了几个头,嘴里还大声道:“多谢二位恩公,若不是二位恩公我儿的命休矣!”
  曹氏记住了丁有田的话,不能称他为大人,也不能称简宁为郡主,她心里百感交集,原以为她儿子活不成了,老徐家的香火要断了,没想到遇到简宁和丁有田这两位大贵人,峰回路转她儿子不但无罪释放捡回条命,还能得到二百两赔银,喜得她涕泪横流。
  “儿啊!”见童八斤和二愣子用门板抬着徐大力过来了,她起身扑过去又一把抓着徐大力的手,指指简宁和丁有田,“记住,要没有他俩,不但你活不了,你媳妇和你闺女都活不了!这位娘子妙手神医,救活了你媳妇和闺女,还有她相公……”
  “大婶!”丁有田打断她,“我娘子是女郎中,治病救人乃她医者本份,何足挂齿?我娘子带了医药箱放在外面马车上,快些把人抬过去让我娘子赶紧替你儿医治才是正经,莫要耽搁了。”
  他虽及时止住曹氏,没让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杨大人此时已知代曹氏写诉状的定是丁有田。他自姚伯口中得知丁有田和简宁是做药材生意的,没想到丁有田还如此有才华,令他意外之余他对简宁能医好自己的病又多了分信心。
  此时杨大人还不知道丁有田是新科状元,但江通判是知道的,先前他便料想徐大力这事和安宁郡主夫妇脱不了干系,这会子他透过后堂门缝看到曹氏给他俩下跪,他一张脸阴得能滴出水来,盯着简宁和丁有田,眸光如毒蛇吐信般泛着冷凝的幽光。
  “今儿可真是大快人心!”回去的路上,二愣子兴致勃勃地道:“这两日听了满耳朵江二公子的恶事,此地人人都知晓江通判和瑞王相互勾结,这对父子没少做恶,大伙都是敢怒不敢言,今儿杨大人可真是为民办了桩大好事,畅快!”
  “那也是咱们……”童八斤嘿嘿两声,本想说杨大人能办成这事,少不了他们家大人暗地里的谋划,经过今儿这事他对丁有田更是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他赶着马车和二愣子坐在外面,徐大力蜷缩在马车厢内,简宁已经查看过他的伤势,让曹氏给他喂了药又涂了治外伤的药膏,他投案当晚江通判就闯到牢里将他打得半死,全身多外内伤,不好生将养些日子下不来床。
  曹氏上了马车便把丁有田和简宁的身份告知了徐大力,叮嘱他日后一定要报答二位恩公的大恩大德,徐大力说话会牵动心肺尚不能言,只用眼睛向他二人表达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简宁让童八斤先绕去他们下榻的客栈,她一家带着灵宠先行回了客栈,待童八斤赶着马车到了城南下河街时,鼎字号的人也打东门而出朝着邻县飞马而去,有关江通判长期以来勾结瑞王并纵子行凶一事,将一县一郡飞速传至京城,传到太子耳里。
  但是仅凭纵子行凶能否令江通判获罪,丁有田不知。他从前倒是听刘瞎子讲过,前朝有此先例,子不教父之过,儿子触犯律法连累老子被罢免官职,本朝倒是还未听闻过。
  先前公堂之上,同知贺大人的一举一动没能逃过他的眼,贺大人就是他师父嘴里提到过的官场老混子,这样的官八面玲珑怪会见风使舵,好不到哪去也坏不到哪去,只要不是和江通判一路的他倒也省了心。
  眼下他所虑的只有江通判,若不能让他受儿子牵连被罢免,或者只是将他调任去其他州郡,岂非仍会为害一方?再者,他受命于雍王欲取他和简宁性命,如今因着他儿子这事只怕愈发不会善罢甘休了。 第555章 风平浪静   “你在想什么?”简宁从里屋出来,见他站在窗前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遂上前问道,“可是在担心曹氏当众那一跪传到姓江的耳里,他会认定是咱们唆使她去击鼓鸣冤害了他儿子,要把他儿子的账算到咱们头上吗?”
  丁有田微一哂,“我同夫人便是什么都不做,头天夜里他不也派了人来想取我俩的命么?”
  “所以,不管我们做什么结果都一样,该来的躲不掉。只是这人太下作,我看掳走丁珠给了她毒药的人多半是他没跑,要依我说……”
  简宁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本想说先下手为强,这姓江的太阴险下作,对待恶势力分子姑息无异于养奸,最后反受其累,前世这样血淋淋的教训她不是没见证过。
  可她到底还是没说,怕丁有田认为她一个女人太嗜杀,自己暗地里提防着就好,毕竟她可是拥有现代武器的女特警。
  她没说,丁有田说了。
  他微眯了眼,“我知夫人的意思,为夫也是这般想的。一个人手段下作,又身居高位,且纵容家人为恶,这样的人实不该留在世上。”
  简宁有些意外,他语气很是平和,说这番话时神情也淡然,杀人这样的事经他嘴里说出,听去仿佛摘去一片烂叶子一般稀松平常,却又带了丝沁人的寒意。
  她不由抬眸看他,脑中浮现初穿越过来那天,老大丁有旺把分给他们的东西送来偏院后,他嫌他爹分的东西少了,跳着脚在偏院大骂他爹老丁头的那一幕。
  眼前这稳如老狗的家伙还是从前那人吗?
  她表示怀疑。
  忍不住踮脚伸手去扒拉他眼皮,“我看看,你是不是也换了瓤,把从前那个丁泼皮还给我,我还是要原装的。”
  他唇角一勾,冷不丁就去挠她痒,他喜欢简宁说的这句她还是要原装的,他搂了被他挠得咯吱笑的简宁,“原来丁泼皮在夫人心里也没那么不堪是不?老实告诉我,嗯?”
  此刻,他声音似带有一股魔性,简宁原本还想调侃他来着,却不由自主点了下头,对上他一双含笑的眸子,她揪扯着他胸前衣襟,小声却很认真地告诉他,“一开始我接收了秀姑的记忆,对你几乎没好感,可当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你吸引,喜欢上你后,再回头想想,原来的你其实也……”
  “也怎样?”他唇角笑意加深,依稀又带出几分从前那贱馊馊的味儿,简宁突然就不想遂他意了,手指在他胸口掐了下,“怎样你心里没点数?”
  “不要脸!”白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果果!”随着丁有田话落,果果蹿上桌子纵身朝屋梁上蹿去,速度快如闪电,惊得白眉一头栽落,好在被简宁掠出一把接住,它飞上简宁肩膀,对着果果怒骂:“混蛋!”
  它刚骂完,身子一紧,被丁有田抓住了,丁有田手指刚戳上它脑袋,简宁忽“呀”的一声,“刘叔,你打哪来的?”
  师父来了?
  丁有田目光刚动,小手臂被打了一下,白眉又落在了简宁肩上,简宁抬手朝丁有田和果果一指,“我看谁敢动它?”
  白眉这下抖起来了,雄赳赳地立在简宁肩上,神情很是威严。
  果果瞄眼丁有田,后者假装没看见,垂目摸了摸鼻子,果果见状两只前爪往前一伸,拉直身子趴了下去,果果立即飞过去在它背上重重踩了两下,跟着溜了。
  “娘,你和爹爹在干什么?”三妞在里屋高声问,她和二妞在床上翻叉叉,是简宁从前教她们玩的游戏,她翻了好几下也没翻出五角星,“娘快来,帮我翻下五角星。”
  简宁进去陪她俩玩了会,又特地嘱咐她俩,“在咱们没动身之前,你俩不许跑出去玩,哪怕上茅房都要叫娘陪着,不能自己一个人下楼知道吗?”
  “是不是有坏人要害我们?”二妞问。
  “是。特别是你。”简宁又告诉二妞,“如果万一落到坏人手里,不要哭,不管你们谁被坏人抓走,娘和爹爹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所以一定要记住,要学阿蛮姐姐,自己放聪明点,想办法偷偷留下物件儿。比如你们头上戴的发夹发珠,只要是你们身上的东西都可以,记住没?”
  “娘,我不会哭,我也不怕,我会跟阿蛮姐姐一样勇敢。”三妞抢先表态。
  二妞不甘示弱,“我也不会哭,我是姐姐,我比妹妹更勇敢!”
  简宁在她俩头上摸了摸,“娘相信你们,你们都是娘的乖女,只要你们听话不乱跑就不会落到坏人手里。”
  童八斤和二愣子回来后简宁也交代了他俩,盯着二妞三妞一点,两人都抱拳正色应了下来。
  连着几天风平浪静,没人来寻麻烦,丁珠也没来,丁有田让童八斤出去打听过,江通判在江二公子下大牢当晚带郎中去过大牢,想是给他儿子治伤去的。
  又过了两天,简宁去给徐大力媳妇拆了线,曹氏击鼓鸣冤的事已传到城南下河街,她儿子平安归来,街坊四邻少不得要找她打听简宁和丁有田的身份,她牢记着丁有田的叮嘱推说自个也不清楚,并没泄露他们身份。
  徐大力身体底子不错,加上简宁给他开的都是特效药,他恢复得超出简宁的预想,见到简宁去了他还挣扎着想下地给她磕头,被她给制止了。
  “夫人,丁大人此番是携家眷来北地任职的吗?”徐大力问,他是镖师常年走南闯北颇有些见识,既已知丁有田是新科状元自然想到他是来北地上任的官员。
  这些天他躺在床上细细想过那天公堂上的事,那么多的百姓涌进来帮他说话,可不似那日在街头无人敢言的景象,他心中便模糊觉着丁大人多半背地里使了力的。
  “是,明儿一早我相公去州府见过府台大人,我们就要赶去丹阳县,还有十来天的路程呢。你好生静养着,药要按时吃,我估摸着你养上两个月差不多能痊愈。”
  “夫人才刚可是说的丹阳?”曹氏听简宁说到丹阳时眼睛就一亮,简宁话落,她上前一步道:“丹阳新任县太爷是丁大人么?” 第556章 语带双关   “对,莫非婶儿你们老家在丹阳县不成?”简宁听她这么问,心下便疑他们是丹阳县人氏。
  这倒巧了,在雁城客栈住了些天,她也找客栈里其他人打听过,大多数人都知道丹阳县,可没人去过,只知道又偏又远,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地儿。
  “可不是吗。”曹氏两手照腿上一拍,“这可真真是有缘,我家就住县东头,离衙门二里地不到,此处房屋是租的前面铺子老板的,这不我儿在雁城寻了差事做了镖师吗,才把我和他媳妇接了来。”
  曹氏高兴坏了,乐滋滋的又接着道:“实不相瞒,此番要不是遇上二位恩人,我原打算着给我儿收了尸,便领上儿媳妇母女家去的。”
  “丹阳县如今大概有多少户人家,婶儿可知道?”
  徐大力没等他娘开口接过话道:“人倒不多,怕不到四百户,不足三千人口,县令之位空缺一年多了,只县丞和主簿,连衙役都没几个,那儿极寒极苦,丁大人怎会被发派去那儿?”
  简宁笑笑,“总得有人去,既划规为县城,想必从前人口应不下一万,怎的竟减至三千不到了,可是有过大灾?”
  曹氏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早年间也是有过好光景的,我是丹阳县土生土长大的,幼时赶上年节街上人来人往,也是热闹过的!后来不知何故年年闹冰灾,一年比一年冷,有钱的人家都举家迁移了,加上冻死饿死的,人可不就慢慢少了,唉。”
  “娘,莫要叹气。”徐大力道:“朝廷既派了郡主和丁大人前往,儿子想着要不了几年定能重见娘曾说过的旧日繁华,他们可都是有大能耐的人!”
  “没错,我儿说得对。”曹氏又欢喜起来,对着简宁笑道:“我怕真个是老糊涂了,忘了二位恩人都是大贵人,咱丹阳有了你们这样的大贵人,何愁往后日子不会好起来!”
  “我可听说了,丁大人还弄出了什么能多收粮食的法子,具体是什么法子官府里一直未有个说辞,要不我早前说杨大人也是不干正事的主呢,想来他定是有个什么难处,倒是我冤了他!”
  简宁道:“是杂交粮,朝廷会在大宴朝各个州郡推广的,过段日子定会有人来这边推广,放心好了。”
  辞别曹氏一家出来,回去的路上简宁一路想着,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丹阳气候骤降年年冰灾的?
  丁有田外放到北地的旨意下来后,简宁向平南王打听过,平南王率大军主要在北地东南部地区活动,没来过丹阳这边,据平南王说东南部气温比京城略低些,她在雁城这几日也没听人说起过有冰灾什么的。
  难道只丹阳才有冰灾?
  简宁想不明白,回去问了丁有田,他也不解,想了想道:“先别想这些,既还有几百户人能活命,咱们去了同样能活,只要能活命就有法子可想,待到了那儿再说吧。”
  “也好,咱们到那也才八月,进入冬季还早,到了那边看看情形再想办法,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
  丁有田笑着在她俏鼻上轻刮一指,“文雅些儿。”
  “讨厌!你文雅,有本事你别撒尿。”简宁白他一眼,抬脚正要去里屋,三妞就跑了来,“娘,我要撒尿。”
  简宁“扑哧”笑道:“你爹爹才说要文雅些,不许说撒尿。丁大人。”她扭头问丁有田,“请问往后我们该如何说才文雅?”
  “我知道。”二妞跑来一本正经道:“要说出小恭,阿蛮姐姐就是这样说的,我也要去,我就便还要出个大恭。”
  “好吧,娘带你们去出小恭大恭,走吧。”简宁忍俊不禁,一手拉了一个领着她俩下楼去了。
  简宁带着她们下楼撞上丁珠,这几日给丁珠毒药的人一直没来寻她,令她心里很不安,她脑子算是少有的灵光了一回。想着给她毒药的人知道她的底细,却又不知道丁有田和简宁跟她真正的关系,故而她疑心对方是府衙里的人。
  只是她怀疑的对象是杨大人身边的人,因为知道丁有田和简宁是她“哥嫂”的,除去服侍她的丫鬟和婆子之外,再就是府台夫人院里的人。
  可夫人院里也都是丫鬟婆子,那日掳走她给她毒药的是两个男人,她想来想去就怀疑到杨大人身边的随从。
  “你先上去等着,我们就上来。”简宁带着二妞三妞打茅房转来,把她俩送到隔壁交给童八斤他们,返回屋子就听丁珠说:“叔,那我回了。”
  “婶,我走了。”她又对着简宁屈下膝,福了一礼。
  “她怎么回事,来时看着愁眉不展的,怎么一下又雨过天晴一样,你跟她说了什么?她来又是为什么事?”简宁在丁珠走后问道。
  “她还不知道给她药的人是谁,说是一直也没人来找她这几日,她疑心是杨大人身边的人。我只告诉她不是,让她不用多想,不来找她便是用不上她,不指望她了。”
  简宁眉心微蹙,江二公子被施了针刑,江通判没理由会放手,迟迟按兵不动是几个意思?她抬眸看向丁有田,“他既用不上丁珠那么他是想,自己下手?”
  丁有田点头,“我料定他是打算在我们去丹阳的路上下手,总之多留点神便是。”
  第二日,用过早饭,简宁退了客栈的房间,童八斤赶着马车先去了州府衙门,丁有田要去丹阳赴任,自然是需要来拜见府台大人的。
  看到他拿出任官文书,杨大人并没露出任何意外之色,坊间流传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到了雁城的消息他听说了,头一个便想到简宁和丁有田。
  安宁郡主连痘疫都能给平了,杨大人愈发对她给自己的药有了信心,丁有田因着简宁他们还在外面马车上,并没同他多寒暄,走完过场便告辞。
  “通判告病在家休养,路上当心啊!”杨大人语带双关地叮嘱他道。
  “多谢大人,下官省得,定会平安抵达丹阳。”丁有田拱拱手,掉头大步而去。 第557章 林中遇险   州府衙门大大小小的官员要远多过县衙,官场里打滚久了个个都修炼成了千年老狐狸,内里有官员认出丁有田带娃来看过堂审,又见府台大人亲送他出来,个个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丹阳县近十年来年年遭灾,几任府台刺史递交上去的奏折,无一例外都被雍王压了下来。只瑞王通判的折子递交上去了,有关丹阳灾情仅仅轻描淡写不痛不痒带了几句,吹了点风到皇上耳里,以免万一漏了风声担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封地王爷如果够强势是能够凌驾于府台刺史之上的,以往的府台刺史不愿与瑞王站队的,结局无一例外成了聋子的耳朵沦为摆设,根本无法插手雁州郡的重大事务。
  此刻认出丁有田的几个官员,已知他不但是新科状元还是平南王的女婿,平南王可是深受皇上倚重信任的臣子,如今安宁郡主和新科状元被派往丹阳,又见府台大人和丁有田甚为亲密,他们都敏感嗅到雁州郡只怕是要变天了!
  小小的新科状元原本不足挂齿,可得看他背后杵着的人是谁,那可是大宴朝的战神平南王!怪道新科状元一来就替府台大人打开了局面,这些官场老油条猜测平南王欲把丹阳做为跳板,助女婿一飞冲天,一个个都认定丁有田会自丹阳发迹风光跳回京城。
  官场厮混的谁不想当个京官?一个两个心里打定了主意,决定明里暗里积极向府台杨大人靠拢示好,认定杨大人和丁有田是一头的,无形中这些人也就站到了太子的队列中。
  因为将丁有田放到丹阳历练的人正是太子殿下,而非雍王,太子不过是顺了雍王的意罢了。
  丁有田从衙门出来,上了马车,一行人晓行夜宿,连着几日平安无事,只是越往北走越荒凉,连带着天空都染了几分清凉萧瑟。
  “怎的今儿不到酉时天便好似要暗了一样?”这日,车马过了蓟镇往前行了没一会,坐在童八斤边上的二愣子忽抬头朝天上瞅眼道。
  “真他娘的邪门,打个屁的功夫天就要黑了。”他又嘟囔了两句。
  简宁和丁有田闻言,两人掀起车帘一左一右探出了头,童八斤道:“没事,这种景象北地这边常有,不足为怪。想是要下雨了,若是雨下不来,没准一忽儿又放晴了。”
  他是北地人,听他这般说二愣子放下心来,简宁却没敢掉以轻心,她四下看了看,见前方要进入林子了,心下一沉,“童大哥,我来赶马,你进来歇会。”
  童八斤道:“我不累,哪有劳累夫人赶车我倒歇着的道理?还是我来赶吧,我要觉着乏了还有二愣子兄弟换手呢,夫人尽管放心便是。”
  “那你警醒着点,别大意。”简宁说着冲丁有田丢了眼色,“回车厢坐好,石兄弟你也进来坐,我闷得很,咱俩换下。”
  凭着职业军人的敏感,简宁觉着那片林子是个绝佳的伏击地,若她是江通判也会选择在此提前埋伏。
  她不容分说换下了二愣子,坐到了童八斤的边上,童八斤只瞅她一眼便察觉有异,压低声音道:“夫人可是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吗?”
  简宁盯着前方林子悄声道:“暂时没有,小心些总归没错,一会别急着冒入,先停下看看。”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林子外,此时天空忽又放晴,明亮了些,白眉自马车内飞出冲进了林子,果果也紧随其后蹿了进去。
  两货在林子里嬉戏一阵,先后返回,白眉落在了简宁肩膀上。
  “进去吧,加快赶路,争取天黑前出林子。”果果和白眉探了路,简宁心下略安,这才让童八斤赶着马车驶入林子。
  “这林子没多大,半个时辰便出去了,若是我的疾风还在,不消半个时辰便能出去。”童八斤说着话手中马鞭一甩,马儿拖着车扬起四蹄“哒哒哒”地进了林子。
  “疾风是千里马吗?”简宁随口一问,心下想到了自个的烈焰,要不是丁三爷像待亲儿子一般精心侍候着,她还真舍不得把烈焰留在家里。
  “是嘞,我打小养大的,能日行千里。”
  “可惜啰。”
  他叹了口气,简宁只当他的疾风死了,也没再问。再往里行得一会,前方树木忽无风自动,片片树叶诡异的摇曳起来,白眉身子刚一立起,原本还透着光亮的林子瞬间变得乌漆嘛黑,马儿止步,不安的原地踏着碎步,不肯再向前行。
  童八斤还没反应过来简宁已戴上红外夜视镜,又递了一个给他,“戴上。”
  白眉翅膀一扇,刚欲起飞,让简宁给扔进百草间关了起来。
  “你们也戴上。”简宁听到身后动静,丁有田和二愣子都出来了,她又给了他二人一人一副眼镜,随即喝斥丁有田,“你坐回去,别让我分心。”
  她嘴里说着话,目光如雷达般在周遭林子里细细掠过,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咦,这啥物件儿,戴上竟看得清清楚楚。”二愣子话落,林子上方忽射下一缕白光,滴溜溜打着转,无数叶片被光吸入其中,转着转着,速度渐慢,竟似成了一个粗大的圆柱体。
  “他娘的!啥怪玩意儿?装神弄鬼,仔细爷爷一棍子扑死你个狗日的!”二愣子已抓了自个惯使的铁棍在手,凝神盯着那团发光圆柱体,骂归骂,心里可没敢有半分懈怠。
  童八斤也已双手持斧,严阵以待。
  简宁不敢大意,也顾不上童八斤和二愣子是否诧异了,眼镜都拿出来了还怕拿激光狙不成?她往车厢里扔了把xl给丁有田防身,又扔了几枚手雷在车厢里,叮嘱他道:“看好佳佳瑶瑶,别让她俩出来。”
  果果也冲了出来,龇牙对着怪圈不停咆哮着,要不是丁有田连声喝斥它几句,它早如离弦之箭冲了上去。
  “都别妄动,先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简宁跳下马车,端着激光狙一步步朝着光影靠了上去。 第558章 文心武胆   二愣子还未见识过简宁的厉害,但他身为大人的随从保镖,哪里有眼睁睁看着夫人上前冒险,自个却龟缩不前的道理?
  他抬脚跟了上去。
  童八斤原地没动,他见识过简宁手中暗器的威力,加之丁有田和二妞三妞还在车内,他手持双斧警惕注视着四下里的动静,以防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
  “别跟来,保护好大人!”简宁脑后像长了眼睛,二愣子自觉脚步很轻都被她给察觉。
  此时,前方那团圆柱光影越转越慢,随着脚步的逼近,简宁渐发现叶片纷飞中似夹杂有漫天舞动的长发,还影影绰绰现出人形样,光影也渐焕发出蓝紫色的幽光,望之极为鬼魅。
  “咻咻咻!”当她对上光影里江通判直勾勾阴恻恻的视线后,她毫不犹豫扣动扳机连发了三枪。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简宁打出的三枪竟全部落空,无一弹命中目标。身着一袭黑色长袍的江通判发出了夜鹰般的诡笑,听得简宁寒毛倒立。
  “咻咻咻!”她又对着他连发三枪,他并未躲闪,周身飘忽游走着一圈蓝紫色的光体,子弹对他失去了作用,像是打在了棉花里,一点水花都没能溅起。
  尼玛,什么鬼,这也太不科学了。
  世间竟真有刀枪不入之术?瞬间似有一万匹马自简宁心头踏过,她正欲再次扣动扳机,忽听丁有田的声音响起:“夫人勿慌,那是武胆,文心可破!”
  文心?
  她怎么没听懂?简宁正自一头雾水,就听丁有田声音再度响起:“武胆游走于身,文心凝气于内,夫人不是你们那的女状元么?”
  简宁磨牙,如果不是大敌当前,她真想暴揍丁有田一顿,什么乱七八糟的,就不能把话说清楚明白点?非得让她这会费心去猜吗?
  江通判嘿嘿笑了,手腕一翻,游走在他身侧的蓝紫光体刹那间化作一柄长剑,他足尖一点,持剑纵身朝简宁劈来。
  我去!饶是简宁曾亲眼见证过秋哥由鞭子变回蛇,眼前这一切仍令她觉得太过玄幻,这个世界实在太不科学,那也怪不得她了,只能用魔法打败魔法,她心念一动,倏忽一下没了影。
  “夫人?”童八斤和二愣子傻眼了,定睛再一看,不约而同松口气,原来夫人跃到了旁边一棵大树下。
  两人不约而同惊叹,夫人一身功夫真是神鬼莫测,他们两个大活人愣是没看清夫人是如何闪电般跃过去的。
  就这样,在他们眼皮下,简宁一次次上演着戏法,和江通判在林子里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每当江通判持剑劈向她时她便没了踪影,随即在另一处地方现身,“咻咻”朝着江通判打出几发子弹。
  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这家伙居然是修仙一族,简宁担心他拿不下自己一会掉头去袭击丁有田他们,正打算把他引进林子深处试试看能不能用掷弹筒把他给轰了时,就听丁有田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快用含刀剑的文心破他武胆,快!”
  简宁一边躲闪着武胆凌厉霸道的剑气,一边在脑子里拼命想着刀剑和文心究竟啥关系?
  她很想问丁有田,可又不想让他事后笑话自己智商不在线,正纠结呢,丁有田又开口了,“风刀霜剑严相逼,这不是夫人曾念叨过的吗?快凝气默念,快呀!”
  丁有田见她迟迟没用文心,正面刚上江通判又好像处于被动境地,被逼得有些儿手忙脚乱,他猛拍了下自个脑门,想着她定是一时间没领会到文心的意思,遂开口念了出来。
  好吧,简宁虽然觉得有点扯,太无厘头了,可眼见江通判好似急了,一剑快似一剑,她也顾不得多想了,凝气于心,手中郝然多出柄锋利的手术刀,她刚默念了两遍“风刀霜剑严相逼”,手中小刀就迸射出摄人心魄的夺命金光。
  见状,简宁一下福至心灵,她往旁边一株树上跃去,一手搂住树干一手掷出手术刀,同时又默念了一遍诗句,刀刃上金光更盛,有金光碰撞上江通判手中长剑,只听“轰”的一声,一团巨大的蓝紫色光体腾空而起后自半空中炸裂,一身黑衣的江通判怪叫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天空一下放晴,林子里也有了光亮,简宁对着江通判连发数枪将他打成了筛子,又取出丁有田从刘瞎子那搜刮来的化骨水,将江通判给化掉了。
  这等恶贼,必须毁尸灭迹,这是他自找的,千里送人头怨得谁?
  “哒哒哒……”
  半个时辰后,童八斤赶着马车出了林子,二愣子回头朝林子看去,日光残影下,点点斑驳的光影在枝桠间摇曳,静谧得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他挠挠脑袋,望向童八斤,“你有话和我说没?”
  童八斤斜目瞥他眼,手中缰绳一抖,大声道:“没有。”
  “你没有我有,我有话说。以前只听闻世上有修仙者,我也曾四处寻访过,可一点踪迹都打探不到,慢慢也就死了那心。不曾想今儿却让我见着一个,你说那团虚光怎么就变成利剑了?”
  “想这些做什么?”丁有田的声音在车厢内传出,“即便有修仙的也是寥寥无几,且真正修成的多半也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那又有个什么趣儿?还不如凡尘俗世逍遥快活。”
  “是嘞!”童八斤道:“二愣兄弟,咱们追随大人,日日一处,有肉同吃,有酒同饮,岂不比做个归隐山林的神仙自在?你自个琢磨下,在不在理儿?”
  “那可不,还琢磨个鸟,我二愣生生死死誓追随大人和夫人到底!夫人这般厉害,连修仙的都不是夫人对手,今儿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不是我厉害,是你们家大人厉害,对了,相公。”简宁搂着入睡的三妞看向丁有田,“文心武胆我还是头回听说,你打哪听来的,可是刘叔告诉你的?”
  “自然是师父与我说的,还记得从前我拿给你的那些糖丸吗?都是师父专为我炼制的。”他笑笑,附耳简宁,“那些可都是培育灵根的,夫人要如何谢我呢?” 第559章 破败不堪   丁有田以为简宁会给他一个大白眼,他还就爱看简宁翻白眼,虽然吧有时翻得他胸闷,可大多数时候还是令他心情愉悦。
  有时他也纳闷,这同样是翻白眼,以前老五偶尔斜目给他个白眼,他看了只想打死老五,但简宁不。
  尤其他打趣过简宁,简宁带着懊恼翻他白眼时,他心里莫名很受用。
  可简宁这回没翻他白眼,反冲他勾勾小指头,示意他把头凑过来。他刚凑过去,简宁在他脸上亲了下,“谢了。”
  “这……”他摸把脸,若是两人没做夫妻前简宁冷不丁亲他一下,他会心花怒放,如今两人都做了这么久的夫妻了,这算什么?
  “夫人你这,有点赖皮啊。”他悻悻道。
  “怎么,不满意?不满意还我。”简宁脸一偏,他笑了,这亲一口还带还回去的?
  嗨,还便还吧,他刚要凑过脸去,车厢颠簸了一下,他忙用手挡了下睡在坐垫上的二妞,童八斤的声音传了进来,“上坡了,车轮想是让小石子硌了下。大人,夫人,没事吧?”
  “没事。”丁有田说罢,待要再凑向简宁,简宁却挑起车帘朝外瞟去,“这土坡还真长。”
  一行人又赶了几天路后,童八斤告知快到丹阳县了,还有一天半的路程,后面这一天半简宁发现地势越来越高,沿途尽是大长坡,到了夜里都要加夹袄了,气温明显低了很多。
  “这才八月,气温这么低也太不正常了。”从地理位置上看,简宁估摸着这一片搁她从前那个时空大概是合肥,八月也不至于气温这么低的,难道时空不同气候差异这么大?
  及至进入丹阳县地界更冷了,地势感觉也更高了些,他们从邻县过来白天还不用穿夹袄,进入丹阳县境内还是午时正是日头猛的时候,不穿夹袄简宁都感觉寒意沁人。
  快到城门时,简宁挑起车帘眺目望去,城墙四周满是黄沙,入目看不到什么绿色植物,大白天城门也紧闭着,几个兵士靠坐在城墙边上或打盹或闲聊着,见有车马往城门口来了才拖拖拉起身,上前问询:“哪来的?”
  一兵卒拿着杆枪上前问道。
  “我们大人是前来赴任的县太爷,还不赶紧开城门!”二愣子跳下马车,接过丁有田递出来的官府文书,亮给那兵卒,丁有田探出头问道:“怎的大白天城门紧闭?”
  听说是新来的县太爷驾到,几个兵卒都跑了上来,早两日守正已接到州郡府层层下发来的信报,知晓新任县太爷不日将至,否则他们几个也不会守在下面。
  确认来的是新任县太爷后,有兵卒跑去城门下晃手高喊着打开城门,迎县太爷入城。
  城门缓缓开后,守正率几十号人亲来迎接,简单寒暄几句,马车进了城,简宁探头从车窗往后看去,身后城墙上的砖石在阳光照耀下,看去显得坚固庄重,还有城门上挂着的匾额,虽然已被历史尘埃侵蚀得模糊不清,可简宁做为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依然能感觉到厚重的历史痕迹。
  “方才那守正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吧?”简宁收回视线,看向丁有田问道。
  “不知道,我同杨大人打过招呼,不让人知道的好。”
  简宁也是这意思,先前守正和丁有田的对话她都听在耳里,城里如今剩下的百姓都是无亲可投的人家,平素也鲜少有人出城,故而大白天没人进出他们就懒得开城门了。
  她又掀起车帘往窗外看去,街道上相较一路而来的其他县城与小镇,要冷清许多。很多店铺都是铁将军守门,想是都去了外县,比简宁意想中的还要清冷几分。
  到了县衙,简宁把二妞三妞从车上抱下来,回身看去,衙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已经破败不堪,她牵着二妞三妞走进衙门,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疮痍,墙壁斑驳,砖瓦残缺,全无半分衙门的威严雄势,有的只是寂静和荒凉。
  二妞三妞和几只灵宠倒是很兴奋,撒着欢的四下奔跑开了,许是听到动静,里面出来两个身着公差服的衙役,跟着县丞也出来了,是个庄户人打扮的小老儿,要不是衙役介绍简宁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黑瘦的小老儿是县丞。
  “正堂后院已经打扫好了,马车可自后院进去,下官让牛三领着他们走后院去,大人夫人请随下官打这边过去吧。”县丞看去是个实在人,他让衙役牛三引着童八斤和二愣子赶着马车往后院去了,他自个前头带路把丁有田和简宁一家带到了后院。
  后院还算宽敞,主院看上去新近修整过,想是知道新任县太爷带着家眷来的,不但稍修整了下还把卫生也粗粗打扫了一遍,不过长住肯定还得再修缮一番才行。
  待童八斤他们赶着马车来后,简宁趁丁有田安排童八斤他们搬东西,拉着县丞到一旁说话,县丞是丹阳本地人,丹阳县如今经商的不多,大多都是靠种田自给自足,他姓鲁,四十出头,简宁就称他鲁叔了。
  “鲁叔,这儿具体打哪年开始变冷的,你老可清楚?”简宁心里惦着这事,在农业为主的封建社会粮食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年年冰灾实在太古怪了,不解决别说粮食难存活人都难以生存。
  “那怕是近十年了,早前没这般冷,你们若冬衣带得不足,得赶紧置办,还得趁现在暖和多备些干柴,一年里只六七八九月强得点,其余时候都得烧火墙屋里才蹲得住人。”
  “冬天冷嘞,日子漫长,你们打南边过来的只怕住不惯。”他摇摇头,早前来的县令有那熬不住的,宁可装病不做官儿了也要打道回府,不愿在此多留片刻。
  他看这一家人都不像是吃得苦的,心下认定他们只怕多半住不了多久也会走,心里觉着苦涩面上不觉带出几分惆怅。
  “多谢鲁叔,你且先去忙你的,晚上我做了饭再打发童大哥去请了你过来,晚上我们再请教你。”
  “那行,实不相瞒,我还有事儿要忙,我一家就住西后院,你们慢慢收拾,我先走了。”他拱下手,又去和丁有田打了声招呼,自去了。 第560章 有望脱贫   简宁先去灶屋打了个转,看得出灶屋也修整过,勉强能做饭,后面还有口水井,井台四周也都清理过。她放下水桶绞上水来看了看,水质还算过得去,能用。
  她卷起衣袖,把百草间里自己从家带来的锅碗瓢盆都拿了出来,她做事手脚麻利不到半个时辰已把灶屋整理出来,跟着开始动手准备午饭,丁有田也走来习惯性的往灶膛前一坐,打算帮着生火做饭。
  他刚坐下,一干瘦的中年妇人在灶屋外探了下头,手里还端着个小篾篓,“婶儿可是鲁叔家的?”
  丁有田问。
  衙门后院只住了县丞一家,看妇人年纪他料想是县丞的媳妇。
  妇人抬脚走了进来,看到丁有田坐在灶膛前好像要帮着生火做饭的样子,她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婶儿,这萝卜青菜是送给我们的吗?”简宁看她有些拘谨,主动笑问道。
  “哎,是。”她递过篾篓,里面有五六个带叶子的小红萝卜,是县丞让她送来的,她在西屋后面整了块地,这些小红萝卜都是她自己栽种的。
  县丞想着一个衙门里住着,不管丁有田他们能待多久,初来乍到的自己总得有点表示。他们家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就让他媳妇去地里整点菜送过来,也是个心意。
  “多谢了婶儿,这萝卜叶子绿油油的看着可真喜人,正好想吃这口呢。”简宁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篾篓我一会再给你送过去,晚上你和鲁叔带上娃儿一块过来我们这边吃吧,就便帮着我一块做下饭,咱们也好说说话。”
  县丞媳妇不知道是不善言谈,还是和简宁他们还不熟的缘故,心意已送到,她点下头,只说了句:“那我先回了。”
  她转身出来,看见童八斤和二愣子在收拾饭堂,又听见主屋那边有娃儿的笑闹声,觉着这家子像是打算长住的样子,只怕是还不知道这儿冬日里滴水成冰的光景。
  暗叹口气,她挺喜欢县太爷的夫人,没一点架子,极为和善。县太爷也是,还帮着生火做饭呢,她还是头回看到这样的县太爷。
  饭菜做得,简宁用过饭后,回灶屋自百草间里摘了几个苹果放进篾篓,待要给县丞媳妇送去时她心里忽一动,看眼篾篓里的苹果,凝神想了想,继而跑去把还在吃饭的丁有田拉回了房里。
  “告诉你个好事儿。”她一脸兴奋,抓起个苹果晃了晃,“这个真正的名字叫苹果,不是你们从前叫的红果果,苹果树极耐寒,能承受零下四十度的极端低温,要是带动全县百姓种植苹果,成熟后卖往各州郡何愁换不回粮食?”
  “还有,苹果富含多种人体需要的维生素,不但能促进肠胃蠕动还能养心益气,而且制成苹果膏可以止咳化痰,还能美容养颜,要是推广开了保准受贵妇人青睐,另外还能做很多种美食,用苹果和小麦粉做的馅饼就很好吃。”
  “哦,果真能耐极寒那真是再好不过。”丁有田闻言也是喜上眉梢,“要是带领全县妇孺制成药膏馅饼一并卖往各州郡,哪怕地里长不出庄稼都不会再饿死人,这可当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那可不。我先给鲁婶儿送几个去,回头我们先试下,剪几根枝条下来种在院里,看能不能活。要能活,再多剪些多培植点果苗,到时分发给百姓,我要把丹阳搞成苹果种植基地,让家家户户都过上好日子,成为整个雁州郡最富裕的县城。”
  她越说越兴奋,捧着篾篓转身要走时丁有田叫住她,指指篾篓里的苹果,“夫人,这都还没红呢,能吃不?”
  “青的一样能吃,酸酸甜甜,等熟透了就只有甜味了,回头我再摘几个洗了你们都尝尝。”
  简宁捧着篾篓脚步轻快的去了西院,她找了一圈在后院菜地找到县丞媳妇,“婶儿,你家娃呢,怎么没看到他们,就你一人在家呀?”
  “娃儿跟着他们爹爹去地里割麦子了。”说到割麦子她面上不由带出一丝愁苦之色,只因冻死了一多半,收回来的还不够一家人果腹,更别提拿粮食换回油盐之物。
  “鲁叔去地里了?”简宁还以为县丞在前面衙门里呢,她记得徐大力说过县令之位空缺一年多,只县丞和主簿,但先前来时也没瞧见主簿,不会都下地去了吧?
  “那要有人来打官司怎么办?衙门里平时都不用人守着的吗?”
  “有人扯皮自会去地里寻他们。”她看眼简宁手里的篾篓,不知里面搁的啥,但知道定是能吃的,只当也是菜。
  她本想对简宁说不用这么见外,她不过扯了自家地里栽种的一点菜罢了,哪用得着回礼?
  不过想到简宁高高兴兴收了她的东西,自己要推回去倒显得自个跟她见外了,是以也就没吭声。
  “婶儿,这是苹果,洗洗就能吃。”简宁递过篾篓,“我还要回去归置东西,晚上做饭时再同你说话,你往后得闲了多往我那边去,我先走了。”
  简宁回来看见丁有田他们三个,一人拿了把竹扫帚在扫屋里屋外房檐上的蛛网,白眉和果果也在帮忙,白眉飞来飞去,不停用翅膀扫着边角落里的蛛网,果果则在上演飞檐走壁,一只爪子已乌漆嘛黑了。
  白眉半拉翅膀也是。
  二妞三妞的两只小银狐帮不上忙,并排蹲坐在地上,眼珠子骨碌碌的随着白眉和果果转来转去,像小弟仰视大佬一般,那狐媚的样子看去很是狗腿。
  “白眉,果果!”简宁走过来,指指白眉和果果,“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一会要敢进屋在桌上床上蹦哒,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果果本弓起身子欲起跳了,闻言顿住,睁大眼看向简宁,一脸懵逼状。
  白眉看见她来,屁颠颠地飞过来,原想落在她肩上向她邀功的,乍被她点了名,听了她的话后,惊得差点一个跟头栽落在地。
  扑腾两下站稳后,也偏了头看向她,两只小眼睛里满是疑惑。
  它们不是在帮忙打扫卫生吗?怎么无功反有过了? 第561章 青山绿水   “果儿,没事的,一会我给你洗洗便是。”丁有田话落被简宁砍了一眼刀,“只给你果儿洗是吧?”他凤目微眯,朝简宁送去一秋波,“自然还有你的眉儿,我一并帮它洗了。”
  哼,这还差不多,“我回屋去归置东西。”简宁走两步,又顿住,回看丁有田,“这的房子还挺多,童大哥和石大哥一人住一间吧,佳佳瑶瑶住一间。”
  “不用,我和童老哥住一间就成,夜里还能说说话。”二愣子道。
  “那也成,住哪间随你们自己挑。”简宁对这儿总体还是蛮满意,房屋虽破旧不堪,但比之他们刚搬去丁家老屋时却强上许多,至少屋顶没有坍塌,墙体也不会漏风,慢慢修整下还是座挺不错的宅院,毕竟是官衙。
  因县丞和主簿带着衙役已大致打扫过卫生,各屋的细卫生不是一天能全部打扫完的,简宁只把他们各自住的房间清扫了一遍,有丁有田他们三人的帮忙没多大功夫就整理完毕。
  “童大哥,我看各屋都挖有火墙,天冷了要的是木炭烧,这几日烦你套车和石大哥去邻县多买些木炭干柴来,以备过冬。”简宁见各屋都挖有火墙,想来前院衙门办公的屋子也是,木炭干柴必须备足,这钱不能省。
  “行,咱们县的山多是怪石,树木少,便是有,也早被人砍伐了去。是得尽早去邻县备些干柴木炭来,不然冬日屋子里跟冰窖似的,根本住不了人。”
  “光砍伐不栽种哪能行,你俩外出顺便多打听一下,哪些树木耐寒易活。”丁有田说着看向简宁,他想到可以让马福全在京城那边购树苗,银钱能通过百草间传递,他不确定树苗是否同样可以?
  简宁读懂了他的意思,只是她也不知道啊,得试过才知道能不能行。
  她微摇了下头。
  “后院归置清理得差不多了,去前院看看吧,把桌椅板凳都擦擦。”简宁搓洗了几块抹布分发给他们,“我去换桶水提过去,你们先去擦吧,外面两个石狮子也要冲洗一下才好。”
  童八斤笑道:“夫人做饭的时候,我和二愣兄弟已经把衙门外的石狮子冲洗干净了。”
  “眼珠子里的灰尘泥垢也都刷干净了,夫人放心。”二愣子也咧嘴笑道。
  简宁略有些歉疚地叹口气,“你俩原是大人的长随,竟委屈你们做这些杂活,晚上我炒几个下酒菜,你们陪大人好好喝几盅。”
  “夫人万莫这般说。”童八斤唬得忙冲她拱了拱手,“大人智谋过人,我二人能追随大人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漫说做点活路,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童某也义不容辞!”
  “我也是。”二愣子也抱拳拱了拱道。
  各处收拾好后,简宁看看时辰还早,和丁有田一合计,叫上童石二人带上二妞三妞出了衙门,打算去街上四下走走看看,四只灵宠也都跟了出来。
  丹阳县比之津县占地面积还要略大一点,周边还有好些乡镇村庄,只是县里房屋大多十室九空,有些街巷连着好几户都上着铁将军,望之实有些荒凉萧瑟。
  童八斤也不觉唏嘘感慨,他咂巴两下嘴道:“从前街上人来人往,也是繁华热闹过的,那时节我还小,跟着我爹进城卖山货打衙门前过,看见官差进进出出只觉说不出的威严。何曾想到如今落到这般景致。”
  “我夫人说过,事在人为,有了青山绿水就有了金山银山。”丁有田倒一副踌躇满志之态,比起接管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县城,他更享受打自个手中从无到有,好比被分家后他和简宁齐心协力,把个风雨飘摇的小家最终支愣起来的成就感。
  他再不是从前那个一心只想靠着爹娘兄嫂苟活着的丁泼皮,而是摩拳擦掌欲大展宏图施展抱负的丁大人!
  “只要全城百姓和官府一条心,大伙劲往一处使,定能重现往日光景。且看着吧,三五年内要无所建树,我宁可辞官回乡种田去!”
  他神情淡定从容,他的这份自信从容来自于简宁,苹果就算插枝失败,马福全和田二哥在京城开设有镖局,走南闯北的,他也可以托他们帮他购苹果苗,以及其他耐寒的树苗。
  简宁说的有关苹果的功效和作用,尤其那个能止咳化痰的苹果膏,他极为看好。
  云山翠能让丁贤村的村民过上好日子,他相信苹果膏同样能让丹阳县的百姓富起来。
  有了生财之道,何愁县里原住民不归家?
  但简宁最初的兴奋过后却暗犯上愁,他们一行去了县城西边的田间地头,看到大片大片冻坏的麦地,她眉心紧蹙上了。
  “还得先寻摸个别的挣银子的法子。”回去她对丁有田道,“苹果苗就算用灵泉水浇灌能成活,可即便能快速生长,从开花到结果少说也得一年半载,别的先且不说,今年冬天如何过?如何确保不饿死一人?”
  “夫人勿忧。”丁有田笑道,“我保管百姓家的粮袋空之前救济粮便能抵达丹阳,早在我们离了雁城那日,鼎字号的人带着为夫的亲笔信已层层递往京城,如今早已到了太子殿下手中。”
  简宁心下一松,跟着又提拳照他臂膀落下,“我什么事都同你说,你有事却不同我说,今晚休想吃我做的饭,吃空气去吧你!”
  她气哼哼地转身去了灶屋,准备淘米做饭想起不知县丞家有几个娃,她正要去西院那边问下,县丞媳妇已走了来,她照例在外探了下头,对上简宁视线,她拘谨地笑笑,抬脚进了灶屋。
  “婶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问你,家中几口人?你们吃得惯米饭不?要吃不惯我揉面擀些面条可好?”
  县丞媳妇神情微滞了下,随即道:“中午做得多,娃们和我都跟家吃,我来帮你把饭做得就回去。”
  她本不打算来,粮食多金贵呀,怎好一家子都上县太爷家来吃?要不是县丞叫她过来帮把手,她压根都没打算往简宁这来。
  “婶儿,一顿饭吃不穷我,我给你透个底吧,今年我保证全县百姓不会有一人饿死!你只管放心叫他们都过来,一个衙门里住着,咱两家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合该常来常往不要那么生分才好呢”
  “快回去跟他们打声招呼,一会都来,两家人也相互认个脸,婶儿该不会想让我相公一会亲自去请你们家娃吧?”
  简宁见她仍拘促着不动,只好抬出丁有田这尊大佛,她才忙不迭点下头,转身匆匆去了。 第562章 山长水远   县丞听他媳妇回来说县令夫人有话,今年冬天饿不死一个百姓,让他们一家子都过去吃饭呢。
  他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冷笑,得有粮才饿不死,粮食打哪来?州府那头传下的话年年一个样,各州郡到处闹饥荒粮食吃紧,朝廷也是爱莫能助。旧年下来的官员还说其他地方的人饿急眼了,人吃人的都有。
  这话县丞是不信的,他虽没去过州府一直在方圆几十里打转,可他也是念过书通些文墨知晓古今的,要真个到了人吃人的地步这天下还能风平浪静?
  哄鬼呢!
  还不是州府里的官老爷们为了自个的官帽,不把他们小县城里的百姓当人看,宁可捂着掖着也不上奏朝廷,横竖任期一到拍屁股走人。谁都不愿在自个任上给朝廷惹麻烦,以免落个治理无方的骂名儿。
  想到这些糟心事他眉眼渐不耐起来,扭头对他儿子鲁长生道:“去你王叔家走一趟,告诉他过来县太爷这边用晚饭,快去!”说罢,他扭头又对自个媳妇道:“既是县令夫人发了话,回头你们都去便是。”
  县丞想着县令大人一家穿戴都不差,身边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随从,只怕家中光景不错,不但有马车还有几只养生,料想一顿饭也确实吃不穷他们,索性打发儿子又去把主簿叫了来,省得他一人面对县令大人不自在。
  县衙里就县丞主簿和三个衙役,丁有田又让他们把三个衙役也一并都请了来,他同着他们在下午收拾出来的花厅说话,简宁同着县丞媳妇在灶屋忙活晚饭,除了白眉没人注意到果果偷溜了出去。
  果果出去只一个目的,打野食。
  白眉偏头想想,翅膀一扇悄摸跟了上去。
  它俩溜出去后很快达成共识,白眉飞得高看得远,在它引路下果果跟着它一路到了县城南边的山头。
  丹阳县都是瘦山黄沙,果果立在一块岩石上,四下看看,入目所见和丁贤村群山环绕的景象截然不同,它顿时有些凌乱。
  待要蹿下岩石打道回府,立在它背上的白眉此时忽发现了目标,远处一只小羊驼从一块突起的岩石后冒了出来,白眉翅膀一扇飞了过去,小羊驼很快和白眉嬉戏上了。
  白眉有意吸引遮挡着小羊驼的视线,果果满意地做了个拉伸运动,继而跃下岩石,贱嗖嗖地朝着小羊驼摸了过去。
  果果这头已经瞄准美味晚餐,那边简宁尚还不知它和白眉溜了出去,她从家带了很多风吹肉干,她先给果果和白眉切了些,又悄悄洒了灵泉水,出来唤了几声没瞧见果果和白眉过来,只当它俩去了前院玩耍也没在意,撂下碗先喊着元宝和进宝过来开饭了。
  “婶儿,你们能吃辣吗?”简宁返身进灶屋后问起县丞媳妇。
  “我能吃,他们不大吃的,一点点可以。”
  “哦,婶儿不是丹阳县的人吧,我听你口音似有点熟悉,一时倒想不起在哪听过。”
  “我是白牙郡那边的。”
  “白牙郡?”简宁一下想起她的口音和竹岭县那边的有点接近,长相也有点像那边的人,遂又问道:“那婶儿知不知道竹岭县?”
  县丞媳妇闻言笑了笑,“我娘家就在竹岭县。”
  “真的?”简宁没想到她居然真是竹岭县人氏,信口又问她:“婶儿你姓什么?怎么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娘家姓蔡。”
  简宁切着肉干,闻言手上动作一滞,随后看向她道:“竹岭县的县丞也姓蔡,叫蔡思贝,婶儿可认得?”
  “我大弟也唤这名。”县丞媳妇很多年没回过娘家,也没跟娘家通过信,她不确定简宁说的县丞,是不是和自个大弟同名同姓之人。
  简宁说了年龄长相,她面上现出喜色,“是我大弟,没错儿,不想他如今也当上了县丞。你家相公先前可是在我娘家那边任县太爷吗?”
  “不是,竹岭县的县太爷和我相公是同窗好友,前年我们一家都在那边过的年。”
  有共同认识的人,县丞媳妇渐能和简宁聊到一处去了,熟悉了话也就渐多起来,她告诉简宁,“我从前在娘家时爹娘都唤我红姑,牛三他们几个也都这般叫我,夫人要是愿意也可这般叫便是。”
  “好,那以后我也叫你红姑。”简宁笑道,“红姑,你怎会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红姑抿唇笑笑,抬腕捋了下鬓发,随后边搓洗着萝卜边告诉简宁,她有个远房伯娘嫁到了北地丹阳县,有年回娘家到她家串门,因她家兄弟姐妹众多日子很是艰难,她爹娘见她那伯娘穿戴齐整很是体面,便问她能否给自家长女寻门亲事?若是能,分文不取,只管把人领走便是。
  “啊,面都没见,两人都没相看的,你就跟她千里迢迢来了丹阳?”简宁暗咋舌,“幸得鲁叔人不错,要是所嫁非人这一世可不就泡在苦水里了。”
  “我那会还不到十七,懂什么?心里还欢喜着,因是家中长女,日日做不完的家务,吃不饱不说还老挨打,巴不得早点离了那家才好,挽个包袱就跟着她来了。”
  “临行前我娘偷偷塞了八文钱给我,还挤出几滴泪叮嘱我,要是见了人不满意,或是夫家打我待我不好,就让我跑。可又叮嘱我,便是跑也别跑回来,死也死在外面,家里实在多添不起一张嘴了。”
  她一气说了这么些话,又侧目冲简宁笑笑,“瞧我,说顺嘴了,这些话便打心里往外倒了出来。那时节我一心想早离了那家,如今想回却山长水远,也没那个盘缠回去得,不知我爹娘如今可都还健在,打我嫁到这边来他们也从没个信儿给我,唉!”
  “别急,今晚我就让我相公给秦县令去封信,帮你打听下,再让蔡大人给你寄封家书。”
  红姑一听,两手在布裙上擦擦,稍迟疑下,正要伸手去抓简宁的手,白眉惊慌失措的一头扎了进来。 第563章 人面羊身   白眉头顶那撮白毛炸开花了,它用嘴啄着简宁肩膀,啄一下叫一声“走”,啄一下叫一声“走”,叫得又急又快。
  简宁心下一沉,她先还以为是白眉和果果又干架干输了,跑来搬取救兵指着她去收拾果果,但显然不是。
  “是不果果出事了?带路!”话落简宁已麻利地解下围腰甩给红姑,没等红姑反应过来一人一鸦已相继冲了出去。
  花厅那边,童八斤和二愣子听到动静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见简宁喊着果果风驰电掣般往衙门外跑去,他二人随既快步跟了上去,丁有田紧随其后抬脚就要追去,听得二妞三妞在后面喊,他回头手朝跑在前面的二妞一指:“别跟来!领着二妹守在府里,不听话爹爹打断你的腿!”
  他听简宁喊得急,因担心果果语气便少有的严厉,吓得二妞“哇”一声哭上了,她甩着两手慌乱无措地转过身,结果和三妞撞个满怀,三妞比她稍矮点,被撞出鼻血不说还被撞翻在地。
  “哇”的一声,三妞也大哭上了。
  “哎哟,这是……别哭别哭……”红姑几步戗上来,抱起三妞,“头抬起来,别怕,一会就止住了。”
  衙门外,简宁跟了几步觉着速度太慢,往暗处一闪进了百草间,尾随其后的童八斤和二愣子好像恍个神就没瞧见她了,但白眉还在前面带路两人也顾不上多想,抬足追着白眉跟到了县城南边山脚下。
  两人打一间废弃坍塌一角的草棚子转过来,就看见简宁正跟在白眉后面朝山上爬去。
  厉害了夫人,脚程这么快的?两人心下不约而同惊叹,忙打起精神提气跟了上去。
  “等、等等我!”丁有田一手摁着腹部追了上来,跟了老远的路难为他居然没掉队。
  “大人,抓住我的手。”童八斤伸出手,二愣子返身跳下,在后面托了丁有田一把,两人合力把他拉上了土坡。
  白眉把简宁带到了它先前和羊驼嬉戏的大石旁,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围着石头盘旋,嘴里不时叫着“果!果!”
  简宁绕着石头细细查看着,丁有田几乎是被童石二人架过来的,他喘着气四下扫眼,视线再又掠过白眉落向紧皱眉头的简宁,“果儿可是出事了?”
  “别急,应该是在这消失了。”简宁立定,凝气推了推大石,童八斤和二愣子见状也赶紧两脚一沉,运气于掌,合三人之力往同一方向推着大石。
  丁有田直接侧过身,用肩膀用力顶着,白眉也狂扇着翅膀为他们加油打气。
  “一二三,用力!”
  简宁这回用上了体内灵气,话音落,大石晃了晃,四人均觉似有一层波浪迎面漫卷而来,心上微一荡漾,好像被外力推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待稳住脚,二愣子率先发出惊呼,“咋回事?”
  他习惯性地挠挠头顶,“他娘的,邪了门了!”
  白眉落在简宁肩上,小脑袋左偏一下,右偏一下,也是满眼震惊!
  四人一鸦眼前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前方还有一座乳白色萦绕着袅袅浅烟绿的宫殿。
  这是闯进了另一个位面?简宁心下诧异,转目对上丁有田视线,丁有田执了她手,“夫人勿慌,为夫与你同在。”
  简宁点下头,平时听他这话没什么感觉,这会听了却字字千斤,因为人永远只会对未知的东西心生恐慌,此时身边任何一个支持的声音都能迅速为你注入无穷的勇气和力量,尤其这声音还来自你最珍惜的人。
  丁有田的处变不惊来自他对简宁的信赖,而他的信赖也让简宁心中那点恐慌一扫而空,她下巴朝前方宫殿点了下,“走,进去看看。”
  他俩牵手朝前走去。
  童八斤和二愣子相视一眼,抬脚毫不犹豫跟了上去,两人都立下过铮铮誓言,愿跟随大人上刀山下火海,又岂会为了区区一宫殿而悔誓止步!
  四人一鸦到了宫门前,大门似有感应般无声自开,映入眼帘的一切更为光怪陆离,简宁看那地板似是水晶大理石砌就,白得像羊脂玉一般,他们刚踏进宫殿身后大门又无声自关上了。
  “既来之则安之。”丁有田又适时在简宁耳畔低语道。
  简宁“嗯”了声,抬眸朝大殿上看去,大殿上有把巨大造型奇特却极富质感的椅子,同样是乳白色,边边角角看去像是蓬松的羊卷卷。
  整座大殿似有若无飘浮着绿光,简宁注意到椅子后面的墙体上,镶嵌有两颗通体晶绿的圆球,随着圆球缓慢转动满室飘浮着绿光,才照得室内这般透亮。
  “他娘的!什么山精树怪在此兴风作浪?再不滚出来小心爷爷性起,抡棍砸你个稀巴烂!”二愣子平素是棍不离身的,嚷嚷几句后已不耐的用铁棍敲打着水晶地面了。
  简宁看眼二愣子,并没怪他鲁莽,只是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她自丁有田掌中抽出手,抱拳拱了拱,大声道:“不知哪位世外高人在此修炼,我们无意打扰,还请前辈归还灵猫,以免大动干戈,伤了和气!”
  她已是压下了心中不耐,情况未明,对方是人是妖或是高位面的异能之士眼下都不确定,能文解的还是尽量不要武解,因为真碰上高位面的异能之士她不确定,她所持有的现代武器能否有必胜的把握。
  丁有田从前不知道刘瞎子酒后云山雾罩说的啥,如今他早已知晓简宁方才说的高位面是其他时空的文明,他一直没说话在打量着四周,这会他不急不忙地开口了,“石大哥说的多半没错儿,定是山精树怪,不出所料只怕是只羊驼精!”
  他话落,大殿后响起怪异的笑声,须臾,右边镶嵌有绿珠的墙体现出一扇门来,一人?不,一人面羊头身穿白袍的家伙自门后闪了出来。
  随后鱼贯而出一群人面羊头的喽啰,个个手中还持有兵器,簇拥着那家伙坐上宝座后,迅速分向两边站好,虎视眈眈看向简宁他们。
  尼玛!还真是羊驼精?
  简宁冷嗤一声,好好的做只羊驼不好吗?非得上赶着送菜?她下巴一抬,“喂,那只羊,识相的赶紧交出我家灵猫,否则……”
  “把你们一锅炖了!”丁有田不等她说完便接过话道,必须长夫人之势灭羊驼之威,打边鼓他在行。
  人面羊气笑了,一群羊喽啰也快笑翻了,那人面羊仰头大笑三声后,阴下脸看向简宁挑衅道:“那猫已进我肚子了,如何还你?”
  “那我便剖开你的肚子取出来!”话落,简宁已纵身朝他跃去,手上赫然多出柄泛着寒光的手术刀。 第564章 自有因果   “不要!”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大殿后又跑出个人面羊头的小家伙,身边还跟着果果。
  乍看到活蹦乱跳安然无恙的果果,简宁一个鹞子翻身俏生生立住了,紧随她拉开架式的童八斤和二愣子也硬生生收了势。
  果果笔直冲向丁有田,一下跃进他怀里,失而复得喜得丁有田搂着它“果儿果儿”唤个不停,白眉也扇着翅膀“果!果!”的连声叫着。
  丁有田看果果挣着要下来,便俯身放下它,果果立时欢天喜地的和白眉嬉闹上了,显见它知道是白眉回去搬来了简宁他们,这一幕看得那人面羊头的小家伙羡慕得眼睛都直了。
  简宁轻咳一声,“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妖?”这话她是冲着大殿上那半人半羊的家伙问的。
  “我们是灵族的冰羊驼。”那小家伙看来是只母的,她跑到简宁跟前,侧身手朝果果一指,“姨姨,你可以把这只猫猫送给我吗?”
  “不可以!”简宁一口回绝。
  “若我硬要留下它呢?”大殿上那只老羊威风凛凛走了下来,他一动,简宁立刻拉开架式,手腕一翻,握着手术刀冷声道:“你可以试试,只要你有那本事。”
  “诶,有话好说。”丁有田抬脚上前,他在听到冰羊驼后立刻和丹阳的气候变化联系上了,他冲简宁摆摆手,“夫人,且莫急着动手,先礼后兵,待为夫和他说道说道。”
  说罢,他对着那老羊驼拱拱手,“我师父他老人家曾说过,人族灵族互不侵犯,各有各的地界,若灵族胆敢闯入人族地界并侵犯到人族,只须焚木丁香禀告上神,等着你们族群的便是灭顶之灾。”
  “你不会想做你们族群的千古罪人吧?”
  丁有田并非信口胡诌,他有回看刘瞎子写的雾山怪诞,曾问过刘瞎子,倘或他书中所写的山精树怪都真实存在,且都法力无边,普通人类如何敌之?岂非会全部死绝。
  刘瞎子当时冷冷一笑,反问他,那人存在的意义何在?亘古以来又何必出现人类?他告知丁有田,万物都有其存在的道理,万物也都有其生存的法则,不过是互不干扰罢了。
  丁有田追着他多问了几句,自那后便知不论是人族灵族或上神,都各有地界,且灵族排在人族之下,轻易是不敢侵犯人族的。
  只是他不知道刘瞎子说的焚木丁香是否管用,毕竟从没试过,也从没碰到过真正的灵族,眼下他只能寄希望于他师父别诳了他才好。
  万幸,刘瞎子所言不虚。
  老羊驼听了他那番话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下丁有田顿时有了底气,他腰板一挺,语气也严厉起来:“你们擅自闯入人界,致使丹阳县连连遭受冰灾,粮食收成锐减,百姓冻死饿死无数,犯下如此滔天杀戮之罪,尔等还妄想修成正果位及仙班吗?”
  “真真可笑至极!”想到枉死的百姓他心中不由动了怒,话落衣袖重重一甩,不想惊得那老羊驼“扑嗵”一下跪倒在地,哪还有半分先前威风凛凛的气势?
  老羊驼一跪,殿内那帮灵族齐刷刷跪下了,大殿后也隐隐传来一片哭泣声。
  “真是罪过,罪过啊!”老羊驼拱拱手道:“老朽实实不知举族迁徙至此竟犯下滔天杀戮,十年来也从未放纵谁越过结界擅入人界,今儿实实是我孙女误破了结界闯入人界,老朽及时发现将其带回,岂料那只猫儿也跟了进来。”
  “不会我这只猫儿也是灵族吧?”简宁脱口问道。
  羊大力大概就这个死样儿~
  “它不是。”小羊驼看自个爷爷跪了,也早跟着跪了,“可它体内有灵气,姨姨你也有,比它体内灵气更重,不然你也带不进他们所有人。”
  小羊驼抬臂指过丁有田他们三个,又指了下白眉。
  “噢,我知道了。”丁有田拍了下脑门,抱起果果抚着它后背看向简宁道:“果儿幼时被山上藤蔓缠住双足,我救它那日把师父给我的糖果喂它吃了,那是师父练制的灵丹,原每日都是留给你的。”
  果果叫了声,用头亲昵的在他怀里拱了拱。
  简宁算是知道她体内灵气打哪来的了,也知道果果为何独跟丁有田这般亲近,敢情还有这一出。
  “好好的你们为何要举族迁徙至此?”简宁想起自进入丹阳地界地势明显高了许多,原来是因地底下另有天地,“灵族可都是在地底下吗?”
  老羊驼摇摇头,面上一脸颓败之色,只因灵族以修仙为己任,以长生为目的,以脱化本体为宗旨。然而人界百姓因他们而死,伤了生灵,他只怕自己这一族永远都无法修炼成仙了。
  “你这老羊,我夫人问你话,你摇头不语是何意思?”丁有田又拂袖怒道。
  老羊驼叹口气,“非也!灵族与人族本不在一个位面,因我冰羊驼一族几百年来未出过一个飞仙者,时时遭受其他灵族排挤打压,老朽一气之下才偷偷撕裂位面结界带着族群迁徙至此。原以为布下了结界与人族互不干扰,谁想……唉,我羊大力真个成了我族千古罪人也!”
  “不,爷爷,都是小雪惹的祸,要是小雪不贪玩不擅入人界就不会惹来祸事,都是小雪的错,呜呜……”
  “你这只小羊驼是叫羊小雪吧?”简宁道:“你这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以为你今天不闯入我们的地盘,我们不找来你们这儿,你爷爷不知道百姓因你们而死就没事了?”
  羊小雪哭得更大声了,羊大力摸摸她头,心中极为凄惶,不知上神将会给族群何等严厉的惩罚。
  “有句话叫亡羊补牢,犹未晚也。”简宁对羊大力道,“带着你的族群速回去你们自己位面,没准上神还会饶恕你们!这世间的事都是有因果的,上神要惩罚你们早惩罚了,迟迟未责罚必是有缘由,赶紧回去不要再继续祸害人族没准还能因祸得福,早日飞升成仙。”
  羊大力听了简宁这话羊身一震,刹时如醍醐灌顶般脑中一片清明,是啊,生即为死、死即为生;不生不死、向死而生;生生死死、便为轮回。
  他仿似大彻大悟了,兜头朝简宁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女菩萨点化,老朽即刻便率族群回归,绝不多留片刻。”
  说罢,他自怀里摸出一颗玻璃珠子般大小的羊脂玉球,“老朽虽是灵族,但亦知晓知恩图报,还望女菩萨收下此物,若有急难之事只需对着此玉球连喊三声羊大力即可,老朽定当倾尽全族之力相助,万望收下!”
  简宁心里一动,想到一事,笑嘻嘻伸手接过,“多谢,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565章 有名有姓   “夫人,不可!”
  丁有田心下暗着急,虽然简宁说过她在原来的时空已经挂掉,不可能再穿回去。可羊大力能撕裂结界,他担心简宁会求羊大力送她回去原来的时空。
  尽管他很向往简宁原来那个时空的各类高科技,但哪怕简宁带他们一家都去他也是不乐意的!
  去看看,小住几天可以,长住那可不行。他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这儿才是他的归属地,是他和几个娃的根。
  简宁既穿过来做了他的妻,受封建礼条熏陶长大的丁有田,骨子里还是夫权至上的,理所当然认定简宁应遵循他的意愿,并以他的意愿为意愿。
  但简宁所想压根不是那么回事,且羊大力所能撕裂的结界只怕也不是时空结界,而是这个时空里人族与灵族之间的位面结界。她想的不过是借用羊大力的灵力法力,看能否催生激活苹果枝条的成活率。
  聊斋故事里灵族说白了就是妖,她利用妖的法力催活苹果枝条及生长没毛病吧?
  简宁白眼丁有田,不让她收她偏要收,她看看手中的羊脂玉球,“那个……”呃,求人也好,求妖也罢,总之求人求妖办事态度该端正还是得端正,“羊大叔,冒昧问下,你能否催活果树让其快速生长?”
  “我不是为了自己啊,此地百姓因年年冰灾人口由近两万锐减到了三千多人,去年粮食收成又不好,我是想用果子制膏和点心帮助全城百姓把今年冬天熬过去,不要再有一人饿死。”
  “妙极!”丁有田听她这般说立时放下心来,忙不迭打起边鼓,“你若能办到,也能减轻你们全族造的杀孽,这可是桩好事儿。”
  羊大力捋须笑了,“这有何难?我孙女虽年幼,可却是我族后辈中天赋异禀的佼佼者,此事她去便能助你达成心愿。”
  “我可以,姨姨,我愿意随你们走一遭。”羊小雪早就向往人族所在的世界,这下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人族看看,四下转转她心里早乐开花。
  “不用她去。”简宁一口拒绝,她从羊小雪眼睛里看出她的欣喜,人妖殊途,生而为妖就好好做只妖,努力修炼,争取早日飞升成仙才是正道。
  成了仙她爱干嘛干嘛她管不着,眼下么,简宁可不想放她去人间,万一贪恋人间春色,日后搞个人妖恋啥的,那人妖恋如白蛇传一样最终有好结果的能有几对?
  还是不去的好!
  “非我不相信她,大叔都说了,小雪是你们族群后辈一代里的佼佼者,只是我家这只猫儿性子凶残,又是喜食肉的,你孙女儿看起来鲜嫩美味,她随我们前去路上定是要化做本体的,我担心一时看不到被我家猫儿啃了一口,那便不好了,叫我心里如何过得去?”
  “还是换个年长的同去吧。”
  简宁道。又暗给羊大力丢了个眼色,这老羊子该知道自个孙女儿对人界心之向往才对,哪还能惯着由着她呢?
  “呵呵。”羊大力秒懂了简宁的眼色,打个哈哈道:“说得是,是老朽欠考虑了。也罢,老朽先吩咐下去,命他们该收拾的收拾好,老朽先随你们走一趟,回来再带大伙离开不迟。”
  “爷爷!”羊小雪极为失望,小嘴撅得老高,羊大力这回却是没惯她,措词极严厉地喝斥了她一顿,命她赶紧去收拾东西,务必在自己回来前收拾妥当。
  简宁几人同着羊大力出了大殿,迎面似有风沙袭来,几人微眯了下眼,再睁开就看到牛三和另外一个衙役,在一堆岩石上跳来跳去大喊着:“丁大人!童大哥!”
  牛三和那衙役是县丞打发来找寻他们的,看到底出了啥事儿?他俩一路打听着追来县城南边山头,要是再找不着他们都准备回去向县丞汇报,看是否要发动全城百姓上山来搜寻了。
  “咦,大人,童大哥。”牛三迎上来,一脸纳闷,“方才这边我俩都转了一圈没瞧见你们,怎的一下又冒出来了?”
  “哟,这还有只羊驼呢?”牛三更纳闷了,几个大活人还有羊驼和只猫儿,他是眼瞎了不成?他扭头去看另一个衙役,那人也同样一脸不解。
  八月天黑得晚,此时又正值黄昏,这一片都是黄沙低矮的岩石,几个大活人没理由看不见啊?
  丁有田气定神闲地道:“我们也才瞧见你们,怕不是都被鬼迷了眼,休得再多言,速下山去是正经。”
  仿佛为了验证他所言,他话落,起风了,还带有呜咽声,童八斤忙挥挥手道:“走走走,往后太阳落山少往山上来。”
  牛三不再多话,直到下了山才忍不住又问,“这羊驼哪捡的?”他看眼二愣子手中牵着的羊大力问道。
  羊大力自出结界就变回了本体,变回本体的羊大力看去不苟言笑,还是只威严的老羊驼呢。
  “哪有捡的?兄弟你做梦娶媳妇呢尽想美事儿。”童八斤擂了他一拳,笑道:“这是大人在邻县买的,刚进咱们县没留神让它跑了,我们一时都把它给忘了,这不还是大人养的这只猫儿去寻了回来。”
  果果驮着白眉不满地冲他叫了声,它可是有名儿的。
  虽然果果不一定搞得懂啥人界灵界,但先前当它悄咪咪靠过去刚要扑向羊小雪时,眼前场景一下变了,羊小雪也由它眼中的美食变成了人面小羊,它瞬间就慌了,四顾又看不到白眉,他喵的,他一度还以为自个再也回不来了。
  它摇尾猛抖了几下身子,甩掉白眉,嗖一下朝着丁有田跃起,他忙搂住了它。
  “你呀!”简宁照它额头戳指,“你还真是他的小儿子,依我看你往后就叫丁果果得了。”
  丁果果?这名好啊,果果愉悦地叫了声,表示完全接受。
  它开心了,白眉不开心,凶巴巴地朝简宁叫了几声,简宁抓过它掐在手心里,用手揪着它脑门上的那撮白毛笑道:“漏不了你,你呢,就叫简白眉,回去我就拿剪子剪掉你这撮白毛!”
  啥? 第566章 对羊谈心   白眉冷不丁在简宁虎口狠啄一下,简宁吃痛左手本能一松,白眉趁机挣脱她飞去丁有田肩膀上,愤怒地叫骂了好几声,听得丁有田不由微勾了唇角。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还闷着脑袋偷笑。”简宁不满,抬手“啪”照他怀里的果果脑门上来了一下。
  无辜躺枪,果果背一弓,龇牙正要发作,丁有田一把捂了它嘴,“算了算了,夫人都赐你姓了,往后呀你就叫丁果果了。大度点,别跟我夫人置气,啊?”
  其实果果哪敢真跟简宁叫板?不过是虚张声势自个给自个找回点脸面罢了,丁有田搬来梯子它也顺势就坡下驴偃旗息鼓了。
  羊大力斜目瞅了瞅果果,他们灵族不以雌雄论尊卑,族群里谁天赋高灵力强谁就是天之骄子,故而他一向十分偏爱羊小雪。因着羊小雪喜欢果果当简宁他们找上门讨要果果时,他才会想要替羊小雪把果果强留下来,哪怕不惜和几个人族为敌他也打算那么干。
  这会看着果果偎在丁有田怀里的亲昵状,他暗庆幸自己没犯糊涂,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个他懂。
  何况,丁大人的夫人能闯入他们灵族的地界,可见是人族里的修仙一族,丁大人又懂得如何禀告上神,他险些把全族带入险境,想想都后怕。
  他一路跟着简宁他们到了县衙,沿路果然看不到几个行人,街上好多门户挂着大锁,和十年前他初来人族地界时看到的景象大为不同,他是越看越心惊,不用羊脑就是用羊脚想想他都知道,今儿他要强留果果跟简宁他们大动干戈的后果。
  这些年他一直谨小慎微,严禁族群当中任何一只羊驼擅入人族地界,哪怕是他最看好最疼爱的羊小雪磨了他多次,他也始终没松过口开过先例。
  他自以为苟得很好,哪知无意害死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他心里着实懊悔,也清楚上神是无所不知的,之所以迟迟未降罪,除了简宁说的因果他想不到会因为什么,是以此刻他内心迫切想要赎罪,帮助城内剩余百姓安然度过今年冬天。
  “哇,羊咩咩,是羊咩咩!”二妞三妞看到二愣子牵回一只羊驼,两人开心极了,一前一后跑了上来,“娘,这是我们家买的吗?”三妞搂着羊大力仰面问简宁。
  因牛三和另外那个衙役不在边上,跟着丁有田去了花厅,简宁便笑道:“不是,是石伯伯替别人看一会,晚点人家就会接走的。”
  两人都有点失望,丁贤村有村民替镇上有钱人家放过羊的,羊的性子多半又温驯,加上羊大力通体雪白,比从前她俩看到的羊好看多了,两人喜爱得不得了,围着羊大力兴奋的摸来摸去。
  羊大力何曾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族的两个女娃子当成宠物,还叫他什么来着,羊咩咩?
  好吧,羊咩咩就羊咩咩,做为一只老羊驼,还是族群里德高望众的领头羊,他知道怎么对付小女娃子,微眯了眼,他一脸严肃,不回应她们,隔会她们觉着无趣自会走开。
  这招在羊小雪身上屡试屡爽。
  果然,二妞三妞见他木木的,不回应自己,远没有她们的小灵狐好玩,真个就跑开了。
  二愣子把羊大力牵到院子背风处,八月的丹阳白天温度适中,夜里还是有些儿微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转目瞅眼仍一脸高冷的羊大力,他在他脑门上摸了下,“好了,别绷着了,眼下就咱哥俩,咱俩好好说会话吧。”
  打出娘胎二愣子只听说过世上有灵族,有修仙者,可今天之前从来没见过,今儿他算是大开眼界,这只老羊和他族群里的那些羊驼,都能变成人脸直起两腿走路,还穿着他们人的衣裳,这可真是太稀奇了。
  他朝羊大力的两只前蹄看了看,“你们只能变成人脸,手脚都变不了吗?”
  羊大力静默着,一声不吭。
  “这儿没人,你开口说话没事儿,声音轻些就成。”二愣子只当他是担心一只羊开口说话让人听见,把人给吓着,“就咱哥俩,有啥不能说的,说会话吧,闷声不响多没劲。”
  羊大力依然静默,姿势都没变,一动不动。
  “喂,我说你这只老羊驼,怎么不搭理我呢?噢,我懂了,你现在是只羊,可是说不了人话?那也无妨,你要能听,你点个头,我说你听着就成。”
  他话落,羊大力扭过头,冲他点了下。
  二愣子高兴坏了,抬手在他背上抚了抚,仰面望着已暗下来的夜空,“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我爹也死了,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我吃得多,村里人供不起我了,后来我就外出拜师学艺,再后来遇到丁大人夫妇,跟着他们到了这儿。”
  他说着拍拍羊大力,“我说老哥哥,你能不能把我爹和我娘变个人形出来让我看看?我还不知道我爹娘生得怎个模样呢。”
  羊大力头往后仰了下,跟看个傻子似的瞪着他,那眼神似乎在问他,兄弟,你是认真的么?要知道他只是只有灵力的羊,他不是神仙啊!
  “算了,当我没说。”二愣子看他这样估摸着他是无能为力,“不妨事,不能就不能吧,我爹娘兴许早投胎转世了。我娘要在的话,估摸着和夫人生得差不多,定也是个美貌能干的!”
  羊大力垂了头,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脱离本体收回套在他脖子上的绳索了,实在没耳朵听。他虽是灵族,可也知道龙生龙凤生凤,不是他埋汰二愣子,就他这副尊容他娘能美到哪去?
  简宁端碗水出了灶屋,四下看看,朝他俩走了来。
  “喝吧,总不好劳你跑一趟连口水都不给喝,你尝尝,这水你会喜欢的。”
  羊大力鼻中已嗅到一股清冽的甘泉水味,简宁并没把碗搁地上而是捧在手里送到他嘴边,他就着简宁手喝了口,跟着抬头看眼简宁,随即把头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喝上了。 第567章 暗有打算   简宁端来的是灵泉水,羊大力是灵族中见多识广的老羊驼,他先前浅尝一口便知,此水乃是传说中人界修仙一族的灵泉水。
  早在他还是只幼羊时,就曾听族中上一任领头羊提起过,人族修仙者修炼到凡仙境界,可在体内开创一片空间,并能从天地元气中吸收营养,还可以把体内仙气注入到空间水池中,将水化之为灵泉。
  羊大力喝着喝着一阵后怕,得亏他今儿没跟简宁动上手啊,想不到人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就已修成了凡仙境。
  嗯?不对,要是修成凡仙境何须劳他大驾来催生果树?看来这小娘子背后有凡仙境的高人。
  凡仙界的高人行踪向来飘忽不定,请他来也就很正常了,要知道凡仙境的灵泉水在他们灵界,便是虎王家族都没有,更别说他们区区一个羊驼家族,这份大恩他记下了!
  简宁这晚做了四菜一汤招待县丞他们,菜品虽不多,但份量足,除了米饭还做了面条,足够他们敞开肚皮吃个尽兴。她又拿了一坛五斤装的云山翠出来,酒香四溢,馋得院子里的羊大力口水淌了一地。
  二愣子一手端碗堆得冒尖的饭菜,一手端碗酒出来了,过来挨着羊大力坐下,他先喝了一大口酒,撂下酒碗,捧着饭碗甩开腮帮子狼吞虎咽上了。
  他干几大口饭菜,又端起酒碗喝几口,每喝一口,羊大力就猛吞下口水,二愣子浑然不觉,自顾干着自个的。
  酒碗就在羊大力边上,他凑过去就能喝上,可他好赖是羊驼群里的领头羊,偷嘴太可耻了!
  坏事传千里,这事不能干!
  他索性阖上双目,眼不见为净,心下暗骂二愣子,他咩的,这小子五大三粗真是有几分愣里楞气,咋个就不知道问他老人家一声,要不要尝口酒呢?
  罢了,他暗打定主意,一会以物易物,跟那小娘子交换些美酒回去,让族群里有头有脸的族老们也尝尝。
  那可是掺有凡仙境高人灵泉水酿造的美酒啊!哪怕一小口也能提升灵力,想来他们羊驼一族出头有望了。
  想到这,羊大力不由激动起来,灵界其他族群顶多两个甲子年,就能出个飞仙者。唯独他们羊驼一族不知怎么回事,已经快七百年没出一个了,否则他也不会在屡次受到排挤打压后,一怒率全族迁徙至此!
  现在好了,他相信有人族凡仙境的灵泉水加持,最多仅一个甲子年他便能飞升成仙。
  羊大力激动得都快流泪了,不觉竖起耳朵听着饭堂里的动静,盼着他们快点吃完好干正事。
  饭堂里,丁有田因着苹果苗的事还没成,饭桌上也就暂没跟县丞他们提起,但说了要植树造林改善丹阳的气候。他说这话时县丞默默瞅了他一眼,没表态,他也知道要植树造林,可买树苗的银子打哪来?
  这些年他往州府衙门递过多少信件,他自个都记不清了,从来没人搭理过他,直到最近两年他才冷了心。
  天不容丹阳人,他也没法子,活一天算一天,好死赖活他也守在这片土地上。哪天两腿一蹬眼一闭,这一世的罪他也就熬到头了!
  夜深后,简宁待二妞三妞睡下了,她从百草间里剪了枝条出来,二愣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羊大力再次变身了,这回他可要瞧好了,他紧紧拽着绳索,瞪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羊大力。
  “你小子干啥呢?”童八斤同着丁有田在县丞那借了锄头过来,看他眼珠子都快瞪圆了,抬手在他屁股上拍了掌,他一扭头,手中绳索没了,再转过头,羊大力已捋须笑眯眯地看着简宁手中的果苗。
  “打算种在哪?”羊大力问简宁。
  “就种在这院子里吧。”丁有田递了把锄头给二愣子,抬手在院里圈了几处地方,“先在这几处栽种上。”
  说罢,他招呼童八斤和二愣子准备开挖。
  羊大力摆摆手,“不须如此费力,看老朽的。”
  他走到丁有田圈过的地方,将灵力贯注于毛茸茸的右指,对着地面轻轻晃几下手指,泥土砖石瞬间凹陷四散开来,须臾便现出一个坑洞。
  羊大力倒并非存心卖弄,而是为节省时间,简宁看了他这般操作,忆起自己学了刘瞎子册子上的修仙术后,在老屋挖酒窖扩建院墙时曾隔空击碎过一堆砖石。
  她没动声色,暗依样画葫芦将灵气贯注于右手食指,当体内灵气源源不断输送到右手食指后,她瞬间感觉食指力量爆棚,灵气全部转化为了灵力,她对着地面轻晃几下,同样现出一个坑洞。
  丁有田视线在羊大力那没注意到简宁手上的动作,待见到身边忽现出一个坑洞还被惊了一下。
  “夫人,了不得啊,这也太厉害了!”他由衷夸道。
  二愣子挠挠头,他本来已经很佩服羊大力,万没想到自家夫人也会这招,他自然还是更佩服自家夫人了。
  “属下可以跟夫人学这些仙术吗?”二愣子看向简宁问道。
  “我的武功你们想学我可以传授,但修仙术得有灵根,不是想学就能学的。”简宁说着兴致勃勃又试着开挖第二个坑洞,这回她感觉灵气有点衰竭之势,搞出第二个她见好就收,没再逞强继续弄下去。
  毕竟她比不了羊大力,灵气没有他充沛,对灵族而言挖个小树洞耗费不了多少灵力,没一会羊大力就全部搞定,他从童八斤手上拿过一根枝条,右手缓缓自枝条上抚过,手过处泛起圈圈乳白光影,转瞬即逝。
  “好了,种下去,一准能活。”他把所有枝条施过灵力后,转目看向简宁,“丁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可以,这边请。”简宁将他请进饭堂,“何事,尽管说。”
  羊大力看眼院子里,栽种果苗的丁有田他们三个,捋须沉吟会,缓声道:“若老朽没眼花,今儿初见时,夫人手上凭空多出把小巧精致的刀,这个没假吧?”
  “对,没错。”简宁点下头。
  “老朽冒昧问下,夫人可是有容纳万物的随身空间?”
  “是。”他是灵族,简宁没必要瞒他,爽快承认,“是我师父送我的生日礼物,大叔问这个是……何意?” 第568章 中转枢纽   羊大力微一笑,“子时老朽便会率族群回归,为弥补给人族百姓带来的灾难,临走有一物想赠与人族百姓,此物于我族无用,可于人族种植的各类果树却极为有用。”
  简宁眼睛一亮,立时想到他说的是羊粪,对果树而言那可真是好东西,她知道羊粪是有机肥,能提高土壤质量,促进土壤微生物繁殖,但具体这些微生物对土壤所起的作用她不是很清楚。
  她不清楚,羊大力清楚,经他告诉简宁后简宁理解的大致意思是,这些微生物在土壤里繁殖速度非常快,快到人族肉眼难见;待微生物的菌体死亡后,在土壤中留下很多细微的管道,能增加土壤透气性,使土壤变得蓬松柔软,锁住养分和水分。
  而且羊粪里含有羊驼消化道分泌的各种活性酶,能极大提高土壤的酶活性,改善土壤质量,从而起到增产增效的作用。
  只是……
  简宁看向羊大力,“好是好,可大叔你们子时便要动身,往后上哪弄羊粪去?先前听鲁叔说这些年百姓活命都难,方圆几十里的草根树皮都被挖空,城中富户也十去九空,普通百姓养不起羊又哪来的羊粪?”
  羊大力捋须又是微一笑,“故而方才老朽才会问丁娘子,是否有个可容物的空间。”
  “大叔的意思……”简宁还是不大明白,他们族群总不能一时半会把一生的羊粪都排泄完吧?
  羊大力也没卖关子,他告诉简宁后简宁明白了,他是要用她的百草间做个中转枢纽站,在人族和灵族两个位面间建立一个秘密通道,每日通过秘密通道将羊粪直接输送到这边,自明日起百姓只需去山上拾羊粪即可,届时满山到处都是,除去果树庄稼地同样可用。
  “我族乃冰羊驼,不同于人族普通羊驼,届时长出的果子里会凝有冰晶,味极甜,常食能止咳平喘。”
  哇,简宁暗道,这不是冰糖心苹果吗?简直不要太好,但有一样,她微蹙了眉,“方圆几十里都是荒山,没有野羊,哪来的羊粪?如何解答百姓心中疑惑,这可是个麻烦事儿。”
  “呵呵,老朽已说了,我族不同于人族普通羊驼,羊粪自是也有区别,至于丁娘子如何告知百姓那便不关老朽的事了,丁娘子若不想要也无妨,权当老朽没提过这一嘴便是。”
  “要要要!”简宁忙道:“出处一会我同我相公商量,还请大叔马上施法打通两个位面的通道吧,我不会白要你们的东西,我拿两坛灵泉水和大叔交换如何?”
  “君子一言!”似是怕简宁反悔,羊大力声音激动得都有些儿颤抖。“驷马难追!”简宁也很是爽快。
  “再加两坛酒。”
  “没问题,成交!”
  简宁当即自百草间里抱出两坛五斤装的云山翠,又用空酒坛打了两坛灵泉水交到他手上,“大叔,打通位面通道要多久?会不会很麻烦?”
  “这个易得。”羊大力自头上扯下两根羊毛,转瞬变成一口针和一个透明的白玉瓷碗,他先用针在自个手指上扎了一下,滴了滴血在碗里,简宁不等他开口已伸过手,两滴血在碗里起先并未融合,简宁见他嘴唇微动,不消片刻两滴血便合二为一凝成一个血玉珠。
  那血玉珠在碗里滴溜溜转着,忽而,简宁只觉眼前红光一闪,眉心轻颤了下,她揉揉眉心,“不会给我点了花钿吧?”
  她拿过羊大力手中白玉瓷碗,对着一照,眉心中一点红,分外娇俏,连带着面上肤色似乎都如凝脂般吹弹可破了。
  “呀,这个还带美容功效呢?这也未免太神奇了!”
  羊大力手腕一翻,简宁手中白玉瓷碗消失不见,羊大力捋须老神在在地道:“我冰羊驼一族绝非浪得虚名,且丁娘子原本就生得俏,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吹啥呢?都被灵族逼得跑到人族来了,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简宁心下暗翻白眼,嘴上却道:“多谢大叔,你老真是法力高强。”
  “老朽另有一物相赠全城百姓,聊表寸心吧,丁娘子不日将收到。”
  “后会有期,告辞!”
  话落,他“嗖”一下没了影。
  这就成了?简宁摸摸眉心,心里有点半信半疑,她走去院里丁有田他们几个差不多也快栽种完毕,因院子屋檐下挂有好几盏大红灯笼,丁有田一眼便看到她眉心的花钿。
  “夫人,大晚上的怎涂脂抹粉打扮上了?”他看她肤色相较以往也更好了些,心里先是纳闷,随即醒悟事出有因,又接着问道:“发生何事,羊大叔呢?”
  他侧目朝饭堂看眼,不见羊大力人影。
  “对啊,那老羊头哪去了?莫不是已经走了?”二愣子也问道。
  简宁笑笑,“对,他走了,临走前说自明日起,山上到处都会有羊粪,用来给果树和粮食施肥都再好不过。”
  丁有田他们三个都表示不解,羊群都跑了哪来的羊粪?简宁道:“你们别忘了他是灵族,自然有他的办法,只是如何给百姓一个说法?这才是眼下最麻烦的事儿,要实话实说只怕会引发百姓恐慌。”
  “相公,你可有主意?”
  简宁很自然的把希望寄托在丁有田身上,谁让他心眼子多呢,总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办法。
  “我想想……”
  丁有田轻敲敲额头,在院子里来回缓缓踱了几步,又往简宁眉心瞅了眼,“有了!”
  他站定,对童八斤和二愣子道:“明日你俩同着牛三他们几个,暗地里传下话去,只说县令夫人夜里做了个梦,梦中有仙人告诉县令夫人,说是丹阳县自今冬起气候将回归正常;仙人怕县令夫人不信,还特地在县令夫人眉心点了花钿,并说有福报送与全城百姓,别的便不消说了,之后你们再去山上看看,若果真有羊粪,再四下悄悄传出去让百姓都知道即可。”
  简宁一想,还当真是个好办法,古人多信鬼神一说,借仙人让百姓把羊粪当成是上天的馈赠再好不过。
  且老羊子说了,冰羊驼的羊粪不同于普通羊粪,她也实在好奇,难道冰羊驼的粪便还能是朵花不成? 第569章 如期而至   “跟我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回屋后,丁有田朝简宁看去,灯光下,她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皮肤更是嫩得如羊脂玉一般,配上眉间花钿愈发娇俏动人。
  “羊大叔竟知我体内有方可容物的空间,他用自个和我的一滴血融合成血玉珠植入我眉心,想是以此为中转枢纽来输送羊粪,我也不知此法到底有用无用,且得明日童大哥他们去山上看过方知。”
  “但想来他是不会骗我,我还搭上两坛云山翠和两坛灵泉水呢。”
  简宁道。
  丁有田“哦”了声,盯着她眉心,看了会,忽道:“他的血凝在夫人眉心,往后夫人百草间之物他能否随时自取之?”
  简宁莞尔。
  随即走去床榻前,弯腰边铺着床边道:“他若能自取便不会开口问我要,且武器库和医药库未经授权他进不去,他要有那本事进去早飞升成仙了!要是他贪恋灵泉水由他取便是,我师父送我时就说过,灵泉与我同生同灭,他搬不走,只要我活着便取之不竭。”
  丁有田所虑不过是担心羊大力把灵泉吸干,听她这么说放下心来,上前搂过简宁笑道:“你师父真个厉害,她老人家定是你们那边的修仙一族。依我想来,她多半也不死不灭,对了,你师父她唤个什么名儿?”
  “你想知道?”
  “不说也罢,我只要知道我夫人的闺名便好。”
  “你不想知道我偏告诉你,我师父她名字可好听了,叫乌云珠。”
  “是好听,不过夫人的名字更好听。”
  “那是,只你名字难听,丁有田?”简宁在他胸口戳了一指,摇摇头,“土得掉渣。”
  “我却不觉得。”他绞着简宁一缕发在指间,“没有田就种不出粮食,没粮食你吃屁。”
  “相公!”简宁在他手背打下,扯回头发,直起腰看向他道,“你如今是官身,说话文雅点,前儿我说个撒尿都被你训斥一番,敢情你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我许你在我心里点盏灯,照亮我幼子来的路。”他说着一把拽过简宁,“田里不播种是打不下粮食的,倒要叫夫人看看,日后是掉渣还是掉块肉。”
  说罢,他身子朝简宁压了下去……
  第二日,二妞一看简宁,“呀,娘!我也要这个,我也要!”二妞一向是爱漂亮的,指着她眉心花钿跳脚叫道。
  “娘,我也想要。”三妞也跑了上来。
  “行,一会洗漱过后娘给你们一人点一个。”简宁一手牵一个去了灶屋,边走边又道:“打明儿起,你们俩得跟着娘练功了。”
  早饭上桌,丁有田走来没瞧见童八斤和二愣子,“他二人一早上哪去了,不吃早饭么?”
  他问简宁。
  “不知道啊,一早起来没看见他俩,房里也没有,我给他俩留了饭菜,咱们先吃吧。”
  丁有田坐下,侧目看见二妞三妞眉心简宁给点的花钿,脸一沉,“给她俩擦去。”
  “我不要!”二妞立时尖叫,还将手中刚拿起的筷子往桌上一拍。
  “你要讨打不?”丁有田问她,跟着又喝道:“二回你要再敢当着爹娘的面摔筷子,看爹爹揍不揍你!不许哭,你若哭一声,今儿一天都不必进食了,自回房里去好好哭上一天,让你一次哭个够。”
  “娘!”二妞泪汪汪地看向简宁。
  “别哭,娘问问爹爹,为何不给画。”简宁转目去看丁有田,他眉一扬,“晚些时候夫人领她俩去街上逛逛,要画回来再给她们画不迟。”
  简宁一听明白了,这是待童八斤他们放出话后,让城中百姓看看他们所言不虚,她眉心真被仙人点了花钿。
  “正好我想去看看有没有辣椒种子卖,晚些时候我便带她俩去,我看红姑在后院开地种了好些菜,咱们也种点。”
  丁有田点头,端起碗吃到一半,童八斤和二愣子满面春风地回来了,二愣子一脚跨进屋便道:“大人,真个有,黄沙堆里,岩石上,到处都是,只是黑漆漆的,和从前见的却不大一样。”
  “吃饭先别说这些,饭菜给你们热在锅里了,我去拿。”简宁待要起身,童八斤道:“不必劳夫人,属下等自去锅里端来便是。”
  他转身走两步,又掉转头,“对了,大人,夫人,真个神了,岩石缝隙里竟似有小草嫩芽儿钻了出来,还有不少呢。”
  丁有田闻言面上一喜,“快去端饭,吃了去办正事儿。”
  “这可真是太好了。”简宁想着要是从前冻死的树木,渐又破土而出重新长出来,要不了几年荒山黄土变绿洲,没准外出的百姓闻讯陆续又会回来,人总是故土难离的嘛。
  巳时刚至,简宁带了二妞三妞正要出门,红姑脚步生风地走了来,“夫人。”她叫住简宁,三步并做两步蹿上前,往简宁面上一瞧,两手握拳往自个腹部一摁,喜道:“真个太好了,我乍听到信还不敢信呢,夫人可是真梦见仙人了?打今冬起真个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冷了么?”
  简宁眉心微拧,故做一脸迷茫,摇摇头,“我也不知是真是假,早起对着镜子瞧了瞧,确是多了这个印记,怎么也擦不去,竟似长在了肉里。”
  说着,她往红姑跟前一凑,“你擦擦看,横竖我是擦不去。”
  红姑慌忙掏帕子出来,先还是轻轻擦了几下,继而稍用了点力,直到简宁额头都被她擦红了,眉心那点红还在,这下红姑喜得一迭连声道:“哎呀,了不得了不得,夫人只怕是咱们的福星,还有更好的事呢,我回头同你说,我得赶紧拿筐上山去,菜地里正缺肥呢。”
  她风风火火扭着身子跑了。
  简宁牵上二妞三妞走到前院,迎面又看到丁有田同着县丞和主簿走来,丁有田指指他二人对简宁笑道:“他俩听到风声来问我,我说是不是仙人点的我不知,但夫人额头一夜间真个生出印记,怎么擦也擦不掉,他二人只管不信,非央着我领来看看不可。”
  “鲁大爷,龚伯伯。”三妞指向简宁额头,“方才鲁大娘拿帕子把我娘那儿都擦红了也没擦掉。”
  简宁笑笑,没等她开口,二妞抢先喊道:“我娘的不是画上去的!” 第570章 幸得提醒   似乎怕他们不相信,二妞随即用手指点着自个额头,“我和妹妹的才是娘给我们画上去的,可娘又给我们擦掉了,爹爹让娘擦的。”
  丁有田摸摸鼻子,斜目瞅向二妞,如果此时他手里有针他会毫不犹豫把二妞嘴缝上。
  但二妞的话被县丞和主簿很有默契的自动忽略了,人心往往就是这样,生活无忧顺畅时别人说有啥好事发生,盼着是真的又不大相信;但凡别人说有个啥不好的事情将会降临,内心总惴惴不安害怕一语成谶。
  反过来也是一样,他们已快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了,这时任何好事他们都盼着是真的,也愿意选择相信,何况城中已有不少百姓在山上拾回满满一筐,形状类似于人粪一样的玩意。
  说像人粪是因为形状极相似,一条条,或一坨坨的,有些粪堆上面还冒着螺旋尖,可颜色却乌黑发亮,泛着油光,人粪哪有这么好的色泽?
  且一夜间,以往光秃秃的山上漫山都是,好些岩缝里还长出了青草,故而当童八斤和二愣子他们散布的消息传开后,百姓都倾向于相信真有仙人给县令夫人托梦,老天爷终于不再收他们丹阳人,没准好日子要来了嘞。
  “你们可真是咱丹阳县的大贵人啊!”县丞鲁大向来是不大擅于表达自个情感的,此刻瞅眼简宁额头,面上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
  主簿龚长春也是。
  “我俩去山上转转。”鲁大和龚长春拱拱手,相携而去。
  丁有田在他们走后指指二妞,“二回再多嘴多舌爹爹定将你那嘴缝起来,看你还多话不。”
  “我说错什么了?”二妞不服,小嘴一下撅得老高。
  “大人,夫人。”这时,童八斤和二愣子快步自衙门外走了来,童八斤请示简宁,“夫人,可还用去邻县购买木炭木柴?”
  “自然要。等着,我回屋去拿银子来。”简宁返身朝后院去了。
  她前脚走,州府那边运送牛马干粪的车队到了,此地百姓生火做饭多用麦秸秆或牛马粪,州府那边每年这时都会运送些牛马粪来丹阳,以供百姓取暖。
  衙役告知丁有田,往年都是同知大人操办此事,今年却是府台杨敏之大人,他还随公文给丁有田来了封私信,问及他一家是否已平安抵达,并提到通判江小鹤失踪一事。
  “你俩别到处乱跑,在此等着你们娘。”丁有田叮嘱二妞三妞一声,回屋去给杨大人写信,提起笔,他寻思着要不要顺便给里正去封信,让他告知老大丁珠的下落。
  兄弟终归是兄弟,前回因着梅香和陈磊的事,在祠堂外和裴汐沅他们起了冲突,老大第一时间带着老二老三赶到,这份情丁有田记在了心里。
  再者,丁珠前番最终也摒弃恶念,他想着还是让里正去知会老大一声,只不必说消息是打他这来的即可。
  自杂交粮在大宴朝全面推广后,达州郡的府台方大人时常也会派里正大叔,去往其他郡县传授杂交粮种植技术,他在信里叮嘱里正只说是他自个在外撞见过丁珠便是。
  他这里信写到一半简宁走了来,看到他在写信猛忆起答应过红姑,昨儿竟给忘了。
  “正好,给秦薏帆和梅娘也去封信吧。”她告知丁有田,鲁大的媳妇红姑是蔡思贝的长姐,“你顺便告诉秦薏帆一声,让他知会蔡大人给红姑来封信,告知家里的事,红姑惦记着娘家人呢。”
  “使得,夫人便是不说缓两日我也会给薏帆兄去信。”丁有田如今已站队太子,他们一家在竹岭县过过年,雍王的耳目必定知晓,无论秦薏帆站不站队势必都被雍王归于太子一党了。
  他原就想着要和秦薏帆通个气,顺便也把丁珠这事跟简宁说了,简宁摇头道:“依我看不必,我们临行前她没说要我们帮她返乡,可见她还是贪恋眼下的日子。且杨大人好了,她若改了性子,杨夫人又是个能容人的,跟着杨大人日后有个一男半女,她也算终身有靠了。”
  “再一个。”简宁笑道:“你忘了,我们是她‘哥嫂’这事吗?她既编了谎,若是老大夫妇知道她攀上了府台大人,你想他们会不会千里迢迢跑来认亲?”
  “吴丰阜那样的他们都能仗势,还是等几年丁珠自个出息了,她若思念双亲自会考虑如何圆谎跟杨大人提及,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咱们最好别插手。”
  丁有田道:“若不是夫人提及,我险些办了桩糊涂事。我师父曾说过,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遭不了的罪,老大他们几个并那二老都是只能守着本份过日子的,且还得是他们自个一步步起来的才守得住,才能消停。”
  “乍一富,或有了丁点权势便出妖蛾子,幸得夫人提醒。”
  简宁在他额头戳指,“别给我灌迷魂汤,我不吃你那一套,走了。”
  “你这妇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官老爷的额头都敢随意乱戳?仔细老爷我赏你一顿板子。”
  切,简宁回身照他头上又戳一指,扔下个白眼才抬脚出来,叫上二妞三妞往衙门外去了。
  今儿街上相较昨日明显热闹了些,随处可见挎着篓背着筐的百姓,简宁耳中隐听到他们在说什么雷公屎。
  雷公屎不是山上的一种野菜吗?简宁正寻思着他们说的雷公屎会不会就是羊粪,就见一妇人自街道边的店铺跑出来,对着她嚷嚷道:“哎呀,这个怕莫不是县令夫人吧?”
  “一准是!瞧啊,她眉心点有花钿,准是县令夫人。”
  “对对,真个有,天啦,县令夫人可真是个美人胚子!”
  街上百姓呼啦围了上来,将她们母女三人团团围住,个个面上洋溢着兴奋,七嘴八舌向她打听着梦中情景,问的多半是仙人生得怎个模样儿。
  简宁因着他们把羊粪叫成雷公屎,便就着他们的话笑道:“什么模样我醒来便记不大清楚了,只模糊记得满脸都是硬胡茬,脸跟黑炭团一样,极是威武。”
  百姓们一片哗然,都说定是雷神没跑了。
  “娘!”二妞扯扯简宁衣袖,小脸蛋上满是困惑,“娘跟我们讲西游记的时候不是说世上没……”
  简宁一把捂了她嘴,跟着抱起她,“张嘴,娘看看,你好像长了龋牙。”
  “啊!”二妞一声惊叫。 第571章 命名白果   丁贵从前因为生龋牙疼得满院哀嚎乱蹿,二妞是知道的,也听丁有田说过是牙齿里长了虫子,她吓得小脸都变了色,搞得简宁愧疚死了。
  “不怕不怕,娘会治,长了也不怕,啊?”她怕二妞再语出惊人忙又牵了三妞,向围观百姓赔笑道,“我领娃儿回去上药,走了。”
  三妞扭头大声道:“我娘是女郎中,很厉害的!”
  哇,原来县令夫人还是个郎中,百姓们更兴奋了,近十年丹阳街头没这么热闹过了,这时另有百姓闻迅送牛粪的板车到了衙门,也都三三两两拿个筐往衙门排队去领牛马粪,还不忘沿路招呼他人。
  “娘,他们还跟着我们。”二妞瞧见身后涌来的百姓,一时忘了龋牙的事,朝简宁身后指指道。
  “娘!”三妞晃晃简宁牵着她的手,她心里也有着和二妞一样的疑惑,只因简宁原来跟他们说西游记时说过,世上其实没有神仙或妖魔。
  三妞扬起小脸蛋,她也想问简宁,但她一向不爱多话,想想又不问了,好像知道问了也得不到答案一样,还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
  简宁不是第一次听她想问什么时又忽而叹气,这小妮子不像二妞,很多事更愿意自己消化,性格上像原身段心宁多点,二妞则完全像丁有田比较外放,只是又没她爹那些心眼,倒是三妞更沉稳内敛。
  她不问也好,简宁暗吁口气,方才三妞仰面看她,对上她视线简宁已知她要问什么。她要真问了,简宁还真不好回答,世上做父母的都会教育孩子不许撒谎,可自己往往又不得不编些善意的谎言。
  娃儿们还小,还真不好跟她们说道这里头的缘故。
  回到衙门,简宁让二妞再张嘴看看,“呀,娘先前看迷眼了,没长呢,和瑶瑶去玩吧。”
  她放下二妞,听说没长龋牙,二妞牵上三妞,喊着“进宝”拉上三妞朝后院跑去了。
  “娘!快来,快来看呀!”两个小家伙刚跑进后院又双双跑回来,一边一个扯着简宁把她拉到了后院,三妞手朝苹果苗一指,“看,长好高了。”
  三妞跑去一株果苗前用手比了下,“早起我和二姐看到时还只这么点高,就到这儿。”
  简宁早起也看过,比昨夜里栽种下去时长高了些,显见全部能活她才放下心来,早起又浇过一道灵泉水,这才多大点功夫,竟又蹿了一大节,照这长势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开花结果。
  中午吃饭时,简宁跟丁有田商量,“你看,是不是可以圈定一片果园,由官府牵头带领百姓们种植苹果树,搞个生产自救,总等着州府那边和朝廷救济不是个事儿,还得靠自己。”
  丁有田笑道:“我已同鲁叔商议过了,他也看过了这些果苗,苹果园就定在南边山头,那些玩意只南边山头有,现成的肥料,种在那边再好不过。且等这些果苗再长几日,再大些分枝多了再去种不迟。”
  简宁点头,想说什么又打住,丁有田见她眸光抬了下,知道多半马福全发了什么消息。待二妞三妞吃完撂下碗筷跑去院里耍后,他才问:“马大哥说些什么?”
  “巧凤要来了。这丫头,她还是愿意跟在我身边学医,另外姝儿搬去同她外祖母住了。她来了也好,我身边确实少了帮手,做手术还是得有临床经验,跟着我手把手的教她她也能尽早出师。”
  “那是自然,她比不得瑾瑜跟着太公学了许久的,底子比她深厚。对了,她可是跟着马大哥他们的镖局来?”
  “不是。朝中有大臣递折子,说了丹阳县的事,皇上震怒已经下令追查这事,派了钦差大臣前往雁州郡,还有送物资的马队一并前往,凤儿过几日随马队一并来。”
  丁有田笑笑,“鼎字号的人手脚还挺快,办事够利索。”
  他们出发来丹阳当天鼎字号的人也离了雁城,消息经由各地鼎字号层层飞马传递到京,自是用不了多长时间。
  三日后,童八斤和二愣子外出采购木炭木柴回来了,又过得两日,简宁带着他俩把苹果枝条剪好,又同着丁有田一块领着城中百姓去南山上栽种。
  忙活几天,南山那片黄沙地全部都栽种上了苹果苗,整个大宴朝都无人知道苹果是何物?丹阳百姓自然更不知道了,有百姓问及,童八斤抢着告知是他和二愣子外出采购木炭时打蛮夷手中购得。
  自家夫人是修仙界隐世高人之徒,童八斤不但不再好奇她那些随时可拿出的古怪玩意儿,还主动帮着打上掩护。
  百姓们经简宁告知后,知道这些果树的果子可以制膏,还能销往大宴朝各州郡换回粮食银钱后,无不欢欣鼓舞,个个干劲十足,只恨不能立时便开花结果才好。
  “夫人,制出的膏叫个什么名儿?”有百姓问简宁,这个简宁真还没顾上想,丁有田看眼和白眉在嬉戏追逐的果果,眉一扬,凑近简宁耳畔,低语道:“叫白果膏如何?”
  白果膏?简宁眸光一亮,白果本就是味药材,有化痰止咳平喘的功效,这名儿好,太合她心意了。
  “行,就叫白果膏,也可以叫白果止咳养颜膏,简称白果膏。”简宁知他定是受到白眉和果果的启发,她瞄眼那两货,倒是便宜它俩了,躺着捡了这么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果儿。”丁有田轻唤一声,果果立时舍弃白眉纵身跃到他怀里,一只爪子上还沾有一小坨羊粪,看得简宁眼都眯成半月牙了。
  白眉也想飞去简宁肩头,它爪子上同样沾有羊粪,被简宁横目瞪了眼,它倒聪明转而落到果果身上,在它背上蹭了几蹭,可简宁依旧不许它停在自己肩上,气得它绕着简宁怒骂两声“讨厌”,继而悻悻飞落到丁有田肩上。
  周遭百姓乐得哈哈大笑,北地这边的人有知道乌鸦是能学舌的,是以并没少见多怪,只是笑它还会生气骂人,有百姓提醒丁有田,“大人,它们爪子上都有雷公屎,莫污了大人的衣衫。”
  丁有田出身农家自不在意这个,他抚着果果颈背上的毛发,指着果园对它低笑道:“往后等长出果子制了膏,就以你和白眉儿命名,叫白果膏了,你可得领着白眉儿看好这片园子,不能让人偷了嘴去,知道不?”
  “大人,它能听懂人言吗?”有百姓笑问道。
  “这园子是全县人的命,待结了果我们自愿每户出一人轮流守着,定不让人偷摘了去,倒不必使唤这猫儿和那白头鸦呢。”另有百姓也笑言道。
  白眉心中正自不爽,听得唤它白头鸦,它可不喜欢,它也是有名有姓的,叫简白眉呢,差点没飞过去在那人头上拉屎以泄愤,被简宁怒目制止了。
  它跟着简宁久了,一个眼神简宁就知它想干嘛,眼下百姓和官府一条心,上下都为改变一穷二白的面貌而努力,她可不能让白眉破坏官民团结。
  “烦人!烦人!”白眉伸着脖子又冲她怒骂两声,它学的都是简宁平时在丁有田面前说的口头语,惹得丁有田朗声大笑。
  百姓不明就里,大人笑得欢快,他们也跟着捧腹大笑,连带着简宁也被逗笑了。
  翌日,简宁一早起来,开门一看愣住了,院里满地都是雪白的羊毛,堆得满满当当,连廊上都堆得有。
  怎么个情况?
  刚自床上爬起她脑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另间屋子的童八斤和二愣子开门出来,一见之下也愣住了。 第572章 全城沸腾   “哇,这定是老羊子送的。”二愣子捧起一把羊毛看了看,面上带出喜色,“冬日里做成棉袄准保暖和,这老羊子可真够仗义的!”
  敢情羊大叔说的聊表寸心指的是羊毛啊,简宁这时也反应过来,她查看了一下,这些羊毛不含一根杂色,全是上上极品,用来做棉袄抵御严寒再好不过。
  “太好了,今年百姓再也不会挨冻了,你们俩先帮着我把这些全挪去前院两间空屋里,待京城里运送救济物的马队来后,再一并发放给全城百姓。”
  简宁说着率先抱起一团羊毛,前院有两间空屋子,本是给衙役们住的宿舍,因衙门如今总共才三个衙役,又都是本地人,故一直空着。
  丁有田和二妞三妞起床后见状都帮着一起搬,待两间空屋装满,院里和廊上的羊毛也空了,有一小半当然是被简宁扔进百草间了。
  “看着满院子的实则也没多少啊?”二愣子挠挠头道。
  “知足吧,满满当当两屋子呢,况且都压紧实了,你小子还想要多少?”童八斤在他肩背拍了一掌道。
  “兴许明儿还有呢。”简宁想着既是给全城百姓,羊大叔也知道全城还余有三千多人,是以她估摸着后续还会有羊毛送来。
  古人早已知道养蚕取丝用丝棉来做冬衣,但只贵族用得起丝棉,老百姓一般用的是毛褐,多是鸡鸭毛和粗麻。简宁去年就拆了军用被给全家人做了冬衣,原来的都没要了。
  二妞三妞已问过那些羊毛打哪来的,丁有田说是州府那边送来的两人也就不再问,搬完老老实实跟着简宁开始练功。
  童八斤和二愣子也在院里活动起拳脚,只丁有田没事自觉去灶屋生火做早饭去了。
  “大人,属下来做吧。”童八斤见状抬脚要过去,丁有田摆摆手,“练你们的功,做顿早饭难不倒我,只没我夫人做的好吃罢了。”
  “也不用你,早饭要吃好,不能将就。一会我去做,你只把粥熬上就好。”简宁一边纠正着二妞三妞的动作,一边冲他喊道。
  几人在院里练了会都是满头大汗,自羊大力率族群回归灵界,这几日气温渐渐升高,这才是八月原本该有的高温。等简宁他们练完功院里居然飞来几只蜻蜓,围着又长高生出许多枝条的苹果树苗飞来飞去。
  自然界真是太神奇了,简宁他们住进来后从没瞧见过半只蜻蜓,这栽种上果苗还不到一周蜻蜓就跟听到信一样,隔天还来了几只蜜蜂,果园那边也是一样,蜻蜓和蜜蜂的数量远多过这边。
  羊大力前后共送过三次羊毛,每回都是满满一院子,简宁负责在两间空屋里压缩羊毛,让童八斤和二愣子只管负责搬运。他俩如今都知道她是修仙一族的高徒,所以她能把羊大力三次送来的羊毛全部装进两间屋子里,他俩也不再感到奇怪。
  特别是他俩亲眼见证过灵族的存在后,世间还有什么奇怪的事能让他俩动容呢?
  九月底,果园里的苹果树开花了,多是粉白色,花瓣边缘一圈红晕,呈梅花形,漂亮婀娜,人还没走近果园鼻中便能嗅到独特的清香,喜得全城百姓奔走相告。
  大伙儿都已知道待果实成熟,能生吃,能制膏,官府已放出话,制膏时还会招帮工,卖了银子能按天拿工钱,这谁不高兴啊?
  不高兴的是王八蛋!
  但还是有更令全城百姓高兴的事,两天后霍锦成亲自押运的马车队进了丹阳,他在车队进入雁城后又命人沿途购买了很多活禽,有鸡鸭还有几百只猪崽子,另还有两只小羊羔子,是送给二妞三妞当玩物的。
  所有活禽都有当地百姓随车队跟来,一路上负责喂养,单是米粮油布匹就足足有十几车,一半是朝廷所出,一半是京城官员及城中富户捐赠。
  童八斤和二愣子并牛三等几个衙役,打着锣鼓满城通告让大伙儿去衙门排队领取,这下全城沸腾了,一些年老的听到信当即跪地嚎啕大哭上了,对着京城方向连连磕头。
  和霍锦成同来的还有段心萍和卓青木夫妇,他们的到来暴露了简宁的身份,他二人一见到丁有田和简宁上来便见礼,口称长姐姐夫,因着霍锦成已先行介绍过他二人的身份,乃是平南王的次女和女婿,县丞和主簿这才知道简宁是安宁郡主,唬得他俩忙欲行大礼,被简宁和丁有田给止住了。
  县令夫人是安宁郡主的消息没多时便传开了,在衙门外排队的百姓越涌越多,险些将衙门给哄抬起来。
  二妞三妞更为兴奋,简宁一直没告诉她俩巧凤要来,两人乍见到巧凤完全忽略了给她们买了小羊的霍锦成,跟两只叽叽喳喳的小燕子似的围着巧凤,分外亲热。
  “巧凤姐姐,娘说我长高了,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我比妹妹高一点。”
  “是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巧凤笑嘻嘻地捏捏二妞小脸蛋,“只是不知你俩还打架吗?”
  “我俩……”三妞拽着巧凤衣裳转眼看看二妞,“二姐说以后都不跟我打架了,巧凤姐姐,阿蛮姐姐怎没同你一起来看我们呀?我大姐和哥哥他们都好吗?”
  “还有舅舅舅妈和小豆子他们!”二妞高喊道。
  巧凤笑道:“他们都好,个个都好着呢,阿蛮跳着脚想来着,她奶不让,她奶现如今可疼她了,还有她爷。”
  “我娘也疼你啊,巧凤姐姐。”三妞晃着巧凤手道。
  “对,师父是这世上最疼我的,那你们知道师父疼我以后你们要不要听我的话?我若不让你们打架你们听不听?”
  二妞三妞相视嘻嘻笑,不说打,也不说不听,三妞还是那话,“二姐不打我我就不打她,她打我我还打她。”
  简宁领着段心萍过来后院,看到她们三个在院子里说说笑笑,情如姐妹一般,不由想起段心嫣,她笑吟吟地问段心萍,“心嫣是个爱跑脚的,怎没闹着一块来?”
  “她呀……”段心萍看眼巧凤,抿唇笑笑,头一偏,凑到简宁耳畔悄声道:“一会我再说给姐姐听。”
  简宁面上笑容微一滞,疑心巧凤是受了段心嫣的气,这才改了主意要来丹阳跟着自己。
  好家伙,敢欺她徒儿,段心嫣是当她死了吗?
  很好,京城看来是容不下段家三小姐了! 第573章 问明心意   “佳佳,瑶瑶,过来见过你们大姨。”先前这俩小家伙看到巧凤乐坏了,扯起她就跑,两人在京城时是见过段心萍的,听见简宁喊两人齐齐给段心萍福了一礼,“大姨姨好。”
  两人脆生生说罢,三妞又问:“小姨姨呢?她怎么没来呀?”
  “你们要想小姨,娘便叫她来。”简宁话落,巧凤怔了下,随即装作掸裙子低了头。
  二妞三妞手拉手跳了起来,段心嫣待她俩不错,加上又是小孩心性,倒是颇得她俩喜爱,“噢,太好了,小姨姨要来了。”
  “怎么,你们两个小不点不喜欢大姨姨呀?”段心萍俯身笑道:“大姨姨可给你们俩带了好多好吃好玩的,你们要不喜欢大姨姨我可不给了,我自个留着。”
  “喜欢。”
  “我更喜欢大姨姨。”
  二妞一向嘴甜,听说有好吃好玩的,立时表态她比三妞更喜欢她。
  两个丫鬟把段心萍买给她俩的礼物抱了进来,段心萍让她俩跟着丫鬟去分礼物,又说:“还有外祖母和外姨祖母带给你们的东西,满满一马车呢。”
  “巧凤姐姐,跟我们一起来呀。”三妞把巧凤也拉去了她们房间。
  “父亲母亲和姨娘可都还好?”简宁引着段心萍往饭堂走去,段心萍点头,“都挺好的,母亲如今身体比过去好多了,原本姨娘也想同我们一块来的,父亲都应允了,可母亲不让。”
  “哦,那是为何?”
  段心萍笑道:“母亲说姨娘来了,她便要管家料理庶务,哪还有时间陪她的宝贝大外孙女儿?母亲可喜欢姝儿了,事无巨细都不让旁人插手。”
  大妞长得最像段心宁,能得外祖母欢心在简宁意料中,落坐后,她问起段心嫣,“心嫣是不是和巧凤生了意见?”
  段心萍道:“我也不知她俩是不是生了意见,嫣儿的性子一向跳脱,但人倒是不坏,只是说话做事不顾虑他人感受,一味由着自个性子。”
  简宁道:“我知她禀性不坏,巧凤和她到底吵没吵嘴,你细细同我说下。”
  “算不得吵嘴,只是她缠着父亲扮做男儿去了军营,说是看不惯马家大哥儿,要去教训他,依我看她是看上了马家大哥儿,自己尚且不知呢!那日还跑去长姐买的宅子找巧凤,说了一大通马家大哥儿的坏话,想是巧凤妹妹看出点什么,必是这个缘故才跟来了姐姐这儿。”
  “军营里都是男子,父亲怎的会由着她胡闹?”简宁有些不解,按理平南王的性子不该会惯着她胡来。
  虽说古有花木兰从军的先例,可一个女子混在男人扎堆的军营里同吃同住,她一个现代穿越来的都觉多有不便,不觉有些费解平南王怎会应下。
  段心萍眸光略黯淡了一下,简宁侧目看她,“内里另有缘由?”她看向简宁,轻点了下头,“我娘在牢里寻了短见……”
  原来如此。
  简宁从前听人提及过,人上了点年纪心都会变得柔软,很多事也更容易看开,想必是她那便宜爹因着闵氏的死动了恻隐之心,让段心嫣一闹就举手投降了。
  他惯着她,由她胡来,她可不惯!
  简宁支走段心萍把巧凤喊了来,“凤儿,你和小麦的事你心里是个什么主意,你老实告诉我,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师父定能为你做主,凭她是谁也别想欺了我徒儿去。”
  “师父……”巧凤眼底泛起泪光,她是个心性坚强且懂事的丫头,咬咬唇,她如实道:“我不会瞒师父,可我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也不知打哪时起,见不到他人,我心里空落落的……”
  “那便是喜欢他了?”
  巧凤微摇头,她今年十四了,女孩子情窦初开,不管有无意中人,心里对想嫁的男子一定有个模板标准。她也算是小家碧玉出身,喜欢的自然是翩翩公子类型,所以她不确定自己是喜欢马小麦,还是享受马小麦喜欢她的那种感觉。
  “我不知道喜不喜欢。”
  “傻丫头,喜不喜欢一个人怎会不知道?你日日牵挂他,见不到他心里便如万虫啃噬般,若看他同旁的女子说笑便会难过生气,这就是喜欢了。”
  简宁初时也是闹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丁有田,其实她和巧凤一样,只因她们所喜欢的人不是心里最初设想的类型,然而相处久了感情润物细无声般丝丝缕缕缠绕心头,只是自己当局者迷一时不察罢了。
  “从京城到丹阳路上差不多一个半月,这一路你心里可有一天放下过他?”简宁又问。
  “没有。”巧凤声如蚊子般,但随即她抬眸看向简宁,“师父,我来时路上想过了,师父从前也说过,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旁人抢也抢不去。我好好跟着师父学医,日后他要没改心意,我也依旧牵挂他念着他,到时我再请师父替我做主,可好?”
  简宁抬腕抚了抚她乌黑如云的秀发,这丫头总是令她打心眼里疼爱,要搁她过去那个时空巧凤这年纪还在念初中,可古代女子谈婚论嫁早,像段心嫣已属大龄剩女了。
  “好,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师父支持并尊重你的决定。”简宁心里同时也做出了决定,她要把段心嫣也弄到自个身边来。
  马小麦她是清楚的,一根筋,他早认定巧凤是不会轻易改心意的,段心嫣好赖也是原身的庶妹,年岁又不小了,总不好看她蹉跎岁月到时空欢喜一场。
  且她那性子也实在要有人替她收一收,改一改才行。
  “我打算把佳佳瑶瑶的小姨也叫来,不能由着她在军营里瞎闹,小麦我是了解的,他会伤了她的心。而我是她的长姐,我不能让她欺了你去,也不能看着她被小麦误了一生,你能理解吗?”
  段心嫣喜欢马小麦,以巧凤的兰心蕙质又怎会不知?事实上两人的身世差别,也是促使她下决心离开前来丹阳的因素。段心嫣虽是庶女,可那也是王爷家的庶女,又岂是她一个罪臣还是七品知县之女能比肩的?
  “你要看着她闹心,不愿她来,我便送她去别处。”简宁身为嫡女是有资格约束管教庶妹的。
  “不,师父,你让她来吧,我会和她相处好的。”巧凤一头扎进了简宁怀里,“谢谢师父。” 第574章 背心发凉   “傻丫头,哭什么?走,跟师父去准备午食。”简宁拉着她去了灶屋,丹阳县的酒家早关张去了外地讨生活,她只能在家宴请霍锦成他们,也掐着日子早备齐了菜。
  因此次赈灾丹阳县皇上命太子一手操办,任务自然落到霍锦成头上,且自简宁京城平了痘疫,杂交粮又在太子扶持下问世后,如今太子在民间声望渐高,又知风清子师徒三人都没了,他便不再避雍王锋芒,一改从前纵情声色的病娇之态,渐立足于朝堂还颇得皇上赞誉。
  此番霍锦成自京城带来的多是鼎字号人,沿途随行送活禽的百姓也都知晓丹阳情形,随身都带有干粮,简宁只须给他们做锅热汤即可。不然她和巧凤二人要备几十号人的饭菜,难度系数还是比较大,单是择菜都要花费不少功夫。
  巧凤自打丁贤村去往京城再转来这儿,前后算下来离开简宁才半年光景,可她却感觉和简宁分开很久了,似乎很长时间都没和简宁一块做过饭了。
  真好,此刻她坐在灶炉前添柴煮着汤,不时朝在灶台边忙碌的简宁瞄眼,心中只觉极为踏实。
  “师父,这些柴禾是谁帮着劈的?”巧凤坐在小板凳上抽出根干柴问道,从前在家里都是丁阳丁健包揽了这活。
  “是跟着你师公的童叔和石叔劈的,还是他俩跑去邻县买来的,这些年此地百姓过得实在太苦了。”
  “不怕,有师父师公在,他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一定会的!”
  “你这丫头嘴越来越甜了,等吃过饭师父领你去南山果园转转,现在那儿已长满青草,刚来时一点绿色都看不到。”
  她师徒在这做饭说着话,前院衙门里霍锦成同着丁有田,在说北地雁城官员的事儿,“御史台的肖大人已在着手查雁城以往的官员,肖大人同我父亲有些交情,路过雁城我便去拜会了他一面。”
  霍锦成告知丁有田,他从肖大人那听来的和丁有田递上京的消息一般无二,早些年丹阳县富户举家外迁都经官府层层盘问,去往何处都在官府留了底,还签字画押保证不得在外胡言乱语方得放行;平民百姓想外出讨个活路便是出了城门,也压根离不开北地,消息这才被死死封锁住。
  他所说的这些,丁有田在雁城时已从曹氏母子嘴里得知,曹氏一家是丹阳县人氏,徐大力因要随镖局外出走镖,也曾签署过保密协议。
  要不是丁有田救下他,简宁又救了他妻女,徐大力和他娘曹氏还不敢轻易吐露实情,故而雁城鼎字号的人消息虽灵通,因没在这事上上过心便也一直不知,一个个少不得被霍锦成龇了一顿。
  “还有一事。”霍锦成瞄眼丁有田,“我那日去见肖大人时府台杨大人也在,他提到你还提到了江通判,说是此人失踪多日,多半是自知罪责难逃不知躲哪去了。”
  丁有田微一笑,他前回写给杨大人的信里回避了江通判的事,杨大人在官场里打滚多年必是猜到和他脱不了干系,这才借霍锦成的嘴告知他不必再为此人烦心。
  “他可是已被郡主料理了?”霍锦成看他这反应便知,且霍锦成认定简宁一身本事来自南洋子,“你可知那姓江的得过何人指点?”
  “你爱说不说。”他不问,丁有田还不知,他一问,丁有田便猜到和风清子的三个徒弟有关。
  果然。
  霍锦成眉一扬:“是风清子的大徒弟日照,他原另有师父,日照又曾传授过他几招。”
  “郡主当真了得,非但没折他手里,反护着你们一行全身而退。”
  丁有田低头摸了摸鼻子,继而抬目瞟向他,“就不能是我护了我夫人的周全?”
  那日他也是出过力的好吗?
  “你?”霍锦成斜目扫他眼,又打量了下四周,摇摇头,“此乃我见过最寒酸的衙门,丁大人,要不我借你银子修缮一下,你京城里的酒坊算我一股如何?”
  他突然转了话题,丁有田便就着他的话道:“这事你跟我说不着,你得去找宝儿的舅舅,那是宝儿舅舅舅妈的营生,同我可无干系。”
  “明人不说暗话,你在我跟前藏着掖着大可不必,且不说其他州郡的大小官员,单京城里有铺子的官员少么?不过都没摆在明面上罢了。”
  “再一个……”霍锦成斜目瞅向他,“马大哥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酒坊能稳稳当当做起势,你真当没我的功劳在内么?包括你家老六的酒楼,只管你要酒坊的一股还便宜你了。”
  丁有田知他所言不虚,无论是老六的酒楼还是马家的酒坊,他和简宁都是背地里的老板,平南王府自不便照应,他们也没让平南王知晓。外地人在京城做生意少不得要有靠山,能仰仗的只有霍锦成。
  “那两样你就别打主意了,打也白打。”丁有田笑道:“我另有桩好事交付你,一会吃罢饭我领你去个地儿,到了那再同你细说。”
  “这还差不多,也不枉我替你师父瞒下一事。”
  “我师父?”丁有田先是一怔,随后以为他指的是没告知太子刘瞎子身份这事,心下不以为然,只要他不承认,刘瞎子眼下又去了月国,霍锦成能奈他何?
  当下摆摆手,笑道:“我师父一说书算卦的,能辛苦你替他瞒下什么事?噢,我想起来了,你指的是他写的‘雾山怪诞’对吗?那些书早烧了。”
  霍锦成用手点着他,“你还瞒我?梅香的叔叔裴汐沅如今被立了太子,此前可无人瞧好他,月国一直对我中原大地虎视眈眈,他母亲又是中原人,还曾是庆国的公主。”
  他说着来回踱了几步,又定住看向他,“要知道月国几百年来可从未立过有中原血统的太子,然而短短数月便有人助他力挽狂澜。你说,这背后助他之人的身份若让皇上知晓,你猜会怎样?”
  丁有田闻言惊得后背心发凉,霍锦成若向太子禀明刘瞎子的身份,不管太子认不认定刘瞎子就是当年的南洋子,只怕都会疑心他师父会勾结月国来攻打大宴朝。
  如此一来,他师父只怕此生再难踏上大宴国的土地。 第575章 丹阳一宝   不再迟疑,丁有田冲霍锦成拱了拱手,正色道:“多谢,这份情我替恩师领了。”
  霍锦成眸光一沉,“先免了谢,我心中实实不安,你给我粒定心丸才是正经。”
  对上他视线,丁有田看出他心中所虑,“放心,我师父绝无他想,若有那般心思天下之大他哪去不得?以他老人家的大才若要借兵以报灭门之仇多时报了,何须等到今时今日?”
  “断无可能!”
  丁有田相信刘瞎子,他几乎可以说是打小在刘瞎子身边长大的,又如何不知刘瞎子的禀性?刘瞎子临去月国前给他留的书信里都曾言道,他要敢做个贪官污吏他定会亲取他项上人头,试问这样一个时刻心系百姓之人,又如何会率他国之兵来践踏本国百姓?
  他相信刘瞎子,永平帝亦相信。
  早在南洋子借尸自天牢里走脱前,永平帝已为一怒之下灭他满门而心生悔意!南洋子于年少时起便追随他,助他逐鹿中原十余年,两人并肩一同自战火中浴血走过来,冷静下来后的永平帝,又岂能不知南洋子从无谋逆之心?
  永平帝若无雄才大略识人之明,他又如何做得一国的开国皇帝?丁有田不知,自打细作来报,月国七皇子裴汐沅自狄戎请回一高人,如今月皇已正式册立七皇子为储君后,永平帝细细问过细作高人的身段体型,心中已然猜到多半所请高人是南洋子。
  月国与大宴国虽签订友好同盟协议,但两国相互间均派有不少细作,相互有个风吹草动都瞒不了对方去。尽管刘瞎子很是谨慎,特地领着裴汐沅借道狄戎转去月国,又换了身狄戎部落的服饰,永平帝还是根据身高体型特征猜到是他。
  连着几日永平帝把朝中诸事一应交由太子,自个独处一室静心沉思了几日,最终得出结论,南洋子要报仇早混入宫取了他首级,绝不会兴兵祸害百姓。
  得出这一结论并未让他心里感到丝毫轻松,反而越发沉重,也越发懊恼当年屠了南洋子的家眷。
  永平帝又恢复了坐朝,只是绝口不再提狄戎高人之事,并严令朝中大臣再提及,关于狄戎高人是南相一事,他也没向任何人说起,包括皇后和太子。
  霍锦成在向丁有田提起这事的时候,还只当天下独他知晓所谓的狄戎高人是当年的南相,他自丁贤村去寻刘瞎子,得知他随同月国人走后便一路追寻而去,故知道刘瞎子借道狄戎去了月国。
  今见丁有田终于承认刘瞎子即为南相,又听他语气决然心下稍安,这阵子他也没少听自个老父亲说起南相,心中对南相也是肃然起敬的,对南相当年的遭遇更是扼腕。
  衙门外,卓青木和段心萍同着鼎字号的人,在给百姓分发物品,城内百姓大多都已在果园见过简宁,然这会得知她是安宁郡主后都想再一睹郡主风采,领了物品仍不舍得离去。
  一些百姓知道段心萍是郡主的妹子,也是大宴朝赫赫有名的平南王的女儿后,一个个饶有兴致的向她打听着郡主的事。
  段心萍自幼便爱和段心宁一处玩耍,她所知道的都是段心宁幼时的事,见百姓们兴致高涨便捡了些幼时的事说给大伙听,霍锦成和丁有田自衙门里出来,听到她在说段心宁从秋千架上跌落一事,他心中微一荡,不由斜目去看丁有田。
  “你瞧着我作甚?”丁有田见他眼神古怪,又听段心萍同自个打声招呼后,继续跟大伙说着段心宁的事,一下醒悟他为何那样看自己。
  “别想了,想也白想。”他冲他一拂袖,转身负手朝衙门里走去。
  “哪里去?且等我一等!”霍锦成快步撵上他,“我瞧她额头点了花钿,怎的如今变得爱梳妆了?”
  丁有田止步,侧目看向他,“你猜?”
  “我猜这做甚?若猜得中我还用来问你?”这回轮到他冲丁有田拂袖,待要转身出去,巧凤笑吟吟走了来,“师公,霍叔,师父让我来叫你们进去用饭了。”
  霍锦成进去后院,看到二妞三妞在开了花的果树下翻着花绳,“二妹三妹。”他随着丁有田的喊法叫了她俩一声,“霍伯伯给你们买了小羊羔来,你俩瞧见了吗?”
  二妞“咦”了声,“我和妹妹不喜欢羊,一点不好玩,笨笨的。”
  丁有田哈哈笑着仰头朝饭堂去了。
  “喂,那院里种的什么树?我也算天南地北都去过,竟是从未见过那树似的。”霍锦成跟去饭堂后问道。
  “那是丹阳一宝,南山上还有一大片呢,吃过饭我领你去瞧,同你说的好事就在这上头。”丁有田伸手示意他先坐下,“丹阳县今年又没什么收成,总不能一直靠着朝廷救济,我夫人说了得生产自救,啊,就是自个想办法赚银子。有了银子何愁买不到粮食?”
  “她可是又想到何赚银子的门路?”霍锦成声音略有几分干涩。
  “什么她她她的?你不应当称之为尊夫人吗?这也用我来教你不成?”
  “霍某失礼。”霍锦成贼看不惯他这副嘴脸,恨不能一拳砸过去,可嘴上不得不赔礼,简宁已嫁做他人妇,于情于理他这般她啊她的属实不该。
  “算了,本县不同你计较,二回改过便是。”丁有田话落,童八斤和二愣子送了汤桶出去,同着段心萍和卓青木一块走了来。
  “我去看下姐姐。”段心萍听段心嫣告诉过她,简宁不用丫鬟仆妇都是自个做饭食,方才又听童八斤和二愣子也说了,她朝饭堂瞅眼没瞧见简宁,便知她在灶屋,遂抬脚朝灶屋那边走了去。
  简宁还在翻炒萝卜丝炒肉,满屋烟熏火缭的,段心萍一脚踏进去被呛得连咳好几声,见简宁却若无其事还扭头笑着让她出去,暂别进来,她心下暗生佩服,想着怨不得自个亲妹子不服她却服简宁。
  段心萍此次随同前来,实则是为着段心嫣,她与简宁的想法不谋而合。 第576章 回归家园   感觉灶屋油烟小了点,段心萍进去后道:“姐,明儿回去我跟姨娘说声,让姨娘给姐姐挑个厨娘和两个勤快的丫头来,姐姐每日便不必如此劳累。”
  “别,早在京城时姨娘同我说过,要打府里挑两个妈妈和丫头跟着我,我都给拒了。倒不是养不起几个人,只是她们来了事情都让她们做了,我又干嘛去?”
  世上最累是闲人,简宁才不要。
  每天做点事,日子忙忙碌碌的挺好,她不是能享得了清闲的人,那样的日子会让她感觉无所事事,浑身都难受。
  饭菜上桌,霍锦成一口酒一口菜下肚,只觉胃口大开,胸腹极为熨帖,入目不过是几样寻常菜色,按理哪比得了他爹和他自个府里的饭食?
  可偏偏让他觉着分外舒坦,他看丁有田吃得也极为舒畅,隐觉得一家人过日子原该这般有滋有味才是。
  从前他竟是个傻的,倒白便宜了丁有田这家伙。
  他正要再斜目去瞟丁有田,耳中听得段心萍喊了声姐,“这些菜做得真好吃,怪道嫣儿说每回在姐姐那都能多吃上半碗饭,她没少在我耳朵边夸姐姐呢。”
  “她那是小孩心性,换个地儿吃饭一来觉着新鲜,二来我那儿同桌用饭的小孩儿多,看着别人吃得欢她自然也跟着多吃几口了。”
  说到这,简宁想起不妨让她捎口信回去给她那便宜爹,省得再费笔墨,便道:“你回去跟父亲说,心嫣一女儿家混在军营里不妥,让父亲给她送我这来,军营里能学的我都能教她,几时把性子磨练好了几时再放她回去。”
  “我替嫣儿谢过姐姐。”段心萍喜出望外,忙撂下筷子起身给她福了一礼。她原还不知怎么跟简宁张这口,没想到简宁主动提了出来。惊喜感动之余,她坐下后又道:“妹妹觉得姐姐的性子和过去大不一样了,真好,我喜欢姐姐现在这样儿。”
  简宁微微一笑,“人是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的,但不管性子怎么变模样是不会变的,除非老了,变成个皱巴巴的老太婆模样才会改呢。”
  “等夫人老了,为夫同样也老了,不怕,有为夫陪着你一同老去。”丁有田笑眯眯地道。
  “我也是。”卓青木看眼段心萍,“我也会陪着娘子一同老去。”
  “你这人……”段心萍红了脸,只因卓青木不是个会说这些话的人,乍一说,闹得她怪不好意思。
  丁有田见状,哈哈笑起来,简宁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看他们两对夫妇眉来眼去,霍锦成心下老大不自在,偏偏巧凤带着二妞三妞在灶屋用饭,童八斤和二愣子也就不肯上桌,同着她们三个都在灶屋吃,搞得他落单好不尴尬,只得低头饮着酒装做啥都没看到。
  “姐姐同霍……”段心萍看到霍锦成独自喝着闷酒,猛忆起他同段心宁曾订过娃娃亲的,她自幼和段心宁一块跟着李姨娘习武,性子颇像个男儿,喜舞刀弄棒,原想当个饭桌上的笑话儿说来逗大伙一乐。眸光掠过丁有田似觉不妥,笑笑,改口道:“同霍大哥后来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大徒弟的好友。”简宁知她原本不是要问这话,好在她改了口,她倒不是怕自己脸上过不去,也不担心丁有田吃味,而是霍锦成远来是客,不想令他难堪罢了。
  “大爷!”一鼎字号的伙计匆匆走来,对着霍锦成道:“门外来了一家人,求见丁大人和丁夫人,说是认得的。”
  “可是姓徐?”丁有田起了身。
  “正是。”
  “快请进来。罢了,我亲去迎接。”丁有田离座同着那伙计大步去了。
  这还是头一家返回丹阳的本地人,他必得亲自去迎一下,简宁也随即跟了出来。
  “草民见过丁大人,夫人。”徐大力看到他俩亲自出来,忙上前单膝跪地拱手大声道。
  曹氏把娃儿往秀芹怀里一塞,也跟着屈膝深福了一礼,“民妇见过丁大人同夫人,祝大人跟夫人长命百岁!”
  “快别多礼。”简宁越过徐大力去抱了秀芹怀中娃儿,那娃儿正熟睡着,“都还好吧?”简宁这话对着秀芹问的,见她要施礼,忙一手搀了她,“说了不必多礼。你们一路赶来想是还没吃饭吧?正好,我们还吃着呢,要不嫌弃进来一同先吃点再家去。”
  “夫人说哪里的话,不嫌我一家打扰我们却之不恭了。”徐大力同他母亲曹氏都是直爽人,他正当壮年又是习武之人,恢复起来倒也快。
  一家子赶了马车来的,丁有田让徐大力赶上马车自后院绕了过去,简宁则陪同曹氏和秀芹打前门进去,她笑吟吟地对曹氏道:“你们可算回来着了,我正缺人手呢,不是我这府里缺,是我打算带领全城百姓制白果膏,制好了卖去雁城和京城里,往后不必担心生计没着落,可以安心守着自个家踏实过日子了。”
  “啊唷那敢情好,我们一家可算回来着了!”曹氏闻言高兴坏了,他们一家路上撞着了朝廷赈灾的车队,刚进城又听说了仙人给简宁托梦的事,这好事一桩接一桩乐得她嘴都合不拢。
  曹氏原本因着徐大力出了事,想着怎么着也得让儿子埋尸故土,葬在他爹边上,不想后来遇着简宁和丁有田,不但儿媳顺利产下娃儿连她儿子徐大力都捡了条命回来。
  即便儿子没了事,她依旧打算回来,原还担心徐大力不乐意回,不想她在简宁同丁有田走后跟徐大力提起这事,他一口应承。同他娘说的理由是,郡主和新科状元都去了丹阳,他们做为丹阳县人有何理由不回归家园?
  实则徐大力心里另有主意,他也是有着一身本事的人,想着自个这条命是丁大人救回来的,待伤势痊愈理当鞍前马后保护丁大人,赶着马车一进院他再次单膝跪地,“小人余生愿誓死追随大人,望大人允准小人随侍左右,以效犬马之劳!”
  “好说。”简宁抱着徐大力的娃儿,同着他娘和媳妇从前院走来,“只要你手底下真有真章,我便替大人做主收下你。”她说着看向立在廊上的童八斤,“童大哥,你试试他,他身上伤没大好,点到即止就好。”
  “是。”童八斤抱拳应道。
  “我来试试。”二愣子听到动静自灶屋出来,裤腰一提,甩手甩脚自廊上下来,冲徐大力勾下手,“来,我同你比试比试。”
  霍锦成几人闻迅都走了出来,抱臂在廊上观上战。 第577章 师出同门   二愣子是个一根筋的糙汉子,简宁先还担心他下手没轻重伤到徐大力,毕竟他伤势初愈,又只是个镖师。
  镖师嘛,她潜意识里把他和田二哥划了等号,田二哥和徐大力一样都是在武馆里学的武功,她并不看好,否则也不会让童八斤试他的武功。
  简宁将娃儿递到大力媳妇怀里,以便苗头不对及时制止他二人。
  这家人可是头一户回归的,不好让人有个闪失。
  因怕曹氏和秀芹担心,她还欲安抚她们几句来着,眸光看过去却见她婆媳俩稳得一匹,似乎丝毫不担心徐大力会被二愣子所伤。
  她还来不及多想,徐大力和二愣子已过上招,两人刚拆得半招简宁便看出,徐大力的武功不但在童八斤和二愣子之上,甚至和霍锦成都在伯仲之间,且跟霍锦成的武功路子有些相似。
  霍锦成看得眉心也皱了起来。
  连丁有田这个门外汉都看出点道道,他出招快如闪电,一招一式带有磅礴的力量,身形却又敏捷灵活,看得他脱口而出,“这力道有点像卫大叔那劲。”
  霍锦成侧目看眼丁有田,足尖一点,忽拔地而起,“我来试试。”他接替二愣子和徐大力过上招。
  他俩一交上手,瞬间斗成两团光影,简宁在京城那几月看过卫东给霍锦成喂招,两人也是如眼下这二人一般斗成两团光影。她心下大喜,丁有田这下赚大了,徐大力自不可能会是卫东的徒弟,但他的师父和卫东定是师出同门没跑了。
  几十招后,霍锦成身形一纵,跳到一旁,拱了拱手道:“敢问阁下的师父可是姓雷?”
  “正是。公子的师父可是姓卫?”徐大力亦抱拳问道。
  霍锦成仰头笑了两声,“师叔他老人家可好?曾听家师提及师叔,言下甚为挂念,他二人近三十多年未见了,不想今日在此地竟遇上师叔的弟子。”
  徐大力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徐大力见过师兄。”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可当真是妙得紧。”丁有田上前扯起徐大力,朗声笑道:“我原还打算让你做个衙役,衙门里正缺人手呢,你既是锦成的师弟往后便跟着我吧,横竖跟着我衙门里的活也是要干的。”
  “多谢大人,属下定不负大人所望。”
  “儿啊!”曹氏面上笑开了花,几步戗过来,抬手在他臂膀上拍了下道:“跟着大人好好干,你这条命是大人替你续上的,夫人还救了你妻女,你要不好好当差尽心尽责护着大人周全,看娘还认你不!”
  院内众人都笑了起来,童八斤和二愣子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向来崇尚强者,并没因他是后来者武功高过自己而心生不忿,反因队伍里多出个强者兴高采烈。
  “徐老弟,往后可得多多指点一下我哥俩,别藏私才好。”童八斤在他肩上轻拍一掌,笑道。
  “岂敢。二位哥哥但有吩咐小弟无有不从。”徐大力忙拱手道。
  “往后咱哥仨就是一家人,想我二愣子飘泊小半生无亲无友,这下好了,往后我有两位兄长了。”二愣子习惯性地挠挠头,他和童八斤在雁城时就和徐大力打过照面,相互都知道彼此岁数。
  三人里童八斤最年长,已三十有四,其次是徐大力,三十有一,看去最老相的二愣子实则仅比丁有田大一岁,还不到而立之年,才二十九岁。
  徐大力因着自个比他们晚跟随丁有田,才称之他二人为兄长,简宁让他们还是随年龄论,不拘谁先来后到,她又去炒了两个菜,又将冷了的菜回了下锅。
  吃罢饭,童八斤和二愣子帮着徐大力一家安顿去了,简宁领着巧凤也跟去帮着打扫卫生,段心萍见状也跟了去。
  徐大力家离衙门不远,不到五里地,他因有家中有婴幼儿遂不歇在衙门里,得知简宁他们每天早起都会练功,他便应诺童八斤和二愣子,每日早起准时过去衙门里同他们一起练功。
  简宁听他提到练功,想起问他,“大力兄弟,我曾听你娘说你的武功是在武馆学的,那武馆可是霍锦成的师叔开办的?”
  “啊唷,这是我的不是了。”曹氏听到简宁问这事,忙赶将过来先给简宁福了一礼,赔着笑道:“早前没同你们道出实情,这里头有个缘由,我儿确是五六岁起便开始习武,却不是武馆里学的,而是他师父教的。”
  曹氏道出实情,徐大力的师父叫雷江,是个太监,徐大力五岁那年雷江病倒在他们家门前,高烧烧得人事不醒。曹氏那会男人已死,孤儿寡母自个母子俩生计都艰难,却不忍看他病死在自个眼皮前,拿钱替他抓了药,又收留他在草棚里住了几日。
  雷江病愈后,提出教徐大力武功,这样他们母子日后也好免遭他人欺凌,并道出自个是太监,留在他们家教徐大力习武不会影响到她声誉,她尽可对外言明自个身份。
  早在大宴国平定中原前,雷江就同卫东一起在焱国王宫里当差,跟着焱国的老太监一同习武,感情很是深厚。
  后来永平帝和南洋子率大宴军兵临城下,城破那日,时年十七岁的雷江和当时十九岁的卫东争执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最后雷江换上百姓服饰辞别卫东离开了王宫。
  尽管他是太监,曹氏初留他在家住下后的头几年,左邻右舍也没少在她背后嚼舌。后她行得正坐得端,从不与人计较这些,慢慢别人说得没趣了便不再嚼舌。
  曹氏在同丁有田说起这事的时候,因想着自个是个寡妇,若说自个家中住了个太监教她儿子习武,担心丁有田会轻看了她,便只说是送去了武馆习武。
  “娘!”徐大力知道后有些不满,“师父对我亦恩重如山,娘怎可因我师父身残,便编排出这样的谎话来欺瞒大人和夫人?”
  “真真都怨我。”曹氏扬手要去扇自个,简宁忙拉住她,“快别这样,我能理解,我相公也不会见怪。”她转目看向徐大力,“别埋怨你娘,她如有半分轻视你师父的意思,也不会留他在你们家教你习武了。”
  “可不是么,我当时也没想那许多,更没想到你们能替我儿子捡回一条命,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信口就说了武馆学的。”
  “夫人不见怪就好。”
  她说着又对简宁福了一礼。 第578章 好事一桩   寡妇门前是非多。
  不说古代,就是简宁前世生活的时空,九十年代前人们对离婚的接受度也不高。离异女人若不检点都容易被人指指点点,更别提寡妇家里住进个不相干的男人,街坊四邻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
  所以简宁是能理解曹氏的,从古至今社会对女性的包容度都不高,直到商品房的出现将一幢楼里的邻居,隔绝成不识卢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后,你寡不寡妇带不带男人回家才没人对你品头论足。
  “夫人!”牛三走了来,“大人带着霍统领他们去南山果园了,打发小的来告知夫人一声。”
  “知道了,一会我们也去看看。”简宁说罢,想起又问他,“家里两个娃他带去没?”
  牛三道:“两个小姐都跟去了,还有白果兄弟并两只小狐狸。”
  “好,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多谢跑这一趟。”
  牛三怔了下,忙抱拳道:“这是小的份内之事,哪担得起夫人一声谢,小的去了。”
  “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剩下的细致活儿我们娘几个慢慢拾掇。”曹氏拿块布在自个身上拍了拍,笑对简宁道,“走吧,我们一家也同着夫人去山上瞅瞅。”
  “这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个家的狗窝好哇!”从房里出来,曹氏看着拾掇干净的院落,又乐呵呵地道。
  简宁挽了她胳膊,“你们家是头一户回来的,有一就有二,我相信在外谋生的陆续都会回来,丹阳一定会重现往日繁华。”
  “那是,有大人和夫人在,黄土也能变金山。”曹氏因男人去得早,膝下仅徐大力一个独子,许是只生了一个娃又生得早,加之在雁城这几年生活条件也不错,虽已四十有八看上去却像四十出头,倒像是徐大力的姐姐,很是显年轻。
  简宁他们一行才走到半路丁有田他们已到了果园,过去十年山上的树被百姓连根都刨回家,拿来生火取暖了。霍锦成还是头回看到光秃秃的山,丁有田看他面色凝重起来,在他肩上拍拍,手指过右边那片高低不平的光山。
  “我们初来时一点绿色都看不到,入目皆是岩石和黄沙土,如今半黄半绿草儿重又冒出嫩芽儿来,比之两月前已强上数倍,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霍锦成点头:“我会吩咐下去,让人先去附近购些树木来,待我回京禀明殿下再派人去各处采买树苗运过来。”
  丁有田凤目一斜,又笑吟吟在他胸口掸了下,“如此我代全县百姓谢过你霍大爷了。走吧,去那边‘白果园’看看。”
  果果和白眉已在果园里追逐上了,两只小银狐屁颠颠地跟在它俩后面,这片果园也被丁有田命名为白果园,它俩每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会先疯跑几圈,仿佛宣示主权一般。
  它俩闹腾得欢,进宝元宝也跟着飘,这两只小银狐崽子估计都忘了自个是狐狸,举爪投足完全和狗儿没二样。
  “为何叫百果园,可是种有多种果苗?看上去却像是只种了一种果子似的。”霍锦成目测果园种有上千株果苗,“打哪买的这些果苗?”
  “呵呵。”丁有田笑笑,下巴朝在园子里嬉戏的果果和白眉点了下,“是黑白的白,白果园,以它俩的名儿命名的。”
  霍锦成眉一扬,侧目看他,“可是旧年在你家尝过的那红果?”
  “正是。我夫人收集了果核,用她调制的秘水日日浸泡,竟都发了芽,你说神不神奇?”丁有田得意地冲他眨下眼,“我同你说的那桩好事就落在这果子上。”
  “怎么说?是打算让我替你们卖果子?”这算哪门子好事?那果子再好吃能卖几个钱?
  霍锦成面色冷了下来。
  “可不单是卖果子,我夫人准备带着百姓把果子制成‘白果止咳养颜膏’,又好吃又能驻颜,罐装的专卖与各州郡的贵妇和商妇,散装的卖与平民百姓,你不认为这是桩好事?”
  “那成,你要无意,我便交与其他人。”
  霍锦成斜目瞪他,“你这人,我方才说什么了我?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无意此事了?先可着京城卖,你们制多少我要多少,宫里的娘娘只怕都中意,我头一个让太子妃我妹带头掏银子,就这么说定了!”
  简宁他们上得山来就听到霍锦成这番豪横的话语,乖乖,太子妃是他妹子啊?曹氏暗诈舌,悄悄拽了简宁一点衣袖,拿眼睛问着她,霍锦成说的可是真的?
  “口说无凭,先交订银方作数。”简宁笑嘻嘻的,喊罢,头一偏,附耳曹氏,“真真的,当今太子妃也姓霍,是他亲妹子。”
  哎呀呀,曹氏内心翻江倒海般激动不已,太子妃那可是日后要做皇后娘娘的人,她暗念声佛。
  “我几时少过你半钱银子?”霍锦成侧过身,看向简宁,“你只管放心把东西制出来,订银少不了你的。”
  “不是我,是付给干活的百姓,这可是给你自个攒功德,别不识好人心,挺大个人了,懂点事。”简宁依旧笑嘻嘻地道。
  曹氏是个讲究人,中午一家子在简宁那用了饭,从山上转去就找来两个过去熟识的妇人,请她们帮着张罗晚饭回请简宁一家和霍锦成他们。
  她把从衙门里领回来的两只鸡给宰了待客,日后赚了银子何愁买不回小鸡崽?她一个寡妇靠着自个把儿子拉扯大了,不消说自是个能干的,那手脚利索得丝毫不输田氏常氏。
  曹氏的儿媳妇秀芹干活也不赖,那两个帮忙的妇人手脚同样利索,负责带娃的徐大力待娃睡下遵他娘吩咐,去邻居家借来桌椅板凳支在院子里,火红的落日余晖洒进院子时两桌菜都摆上了。
  简宁他们一行来时,童八斤和二愣子一人怀里还抱了坛酒,北地妇人大多有点子酒量在身上,曹氏和帮厨的两个妇人都是,一口酒下肚,她们仨不识得是云山翠,徐大力却知道。
  “莫非这酒便是‘云山翠’不成?”徐大力常在外跑镖倒是有所耳闻,一下品出是云山翠。
  云山翠的名头如今这么响?丁有田心里动了下。 第579章 品酒夜话   昔年兄弟几个当中,老二丁有良对丁有田一直多有照拂,每每他地里活儿干不完在大伙都收工后,老二总会一声不吭抡起锄头默默帮他干完,再同着他一块踏着暮色归家。
  这份情丁有田一直记在心里。
  他想着不如在丹阳再开家酒坊,交由老二和方氏来经营,这念头刚自他脑中闪过便被他否决。
  罢了!丁贤村的酒坊已交归族里,方氏也在酒坊干上活,在里正老叔和族长带领下村民日子定会越过越好,没得惹些麻烦事儿,他们一家来了干起势后,他爹娘一准不远万里跑来,趁早打消此念为妙。
  吃罢饭,丁有田他们转来后,简宁让童八斤和二愣子把饭桌搬到院里,她沏了壶茶来,又给他们摆上棋盘。
  卓青木和段心萍都会下六博,童八斤和二愣子也会,他们几人并霍锦成轮流挑战着丁有田,院里不时爆发阵阵欢畅的笑声。
  夜深后,卓青木他们都洗洗回房歇下了,丁有田和霍锦成还兴致勃勃两人都觉眼下暂无睡意,丁有田让简宁去炒两个下酒菜来,他要和霍锦成再喝上几杯。
  早在京城那段日子,他俩夜里就常在一块品酒论古今,简宁炒好菜来,拉下脸对他二人道:“我可事先申明,你俩喝归喝,聊归聊,可不兴跟以前似的,动不动拍桌子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惊扰到我们休息到时别怪我没事先喊应你俩。”
  “不会不会。”丁有田笑道:“锦成远来是客,我定会让着他,不会同他争辩,夫人自放心去歇着便是。”
  “这话说的,谁让谁?”霍锦成听他这话刺耳,“哪回不是你同我争嘴我让着你?”
  简宁轻嗤一声:“你俩都差不多,大哥别说二哥,一样货色。”
  她拂袖去后,霍锦成眉一挑,看向丁有田,“那女人什么意思?把我二人当货物了?”
  “那是你弟妹,我夫人!说话注意着点,不然休怪我翻脸。”丁有田抓起筷子在桌上顿顿,斜目瞪他眼道。
  “知道是你夫人,别一天到晚挂嘴上。”霍锦成也抓起筷子,顿了顿,顿得比他还响。
  要不是他成全,今时今日,有他丁有田啥事?
  他不带好气儿的也瞪了丁有田一眼,但不过须臾,两人就聊起了丹阳的发展,聊着聊着不知谁先提到刘瞎子,话题又转到了月国七皇子裴汐沅身上。
  月国自兼并其他蛮夷部落发展到今天,已有一千多年历史,国号与皇族内部政权也经历过好几次变更,而中原大地也同样经历过数次朝代更迭。
  但不管政权如何变,在这片时空两个强国之间,始终是既存在矛盾,又互不可分。
  千百年来两国一直打打停停,既相互通商联姻又互派细作,无论对方有个风吹草动,另一方都会高度重视,尤其皇权更迭。
  “那裴汐沅自幼在军营里长大,是个杀伐果断面冷心冷的家伙,又颇通兵法谋略,身边更是云集了一帮猛将。”霍锦成沉眸看向丁有田,“他母妃原是庆国公主,只怕一些庆国原来的将领会率后代投奔于他,看着吧,不消十年,待到兵强马壮他定会起兵来犯!”
  丁有田眉一扬,“你这是在怪我师父不该帮他?”
  “非也!”霍锦成放下酒杯,拎过酒坛给自个杯中满上,又起身给丁有田面前的空杯斟满,放下酒坛才又道:“无论月国谁继承大统,起兵来犯都是迟早的事。便是大皇子登基做了月皇,将来起兵来犯也一准会点他做先锋官。”
  “那便是了,就算不是好主战的大皇子和七皇子,换个其他爱享受安乐的皇子,顶多也不过是把战事推迟几十年罢了。”丁有田心下想着,与其把战火延后至大宝他们那一代,倒不如在他们这一代解决的好。
  他转动着手中酒杯,沉吟会,一气饮了杯中酒,尔后抓起筷子挟块干兔肉丁扔进嘴里,边闲闲嚼着边看似无意地问了句:“皇上身子如今可还好?”
  永平帝这些年一直服食风清子炼制的仙丹,简宁虽不知那些仙丹的成分,但她跟丁有田说过古往今来,凡术士靠帮他人争宠或自己获宠献与帝王的仙丹,多半都含有激活人体免疫系统的药物在内,长期服用会产生极强的依赖性,一旦断了药身体很容易垮掉。
  这也是在霍锦成面前他才敢这般问,要换个人平白无故问皇上身子好不好,指不定会被认定包藏祸心,意在诅咒君王!
  霍锦成自不会这般想他,也知他问这话必有深意,他看他眼,尽管左右无人仍是压低了声音,“圣体安康,无有大碍。”
  话不必言明,点到即可。
  丁有田听懂了,这是早前炼制的丹药还有备粮,他勾勾唇,转了话,“咱们的太子殿下也非等闲之辈,你说,如果一次把他们打趴下,不让他们俯首称臣,而是收归为我大宴朝的子民,两国并做一国,永绝后患,你以为如何?”
  霍锦成闻言面色一凛,只因他这话太大了,大到超出他的意料,两个大国谈何容易?
  一时他倒不知该如何接他的话,定睛去瞧他,见他气定神闲浑身似迸发出一种炫目的光彩,心下暗生佩服,到底是南相的徒儿,这份气势与魄力他生平头回有些服气。
  第二日,霍锦成睡到巳时一刻方起床,起来他在院里活动筋骨,隔窗看到两间屋子里堆放有羊毛,这些羊毛丁有田是打算待他们走后再分发下去。
  “那些上好的羊毛打哪弄来的?”他走去前院衙门问丁有田。
  丁有田微一笑道:“别问,你若问便是仙人送的。”
  他拂袖待要再去问简宁,丁有田叫住他道:“我夫人一早给你备下了,紧紧实实的,足够你一家缝制冬衣,并我家宝儿和大妹在内都有份。当然,还有我大闺女蛮儿。”
  “你要点脸,我闺女与你何干?”霍锦成转身,走两步想起,又掉头问他,“你们同马捕头家不是认了亲,怎不给他们也带点?”
  “马大哥开镖局的,你还怕他弄不到这些?”
  因羊毛有多,简宁用麻袋塞严实了搁去武器库里,马福全已收到,田氏在那边酿的酒他搬进武器库里简宁也能收到,自是不必劳霍锦成再捎上给他们一家的。
  用过午饭,霍锦成同着段心萍夫妇带着马队告辞了,临行前他冲徐大力拱了拱手,心里不无遗憾,因雷江自徐大力出师后便不知去向。 第580章 试制成功   丁有田估摸着霍锦成一行出了城门,便让牛三他们几个把告示贴了出去,通知全城百姓来衙门领取制冬衣的羊毛。
  昨儿不少百姓都分到了捐赠的衣物,不想今儿还有羊毛领,得到信儿的都以为是昨儿随马队来的救济物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陆续都赶来了衙门。
  这下好了,今年就算有冰灾也能熬过去了,城中百姓个个喜笑颜开。
  几日后,又有三五户人家回归故里,都是听到朝廷赈灾丹阳的消息举家归来的。行到城门外看到丁有田命童八斤带人张贴的告示,还有守城的兵士专为百姓解读告示内容,得知可去官府领取安家费及粮油等物,高兴得几户人家推上独轮木车就往城里赶。
  金秋十月,白果园的苹果快成熟时,城中百姓已由原来不到四百户增至五百零二户,每有百姓归来丁有田都会命童八斤他们去帮着安顿,他自己和简宁自霍锦成走后每天也早出晚归,忙着去县城周边乡镇教百姓们种植杂交小麦。
  这日他俩回到县衙,主簿龚长春拿了封信给丁有田,信是秦薏帆写给他的,里面还夹有梅娘给简宁的信。梅娘婚后七年才得了一对儿女,信里大半篇幅都是写的一双儿女的成长点滴。
  秦薏帆也是,只在信的末尾告知丁有田,他只管做他的县令,哪怕一辈子都只是个七品县令,只要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父母妻儿,此生余愿足矣。
  丁有田看罢信,唇角勾起笑意,他和秦薏帆年少同窗,在竹岭县又有过几次彻夜长谈,知他是个有抱负有远大志向的人,又岂会真如信中所言只安于做个小县令?
  一句哪怕一辈子都是个小县令已表露了心迹,只要给他用武之地,他定能大显身手。
  十月中,苹果熟了,远远望去像挂了满树的小灯笼,在秋日暖阳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简宁百草间里的苹果树是乌阿婆种的,她喜食陈皮苹果枸杞茶,用于开胃消食。据乌阿婆自己告诉简宁,她之所以在百草间种植苹果树,是因为有时买回的苹果不合她心意,她索性便自个在百草间里种上了。
  为让苹果长得好,乌阿婆在苹果树挂果后赶上晴天,都会搬把椅子在阳台上晒会太阳,这样结出的苹果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由于南山光照好,简宁跟着乌阿婆又学过如何种植管理苹果树,知道如何适时修剪枝叶,加上有羊大力提供的灵族肥料改善土壤,还有灵泉水浇灌,每株苹果树基本都结有五百多个苹果,产量远高过百草间,喜得简宁和一众百姓眉开眼笑。
  白眉和果果在采摘这日简直乐疯了,自打种下果树后它俩夜里就成了保安果和保安眉,开始挂果后童八斤他们几个便在果园边上搭了草棚,城中青壮汉子也自发每户出一人,五人为一组,夜里同着童八斤他们轮守在白果园。
  果果和白眉依然坚守岗位,为守护以它们名字命名的白果园空前团结,一个负责空中警戒一个负责地面,十分尽职尽责,童八斤也不知它俩如何沟通的,发现它俩好像还知道轮着打会盹。
  简宁和丁有田让他们守着白果园,倒不是怕百姓偷摘苹果,而是防着雍王瑞王派人来摧毁果园。他们夫妇已上了太子的船,丹阳赈灾又是太子在主抓一应事宜。他俩还听霍锦成提及,太子妃牵头动员朝中命妇闺阁小姐们,有钱出钱,有物出物,在京里搞得热火朝天,势必早引人注目。
  现如今他们在丹阳要是把白果膏又搞得风生水起,太子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自然又添一笔,难保雍王瑞王不来搞破坏,得提防着才行。
  好在直到成熟都没人来捣乱。
  人多力量大,采摘苹果全城百姓能动的都出动了,半天功夫下来整片果园里的苹果全部采摘完毕。
  百姓每一户都领到了五至七斤苹果,家里娃儿多的多领上一斤两斤,百姓都没意见,有些娃儿家里分到苹果后,抓起一个在衣服上蹭蹭,直接抱着就啃上了,啃得一脸满足。
  丁有田也当场尝了一个,咬几口见含有乳白色的冰晶状果肉,极是香甜爽口,他忙递到简宁嘴边,“快尝尝,只怕琼浆玉液也就这味道了,真个不错,实乃果中仙品。”
  简宁笑得眉眼弯弯,就着他手咬了口,“甜而不腻,确实不错,好吃。”
  百姓看到这一幕,纷纷打趣上他夫妇二人,还有几个妇人含笑嗔眼自个男人,“看人家丁大人多会疼媳妇,学着点儿。”
  被嗔了眼的汉子咧嘴嘿嘿笑着,这他们可学不来。
  接下来,城里的青壮汉子由童八斤他们几个带队,用木板车推着苹果去往各县销售,简宁则领着城中妇人熬制白果膏。
  制白果膏的地儿早选好了,灶台也一早搭起了,就选在曹氏和她家相邻的几户人家的院子里。
  熬制白果膏是个细致活儿,步骤倒不繁琐,既是止咳养颜膏自然是要加中药材,这味中药材在北地极为常见,早先曹氏家的院子里都种得有,就是白果。
  白果是银杏的种子,不但能止咳平喘还能抗衰老,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维生素c,是能起到养容养颜功效的,还能止带缩尿。但白果含有氢氰酸毒素,必须先用清水浸泡一段时间,再高温煮熟方能去除毒性。
  简宁把什么时候加入白果,以及如何掌握火候都细细教给了巧凤和曹氏,考虑到众口难调,简宁将白果膏熬制成三种,浓稠、适中和稀淡,分由一斤装、三斤装和五斤装的罐子来装。
  浓稠的一斤售价四百八十文,适中的一斤售价两百八十文,稀淡的一斤则售价一百八十文,这样平民百姓也能喝得起。功效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浓稠的费的苹果多,差不多十斤苹果才能出一斤白果膏,稀淡的三四斤就能出一斤。
  第一锅试制品熬出来,简宁尝了尝,因灵族的冰晶和灵泉水浇灌的苹果本就很甜,故而她没再加糖,原本她还担心白果的苦味会极大综合掉苹果的甜味,导致口感会带有涩味,结果味道竟刚刚好。
  一口入喉,甜中带有一丝丝似有若无的苦感,恰到好处,只觉胃口都开了,细回味,唇齿似还萦绕有淡淡清香。
  “嗯,极好,你们都来尝尝。”
  简宁满意而笑。 第581章 庶出小姐   巧凤和曹氏及在场的妇人尝过后,个个赞不绝口,连这段日子愁眉不展的红姑品过后,面上都开了笑颜。
  前回秦薏帆来信,没提到蔡思贝,梅娘也没提及,所以他们有没有把红姑的事告知蔡思贝,简宁和丁有田都不得而知。
  蔡思贝也一直未给红姑来信,是以这阵子红姑总是惴惴不安,总担心家里人出了啥事,话相较过去更少了。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这里刚开点笑脸,她男人鲁大和丁有田各领着几人找来了曹氏院里。简宁一眼认出跟在鲁大边上的黑瘦汉子是蔡思贝。
  丁有田边上跟着的是段心嫣,和两个一高一矮的丫鬟。
  段心嫣看到简宁,眼睛一翻,望向别处,一脸气鼓鼓的,给简宁来了个不理不睬。
  简宁暂时也顾不上她,只往她带来的两个丫鬟瞅了眼,个高点的她认得是服侍段心嫣的春儿,矮个的那个她在王府时没见过。
  不过王府里的丫鬟多,她没见过的多了去了,她视线又落回蔡思贝身上。
  “姐!”蔡思贝看到红姑紧走了几步,另一老妇人抢上几步也喊了声:“红姐儿!”
  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叮嘱她死也死在外面,家里再添不起一张嘴的红姑的娘!
  同来的还有红姑的爹爹,竹岭县因着摊上位好县太爷,百姓日子渐渐都好过起来,两老偶尔也会想起远嫁到北地的大闺女红姑,只因她从来没个口信捎回家,他们也不知她究竟是在北地还是逃婚去了外地。
  “红姐儿啊……”红姑她娘踉跄着扑过来一把搂住她,边在她肩背上捶着边扯嗓子嚎上了。
  红姑初时整个人完全懵掉了,看着仿似从天而降的爹娘和大弟,愣怔住了。待被她娘捶打几下反应过来,哇的一声也嚎上了,不过嚎啕声却透着欢愉。
  她爹也在一旁抹泪,蔡思贝也红了眼圈。
  “好了,这久别重逢合当高兴才是,只管一味抱着哭做甚?”曹氏家离衙门近,原是认得红姑的,也知她远嫁而来,这会便上前劝道。
  红姑是个嘴拙的,冲她笑笑,抹了把泪,二话不说给她娘和她爹各磕了一个头,尔后起身望着她爹娘和大弟笑,笑着笑着泪水又淌了满脸。
  院子里的妇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安抚着红姑和她娘,只因县丞鲁大人不错,他是有俸禄的,过去日子艰难他没少资助他人,办事又公正。红姑人缘也好,没有县令她男人鲁大就是县里最大的官儿,可她从不仗着这点去欺压别人,因而两口子都颇得大伙敬重。
  段心嫣见没人理睬自己,生气本要走,眼睛一转瞧见巧凤,见她自一口大锅里舀了几碗黄澄澄的浓汁,还端了一碗给丁有田。
  “喂,这什么东西?给我一碗尝尝。”段心嫣下巴朝锅里一点,冲着巧凤道。
  “我可不是服侍你的丫鬟。”巧凤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压根不惯她,还白了她一眼。
  “奴婢给小姐端来。”春儿身子刚一动,被她给拉住,她斜目瞪着巧凤,“你不就是我长姐的徒弟吗?真拿自个当主子了?我使唤不动你是不?今儿我还非让你端碗给我不可!”
  “休得在此胡闹!”丁有田侧目刚喝斥她一声,简宁眼睛也瞪了过来,没等她抬脚过来,段心嫣脖子一缩,丢下一句:“我找佳佳瑶瑶去。”
  她转身一溜烟跑了。
  春儿喊声小姐,跟着追了上去。另一丫鬟犹豫会,也跟在春儿身后撵了出去。
  曹氏和几个妇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都看了过来,段心嫣方才冲巧凤说的那几句声音虽大,可离得远,院里说话的人又多,她们倒没听真切。简宁是习武之人自然是听到了,她朝巧凤走了过来。
  “凤儿,你做得好,别惯着她,一会回去我再收拾她,别因她影响心情,啊?”
  “嗯。”巧凤点头,“师公也已经喝斥她了,我才不惯她。”
  “方才同来的那个女子是什么人?”曹氏跟过来,“瞧着像是富贵人家里的小姐。”
  “是我师父的庶妹。”巧凤把“庶”字咬得很重,“我来那日大娘见过的那个也是,她俩是一个娘生的,都是我师父的庶妹。”
  “哎呀,那也是王爷府上的庶出小姐,怎的说话眉眼看去不善,竟不似心萍小姐那般温和,更不似郡主咱们的县令夫人这般和气。”曹氏虽没听清段心嫣同巧凤说些什么,可看眉眼是看得出的,猜也猜到定没说啥好话。
  她不无担忧地看了巧凤一眼。
  曹氏心里想着,不管咋的,人家也是郡主的庶妹,她这段时间和巧凤处久了心里更亲近巧凤,也知道巧凤的性子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加之简宁又疼她。
  可正因如此,她才担心两人万一掐上了,一个庶妹一个徒弟,简宁若更偏心自个庶妹,只怕巧凤少不得是要受些委屈了。
  “她便拍马也赶不上我师父的一根脚趾头,更不及心萍小姐。”巧凤说罢,去院墙下拿来两个一斤装的罐子,曹氏见状也赶紧招呼大伙儿干活了,把熬制好的白果膏装进罐子里。
  “这膏儿确实不错,喝下只觉胸腹都无比舒泰。”丁有田端着碗朝蔡思贝扬扬,“蔡大人,过来尝下,看看这‘白果膏’儿味道如何?”
  蔡思贝同他爹娘尝过后都说好,简宁盯着那些罐子看了看,这些罐子都是当地百姓用泥土烧制的,清一色都是土黄色,罐身上还刻有“白果止咳养颜膏”字样。
  她看了看,把丁有田拉到一旁,“我觉得这些罐子可以改进一下,还记得咱们在竹岭县看的开窑现场吗?能否也用釉水把白眉和果果弄上去,把罐子外面弄得光滑好看一些?”
  丁有田低头摸摸鼻子,想了想,笑道:“点子是不错,只是那样花销可就大了,不如你跟马大哥说下,让他去找锦成,若是锦成愿意让他去找工匠烧制罐子,烧好的罐子用你们那个直接弄过来,运去京城里卖的就用上好的陶罐装,夫人意下如何?”
  不等简宁出声,他又道:“噢,还有,果儿可以弄上去,白眉儿就算了。”
  简宁眼一瞪,“为什么?” 第582章 敢跑试试   话出口,简宁随即想到原因。乌鸦有很多别名,北地人称之为玄鸟,竹岭县那边称为凤黯,京城那边则称之为老鸹子。因叫声难听,被视为不祥的鸟儿。
  “那,就都不要搞了,要搞两个一起,不搞一个都别搞。”绝不能厚此薄彼,不然白眉和果果肯定会干仗,关键它俩干仗搞不好还会带坏佳佳瑶瑶。
  对,她就是这么想的!
  “土罐子其实也蛮好的,鼓捣那些花哩胡哨的玩意还费银子,别搞了。”
  丁有田眉一扬,想说什么终没说,转身走了两步,又扭过头看她,“随你便。”
  说完,他头一昂,负手朝大门那边走去。
  简宁冲他后背暗翻白眼,翻完瞅见果果斜目睃了她一下,她手一抬,果果“嗖”一下蹿出,跃上丁有田肩膀,还伸出一爪搭在丁有田后脖颈上,像搂个哥们儿似的,身子还挺得板正,那气势很是欠揍。
  白眉不甘示弱,翅膀一扇,落在简宁肩上,简宁反手在它脖子下挠挠,“放心,你不上果果也别想上。”
  她话落,白眉脑袋凑过来,亲昵的在她面上蹭了蹭,她这是被只鸟调戏了?
  下一秒,白眉被她一掌拍飞,它在简宁头上盘旋一圈,爆了句粗口迅速溜了。
  “这玄鸟儿有趣倒是有趣,就是嘴巴太臭,我都听它骂过好几回粗话了,老难听了。”曹氏一边往土罐里舀着白果膏一边笑道。
  简宁笑笑,“就这个毛病,都是以前住乡下时听来的。”她正要拿罐子帮着舀白果膏,二妞三妞一人拿个布偶,带着两只小银狐跑了来。
  “娘,这是小舅舅送我的,小姨带来的,和娘从前做的好像哦。”二妞晃了晃手中的小布人儿,又指下三妞手里的,“妹妹的也是。”
  “给娘看看。”简宁拿过三妞手里的布偶看了看,从人物造型上看确是津县一带的,可段煜在京城,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卢淮安去京城安家了?
  简宁心一沉,把布偶还给三妞,“去玩吧,这里坛坛罐罐多,别不小心给碎了,去外面玩去。”
  她心里惦记上卢俊逸那孩子,想着卢淮安只怕已给大俊找了后娘,她自穿越而来首先结识的是田氏常氏,其次是三娘和梅娘。
  这四人都是她在这个时空里的好姐妹,三娘的死一直令她心怀内疚,若是后娘不能善待大俊她还是想帮帮那孩子,看能否跟卢淮安商量一下,把大俊接到她这儿来。
  “曹婶儿,我去隔壁院子看看。”简宁从曹氏家院子出来,一路走一路给马福全发着信息,打听卢淮安是否去了京城已续了弦。
  马福全:[不知道,没看见过,那姓卢的我有印象,这阵子在街面上跑得也多,看见他我第一时间告诉你,找他有事?]
  简宁:[也不算有事。你要见着他,打听一下他是否继了弦。私下问问大俊也行,帮我告诉他,要是后母待他不好,难以容身,问他愿意上我这来不?]
  马福全:[那你得先跟有田老弟商量好,别自己一个人拿了主意,养个孩子不是小事,尊重一下他的意见再决定。]
  简宁:[嗯,我知道,不会不考虑他的感受,放心。]
  消息发送出去,简宁想起还没告诉他白果膏的事,又跟着发了条消息:[白果膏熬制好了,味道很不错,等下我拿一罐给嫂子,告诉她,要是觉得太浓稠了可以兑点水冲着喝。]
  马福全:[好。]
  简宁在隔壁院子拿了罐两斤装的给田氏,待第一锅全部装罐完毕,她来回几个院子守着,指导大伙把第二锅熬制好。剩下的装罐工作交给曹氏她们,又叮嘱曹氏几句,这才带着巧凤回了衙门。
  后院里,段心嫣带着两个丫鬟和二妞三妞在踢毽子,看见简宁带着巧凤走来,她不情不愿的给简宁福了一礼,春儿和另一个丫鬟也跟着给简宁见过礼。
  “你叫个什么名儿?多大了?”简宁见那丫鬟生了张娃娃脸,看去一脸不谙世事的样子,年岁也不大,她声音不由放柔和了几分。
  “回大小姐,奴婢叫秋儿,虚岁十四了。”秋儿一口娃娃音,听着很是娇憨。
  “十四你这个头可有点矮了,往后得多吃点才能长个,不过我这不养闲人,你俩跟着三小姐来了我这可不比从前在王府里头,只须照料三小姐的衣食起居即可。”
  简宁说着视线看向段心嫣,“你也一样,你若愿意早起可以同我一块练功,不愿意也随你。但吃过早食就得开始干活,前院不用你们管,后院的院子并几间屋子往后都归你们主仆三人打扫。”
  “不干活就别想吃我一口食,听清没?”
  “谁稀罕吃你的饭食?”段心嫣气鼓鼓地瞪眼简宁,冲春儿秋儿一挥手,“收拾东西,回京!”
  “敢!”简宁眼往春儿秋儿一睃,再又扫向段心嫣,“未经我允许你敢擅自离开后院半步,腿打断你的!”
  段心嫣在简宁手里是吃过苦头的,胳膊差点没让简宁给拧折,简宁撂下话径直带着巧凤去了灶屋做饭,气得她身子扭成麻花,一双脚都快跺烂了,可也知道,她若敢跑,没等出城门就会被简宁抓回来。
  “我去找我长姐夫评评理!”段心嫣气不过,抬脚就要往前院去。
  “敢去!”灶屋飘出一句。
  段心嫣这阵子在军营里别的没学到,跑步速度倒是上来了,她估计等简宁从灶屋跑出来她都跑到前院了,是以拎着裙摆就跑。
  眼看要跑进前院了,她“哎哟”一声扑倒在地,简宁赶将上来也不去扯她胳膊,直接拽起她头发就拖去屋子里关了起来。
  对付段心嫣必须下猛药,只有她服了怕了才会老实听话,简宁锁上房门,转过身,扫眼春儿秋儿,“谁都不许放她出来,谁要敢放我打断她腿。”
  “你俩也一样。”简宁说完,视线落到二妞三妞身上,二妞哆嗦一下,忙扯上三妞躲回她们自己房间,两只小银狐也跟了进去。
  简宁脚一动,果果吱溜一下蹿没影了,白眉偏头瞅眼简宁,又朝果果蹿去的方向看眼,若无其事地抬爪在脖子上蹭蹭,随后老神在在的以四十五度角仰望起天空。
  那充满智慧的小眼神,不知道的人看了,还当它窥破了宇宙里什么令人蛋痛的奥秘! 第583章 吃死人了   “段心宁!你放我出去,你凭什么关我?”段心嫣快气爆了,她一侧发髻被简宁抓乱歪在一旁,随着她拍门踹门发髻在头顶摇摇欲坠,使她看去平添了几分狰狞。
  她怒拍着房门,间隔又踹上几脚,她娘闵氏因是平南王的侧妃,入狱后身上贵重之物都得以保留,闵氏生前用玉镯买通狱卒见了段心嫣一面。
  辛苦算计十几年,到头来却身陷囹圄,还累得自个兄弟的命也搭上了,闵氏恨得眼里都快滴出血来!她咬牙切齿咒骂着世道不公,同样身为女子,凭什么出身低就得任人作贱?
  她在王府呕心沥血十几年,明明她比王妃聪慧,比王妃能干,却因为出身低只能为人妾室,她想给自己的儿女挣一个好出身她有什么错?
  她披头散发一脸狠厉的模样,看得段心嫣那晚心惊肉跳,心里也十分迷茫。
  段心嫣一面觉着她娘不该为着一己私利害了母亲,更不该害了心安心宁两位姐姐,一面又觉着她娘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凭啥嫡女就比庶女尊贵?
  都是同一个爹生的她想不明白,更想不通。
  其实也不怪她想不通,她和段心萍不同,她还在闵氏肚子里时段心宁已失踪,而段心萍只比嫡女心宁小一岁。那时闵氏还在王妃跟前伏低做小,为给自己立人设她天天在心萍跟前念叨嫡庶有别,要她处处以嫡姐段心宁为尊。
  闵氏在工于心计这点上无师自通,的确是有几分聪慧在身上,她不仅明面上教导段心萍要以嫡母嫡姐为尊,背地里也是这般说法,为的是怕小孩子说漏嘴坏了她的计划。
  到了段心嫣则不同,王府已由闵氏当家主事了,心嫣和她弟弟是被闵氏当做嫡女嫡子养大的,府里哪个不开眼的下人敢不捧着段心嫣和她弟弟?
  一向娇纵惯了的段心嫣乍被简宁给关起来,还是被她像拖死狗一样扔进来的,这令她愤怒到极点,她歇斯底里踢打着房门,“段心宁!你凭什么关我?凭什么你是母亲生的就高我一等?”
  简宁倒也佩服她有这思想觉悟,堪称反封建的急先锋啊,生而为人,简宁又是穿越而来的,她自然是赞成人人平等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可是在古代,她穿成嫡女怪她咯?
  不服给她憋着,要是憋得好,兴许她一高兴还能早点放她出来;憋不住,喜欢叫骂也由得她喊去骂去,反正一会口干舌燥的人又不是她。
  爱咋咋的!
  “简秀姑!你这野蛮的乡下村妇!你趁早放我出去,我可不认你是我长姐,你没资格教训我,你听到没有?快放我出去!”
  “你有什么本事?成天被一个乡下老婆子打得半死,有本事你去打那乡下老太婆啊?简秀姑!你就是个蠢货!”
  她骂段心宁,三妞没啥感觉,尽管她知道段心宁才是她娘原本的名字,虽然不高兴她也没多想,可她指名道姓骂简秀姑,三妞不干了。
  二妞也不干。
  两个小妞把段心嫣买给她们的衣裳抱了出来,狠狠照门上扔去,三妞叉着腰,重重跺了下脚,指着房门大声道:“你骂我娘我不喜欢你了,我不要你做我的小姨姨了,哼!”
  “对,我也不喜欢你了,你不再是我和妹妹的小姨姨,我们讨厌你!你是个大恶人!”
  “走吧,妹妹,我们以后都不理她,呸!”二妞照门上啐口,牵上三妞去了灶屋。
  春儿和秋儿各拿把扫帚在扫着院子,二妞还朝她二人“呸”了口,把她二人都打上了“恶人”的标签。
  “两个小娃娃好厉害。”秋儿小声道。
  “别瞎说,当心让大小姐听见,看不拔了你的舌头。”春儿白她眼,压低声音又道:“大小姐才真叫厉害,很凶残的,你方才又不是没见识过,拽着咱们小姐头发就往房里拖。”
  想到先前简宁拽扯着段心嫣头发往房里拖那一幕,春儿只觉自个头皮都疼起来,不由担忧地朝关押段心嫣的屋子看去,只盼着段心嫣快别骂了,她是真担心骂得大小姐火起又给她家小姐暴揍一顿。
  段心嫣还真没骂了,她让二妞三妞给骂懵了,从内心而言,她挺喜欢二妞三妞的,喜欢听她俩叫她小姨姨。之前二妞三妞乍看到她,齐齐喊声小姨姨向她跑来她当时开心坏了。
  印象中,她弟弟看到她都没这么激动过,加之叫骂了好一阵她也乏了,嗓子眼都似要冒烟了。
  她跌坐在门后想起二妞骂她是大恶人,嘤嘤哭了起来,脑海里回想起她娘自尽那晚和她说过的话。
  那晚她娘给她叫了去,先是咒骂老天不公,又骂她爹爹薄情寡义。骂到后来她娘哭了,还隔着木栅栏紧紧抓着她手,叮嘱她往后一定要做个善人,不要学自个和她舅舅做下恶事!
  她娘还一再叮嘱她,让她转告她姐和弟弟,不要记恨父亲母亲,更不要记恨长姐段心宁,她娘说自个不是他们害死的,而是世道不公逼死了她!
  闵氏或许是认了命,又或许是为着她的儿女做长远打算,总之那晚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她的儿女们去干傻事,她还告诉段心嫣,虽然他们姐弟三个是庶子庶女,可那也是平南王府的庶子庶女,身份强过她这当娘的万倍,让她一定要知道惜福,姐弟三个平安过完一生便好!
  想到她娘不要她恨长姐,可她现在就是恨她啊,她恨她抓她头发恨她关她,恨不能冲出去抓花简宁的脸,恨着恨着连日赶路的疲累涌上来,她不知不觉靠在门上睡了过去。
  似乎才刚打个盹,段心嫣就迷迷糊糊听到好多脚步声,又听到二妞三妞尖声喊着娘,还听到巧凤在喊师父,院里好像兵荒马乱起来。
  她猛一下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侧耳一听,当真外面一片骚乱,她忙爬起隔着门缝往外看去,瞧见春儿在院里引颈往外看着。
  “春儿!春儿,发生何事?”她拍门大声喊着,春儿跑了过来,“小姐,可是饿了?大小姐出去了,春儿去给小姐送水送饭来。”
  “哎呀不饿不饿,发生何事,快说。”她又拍了两下门。
  “奴婢听说死了人了。”
  “谁死了?不会是我长姐夫吧?”
  春儿忙摆手,“不是大姑爷,是有人吃了大小姐制的膏儿死了!”
  “啊?” 第584章 来者不善   死者叫宋大志,是本地一个出了名的懒汉,三十出头连个媳妇都说不上。他爹娘早两年冻死了,两个妹子一个远嫁外地一个在本县,今儿也在曹氏家的院子里帮着制膏。
  先前简宁和巧凤回去做饭后,曹氏她们把几口锅里的白果膏全部装罐完毕,正准备都各回各屋去做饭下午再开工,宋大志骂骂咧咧跑了来。嘴里一个劲咒骂着街上卖油饼的老汉,道不知用了什么死物的油炸的油饼,吃得他心里腻得慌,嚷嚷着要买罐最便宜的白果膏压压心上的腻味。
  他妹子当时便告知他,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八十文,质问他吃得起吗?他拍拍胸脯,道是前回霍锦成来时他上衙门口领的两吊钱,还余有些儿,怎的吃不起?
  他妹子当即啐了他一口,骂他老鼠能留得隔夜食才怪!并道想买须得先掏钱,她可不负责替他擦屁股。
  没想到,他嘿嘿冷笑两声,还真从怀里摸出了一堆铜板,他妹子同着曹氏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八十文。
  白果膏卖给谁都是卖,他既有钱,自没有不卖与他的道理,他妹子让曹氏收了钱,又亲自拿了罐一斤装稀淡的白果膏给他。
  他当即揭去封纸,捧起罐就咕咚灌了几大口,随后举起罐子砸在地上,大骂什么狗屁东西一股子怪腥味儿。他妹子气得两眼一瞪,正待要揪着他理论,他却两手掐着自个喉咙踉跄几步,一头栽倒在地。
  倒地后,他两手依旧死死掐着自个脖子,眼睛瞪向他妹子,喉咙里“啊啊啊”地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等院内几个妇人反应过来,他两腿急蹬几下,俩眼珠子几欲暴出眼眶,他妹子见状没好气的又啐他一口,还当他和从前一样装癫痫耍无赖想讹人钱呢。
  结果,刚啐一口,却见他口耳鼻都冒出血来,院内妇人都尖声叫了起来,他妹子自愣怔中清醒过来,大喊一声,扑了过去。
  曹氏是个隐婆有些儿经验和胆识,她满脸惊诧的上前俯身探了探他口鼻,没了出气,竟似真个死了。
  这院里的动静引来好些人,涌进来的人七嘴八舌打听着咋个回事?待曹氏说了事情经过,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道白果膏吃死人了!
  曹氏闻言气得跳脚大骂,她们都试吃过的没见谁死?围观的人里走出一老头,指着那些装有白果膏的罐子,问曹氏敢不敢当场打开一罐吃给大家伙看看,以证清白。
  老头儿这话把曹氏给问住,毕竟宋大志走来好好儿的人,确是吃了几口白果膏后死的。
  她拿不定主意,心慌慌下,才想起打发儿媳妇秀芹去叫简宁。
  简宁正跟灶屋在训斥二妞三妞,让她们别掺和大人间的事,命她俩去把扔掉的衣裳捡起来,拿回房里去。
  二妞三妞出去捡衣裳,两人刚把衣裳拿回房里,秀芹抱着娃儿就惊惶失措跑了来。
  闻听白果膏吃死人了,简宁菜刀一丢,解下围裙抬脚就往外跑,二妞三妞喊声娘跟了上去。
  巧凤捅熄火,跑去拿了简宁的药箱,喊着师父也追了出去。
  蔡思贝在前院衙门里同着鲁大在说话,听说死了人,他俩也追出来跟着巧凤一块往曹氏家院子走去。
  远远的,简宁就听到曹氏家院子人声鼎沸,她还没跑拢边就听有人喊:“官家娘子来了,让她给个说法,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制这害人的东西。”
  简宁往挤在院门外的人打了眼望,见到好几张生面孔,因朝廷赈灾丹阳的消息传出去后,近来陆续有小商贩挑着担来丹阳摆摊做生意,没钱的还可以拿物置换,要真是外地商贩来此以求财为主,定不会说出这些明显带煽动性的话,试图挑起老百姓和官府之间的矛盾。
  她是县太爷的娘子,在百姓心目中自然代表着官府,且这套路她熟悉,丁有田在雁城州府衙门使过。她心下一沉,这事看来是冲着她和丁有田来的,只不知是雍王还是瑞王派来的人,她反没那么急了,对方既然存心搞事人必定已死无疑。
  “哎呀,忘拿医药箱。”简宁故意喊声,随后匆匆返身往回走,转过院墙看到抱娃儿赶上来的秀芹,她小声告诉她抱着娃儿先回去,随后冲后面赶上来的巧凤摆摆手,示意她站着别动。
  巧凤忙叫住二妞三妞。
  简宁紧走几步过来,自巧凤肩上拿过医药箱,就算人已死,样子还是要装下。
  “鲁叔,蔡大哥。”简宁同后面赶来的鲁大和蔡思贝打了声招呼,又问鲁大,“我相公呢,怎没瞧见他来?”
  她问起丁有田,鲁大才想起还没告知简宁,忙道:“先前有人来报,道咱们去邻县卖苹果的人和人扯皮干架了,丁大人领着徐大力和牛三他们赶去了邻县。我原要去知会你一声,可巧他来了。”
  鲁大下巴朝蔡思贝点下。
  简宁暗冷笑,哪有这么巧的事儿,看来对方这回来的人还不少啊,这是知道丁有田心眼多难对付,特地把他给支开了?
  “果果和白眉是不是也同着我相公去了?”简宁问鲁大,他道:“我只瞧见果果跟去了,没注意白眉儿,料想应该是一并跟了去,它俩总一处耍着。”
  简宁放下心来,加上还有徐大力在,她倒不必担心丁有田的安危。
  “鲁叔。”简宁压低声音,“今儿这事不对劲,是冲着我和我相公来的,烦你领着她们三个找处安全地儿暂避,这儿交由我来料理,多谢了。”
  “姐夫,听简娘子的,速领上娃儿们去避下。”蔡思贝是知道简宁能耐的,也知道她如今是安宁郡主,只是仍习惯叫她简娘子。
  见她面色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遂劝着鲁大赶紧带巧凤她们几个走。
  “师父,你小心些。”巧凤一手牵了一个,拉上二妞三妞,“别让你们娘分心,跟姐姐走。”
  二妞见这情形有点害怕想哭,却听三妞对着简宁喊声,“娘你当心。”她看眼绷着脸的三妞,忙忍住不哭,她可是姐姐,也跟着喊声,“娘,我和妹妹听话。”
  “嗯,乖。”简宁点下头,“跟着巧凤姐姐同鲁伯伯去,娘会去找你们的。”
  “你自个当心,她们交给我你就放心好了。”鲁大也没多废话,带着她们仨和两只小银狐返身去了。
  目送他们走远,简宁才招呼蔡思贝一块去了曹氏家。 第585章 蛊惑人心   曹氏家里里外外已聚满了人,百姓们一早都知晓白果膏是要卖去京城里的,且也知道前回运送赈灾钱粮来的霍锦成,早交付了定银。
  白果膏关乎着全县人的生计,大伙儿能不关心这事吗?要真吃死了人,传扬出去京城里谁还敢买啊?
  简宁同着蔡思贝刚转过院墙,就听见曹氏家院子里乱哄哄吵做一团,院外有人瞅见她挎着药箱来了,高喊道:“官家娘子来了,你们不敢喝让她喝,让她当众喝给大伙看!”
  喊这话的是个黄皮寡瘦的汉子,简宁朝他睃眼,认得是打前儿起便在衙门斜对角摆馄饨摊的小贩。
  好嘛,这是有组织有预谋早策划好的呀,她一下想到背后主谋定是雍王没跑。因为白果膏的事还没传出去,只霍锦成知道。霍锦成也必定会和太子提及此事,看来消息多半打东宫走漏的。
  她想着要告知马福全一声,让他转告霍锦成肃清东宫雍王的耳目,想到马福全她心猛漏跳一拍,脚下一滞,忙给马福全发去消息。
  简宁:[马大哥,白果膏被人下了毒,嫂子还没吃吧?]
  马福全秒回:[还没,我取出来了,还没回去的。发生什么事?]
  简宁松口气:[告诉霍锦成,东宫不干净。回头再说,我这出了点事。]
  马福全:[好,你多加小心。]
  简宁:[我知道,会小心的。]
  院子里,还是先前那老头儿,他身边聚了五六个人,以他为首,正叫嚣着让曹氏有胆量就当众再开一罐,喝给他们看看,有毒无毒。
  “谁要说膏里没毒也可站出来喝一个。”那老头洋洋得意地扫视一圈院子里的百姓,“你们有人敢站出来吗?
  “有毒没毒验过便知。”简宁一嗓子喊下去,挤在门口的百姓纷纷让开道,有人扯嗓子给曹氏递着话,“大力他娘,夫人来了!”
  曹氏已朝简宁扑了过来,她拉着简宁到了那老头跟前,手朝他一指,“这天杀的老儿也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不知安的什么坏心,口口声声咬定咱们在膏里下了毒,害死了宋大志,这真真是冤死个人!”
  她连连拍打着自个大腿道。
  “婶儿,别急,便是有毒,也不定是谁下的。”简宁镇定自若,她侧目扫眼躺在地上估计已死透的宋大志,视线再又掠过那老儿,及他身边那几人,冷声道:“你们几个今天之前我从未见过,想来不是本县人,倒难为你们这么热心,本郡主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既然他们是雍王派来的人,她自然要端出郡主的气势从心理上先震慑住他们,要知道她可不是什么草根郡主,她这安宁郡主背后立着的可是赫赫有名的平南王!
  简宁从容不迫的自药箱里拿出一根银针,不等她开口吩咐,曹氏已极有眼色的连着揭掉了好几罐封纸,其他百姓见了也纷纷上前帮忙。
  “我咋没想到用银针试毒,都让他们给我气糊涂了!”曹氏头上是插有银簪子的,本县其他妇人头上都是一块花布,家里值钱的物件这些年早换粮早柴禾了。
  简宁笑笑,起出银针,举在手里冲那老儿他们几人晃晃,“看好了,银针没变色,无毒。”
  那老儿冷嗤一声,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身畔一人则道:“这罐没毒怎知其他的没有?”
  简宁看那老儿气定神闲的架式,心里咯噔一下,接着扫眼整齐垛在地上的几排罐子,她转过脸看曹氏,眼睛再往死去的宋大志瞟了下,“他喝的几斤装的,稠的淡的,或是适中的?”
  “一斤装,稀淡的。”宋大志的妹子红着眼抢先道,“是我拿给他的,就在最边上那一排。”
  她手朝左边那排小罐子指指,立时便有百姓抱了罐过来,揭去封纸递到简宁跟前。
  简宁把银针探进去,默数三秒,取出一看,银针已如浓稠的墨汁一般,曹氏惊得目瞪口呆。
  “嘿嘿。”那老儿阴笑两声,接着眼往在场百姓扫了圈,阴阳怪气的大声道:“这稀淡的想必专卖与平民百姓,好一个郡主啊,打着为百姓谋福的幌子,先博了好名声儿,骗取了百姓的信任,背地里却下毒要咱百姓的命!这是想害死我等贱民,日后好昧下朝廷拨的救济粮吗?啊?”
  院里院外的百姓都起了骚动,只因稀淡的售价一百八十文,他们中也是有人想过要买罐回家存放着,那玩意既能止咳当药服还能养颜,上哪找这等好事去?
  人心是最易蛊惑的,更何况还涉及到利益,当下便有百姓目带质疑地看向简宁,疑心她怕不是真想谋害他们性命,侵吞后续救济粮。
  还不止粮食呢,还有银钱和不少活禽,这么一想,原本站在简宁身边的百姓,有几人下意识地往后稍了几步。
  简宁看在眼里,不觉心塞,前世这样的事她也是见过的,凡和利益沾边最能试出人心。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日久见人心,她简宁是个什么样的人时间长了自有分晓,她不能让在场百姓被那老儿给愚弄了。
  简宁瞟他眼,冷哼一声:“我若想害百姓便分文不取,直接每家送一罐岂不更省事?”说着,她抱拳冲在场百姓拱拱手,又大声道:“我想请问大伙儿,白果膏里能下毒,那苹果是不是也能下毒?真想害你们,我把毒下在苹果表皮便是,请问你们家中有人吃了苹果出事的吗?”
  “没有!我相信夫人绝不会害我们!”曹氏带头喊了一嗓子。
  好些百姓都跟着喊起来,“没有,我们也相信县令夫人!”
  那老儿喊道:“那能一样吗?切莫被她几句话轻易给骗了去,果子洗洗毒便洗去了,她自是不会下在果子外面。”
  “对,没错!险些被她给蒙骗了!”先前在大门外那卖馄饨的黄皮汉子,冲进来大声嚷嚷道。
  曹氏和那汉子争执上了,两边各有人相帮,正闹得不可开交,进来后查看过宋大志尸体,又一直在问他妹子事情经过的蔡思贝,忽抬臂喊道:“我有办法查证死因!”
  他这一嗓子喊得很大,院里顷刻间安静下来,所有视线都转向了他。 第586章 好大狗胆   蔡思贝是他们老蔡家唯一的读书人,但他年少时跟住在他家同条街上的老仵作学过验尸。就个人兴趣而言他更喜欢当一个仵作,只是他爹不让。
  不为别的,仵作和捕快一样属贱业行当,连后代都不能参加科举。在他做了县丞后又悄悄拾起旧时兴趣,平素没少在这上头留心,因而易发现被人疏忽的细节。
  他一声喊罢,见院内众人安静下来,他冲那老儿几个拱拱手,不慌不忙道:“适才听闻你们与蔡某一样都非本县人氏,蔡某来此寻亲,想必各位来此是做买卖,请问你们当中谁做的油饼买卖?”
  “就是这老儿!”他话落,有百姓指着那老儿大声道。
  “没错,正是小老儿。”那老儿抱臂看向蔡思贝,嘴上说着小老儿,摆出的架式却是正是老子,一副你能把老子怎么样的气焰。
  蔡思贝黑瘦的面上现出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问那老儿,“死者买膏的铜钱可是你给的?”
  “他又非我儿,我与他铜钱买膏做甚?”老儿想也未想,一口否认。
  简宁这会已明白蔡思贝的用意,她问:“蔡大哥,可是需要一盆清水?”
  “正是。”蔡思贝点头,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其实简宁是在古装剧里看过,她忘了是什么剧,但记得是把铜钱扔水盆里,根据浮在水面上的油花断定铜钱主人。在蔡思贝问他们几人谁是卖油饼的时候,简宁就联想到宋大志拿来买白果膏的钱。
  曹氏端来了一盆烧热的清水,宋大志拿来的铜板她用布包了还揣在怀里,简宁让大伙儿先验看过盆中清水,没有一丝油花,再让曹氏把铜板都扔进去。
  这时,宋大志的妹子也已反应过来,那堆铜板是她同着曹氏一块点过的,数时就察觉有点滑腻,当时也没多想,这会还有啥不明白的?
  她指着那老儿咬牙骂道:“我兄与你何冤何仇,你竟要下毒害他?他又不曾吃得你家一口食,我与你拼了!”
  简宁见她要往那老儿跟前冲去,怕此时动起手来伤及在场百姓,忙横跨一步拦下她。
  “且慢!”简宁道:“铜钱便是他的,铜钱也没毒,这毒是下在咱们白果膏里的,从起火熬膏到装罐之前我都在,只间或去隔壁两家院子打过望,在我领着巧凤走前他们并没来过这院里,你们好生回想一下我走后谁来过,他们几人又是几时来的?“
  她话落,曹氏和围在水盆边的百姓激动起来,纷纷指着盆中水叫喊道:“起油了,快看,一层油花!”
  瞬时,院内众人视线齐刷刷看向那老儿,和他身侧的几人。
  “哈哈哈!”那老儿两手一负,仰头大笑几声,随后有恃无恐地扫眼众人道:“是我给他的又怎样?他可不是吃了我的饼和铜钱儿中毒死的!别忘了,他可是吃了郡主带你们制的膏儿中毒死的!”
  “放屁!”曹氏气极,指着他骂道:“这事与你定脱不了干系,我说呢,你跟这上蹿下跳,你与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无端端的你一个卖油饼的发的哪门子善心?”
  “没准毒药就是他给宋大志的,也不知拿什么话诓骗了他,哄着他把药下在膏里,原来想害咱们的人是他们几个!”有百姓愤怒地叫喊道。
  “一派胡言!”嫁祸失败,那老儿脸垮了下来,声音也变得异常狠厉,他冲叫喊的百姓吼道:“一帮蠢货!他又不是个傻子,我让他下毒他便是下了自己又怎会去喝?”
  他声若洪钟,显见用了点子内力,在场之人除去简宁皆被震得耳朵嗡嗡响。
  吼罢,他拂袖欲走,在场百姓不干了!
  “你吼啥吼?有理不在声高。”城中百姓并非所有青壮都外出卖苹果去了,此时曹氏家院里院外也聚了近二百号青壮汉子,当下便有人跳出来挡在前面,冲他喝道:“你这老儿打头起就没安好心,口口声声道郡主要害我等,既是你给了大志铜钱买膏儿,他不明不白死了事情未水落石出,你如何走得?”
  “对!他同这事脱不了干系,还有他们几个,谁也别想走!”
  一帮青壮汉子都涌了过来,阻住他们几人去路。
  简宁也走上前来,她侧目看向那老头,又朝他身侧几人扫眼,声不大,却透着寒意,“没找出下毒之人,你们谁也别想直着走出大门。”
  老头阴恻恻低笑两声,随即侧身对上简宁视线,“郡主是在同老夫说笑么?凭郡主一己之力,还有这帮愚不可及的贱民,就想阻住我等去路,岂非是在痴人说梦?”
  “哼,你可以试试。”简宁摆摆手,示意百姓们后退,“对付你们几个臭鱼烂虾,何须劳动百姓,你们敢往前一步试试。”
  “你这臭婆娘老子活撕了你!”那摆馄饨摊的黄皮汉子最先按捺不住,怒吼一声,嗷嗷叫着就要冲向简宁,却被那老头一把拽住。
  “长姐!”段心嫣带着春儿秋儿赶来,因先前堵在院门口的百姓让简宁摆手退至一旁,院门处空了出来,她走来正好瞧见那黄皮汉子欲冲向简宁,她脱口便叫声长姐,冲过来指着那汉子道:“好大的狗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冲我长姐大呼小叫,你是嫌狗命长了么?”
  “小姐。”春儿拉着秋儿过来,站在了她边上,吓得小脸都白了。
  她家小姐可是真能惹祸呀,春儿看那几人虽都是小商小贩的着装,可个个看去凶神恶煞,她家小姐打得过谁呀?
  春儿担心死了,万一小姐挨这几人揍,大小姐不帮小姐可咋整?
  她不由偷眼朝简宁瞥去,不想正对上简宁冷凝的视线,唬了她一跳,不自觉地伸手轻拽了拽段心嫣的衣袖,低唤了声:“小姐。”
  “扯我干什么?”段心嫣拍开她手,她悄悄给段心嫣丢眼色,嘴朝简宁所站位置呶了呶,段心嫣眉一扬,斜目看简宁,“我饿了,我让她们放我出来的,你要罚单罚我一人好了,不干她俩的事!”
  “你确定不干她俩的事?”简宁反问一句,目光在春儿秋儿面上来回睃了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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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名:《与警察哥哥先婚后爱好甜》喜欢看甜宠文的宝子们不妨移步看看,搜索书名或作者名:樱樱安都可。 第587章 何人下毒   如那老儿所言,宋大志不是个傻子,他要知道白果膏里有毒是不可能喝的。且简宁已知他来时白果膏已全部装罐完毕,并均已贴上封纸。
  简宁查验过所有稀淡的白果膏,全部被下了毒,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早在宋大志来之前就有人在锅里下了毒,下毒之人没可能一罐一罐去下,只能是一次性下在了锅里。
  首先,简宁排除了参与制膏的本地百姓,谁会去断了自个和家人的生路呢?
  简宁也已经问过曹氏,在她领着巧凤走后没有人来过,除去死去的宋大志。那么也就是说,毒下到锅里时简宁还在曹氏家院子里,期间只丁有田和鲁大带着段心嫣和蔡思贝一家来过。
  蔡思贝一家自不可能,剩下的只有段心嫣和她的两个丫鬟了。
  段心嫣性子虽跳脱,但被人利用下毒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她心性并不坏,这点简宁相信。
  至于春儿秋儿……
  似乎可能性也不大,春儿胆小怕事,秋儿稚气未脱,可除去她二人简宁想不出还有谁有嫌疑?况且段心嫣曾和雍王议过亲,她的丫鬟被雍王拉拢收买的可能性极大。
  在简宁用眼睃着春儿秋儿时,段心嫣看到躺在院里死去的宋大志,她手朝宋大志一指叫了起来:“长姐你什么意思,你可是疑心春儿秋儿,她们跟那人的死有关系吗?”
  “嘿嘿。”简宁还没出声,那老儿干笑两声,接过话道:“那人是被毒死的,郡主怀疑是我等几个下的药,主要怕还是怀疑小老儿吧。”
  老东西!方才还自称老夫,打个屁的功夫又变回小老儿,这是要闹哪样?
  简宁微眯了眼,看向他道:“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过,怀疑是你们当中谁下的药了?我只说这事和你们脱不了干系,你若真是个摆摊卖油饼的,挣几个辛苦钱不易,你会无端端的给他铜板唆使他来买白果膏?我只疑心你打发他来前已知白果膏被下了毒!”
  “便是郡主也不能这般红口白牙诬赖好人,凡事总有个因果在里头,他先前去小老儿摊前买了两个油饼,吃完嚷嚷着说小老儿不知用了啥死物的油炸的油饼。道吃后心里腻得慌,非逼着小老儿掏钱给他买膏儿解解腻,我一做小本买卖的哪经得起他瞎缠?”
  老头卖起惨来,苦着脸冲大伙儿拱拱手道:“他死赖在我摊前,定闹着让小老儿拿铜板给他,小老儿又非本地人,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有啥法子?只得消财免灾。”
  “话本子编得不错,你不去说书真个屈才了。”简宁话落,曹氏走出来,朝那老儿啐了口,“呸!真个不要你那张老脸,你是打量我们都是傻子不成?他既讹了你的钱,他死了你不应当欢喜么?怎的还跳出来跟这胡搅蛮缠,还嫁祸县太爷的夫人,你安的什么心啊?”
  “就是,这老儿一点不老实,瞧着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人!”
  “要我说下毒之人跟他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一卖油饼的瞎起什么哄?”
  几个百姓叽叽喳喳叫喊起来,还有人捡了石子要砸那老儿,这时一直蹙眉没吱声的段心嫣,忽一把扣住了秋儿手腕,“是你!是你往锅里下的毒对不对?定是你!”
  “别胡闹!”简宁快如闪电般扣住段心嫣右肩,稍用点力往后一带,段心嫣肩上吃痛不由哎哟一声,撒了手。
  “长姐!定是她没错儿!”段心嫣脚一跺,不等她话出口简宁怒喝道:“她还是个半大孩子呢,浑说什么?”
  简宁把她拖到自个身后,才看向秋儿,沉下脸道:“说吧,你受了何人指使?”
  秋儿眨眨眼,好像受到惊吓,无限委屈地道:“大小姐……奴婢不知发生何事?”
  “贱婢!”段心嫣气极,她自简宁身后探出头,“你还想瞒着?头回进这院里时只你靠近过那边的铁锅。”她手朝院子左前方指指,“你又非我打府里带来的。”她说着拽拽简宁胳膊,“秋儿是我路上救的,名儿都是我给取的,我们打京城出来路过一片林子,赶上她要上吊,说是爹娘死了,哥嫂逼她嫁个老头儿,我看她可怜才留下她的。”
  “小姐……”秋儿眼里盈了泪,她上前两步,简宁护着段心嫣退了两步,“站那,别动,问你什么答什么,你最好老实点,免吃苦头。”
  春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懵了,完全不明白发生何事,但也知道下意识地避开秋儿,往一旁挪了几步。
  “大小姐,奴婢委实不知小姐为何疑心奴婢,奴婢到底做错什么了?”秋儿看去好像有点手足无措,稚气未脱的面上满是惊惶之色。
  院内百姓交头接耳起来,实在无论怎么看那都是个半大的丫头,简宁却没敢掉以轻心,在段心嫣质问她往锅里下毒简宁心里就咯噔一下,曾经做为一名特警人员的敏感,令她在段心嫣扣住秋儿手腕那一刻,迅速做出最直观的反应,先稳住秋儿以免段心嫣被她反扣住沦为人质。
  简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直觉,会认为她会挟持段心嫣来束缚自己,但在听段心嫣说出秋儿是她打出京城后救下的,她已经笃定这个秋儿不简单。
  越是看去无害的越巨毒,这是从前她做卧底时武队告诫过她,再三提醒她要引起注意的事项。
  再一个,自段心嫣带着她俩进来后,那老儿的嘴脸又变了回去,原本都已撕下伪装的,像是刻意要帮谁掩饰什么似的。
  想到这,简宁心一沉,她迎向秋儿双眸,还没开口呢那老儿又阴笑两声,“真个可笑至极,堂堂郡主,一忽儿怀疑小老儿,一忽儿又怀疑人家一个小丫头,敢情在你郡主眼里除去你自个一家子之外,别人个个都包藏祸心不成?”
  简宁亦笑了,她对秋儿道:“你不是问自个做错什么吗?我来告诉你,你错在不该选今儿下毒,你若不是这么性急,另换个日子,选在院里进出多几个生人的那日,又或者下毒后打发他们随便一人来这院里打个转,你都有可能逃脱嫌疑。”
  “还有,你靠近那口锅子不应当被我瞧见,可是怎么办呢,我偏偏眼尖瞧见了,你可真够倒霉的!”段心嫣吐舌冲她扮了个鬼脸。
  “调皮,你可真是个小机灵。”秋儿忽笑了,还是娃娃音,还是那张稚气未脱不谙世事的脸蛋,可眼神和语气却变了,“老身认栽,确不该急于一时。”
  简宁脱口道:“你是袖珍人?” 第588章 刀枪不入   段心嫣不知道简宁说的袖珍人是什么意思,但简宁说了个人她猜也猜得到,“原来是个小矬人呀。”
  秋儿,不,应该称之为麻姥,闻听段心嫣称自己为小矬人,面上笑容一下垮了。
  “找死!”她牙缝里蹦出这两字,以那老儿为首的几人顷刻动了,简宁也动了。
  她身形一闪,看似转到段心嫣身侧欲把她推向一旁,那老儿为首的几人果然上当,纷纷扑过去欲抓段心嫣。
  然而简宁不过虚晃一枪并未将她推出去,反手仍将她护于身后手上还多出把xl,扬手“咻咻”几枪,逼退没有上当径直扑向她们的麻姥,紧接着又是几枪扫向以那老儿为首的几人。
  院内尖叫声一片,百姓纷纷跑进曹氏家几间屋子躲了起来,简宁在连发几枪后也迅速将段心嫣和春儿扯起,飞身将她俩带至曹氏家灶屋门前,她俩还没站稳就被蔡思贝和几个青壮百姓扯进了灶屋。
  没了后顾之忧,简宁直接换了冲锋步枪,返身对着纵身跃过来的几人“哒哒哒”一阵扫射,除去卖馄饨的黄皮汉子中弹哀嚎着满地打滚之外,其余几人均在第一时间躲闪开。
  “好个安宁郡主,果然有几下子。”
  麻姥话落,简宁抱着冲锋枪对她又是一阵扫射,她左冲右突灵活闪跳开后,脚尖一点,身子如个陀螺般急速旋转起来,身形一下暴长成一团光圈,将那老儿为首的几人全部吸进了光圈中。
  玛德!江小鹤的师父?
  管他三七二十一,简宁怀抱冲锋枪对着光圈一阵猛射,火星四溅,尘土飞扬中,院内十几罐白果膏应声而碎,简宁也被冲锋枪的后座力震得胸口发麻。
  射出去的子弹全部被光圈弹开,什么鬼?居然刀枪不入?简宁扬手撒出把飞针,为避免同样回弹伤到自己,她撒出飞针后自己也提气跃上房顶。
  她脚尖刚落到房顶,耳中听得院外有百姓喊,“守正带兵来了!”
  街面上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跑步声,县丞鲁大领着守正和城防兵朝曹家赶了来,院内那团近一丈高的光圈忽拔地而起,也落到了曹家正屋房顶上。
  见他们要逃,光圈落到屋顶后稍有松垮,简宁“哒哒哒”对着光圈又是一通扫射。
  丝毫不带犹豫。
  一声惨叫,有人自屋顶上滚落,正是那老儿。
  麻姥和其余几个四散而逃,简宁也不去追赶,穷寇勿追,古今通用。她纵身跃下,“咔嚓”几下踩断老儿双臂,提起他抡向先前中弹挣扎着爬起想要逃蹿的黄皮汉子,跟着赶将过去将那汉子双臂也踩断。
  “长姐!”段心嫣自灶屋冲了出来。
  蔡思贝同着几个青壮百姓也拿着麻绳跑了来,将那两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几个青壮百姓还照他二人狠踹了几脚。
  与此同时,鲁大和守正率领城防兵也闯了进来。
  “这些天杀的,可惜这些白果膏了!”曹氏跑出来见白果膏淌了一地,心疼坏了。
  “鲁叔,巧凤她们呢?可是交与城防兵了?”简宁问鲁大,“是。”鲁大上下打量眼简宁,“你无事吧,可还好?”简宁摇头,“没事,多谢鲁叔。”
  简宁跟着又谢过守正大人,幸而她事先让鲁大把巧凤她们三个带走了,否则现在情形如何很难预料。
  此时,东门外,徐大力和二愣子也飞马赶到城门下,二愣子带着百姓去集市上卖苹果,一帮小商贩围上来找碴,两下里扭打起来,双方都被带到了县衙。
  丁有田得信后,带着徐大力乘坐平南王府的马车赶到邻县衙门,一番交涉把他们弄出来,问询后得知那几个小商贩身手都不弱,事情起因又是他们故意挑衅,他稍一寻思,坏了。
  人都被带出来了,丹阳县内只剩简宁一个能打的,家里还有娃儿呢,他一拍脑门,急命徐大力同着二愣子先行往回赶,他自个乘坐马车随后撵来。
  丁有田赶回来看到简宁她们安然无恙,一路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都怨我,把人手都调派出去了,依我看这苹果也不必卖了,全制成膏儿发往京城交由锦成去办好了,省得他们二回又卷土重来,你们无论谁有个好歹叫我心里如何安生?”
  “不成,那么多的苹果不赶紧卖掉会放坏的,打明儿起交由百姓们去卖便是。”简宁想起今儿的事也是略有些后怕,“幸而有蔡大哥在,心嫣也还机灵,要不是她揪出秋儿,她潜伏在咱们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丁有田点头,“我去找守正商议一下,往后各城门须得严加盘查来往之人,不能再让他们随意混进城来。”
  段心嫣对强者一向敬服,今儿对简宁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先前简宁护着她眼下又夸赞她,喜得她眉开眼笑,一下将简宁抓她头发关她的怨恨抛到了爪哇国。
  她一高兴就有些忘形,两手在简宁身上一通乱摸,“长姐,你的暗器藏哪了,拿出来我看看,给我玩下呗。”
  简宁“啪”的在她手背上拍掌,“既知是暗器,自然没有轻易示人的道理,要让你随便翻了去还叫暗器?”
  说罢,简宁又在她额头戳了下,“长点心眼吧你,往后不许你再胡乱收使唤的人,有个春儿还不够你使的?往后自个能做的事都自个做,打扫院子以后都是你的活,春儿只负责收拾几间屋子就好。”
  “不是吧,我好赖也是平南王府庶出的小姐,也是长姐的亲妹子啊,你怎能让我干粗活?”
  “做饭是不是粗活?要不你负责每日饭食我来打扫院子?我还是平南王府的嫡小姐呢!”
  简宁白她眼,抬脚朝灶屋走去,她提着两侧裙摆跟在简宁身后,“要我做也成,把你那暗器给我瞧一下,教我使那暗器。”
  “不怕挨揍你便跟进来。”简宁止步,她跟得急险些和简宁撞个满怀,简宁低眉朝她裙裾瞅眼,偏头吩咐春儿,“把你家小姐的裙摆给我绞短一截,穿成这样怎么干活?”
  “不干活就别想有吃的!”
  巧凤用食盒端着先前吃剩的几样菜过来,丁有田和二愣子还没用饭的,她还要和简宁一块去给他们做饭,打段心嫣身边过时,巧凤冲她嗤下鼻子,昂头跟在简宁后面进了灶屋。 第589章 长得真丑   段心嫣让巧凤嗤那一下怄得半死,得瑟什么?一个小徒弟罢了,在这帮着她长姐下厨,在京城里帮着马小麦他娘酿酒,跟干粗活的小丫鬟有什么两样?
  切,还不如服侍她的春儿身份高,居然敢在她跟前耀武扬威,气得段心嫣想冲进去找她干架,让春儿一把给拉走了。
  春儿可不想眼睁睁看着她家小姐,再次被大小姐拽着头发在地上拖,借口给她裁裙边把她劝走了。
  “气死我了,她比你还不如呢,凭什么给我气受?迟早我要撕烂她的嘴!”段心嫣回到房里还在生气,春儿怕她惹出事来,便道:“消停些吧我的好小姐,难道你瞧不出大小姐可疼她了。”
  春儿言下之意让她别去找不自在,她听了更生气了,“你哪边的啊?你别搞错了,你可是我的人,咱俩才是一头的!”
  “巧凤姑娘挺好的,小姐你就别跟她过不去了,再说……”春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她服侍段心嫣好几年了,哪能不清楚她那点小心思?
  原本春儿想说,人家马小麦喜欢的是巧凤,想劝她别白费心思了,要是在王府里这话她顺嘴也就说了,可在这她想想还是算了,万一段心嫣炸刺闹起来,指不定两人都会被大小姐惩罚。
  “她哪里好了?哪一点比得上我?她们欺负我气我,你也来气我,我,我不活了!”段心嫣一脚照桌子腿踢去,不想踢重了点,疼得她抱脚原地打圈圈。
  “这破桌子也来欺负我,没事弄这么硬的桌子干什么?”她气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照桌面“咚咚”连捶几下。
  春儿忍俊不禁,被她瞧见她更气了,“好啊,你还笑,是不是想帮着她们气死我呀?”
  “奴婢哪里笑了?”春儿可不承认她笑了。
  “还没有,打量我眼瞎呢?没笑你嘴角能往上翘?”
  “哎唷小姐,你就别闹了,奴婢瞧着大小姐待你也挺好,先前还护着小姐呢,大小姐的心其实很善的!咱们跟她们都是一边的,就别你啊我啊的了,不然大小姐知道了一准又要罚小姐。”
  “她心善?”段心嫣朝春儿飞了个大白眼,“她心善就不会让我去干粗活,就不会让爹爹逼我来这儿,我看她就是使坏,看不得我好。”
  “她自己喜欢干粗活没人拦她呀?为啥非得拉上我一块干?我才不想干,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她趴在桌上呜呜哭上了。
  巧凤拿了个小碗回屋,碗里装着先前吃剩的肉,她用水洗过拿回房准备搁去两只银狐崽子碗里。她和二妞三妞睡一屋,紧挨着段心嫣和春儿住的屋子,她走来听到段心嫣后面那几句话,原打算冲进去和她理论,听到她哭,巧凤暗嗤一声。
  她和师父都能干的活段心嫣凭啥不能干?论身世,她虽是知县千金可也是嫡出的,嫡尊庶贱,她和师父都能做的事,她一个庶出小姐倒做不得了?
  真真可笑!
  巧凤带门出去时故意把动静搞大了点,春儿跑出来探头看了下,折转身道:“坏了坏了,是巧凤,小姐适才说的话多半让她听了去,这如何是好?她不会告诉大小姐吧?”
  “听便听了,爱告告去,你慌什么?她又不是这府里的小姐,我长姐再疼她还能越过我去?”
  春儿很想问她一句,咱能不能心里有点数?她可没瞧见大小姐说过巧凤一句重话,却瞧见大小姐拽着自个小姐头发往地上拖了。
  “你无事拿把剪子干什么?”段心嫣瞥见她手里的剪刀,瞪她眼问道。
  春儿抓过箱子里翻找出来的裙子,抖了抖,“还能干什么,大小姐让把小姐的裙边裁短一截,这件裙子是旧年的,不如裁这件。若不裁了,小姐穿着裙子在院里走一路,那地都让裙子拖干净了。”
  “真个要扫啊?”段心嫣可没做这打算,也不认为简宁是认真的,横竖她那么一说,她也就那么一听,压根没往心里去。
  “奴婢要收拾几间屋子,可腾不出手帮小姐,依大小姐往日的作派,奴婢想着小姐若不听她的,只怕真会要饿肚子。”
  段心嫣一想,好像简宁真会说到做到,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趴桌上又蹬着两腿哭上了。
  二愣子过来后院收拾东西,他和童八斤原来也住后院,现在段心嫣来了他俩要搬去前院衙役住的屋子,也就是之前屯放羊毛的屋子。
  他走来听到这边房里有人在哭,好奇地过来打眼望,恰好段心嫣抹把泪起身准备去上茅房,转身对上二愣子视线,她惊叫一声,跟着怒斥:“你谁呀?”
  二愣子也让她的反应吓一跳,随即粗着嗓门道:“我,我是二愣子!”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破名字?为必你姓二啊?”
  “我姓石,对了,大人给我取名叫石运来。二愣子是我诨名,这名咋就乱七八糟了?”
  “哎呀!”段心嫣捂着两耳,跺下脚道:“说话跟打雷似的,吵死了,长得还丑,快死远一些,别挡在门口,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啊?”
  “你这女子……算了,我不同你说。”二愣子抬脚朝他和童八斤之前住的屋子走去。
  “石大叔!”巧凤端着托盘从灶屋出来,看见他忙喊道:“饭菜得了,先用过饭再收拾吧,一会我帮着你一块搬过去。”
  “大人和大力兄弟去找守正了,我等大人转来一同吃,这天气饭菜凉了不碍事,也能吃的。”二愣子说罢,还不忘侧目朝段心嫣扫眼。
  意思,看人家巧凤姑娘多有礼貌,他虽少根筋猜也猜到段心嫣是简宁的庶妹。
  还是王府里出来的小姐呢,这般刁蛮娇纵,怪道还没说下婆家,这谁敢要?
  “她同你说话你掉头看我干么?还瞪大两眼珠子,你想吓死谁啊?”段心嫣剜他眼,“丑八怪。”
  “石大叔哪里丑了?”巧凤看不惯她这样伤人,下巴一抬,冲她道:“石大叔只是头发还未长出来,样子看去有点怪罢了。别说他不丑,便是真个丑,也没有当着人家面这样说的道理。”
  “我自说他干你什么事?莫非……”段心嫣眼珠一转,斜眸看向巧凤,“莫非你看上他了?”
  “你胡说什么?”巧凤放下托盘,“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她怒气冲冲朝段心嫣扑了过去。 第590章 让你瞎说   段心嫣比巧凤大三岁,个头也比巧凤略高一点,可论武力值她压根不是有过几年乞讨生涯,狗嘴里殾能夺食的巧凤对手。
  巧凤小辣椒的称号不是白给的,加之气愤之下手脚又快又狠,和三妞有得一拼。几下就抓乱了段心嫣的发髻,打得她毫无招架还手之力,面上手上脖子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
  “这是干啥?快些住手!”二愣子没想到她二人一言不合能干上架,急得在边上团团转,想扯吧,人家是两个姑娘家,他一糙老爷们咋好下手去碰人姑娘家?
  段心嫣被巧凤拽扯着发髻把她头都给摁下去了,一手抡拳在她背上一通狠砸,嘴里一个劲的嚷嚷着:“我让你瞎说,让你瞎说!”
  “我就说,你不要脸,你就是看上他了!”段心嫣历来嘴硬,打不过骂也要骂赢,她被巧凤打得直不起腰,挥舞两手照巧凤腰上腿上捶着掐着。
  “哎呀天啦!”春儿闻迅跑来,她是个老实的丫头,哪里会打架啊?“别打了别打了……快些住手,别打了!”
  喊不住她俩,眼见自家小姐吃了大亏,春儿也顾不得了,慌慌张张就欲去拽巧凤头发,却让巧凤一脚给踹倒在地。
  “大小姐!快去叫大小姐来!”春儿爬起,不敢再拢边,急得冲一旁干搓手的二愣子大喊。
  二愣子反应过来,冲进灶屋,“夫人!夫人!”
  简宁进了百草间,她在武器库和马福全在交流,正说着秋儿(麻姥)的事,提醒他日后注意身边出现的袖珍人,尤其是看去不谙世事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听得二愣子喊得急,她告知马福全有事,空了再聊,随后自后院茅房里出来,迎上找来后院的二愣子,“发生什么事?”
  “巧凤姑娘和夫人的庶妹打起来了!”
  简宁这时也隐听见前面院子传来的叫骂声,她匆匆赶过去,刚出灶屋就看见段心嫣勾着脑袋在拽扯巧凤裙子,巧凤一只手被春儿死死抱住,一只手拽着自个裙子,另一侧让段心嫣拽得半拉屁股都露出来了,急得大声叫骂着。
  “石大哥你别出来!”简宁喊罢,几步抢到她们当面,“啪啪”几下先打掉段心嫣的手,再又替巧凤提上裙子,巧凤“哇”一声,捂脸哭着跑了。
  “长姐!你干嘛打我?你看她把我打成啥样儿了?你不帮我还打我,我要告诉爹爹去!我不要跟这待着了!”段心嫣本就打输了,脸上让巧凤抓了道印子,火辣辣的疼,手背上也是,还让简宁打了几下。
  一时间,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哇”的一声也跺脚哭上了。
  简宁看她确实多处挂彩,但也知道巧凤的性子不会无故生事,因而沉下脸道:“定是你先挑事,我自己的徒儿我清楚,无缘无故她不会跟你动手。再说了,同为女儿家,打不过就去脱人家裙子,还连带着亵裤一并往下拽的,你这打哪学来的?”
  “长姐,是她先打我……”
  “闭嘴!”简宁瞪她眼,又朝春儿看去,“你这丫头,她俩打架你不说劝开,还帮着你家小姐,这会她有伤我便不罚她只罚你,去屋门前给我跪足半个时辰。”
  “凭什么罚春儿?又不是我们先动手,是那贱……是她先动手打我的!凭什么不罚她要罚我们?”
  “什么你们我们的?你是不是也想跟春儿一起去跪着?”简宁眸光一甩,抬脚欲去看巧凤,就听段心嫣在她身后嚷嚷道:“我要回京!我明儿就回去!”
  “你休想!”简宁止步,侧目看向她,“没我的允许,你休想离开这儿半步,不信你可以试试。”
  “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才是你妹子,她不过是你一个徒儿,在你心里我这妹子竟抵不上你徒儿跟你亲吗?是了,我娘和舅舅害了你,你又害死了我娘跟我舅舅,在你心里根本就不拿我当你妹子看,你叫我来这也是为着你的好徒儿,我恨你!我恨你!”
  简宁转过身,微眯起眼,对上她视线,段心嫣愣愣,见她又抬脚像是要朝自己走来,吓得尖叫一声,撒腿朝自个房里跑去了。
  “石大哥,没事了,你出来吧。”简宁见二愣子一直没出来,喊他声,又告诉他,“先去吃饭,别饿着。”
  说罢,简宁去了巧凤二妞三妞住的屋子,巧凤坐在床边已经没哭了,见她进来,起身束手立着,轻喊了声:“师父。”
  “说说看,为什么打架。”简宁问。
  巧凤如告诉简宁事情原委,必得扯出二愣子,得告诉简宁是段心嫣先骂了二愣子,她不想背后告人状,遂道:“师父还是去问她吧。”
  “我现在在问你,你如实说便好。”
  巧凤默了会,随后抬眼看着简宁道:“她说石大叔是丑八怪,我看不过眼,替石大叔说了句公道话,她就道我……道我看上了石大叔。”
  “我气不过,才打她。”
  简宁就知道巧凤不会无缘无故去打段心嫣,可也不能说段心嫣该打,打得好,她忽想着是不是自己性子太强,能动手解决的事从不吵吵巴火去费口舌,无形中影响到巧凤和二妞三妞,包括果果和白眉。
  可她也不是瞎动手,那都是分事分人的,看来她得找个时间跟她们几个好好说道说道,另外还得请个夫子来教导她们,二妞三妞是时候该学认字了。
  “去红大娘家把她俩叫回来。”简宁让巧凤去红姑家把二妞三妞叫回来,她自己回屋取了药去看段心嫣。
  巧凤应着,她出来看眼跪在屋门前的春儿,觉得这丫头挺冤的,但转念想到要不是她帮着段心嫣,自己裙子也不能让段心嫣扯下半边,还差点让石大叔瞧见她屁股,她瞬间觉着春儿活该。
  悻悻哼声,她抬脚准备去西后院找二妞三妞,刚从廊上下来,就见二妞三妞头挨头捧着个小瓷瓶儿回来了。
  “瓶里装着啥?”巧凤迎上前问道。 第591章 命不该绝   “是蜂娘娘。”三妞把瓷瓶递给巧凤,“看,有好几只呢,都是我一个人用手捧的,二姐不敢捧,她害怕,全部是我一个人捧的。”
  三妞小脸上满是骄傲。
  但二妞不高兴了,她板起脸纠正三妞,“我才不是害怕,我是……”她头一偏,“我不想捧。”
  她头偏这下,看见春儿跪在屋门前,忙一手牵了三妞一手指向春儿,“快看,春儿姐姐跪在那呢,是不是小姨姨罚她了?”
  三妞看眼春儿,甩开二妞手,气哼哼地道:“不是都说好了,她骂我们娘,已经不再是我们小姨姨了吗?你再叫她小姨姨,我不同你玩了!”
  “好吧。”二妞重又牵起三妞手,“我方才一时忘了,那我们还跟春儿姐姐玩不?她没有骂过我们娘,要不要跟她玩?”
  这个三妞也搞不清,她仰面去看巧凤,巧凤脸热了下,她老跟她俩说不要打架,有话要好好说,可今儿自己却和段心嫣干上架。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没脸面对她俩,“我去灶屋收拾一下,你俩自己去玩吧。”
  巧凤跑去灶屋坐在灶炉前的小板凳上,托腮想着今儿这事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管怎么说段心嫣都是她师父的庶妹,她爷老同她说做人得知恩图报,可她打了段心嫣,好像给师父添麻烦了,段心嫣这会还在跟她师父使小性子,在闹腾呢。
  虽然师父不会惯着段心嫣,但巧凤意识到自个今儿也有点仗师父的势,并仗着师父疼爱自个才不把段心嫣放在眼里,这是不对的,也是极其危险的。
  她之所以沦为乞丐,正是因她爷奶仗她爹的势,大肆敛财又背着她爹收受贿赂,欺压百姓,最后才累得全家满门抄斩。
  巧凤能独活下来,是拜县里一老乞丐所救,也就是后来中毒死在丁贤村的老乞丐。老乞丐曾受过巧凤一点恩惠,在巧凤还叫胡雪翎刚满五岁那年冬天,某日饥寒交迫的老乞丐病倒在街头。巧凤同着照顾她的妈妈路过,看他病得奄奄一息,便让妈妈把自己要去买糕点的钱拿给了他。
  老乞丐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始终铭记着巧凤的救命之恩,后在巧凤一家被下大狱后,他日日去磨狱卒,把自个乞讨来的几个铜板都塞给了狱卒,又磨着他把一点好的饭食给巧凤送进去。
  也是巧凤命不该绝,那狱卒渐被老乞丐知恩图报之举打动,竟动了恻隐之心。在皇上决定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好给各州郡大小官员敲个警钟,下发了将胡知县满门抄斩的旨意后,那狱卒告知老乞丐行刑当天他会给巧凤一粒假死药,让他后半夜去乱葬岗刨出巧凤即可。
  老乞丐还真去了,就这么着巧凤得以存活,此后隐姓瞒名跟着老乞丐去了邻县以乞讨为生。
  几年乞丐生涯磨练了巧凤的心性,让她从原本衣食无缺无忧无虑的官家千金,懂得了一粥一饭皆来之不易的艰辛,也过早品尝到了人世间的种种险恶,并过早成熟起来。
  早熟是幸也是不幸,它缩短了巧凤无忧的童年,拉长了人世间的风雨沧桑,但同时也令巧凤知道了如何在困境中顽强生长,一如野草般坚韧。
  老乞丐别的没教会巧凤,但教会了她感恩,不是简宁她如今或许还在乞讨,她在这自我反省,要不要去向师父认个错?那边二妞三妞见简宁进了段心嫣住的屋子,她俩也跟了过去。
  “哇,小姨姨也成大花脸了?”二妞一看段心嫣的脸被抓花了,这花脸她熟悉,她被三妞抓花好几次,三妞脸也被她抓花过,她转身看看三妞,捂着肚子“咯咯”笑起来。
  三妞也笑了,全然忽略了二妞叫段心嫣小姨姨,俩娃对着“咯咯”笑,还笑弯了腰。
  简宁正要喝斥她俩,把她俩撵出去时,段心嫣先开口横眉怒斥道:“笑什么笑?你俩不一样打架?”
  二妞三妞笑得更厉害了,还相互搭着对方肩膀“咯咯”笑,简宁虽然也很想笑,却忍住了,“你俩给我出去,别在这里捣乱。”
  说罢,简宁瞟眼桌上的药,对段心嫣道:“你既怕我在药里下了毒想毁了你这张脸,那这药我拿走你别擦了。”
  “这是好药药。”二妞熟悉那药,她抓过桌上药膏告诉段心嫣,“我和妹妹都擦过,擦了这药药脸就好了。”
  段心嫣一把抢过药,腰身一扭,背对着她们母女三个,气鼓鼓地道:“都走吧,我不想瞧见你们!”
  简宁念着她被巧凤抓伤了,不想同她计较,喊着二妞三妞让她俩跟自己出去,视线落到三妞手上瓷瓶,她早听到里面传出嗡嗡声,知道是蜜蜂,正要说什么时院里响起丁有田的声音。
  “怎的跪那了?”丁有田从前院过来,看到春儿跪在那,还以为是段心嫣罚她跪的。
  “我让她跪的。”简宁从房里出来,侧目看向春儿,“可知道错了?”春儿垂头转向简宁,“回大小姐,奴婢知错了。”简宁眉心微蹙,“给我记住了,在我这不许自称奴婢,既知错了便起来,去给你家小姐上药去吧。”
  丁有田勾了下唇角,收回视线快步向着饭堂走去,嘴里一路嚷嚷着饿坏了,果果和白眉比他还先蹿进饭堂。二愣子嘴里还包着饭呢,见他走来刚要站起,丁有田摆摆手,“吃你的。”
  “师公,饭菜用不用再回锅热一下?”巧凤从灶屋赶来问道。
  “不用。”丁有田扯扯衣袖,“自去忙你的去,不必理会我们。”
  “师父……”巧凤迎上走过来的简宁,“我错了,我不该动手打心嫣小姐,以后我不同她打架也不会跟她争嘴了。”
  “哇,巧凤姐姐你和我小姨姨打架了?”二妞一听眼睛都亮了,“那二回你不能再说我和妹妹,你自己都打架了。”
  “谁说的?”简宁瞟向二妞,“巧凤姐姐比你们大,娘就让她管着你俩,尤其是你,最不省心。”
  “爹爹最不省心,不是我!”二妞不服,“从前爷奶说的,全家就爹爹最不省心!”
  “二妹,你是不是皮又痒了?”丁有田喝斥道。
  二妞拉上三妞跑了,朝着西后院鲁大家去了,两只小银狐也屁颠颠跟了去。没多大功夫,西后院那边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丁有田一碗饭还没扒完呢,他捧着碗出来,就见红姑满脸惊慌抱着哇哇大哭的二妞跑了来。 第592章 让你嘴欠   “大人,二妞儿被蜂蛰了,夫、夫人呢?”
  丁有田不慌不忙地冲跟出来的二愣子摆下头,“抱她去大力家,让大力他娘子抹点奶水就好了。”说罢,他看眼哇哇大哭的二妞,“蛰得好,看你二回还手欠嘴欠不。”
  “说什么呢?”简宁这时也已奔了过来,她一把从红姑手上接过二妞,瞪眼丁有田,她把二妞抱回房,先给她挤出毒液,再涂了双痒水消毒,才抱着她去找秀芹。
  其实冰敷可以更快止痛消肿,医药库里是有冰包的,但简宁不打算那么干,因为母乳确实能起到消肿止痛作用,母乳中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维生素等营养成分。
  让二妞多遭下罪对她没坏处,好让她二回长长记性,简宁忍痛抱着泪汪汪还在啼哭的二妞朝曹氏家去了。
  二愣子和巧凤也跟了去,二愣子在简宁接过二妞后大大松了口气,他一糙老爷们可不好意思张那嘴,哪怕是跟徐大力张嘴让他媳妇给二妞涂点奶水。
  太不正经了他感觉。
  丁有田在三妞想跟去时叫住了她,并收缴了她手中瓷瓶,他刚把关在里面的蜜蜂倒出来,果果几个弹跳间就把那几只蜜蜂当点心全吞进了肚里。
  三妞有点无奈地撇了撇小嘴,看眼丁有田,啥也没说转身准备走,丁有田又喝住她,“二妹怎么回事,说说看。”
  红姑担心他责罚三妞,忙道:“不关瑶瑶的事,她有拦着……”
  “让她自个说。”丁有田扒着碗里的饭下巴朝三妞点了下。
  三妞绞着两手道:“我看那个蜂娘娘翅膀有点黑,个头也有点大,和别的蜂娘娘不大一样,我就没敢用手去捧。二姐看我不敢,她说她敢,她就捧了,然后她就哭了。”
  “我有叫她不要捧的。”
  三妞跟着又补充一句。
  “也怨我,没看着她们一点。”红姑一脸愧疚。
  “婶儿,不关你事,她俩不吃点苦头,你便守边上看着也不顶用的。”说罢,丁有田手中筷子指向三妞,“打这会子起,你俩只许在这院子里玩,哪都不许去。”
  三妞两眼看着丁有田,面上明显带出一丝不忿,可也没吱声。转目打算走开,瞧见段心嫣在屋门口冲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干什么?”她带着元宝过去,段心嫣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房里,“别怕,这个我有经验,从前我娘有时也禁我足,老实跟府里待上一日就解足了,没事的,啊?”
  “我们讲和吧,往后我不骂你娘,行不?”见三妞看着自己脸上没个笑模样,段心嫣笑着捏捏她小脸蛋,“你看你娘都不生我气,还给我药呢。”
  “我娘最好了,你不骂我娘我还喜欢你。”
  “你爹爹不好吗?”
  三妞摇摇头,扒拉了下额前碎发,“我也不知道爹爹好不好。”
  “那你喜欢你爹爹吗?”段心嫣又问。
  “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小姨姨,你呢,你喜欢你爹爹还是喜欢你娘亲?”
  段心嫣闻言眸光暗了下来,“我没有娘了,她死了,以后我再也看不到我娘了。”
  “你好可怜。”三妞一下想到她娘被雷劈那天,眼圈一下都红了。段心嫣还当她是因为自己没了娘,替她伤心难过,忙又笑道:“我一点不可怜,没了娘我还有母亲,还有爹爹,还有长姐和姐姐,还有哥哥弟弟和姨娘,他们待我都还行,他们也都是你和佳佳的亲人。”
  三妞不太搞得懂她说的这些人具体都是哪些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不过知道她嘴里的长姐是自己的娘,“我娘真的最好了,你骂了我娘可我娘还给你药药,我娘是不是很好?”
  “是,你娘天下第一好!”段心嫣这话当然是在哄小孩子,她才不觉得简宁好,脱口又道:“还不如母亲对我好,母亲有时还会对我笑,笑起来可好看了,你娘从不对我笑,还总训斥我。”
  “是骂你吗?没关系,我二姐也总骂我,还打我,可我知道二姐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二姐。”三妞意思,她娘也喜欢小姨姨。
  段心嫣心里暗嗤一声,她可不认为简宁喜欢她,她在简宁心里还不如巧凤呢。
  她这里正想到巧凤就见巧凤领着二妞走了来,巧凤把二妞送回来又去饭堂捡了碗筷,洗好碗筷接着回曹氏家继续帮着熬制百果膏去了。
  傍晚,童八斤和另一拨外出卖苹果的百姓回来了,同来的还有津县童掌柜和他的两女一子。童掌柜祖籍是丹阳县乐和镇的,和童八斤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童掌柜的娘子脾气暴躁,和人扯皮失手伤了人命,把扯皮的妇人推倒在地后,因那妇人倒地位置不好,边上有一堆竹签,太阳穴恰好插进一根竹签里,当场送了命。
  杀人偿命,还得赔人银两,为此童掌柜不得不连同铺子一起变卖了津县房屋。出了这样的事津县是没脸待了,思来想去在给他娘子收了尸后,他只得带着儿女返回故里。
  童掌柜还在路上就听闻朝廷赈灾丹阳县一事,他十来岁便跟随爹娘离开了丹阳,动身回来前尚不知丹阳过去十年曾饱受冰灾之苦,也不知安宁郡主是给他儿治好恐水病的简娘子。
  简宁因他是个生意人,也算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又知道他品性不差,遂同他商议,让他别回乐和镇,在丹阳县或买或租间屋子把家安在县城,让他做白果膏的经销商,负责整个北地这边的销路。
  这事对童掌柜而言可谓是意外之喜,他当即对着简宁长揖一礼,并道:“我还可推荐一人,简娘子也是识得此人的,他做的就是中间商,什么生意都做,可代销西南一带的销路,为人极是稳妥。”
  简宁眉心一扬,“你说的可是陈大哥,他儿子跟我儿子曾是县学里的同窗,叫陈祈年,是吗?”
  “没错,正是他,如简娘子愿意,我可给他去封书信,他一准乐意。”
  “行,陈大哥我信得过。” 第593章 创办女学   简宁计划扩大苹果园,把丹阳变成苹果之乡,她是官家娘子不能做明面上的老板,但巧凤可以啊,让巧凤做明面上的大东家,头一年所赚银两用于百姓安家度日,之后每一年的收益自然得归到她自个腰包里。
  她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母,好几个崽女要养呢,单靠丁有田那点俸禄度日,她都对不起自己穿越这一回。
  除了苹果园和白果膏,她还计划让巧凤开个医馆,如今虽然陆续有百姓回归丹阳,但回来的多是平民百姓尚没有一户大户,县学堂都荒废了,这些必须都慢慢搞起来,家有梧桐树不怕引不来金凤凰。
  夜里,丁有田在前院衙门里查阅县志,童八斤同着二愣子和徐大力在隔壁屋子里,三人都闭目正襟危坐着,看去像老僧入定一般。
  简宁领着手提食盒的巧凤走了来,她给他们炖了药膳,又吩咐他三人,“吃完歇着去,大人不知几时睡呢,不必陪他熬着。”
  “那可不成。”童八斤道:“今儿的事我回来都听说了,那起子人不知道啥时又钻出来,我等既为大人长随自当为大人的安危负责。夫人不用考虑我等,我们哥几个都是习武之人,坐着调息吐纳亦等于休息了。”
  他们执意守着,简宁也只好由着他们。她点点头,过来丁有田这边,见桌上摆有一封写给杨大人的信,白天那两个被她踩断臂膀的家伙,守正已命人押往州府,丁有田见她视线落到书信上,笑了笑道:“可想知道信里写些什么?”
  “我不关心,你爱说不说。”
  “你不关心我却偏要说与你知晓,你若是关心我反不高兴说给你听。”
  “德性!”简宁剜了他一眼。
  “丹阳及邻近几个县城都尚未分封,不属瑞王封地,可今儿我去邻县保二愣子他们出来,和邻县县令一番交谈下来,不难得知他受了瑞王指使。瑞王既不安分,把手伸到这边来了,我何不助杨大人一臂之力,况且杨大人真个是有些才干,也想有番作为的。”
  瑞王的母妃颇为受宠,家族也有些势力,不像津县的赵王母亲不在妃位,完全依附于雍王。而瑞王强势,雁州郡历任府台好几任都受制于他,杨大人前回给丁有田来信,字里行间透露有心要压制瑞王之意。
  “明儿一早我打发大力跑一趟雁城,亲自把信交到杨大人手上,还烦请夫人把前回耿将军给的那枚铜袖扣找出来,我交由大力一并带去给杨大人,让他拿了去见刺史大人。”
  简宁应着好,她并不去问他具体要如何做,她对官场上这些玩心计的事不感兴趣,只懂冲锋陷阵刺刀见红,刘瞎子能辅佐皇上打下江山,又做到一国宰相之位,丁有田做为他唯一的弟子要对付区区一个瑞王,她相信不在话下。
  她又不是没有见识过他的鬼心眼,才懒得问他。
  “裴汐沅做了月国太子,刘叔在月国的事应该已经了了,你说他会不会回去丁贤村了?”想到刘瞎子,简宁不觉问丁有田,“要不要给他去封信,书肆的伙计初七带着他妹子去了京城,要是刘叔能来这养老,顺便还可以教佳佳瑶瑶读书识字呢。”
  “你当真会想,师父他老人家可不是肯天天教娃的人,从前我磨了他老些年,他也只高兴时同我讲一讲。你想让他坐下来每日按时按点授课,他一准瞪着眼睛骂你,趁早别起那念头。”
  “那怎么办?佳佳瑶瑶都五岁了,不能再让她俩到处瞎跑,巧凤也得跟着再学习,要不让童大哥打听一下,去外面请个夫子回来?”
  丁有田拍拍桌子那本县志,“周边几个镇子现成就有好几个秀才,明儿我让童大哥跑一趟,他们若有应承的愿来县学教学,这几日我便着手找人把县学修缮一番,到时再办个女学,你们那不是男女都能读书识字么?”
  “如今我是这的父母官,我说了算,二妹三妹并巧凤都去女学念书,你明儿领着那些妇人制膏时也跟她们说说,让她们家中有女娃子的到时也送去女学。有得几个带头的,不怕其他人不跟从,咱们在丹阳带个头,应当让更多平民百姓家的女子学会读书识字才对。”
  “行,曹婶子是个能说会道的,我先说服她,她不有个小孙女吗?办了女学几年后也能去念书识字,让她再帮着我一同说服其他人。”
  “对了,还有红姑的女儿,趁着蔡大哥在,他也是读书人,又明理,不是那迂腐之人。明儿我跟他说,让他帮着我劝下红姑,送她家女儿去读书,能起到更好的带头作用,这县令县丞家的女儿都去读书了,也好叫大伙儿看看,读书是真的好。”
  “嗯。”丁有田点头,“明儿我同蔡大哥说,顺便让他转去后跟薏帆兄打声招呼,让他在竹岭县也试着办个女学,要是十年后大宴朝各州郡都兴起女学,夫人便是功不可没了!”
  简宁笑道:“我可不贪这功,要有功也是咱俩的,不如我现在给梅姐姐写封信托蔡大哥一并带给她,让她帮着劝下她相公,你说好不好?”
  “使得。”丁有田伸手去捏她鼻子,巧凤走来捡碗,看见忙转过身去,“我什么都没看到。”
  丁有田哈哈笑道:“看见也无妨,你虽是我夫人的徒儿,可在我们夫妇心里你就和我们的亲妹子一般。”
  简宁也笑道:“把碗捡了,洗了碗你领着佳佳瑶瑶先去睡吧,她俩要早起练功的,喊着她俩早点歇下。”
  “嗯。”巧凤捡了碗,脚步轻快地去了。
  翌日,简宁一早起来领着二妞三妞练完功,吃了早饭,她带着巧凤去了曹氏家。走前特地叮嘱还没起床的段心嫣,警告她要是没打扫院子,中午晚上都别指望能吃上一口饭。
  段心嫣被她吵了瞌睡,打着哈欠拥被坐起,迷瞪着眼看向她,“你索性拿把刀直接把我杀了吧!” 第594章 打扫庭院   “好,依你。一会我回来你要还没动,我便磨刀把你宰了,剁碎喂给白眉和果果吃。”
  白眉蹦蹦跳跳撵着果果,跟在丁有田后面本已快出了后院,猛听到自个被点名,它掉头翅膀一扇朝段心嫣住的屋子飞去。
  果果比它还快,俩货一前一后蹿进屋子里,不约而同昂头盯着拥被坐在床上的段心嫣,眼神像盯着一道食物,目中带有一点探究之色,似乎寻思着肉质是否鲜嫩可口?气得段心嫣抄起自个从王府带来的玉枕,不过到底没舍得砸下去。
  “滚!都给我滚滚滚!”
  她举起玉枕作势要砸果果和白眉,白眉不屑地瞥她眼,随即跳到果果背上,右爪在果果后脑上轻摁一下,就跟踩下了汽车油门似的,果果尾巴一甩,驮着它吱溜一下打简宁脚边蹿了出去。
  段心嫣见简宁还杵在房里居高临下瞪着自己,她几下把被子团巴团巴扔向简宁,并冲她怒吼道:“滚!快滚啊!”
  “段心嫣!”简宁沉了脸,脚尖挑了下被扔到她脚边的被子,“马上给我捡起来!”
  “我偏……”段心嫣“不”字还没出口,对上简宁视线,又见她身子往前倾了下,尖叫着赤足跳下地,一把搂起被子连滚带爬逃回床上。
  “算你识相!你最好照我说的做,否则有你后悔的!”简宁说罢,转身去了。
  房里,段心嫣把被子又狠狠扔在了地上,她觉着自个没法活了,她被闵氏捧在手心里娇养着长大,几时想过有朝一日要沦为打扫庭院的粗使丫头啊!
  越想越没活路,她埋脸在被子里呜呜哭上了。
  春儿端了洗脸水进来,二妞三妞也帮她拿来了洗漱盒,盒子里有简宁用龙脑香和盐及熟蜜调制的牙膏,还有丁有田用牛骨和羊毛按简宁指示做的牙刷。
  二妞三妞进屋看到她在哭,两人对视一眼,嘻嘻笑了起来。
  “你们笑……”段心嫣气恼之下话没说完呢,一个大大的鼻涕泡冷不丁冒了出来。
  这下二妞三妞笑得更欢了,两小只搭着肩膀笑得打跌,春儿一个没忍住也“扑哧”笑出声来,见段心嫣拿眼瞪自己,她忙放下盆子跑出去躲一边闷笑去了。
  “小姨姨。”三妞笑够了,上前扯扯段心嫣衣袖,“快穿衣洗漱吧,洗完我和二姐帮你打扫院子,快点起来啦。”
  一夜风吹,院子里落了满地苹果叶,二妞三妞起先还挺来劲,元宝进宝也试着用尾巴帮着扫,结果今儿不时有风,一忽儿把扫拢一堆的叶子又吹散了。
  “哎呀,我不要扫了,妹妹,这风老跟我们作对,我们去翻花绳吧。”二妞头一个不干了,她和三妞撂在一块还没扫帚高,扔了扫帚,不干了。
  三妞小大人般的叹口气,也扔了扫帚,“小姨姨,我长大了再帮你扫吧。”
  两小只被丁有田禁足,不许她俩出这院子,两人手牵手跑回屋去翻花绳了。
  她俩一跑,元宝进宝也跟着溜了。
  这家伙,段心嫣气得也扔了扫帚,这还没扫几下呢她手心都被竹扫帚给硌疼了。
  “小姐。”春儿端着盆脏水出来换水,几间屋子的桌椅板凳都得擦,见段心嫣气鼓鼓坐在斜对角廊上望着天空发呆,她提醒道:“不动风的时候再赶紧扫,不扫大小姐真不会给饭吃的。”
  “哎呀烦死了!”段心嫣没好气地踹了下扫帚,她想不明白,要说简宁请不起使唤的人吧,当初李姨娘给她挑了使唤妈妈和丫鬟,可都被她给拒了。
  真真是个怪人,自个喜欢干粗活自个干好了,又没人拦着不许她干,干嘛非得拉上自己,这不是折磨她吗?
  是了,段心嫣忽想到,她娘害得简宁成了农家媳,想是过去那些年吃尽苦头,这是想打她这儿找补回去?可偏偏她又打不过简宁,咋办呢?
  段心嫣视线落到脚边扫帚上,她起身抓起扫帚当成长矛,嘴里喊着“刺!”“刺!”每喊一下,她都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这一下刺进了简宁胸口,瞬间感觉心里舒畅多了。
  二愣子从前院过来,这会子没事,他打算去后院劈柴,走来见段心嫣拿着扫帚当长矛,他见城防兵使过长矛可不是段心嫣这样,不由朝她多打量了两眼。
  “看什么看?丑……”段心嫣咽回八怪两字,下巴一抬,朝他喊道:“喂,那什么,过来!”
  二愣子顿住,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叫自己,迟疑了下,她又不耐烦地冲他招下手,“过来,傻愣着干啥?”
  “啥事儿?”二愣子问,还是走了过来。
  段心嫣把竹扫帚往他面前一递,“我去上个茅房,你先替我把这院子扫一下,扫干净点。”
  说罢,也不管二愣子干不干,她把扫帚往他怀里一扔,转身拍拍屁股走了。
  二愣子只当她一会就来,扫就扫吧,横竖打扫院子劈柴平素都是他和童八斤在干。他二话没说,老老实实扫了起来,等他打扫完整个院子,又去灶屋拿来篾筐把枯黄的落叶捧进筐里,这些可做引火之物,简宁说过留着冬日里薰肉用。
  他做完还不见段心嫣人影,还担心她是否掉茅坑里了,忙抬脚跑去后院茅房在外大喊了几声。
  “小姐在房里呢,你叫她干么?”春儿过来搓洗抹布,听见他喊段小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她家小姐好好跟屋子里待着,他跑这叫个什么叫。
  二愣子挠挠头,想说啥,最终没说,大步走去堆放柴禾的院角边,提过斧头劈起柴来。
  中午,段心嫣和二妞三妞在院子里踢毽子,简宁同着巧凤从曹氏家转来,见院子和廊上打扫得还挺干净,想着段心嫣到底在军营里待过一阵,认真干起活来还是不差的,对着她也就有了笑模样。
  “我去做饭,很快,一会就能吃上。”简宁眼里有着对她的赞赏,干得好是该适当给点好颜色以资鼓励。
  殊不知,她这一笑,段心嫣看了却心虚起来,也莫名有点很受用,鬼使神差的她跟着简宁和巧凤进了灶屋。 第595章 有些迷茫   “你跟进来做什么?”简宁跨进灶屋,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一眼瞧见门后篾筐里多出来的落叶,再开口声音又不觉柔和了几分,“一会这里面烟熏火缭的,你要有事过会再同我说,先出去吧。”
  “你们不怕烟熏我,我也不怕。”段心嫣也搞不懂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话,既说出口了,她索性撸撸衣袖,“我来帮你们做饭,你们能做的我也可以做。”
  简宁上下看了她一眼,这人是转性子了还是干活上瘾了?
  “你会做什么?”简宁问她。
  她四下睃眼,“我来生火吧。”她觉着生火应该简单,她在军营时有回马小麦套到一只山鸡,拔了毛,开膛剖肚拿根树枝一串,架在火堆上他们几个小兵卒围坐在一块烤来着,她还添了一根柴呢。
  “你会生火吗?别菜炒一半把火给弄熄了,少跟这捣乱。”巧凤可不认为她会生火,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段心嫣立马把白眼还了回去,“谁打出娘胎便什么都会做的?我爹爹也不是生来的大将军和王爷,你也不是打小就会生火做饭,你能学得会的打量我就学不会么?”
  巧凤一时语塞,想想,她确实也非打小就会,都是后来跟着乞丐爷爷学的,遂道:“好吧,你要想学我教你。”
  段心嫣性子跳脱不记仇,巧凤也非锱铢必较的人,且段心嫣骨子里多少有点她娘闵氏不服输的个性,她既端正了学习态度巧凤也就乐意教她,加上生火并非难度系数很大的事,她告诉段心嫣,“你只要记着人要忠心火要空心就成,这是我爷在的时候教我的。”
  “你爷不在了么?”
  简宁侧目瞪眼段心嫣,“生你的火,废话那么多的。”
  “你瞪我干么?”话出口,段心嫣想起好像听马小麦提过一嘴,巧凤是孤女,只不过她左耳进右耳出早忘了。
  “没事的,师父。”巧凤说着看眼段心嫣,“我爷不在了,爹娘也没了,从今往后我师父师公,还有大宝弟弟和三个妹妹就是我的亲人,永远都是。”
  “我也可以是你的亲人。”段心嫣脱口而出。这一刻想着巧凤是孤女,她真心实意同情起巧凤,顺嘴又道:“我娘也不在了。”
  段心嫣这话本意是安慰巧凤,意思她也失去了一位至亲,但简宁听着不高兴了,又侧目瞪了她一眼。
  “你又瞪我干么?我又没说错,我娘本来就没了,还不是拜……算了,我不想说。”
  “不想说就闭嘴,好好生你的火。”你娘该死,怪她咯?简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撂下菜刀,出去打个转来,手上多了半边修好的兔肉。
  兔肉是马福全搁进武器库里的,他用灵泉水在京郊套的野物,每回都会扔半只放进武器库给简宁他们享用。
  简宁剁好兔肉,把锅里烧开的水灌进暖壶,饭后拿来泡茶的,再又舀了一锅清水。冷水下锅,把剁好的兔肉倒进去焯水,水开后,煮出血水,舀去浮沫,因兔肉腥味重得煮个两三分钟把肉煮透,再捞出清洗几遍,把残留的血水浮沫洗净。
  段心嫣还是头回正儿八经看她做饭,以前在霍锦成的偏院宅子里她偶尔也撞见过,只是那会都是打眼望没去多想,这会见她顶着一张酷似王妃母亲的脸,做起这些原本该府里下人干的粗活,手脚却异常麻利显是做惯了的。
  “长姐!”她也不知为何嘴里突然飙出一句,“这些年你吃了很多苦吧?”
  乍听她这话,简宁愣了下,随即瞪她眼,“话多。”
  “又瞪我。”段心嫣轻轻嘀咕一声,巧凤悄悄用胳膊肘碰碰她,她侧目冲巧凤吐舌偷笑,巧凤也抿唇轻笑,昨儿才干过架的两人居然在这相视一笑中,彼此对对方生出一线好感来。
  油热了,简宁倒进切好的姜蒜,随着“滋”的一声响,锅里冒起烟雾。炒香姜蒜,简宁把兔肉倒了进去,她是喜食辣的,先铲了碗出来留给二妞三妞,再放入干红辣椒,没炒两下段心嫣被呛得猛打喷嚏。
  “行了,你出去吧,别跟这受罪。”简宁若无其事翻炒着兔肉,偏头冲段心嫣抬下下巴,让她出去。
  “去吧。”巧凤也让她出去。
  段心嫣捂着口鼻看看她俩,摇摇头,放下手,又连打几个喷嚏,“你们能‘啊嚏’……我也能的!”
  见简宁和巧凤都没事,反激起她的好胜心,她骨子里同样流淌着战神爹爹的血液,加上她娘闵氏又是个万事不服输的性子,且她见简宁无论是切菜炒菜手法都极为娴熟,心下越发敬服。
  原本段心嫣是极抵触做这些下人做的活路的,跟进来不过是因着心虚,今儿院子压根不是她打扫的,却意外得了简宁好脸待她,令她莫名想要与简宁更亲近一点,这才跟了进来。
  段心嫣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她娘和舅舅害简宁吃了多年的苦,简宁又害死了她娘和舅舅,她应该恨简宁的!可她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段心萍又劝她不要记恨简宁,她娘临死前也说害死自个的是这世道而非简宁,千叮万嘱不要她记恨简宁。
  这一刻,看着在灶台前忙碌的简宁,她心里很是迷茫,不知自己到底该恨她还是该同她亲近?
  “小姐,哎呀……”春儿一脚跨进来,瞧见她坐在灶膛前,唬了一跳,“让奴……让我来吧。”
  “不用,你要闲了去把碗筷摆上。”
  “夫人,烧的什么好菜?”院子里响起丁有田的声音,他身着官服同着二愣子从前院转了过来,“老远便闻到香味。”他说着话人已进了灶屋,“哟,这是唱的哪一出?”
  看见段心嫣居然坐在小板凳上生着火,丁有田摸摸鼻子,笑着打趣道:“这明儿怕不是要下雨了。”
  段心嫣待要说什么,二愣子自丁有田身后探出头来,惊得她一下跳了起来,手中烧火棍都失手跌落在地。 第596章 弟弟妹妹   简宁看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转目瞥了她一眼,“你怎么回事?”
  丁有田也狐疑地看看她。
  二愣子这时却转身出去了,段心嫣见状暗松口气,弯腰捡起烧火棍,她信口道:“才刚好像有个火星子溅到手上。”
  “我看看。”简宁闻言两手在围裙上擦擦,伸手就要替她检查一下,她忙把双手背到身后,“没,没事,没溅到。”
  因为这点小插曲,加上做贼心虚,接下来连着两天段心嫣自觉打扫起院子,中饭晚饭也同着巧凤一块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她发现这些事真正做起来并没想像中的那么难,关键她喜欢且享受来自简宁对她的肯定和善意。
  但是,她的积极性仅维持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她才拿上扫帚没扫一会,便扯嗓子大声喊着春儿。
  “怎的了,小姐。”春儿在廊上洗着衣裳,抬目见她抱着扫帚盯着自个两手心在看,忙自木桶里舀水冲了下手,起身朝她跑去,“是不是竹签子扎着手心了?”
  “不是,我手心起泡了,你看,好疼。”段心嫣伸出两手给她瞧,又一把撂开了扫帚,“我不扫了,都是这劳什子给我磨的。”
  春儿捧着她手心对着吹了吹,“要不,你歇着,一会洗完衣裳奴婢替小姐扫,大小姐不会知道的,小姐你歇两日养好手再说罢。”
  “好春儿,我就知道你对我好。”段心嫣喜笑颜开,不过她跟着又皱下眉头,“你跟着我来这,如今每天也要干许多活路,会不会太累了你?”
  春儿闻言鼻子一酸,她服侍段心嫣好几年了,还是头回打她嘴里听到体恤自己的话,不觉有些动容,“没事的,奴婢从前跟着小姐在王府虽说不用做这些粗活,可奴婢打小也是干过的,不比小姐金尊玉贵的,你哪干得了这些活儿?往后还是让奴婢来吧,你每日只在大小姐跟前做做样子就成。”
  “不行,让长姐知道定会加倍责罚我。算了,我先歇会,一会还是我自己来扫。长姐还是母亲生的,她原本也不该干这些活,她能做的我一定也能做。”
  有了简宁这个标杆,段心嫣总想迎头赶上,不让简宁小瞧了去!
  “大小姐是打小做惯了的,你何苦和她比?”春儿对着她手心又呼呼吹了几下,“奴婢拿手帕给小姐把手心缠起来,这样会好点儿。”
  二愣子劈完柴过来,见春儿拿手帕在往段心嫣手心缠绕,他愣怔会,一声不吭过来拾起被段心嫣扔在一旁的扫帚,默默打扫起院子。
  段心嫣想着他一直没揭发自己,看他这会又帮自己扫起院子,嘴上还是说了句好话,“多谢你了。”
  偌大的庭院二愣子不到一个时辰打扫得干干净净,段心嫣却要花费三个多时辰,不过二愣子也没能帮她几日,童八斤请回了三个秀才担任县学夫子,学堂修缮一番后丁有田让二愣子也去学识字,三个长随里独他大字不识一个。
  这下可把二愣子给整懵了,他挺大一老爷们和一帮孩童坐在教室里,一天下来他整个人都蔫巴了,晚饭桌上他苦着脸道:“大人,我还是不去学堂识字了,那斗大的字它识得我我不识得它呀,再说我也坐不住。”
  “就是。”段心嫣灵机一动,忙道:“他都多大岁数了,你让他在学堂里坐一天,对他来说无异受罪根本记不住一个字。不如这样,让他同我一块打扫院子,我顺便先从身边所见之物教他,明儿我就教他写扫帚劈柴,这样他兴许还能学得几个字。”
  “这是个办法。”简宁道:“从身边息息相关的事物教起,每天哪怕学得一个字,时间长了积少成多,能识得几个字总是好的。”
  二愣子也道:“我看这法子成,我又不用考秀才,日后能写个书信看个书信就成。”
  “好吧。”丁有田本意也是让他识得几个字,段心嫣既愿意教他他自个又不愿去学堂,也就由着他去了。
  二妞三妞对视一眼,两人刚喊声娘,简宁道:“打住!你俩必须得去学堂念书识字,巧凤姐姐都去了,童掌柜家里的两个姐姐也去了,你俩给我老老实实把书念好,念不好爹爹揍你们娘可不管。”
  丁有田扫眼两小只,“巧凤和大妹还有你们小姨姨都识字,你俩不想学日后大字不识一个,将来你们各自大了不在一处住着,倘或她们给你俩写封信来,又或者你俩有事想给她们去封信,难道还要四处找人去帮你们写信念信不成?”
  “趁早给我收了心,好好把书念好,不然我认得你俩是我闺女,我的鞋底子可不认得。”
  从前丁有田没少挨他娘孟氏的鞋底子,乡下婆子多半有这习惯,哪怕他自个做了爹娘,只要没分家还在一个锅里搅食,稍有不顺孟氏依旧脱了鞋就往他身上招呼。
  二妞三妞都曾看见他被孟氏拿鞋底子抽过,一抽手上腿上就是一鞋底印,想想都疼,二妞是四小只里唯一挨丁有田揍过的,当下缩缩脖子吐出一句:“我好好念。”
  三妞看看简宁,又看看丁有田,“我也念,等我会写好多字了,我就给哥哥姐姐还有阿蛮姐姐写信。”
  “还有舅舅舅妈,小豆子,小米小麦哥哥,对了,还有小路弟弟。”二妞说罢,忽看向简宁,“娘,小豆子都有弟弟,我们为啥没弟弟?”
  “也没有妹妹。”三妞也喊道:“娘,我想当姐姐,我要妹妹,还想要弟弟。”
  简宁没提防她俩突然问起这事,下意识地去看丁有田,却撞进他探究的眼眸里,他也纳闷啊,不明白简宁为何一直没动静?
  “夫人。”回房后,丁有田道:“田氏生小路那日,夫人可是亲口应诺过的,你我一同攒劲再给宝儿添个兄弟,夫人莫不是忘了?”
  “你是疑心我服了避子汤不成?”简宁没好气地瞪他眼,“你当我不着急?梅姐姐婚后七年都没能怀上,这子女也是讲缘份的,哪是我想要就有的。”
  丁有田唇角染了笑意,他冲简宁丢了个眼色,“会不会你和她一样?”
  “放屁!”简宁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第597章 有何渊源   梅娘那情况属特例,十亿人里都难得找出一个,再说了,她是魂穿,这具身体还是原身段心宁的,原身都生了四个娃了,怎么可能和梅娘一样?
  “你都是四个娃的爹了,真要那样你心里能没数?”
  丁有田笑笑,“我自然知晓,这不是同你说句笑,你瞧你还急了。”
  “讨厌,不许你拿这事说笑,也不许你疑心我,你当我不想要个咱俩的孩子呢?可送子娘娘不眷顾我也没法啊!”
  “什么不许?我还不许你对我用不许这两字,好个大胆的刁妇,竟敢命令官老爷,想是作死么?”话落,丁有田手掌扣在她臀部,俯身她耳畔低语道:“就不怕本县即刻法办了你,嗯?”
  简宁让他“嗯”这一声撩得心神一荡,侧身回眸,还没开口呢,他身子一弹,“哎哟”叫了声,随即死命揉了揉半拉屁股,怒目瞪向房门口。
  白眉和果果一前一后刚从房里蹿了出去,果果是追出去欲教训白眉替丁有田出气的,因为白眉方才在丁有田屁股上狠啄了一下。
  在室内,白眉失去了空中优势,室外则不同,天高任鸟飞,果果再能也上不了天。而且它没有白眉那么记仇,只一次例外,就那回说好一同守家白眉临了抛下它跟去京城那回。
  白眉若是在果果手上吃了亏,事后简宁没帮着它找补回来,它会不停找果果麻烦,直到它觉着自个占了上风才会罢休,且事后好几天都不会搭理果果。
  不像二妞三妞,前一刻打了架,后一刻就能和好如初。
  “这扁毛畜生真个太可恶了,你还笑,哪回惹得我性起看我不拔光它的毛。”丁有田揉揉屁股,悻悻拿眼瞪着笑个不停的简宁,“到那日你别哭就是。”
  “好了,你跟它置什么气?一会我准收拾它。”简宁忍笑道。
  “哼!”丁有田拂袖抬脚从房里出来,转过后院瞧见童八斤领着一人走来,“师父?哎呀,夫人!”他扭头朝主屋这边大喊道:“我师父来了!”
  听说刘瞎子来了,简宁急步出屋,二妞三妞跟两只小燕子似的飞跑出来,“师公!”
  刘瞎子肩上挽了个包袱,他从月国转来先回丁贤村打了个转,简宁上前自他肩上接过包袱,沉甸甸的,便知里面装的都是书籍和竹简。
  “师公!”三妞先二妞一步跑过来,刘瞎子笑呵呵地抱起她,“三妞儿,想师公了没?”三妞搂着他脖子脆生生地道:“想,三妞做梦都梦见师公了。”
  “小丫头,你就哄师公开心吧。”刘瞎子喜得在她小脸蛋上捏了捏。
  “啊师公,我要抱我要抱!”二妞跑来跳脚喊着,伸手有个想要打三妞的动作,小胳膊抬起,又转而去拽刘瞎子衣摆,“师公,我可想可想你了,我也要师公抱。”
  “好好好!”刘瞎子咧嘴乐道,“师公也想二妞三妞儿。”他弯腰要去连同二妞一并抱起,丁有田扯开二妞,又伸手去抱三妞,“下来,真个不懂事,师公远路而来也不说让师公先歇会。”
  “啪!”的一声,刘瞎子照他手臂打了下,瞪眼骂道:“当老瞎子是废物呢?两个娃儿为必我老瞎子都抱不动了?”
  “师父!”丁有田抚抚手臂,他这是倒的什么霉啊,先是屁股让白眉啄一下好的,紧接着又让他自个师父给打了一下,关键他师父这一下打得还有点儿疼。
  “你老力气未免也使得太大了点,徒儿如今好歹是官老爷,你要打嘛也轻些儿,往后再这么大力当心徒儿翻脸啊,到时莫怪徒儿没事先跟你老打招呼。”
  “你翻个老瞎子看看?”刘瞎子一手抱一个娃,抬脚又照他屁股踹了脚,“我看你能翻上天去!翻上天老瞎子不高兴了也给你拽下来。”
  “是是,你老说了算。”他这屁股招谁惹谁了,偏刘瞎子这一脚又踹在白眉啄过的地方,更可气的是白眉见了刘瞎子也欢喜,飞来落在刘瞎子肩膀上,两只小眼睛盯着他似还带有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果果也在刘瞎子脚边蹿来蹿去,欢喜得都忘了找白眉麻烦。
  “刘爷爷,茶沏好了,进来喝口茶吧。”巧凤沏了茶来,端着托盘笑吟吟地道。
  “好,哎呀,到了这感觉跟到了家一样。”刘瞎子抱着二妞三妞心里是真欢喜不过,简宁和丁有田都怕他累着,两人给二妞三妞递了眼色,她俩也都乖乖吵着要刘瞎子放了自己下来。
  简宁抢着给刘瞎子倒茶,悄悄滴了几滴灵泉水在茶里,双手捧给了刘瞎子,“刘叔,前儿我跟相公还提到你老,想着你要能来和我们一起过该多好,可巧你老今儿就来了。”
  他带了书籍和竹简来,简宁料想他是打算在这边再开家书肆,准备长住跟他们一起过了。
  这下好了,那个秋儿(麻姥)会修仙术,万一卷土重来有刘瞎子这个修仙大佬在,她敢再来无异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嗨,这人老了就好图个热闹,我老瞎子往后就赖上你们了,你们想不管老瞎子死活都不成,每日还得好酒好饭侍候好老瞎子。我也不白吃住你们的,我自个能糊住自个的嘴,吃住我都拿银子便是。”
  “好说。”丁有田笑呵呵地道:“徒儿给师父开家书肆,每日所赚银两悉数交与我夫人,哪日若没有进项徒儿可不管饭,只得委屈师父饿肚皮了。”
  “你与我死远一些,我同我徒儿媳妇说话有你什么事?”
  “就是。”简宁剜他眼道,“有刘叔一口吃的都没你的份,噢对了,刘叔,你吃了午食没?没吃我现在做去。”
  “还没吃呢,紧赶慢赶也没赶上饭点,老瞎子还真馋徒儿媳妇那口饭食了,快去与老瞎子炒几个下酒菜来,还真饿了。”
  “得嘞,我就给你老去做,稍候片刻。”简宁领着巧凤朝灶屋去了,刘瞎子扫眼丁有田,“巧凤姑娘怎的也在,我听闻她不是同着大妞儿去了京城么?”
  “霍锦成前儿送赈灾物资她同着一块来的,她还是愿跟着我们。师父,你老怎的去了月国?徒儿想破头都想不明白,你老同那裴汐沅有何渊源?” 第598章 小姨真笨   “想知道?”刘瞎子两眼一翻,笑看着丁有田。“不想。”丁有田连摇几下头,不给他让自己吃瘪的机会。
  因为看刘瞎子这样他便知道,他若说想,等着他的只有一句,“你想知道老瞎子偏不告诉你。”
  但丁有田很快后悔了,他话落,刘瞎子起身怒目瞪着他道:“哼,老瞎子竟是自讨了没趣,你如今做了官老爷,老瞎子算什么呀?你既不将老瞎子放在眼里,罢了!我也不在此惹你嫌了,老瞎子这便去衙门前摆摊算卦去!”
  “我还不信了,凭老瞎子这张嘴能废到讨不来一碗安生饭吃!”
  “告辞!”
  他拂袖欲去,唬得丁有田拦着他又是作揖又是告饶,指天发誓自个绝无半分慢待他之心,还不停给二妞三妞使眼色,让她俩帮着自个留住刘瞎子。
  “师公。”不想二妞扯扯刘瞎子衣袖,又牵了三妞的手,仰面道:“我和妹妹都不喜欢念书,师公带上我俩一起好不好?我不想跟着爹爹了,他老凶我,还打我。”
  三妞也道:“我可以替师公讨钱,我看石伯伯耍把式都拿个盆儿讨钱来着,我还会替师公吆喝叫好。”
  童八斤见势不妙也把简宁搬了来,简宁赶来见刘瞎子一手牵了一个,正拿脚踹着拦住他去路的丁有田,忙上前打了丁有田一下,赔笑对着刘瞎子道:“刘叔,你老不能走,要走也是让他走,从今往后我没有一口饭给他吃,让他上大街上讨饭去!”
  “这话老瞎子爱听,还是徒儿媳妇和二妞三妞儿待老瞎子好。”说罢,他斜目瞪着丁有田,“还不与我滚远些,没得污了老瞎子的眼!”
  丁有田对着他深揖一礼,笑道:“只要师父消气徒儿这便滚。”他转身对着简宁又揖了一礼,“多谢夫人。”
  临出门,他又转身指指二妞,意思,给他等着。
  “师公,爹爹拿手指我。”二妞立刻扑进刘瞎子怀里,“别理他,有师公在,看他敢拿你怎样。不过二妞呀。”刘瞎子抱起她,“不读书识字可不成,读书识字才能明是非,三妞儿也是一样,你俩都得学会念书识字,等你俩字识得多了往后帮师公抄书,让你们娘讲的那些故事传遍全天下,好不好?”
  “好!”两小只异口同声。
  简宁做好饭菜端上来,段心嫣带着春儿也逛街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二愣子两手抱满了东西,她既当了二愣子的老师使唤起二愣子来便心安理得。
  他们过来后院,简宁从饭堂出来,迎面撞上他们,见二愣子怀里抱着的除去文房四宝之外,还有很多此地的小零嘴,她叫住段心嫣,“不许你拿这些零嘴给佳佳瑶瑶,尤其是佳佳,她本就挑食,吃了零嘴越发不肯好好吃饭,你统统拿回房去自个留着吃。”
  “我一日只拿一点给她们也不行么?”
  “不行。”
  段心嫣心里暗翻白眼,这些零嘴她压根不带吃的,此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零嘴,她瞟眼春儿,“你一会拿去给巧凤分一半,都给你俩了。”
  她抬脚欲走,听到饭堂传来刘瞎子爽朗的笑声,她眉尖一挑,看向简宁,“来客了?”
  “是你长姐夫的师父,你说话注意些,别没大没小冲撞了他,若惹恼他仔细我收拾你。”
  “哇,长姐夫的师父呀,我去看看。”段心嫣只当是教丁有田识文断字的老师,能教出状元郎的定是学问极高深之士,她提着裙摆就要朝饭堂那边跑去。
  简宁扯住她道:“他不喜别人称他夫子,叫他刘叔就好。”
  “哎呀知道,真啰嗦。”她甩开简宁跑了,待她一脚跨进饭堂,见二妞三妞跪趴在饭桌上陪着一小老儿,她朝刘瞎子打量一眼,心下有些失望,面上不觉带出不以为然之色。
  这就是一普通乡下老头嘛,平平无奇,不过因着简宁有言在先,她还是不敢失了礼数,“心嫣见过刘叔,刘叔好。”她屈膝微福了一礼。
  她进来时刘瞎子朝她瞥了一眼,她面上流露的不以为然之色早被他尽收眼底,听她唤自己刘叔,已知是平南王府的庶女,当下也没同她计较,只点了点头。
  “小姨姨。”二妞三妞喊了声,二妞又告知刘瞎子,“师公,这是我和妹妹的小姨姨。”
  刘瞎子“唔”了声,段心嫣在他对面坐了,好奇地打量着他,平南王妃待人和善,王府后来又一直是闵氏当家主事,闵氏年少时虽跟她娘在公主府里当差,因干的不是近身服侍人的活,并不大懂得规矩,当了家后只严苛下人,对段心嫣又一贯娇纵,她自是也不大懂得礼仪,不然哪有盯着人用饭的道理。
  简宁现代穿越而来,同样没那么多规矩,且徒弟顶半子,刘瞎子如同丁有田的父亲一般,是自家人,因此也就没拦着不让她过来。
  刘瞎子吃饭习惯细嚼慢咽,包括喝酒,动作看去都比旁人慢半拍,段心嫣可不喜欢这样的。她就喜欢她爹爹和马小麦那样,大口吃饭,看去狂放不羁的。
  这老儿无趣得紧,她起身想走,不过还是好奇,横竖起身了,见刘瞎子面前酒杯空了,她拿过酒壶顺便给他满上,“刘叔,你都教我长姐夫什么呀?你会些什么?我瞧着你可不像有学问的人。”
  “呵呵,你没瞧错。”刘瞎子听她这话倒高兴了,“老瞎子别的不会,单会摸骨看相捎带说个书儿,你可想让老瞎子替你看个相?”
  噫,段心嫣摇摇头,她好歹是个女儿家,让一老儿摸骨她不要,“我长姐夫是跟你学摸骨看相还是说书?你看相能看得准不?那些个都是骗人的吧?”
  刘瞎子听她这般说看去更高兴了,他翻翻眼,看向段心嫣,嘿嘿笑道:“可不是骗人么,不骗人那钱又不会自个钻你兜里去,要不你打赏俩钱老瞎子给你算上一卦?”
  段心嫣又摇头,她又不傻,既知是骗人她干嘛花那冤枉钱呀?
  二妞三妞见她摇头,两人对视一眼,“咯咯”笑了,二妞道:“小姨姨你真笨。”
  “我哪笨了?” 第599章 说来话长   丁有田和简宁平素言谈间时不时爱玩这些梗,二妞三妞听得多了自然知晓内里玄机,段心嫣一面说刘瞎子摸骨看相是骗人的把戏,一面又拒绝刘瞎子给她看相。
  换言之,她不要刘瞎子骗她这个人,也就是说她不拿自个当人,二妞三妞这才笑她。
  “小鬼头,你敢说小姨姨笨,我都能当二愣子的夫子,我哪里笨了嘛?”段心嫣仍是不明白她俩为何发笑,又见刘瞎子眉眼都染了笑意,心知定有个缘由,不觉绷起脸道:“你们两个小鬼头,不告诉我缘由我可真生气了,以后我也不要同你们玩了!”
  她怎么说也是两小只的小姨姨,两个小家伙自然不会告诉她真正原因,二妞嘻嘻笑指三妞,“我说着玩的,我妹妹也笨。”
  “我没你笨。”三妞反指她也嘻嘻笑道。
  “你比我笨。”二妞嘴皮子上从不输三妞,“不对,是你笨,我不笨。”她说着往刘瞎子怀里一倒,手指戳上了三妞脸蛋,“你笨。”
  “你才笨。”三妞手脚快,一指回戳过去,她恰好抬了下头,三妞这一指戳到她鼻孔,一下把鼻血都戳出来了,她“哇”一声大哭起来。
  段心嫣一见,撒腿跑了。
  蹿得那叫一个快,事情因她而起她可不想简宁找她麻烦。
  下午去学堂,二妞左侧鼻孔里塞了一团药棉,她背着书包气鼓鼓的独自走在前面,巧凤拉着三妞跟在她后面,两人喊她她都不理。
  “巧凤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二姐会不会一直不理我?”三妞晃晃巧凤的手,仰面问道。
  “不会,看我的。”巧凤松开牵着三妞的手,在书包里翻出春儿分给她的零嘴,“瑶瑶,我有麦芽小糖人,你要不要吃?”
  二妞脚步慢了下来,三妞笑了,“我要。”她接过巧凤递来的麦芽小糖人飞跑上前,“二姐,给你吃。”
  “我不要跟你说话。”二妞仍是气鼓鼓的,不过偷瞟了下她手里的糖人儿。
  说是糖人,其实和现代棒棒糖差不多,拇指般大小,形状看去像个小人儿,用根细木棍戳着。
  “那我自己吃了,巧凤姐姐书包里没了,就这一个。”三妞作势要往嘴里送,“你吃了我真不跟你说话了,好久好久都不说。”二妞站定,斜目瞪着她道。
  “那给你吃,你同我说话好不好?”三妞把小糖人递了过去,她接了嘻嘻笑道:“笨蛋,我已经同你说了好一会话了,哈哈。”
  她笑,三妞也笑,一个小糖人,你舔一下,她舔一下,巧凤道:“你俩又这样吃,师父说过这样不卫生,二回有好吃的我不分你俩了。”
  “妹妹舔的这边我舔的这一边。”二妞指指糖人,告诉巧凤,“我们不是舔的同一边。”
  “行了,快走吧。”巧凤一手牵了一个,拉着她俩往前走去,她本还想叮嘱二妞别回头把她给卖了,告诉师父自个拿了糖人给她,要不是为着哄二妞她是不会带糖人的。
  不过想想,她还是没刻意去叮嘱二妞,三妞向来不多话,不用担心,二妞你要叮嘱她了,没准掉过腚她就能把你卖了。
  刘瞎子下午去看了简宁带人熬制的白果膏,丁有田又陪他去街上转了转,相中了一间铺子开书肆,他同着刘瞎子回县衙时,赶上蔡思贝和他爹娘准备打道回竹岭县了。
  红姑拉着她娘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的,山远路迢,她爹娘和兄弟这一去还不知今生能否再见,她自是不舍。
  “哎呀这不是竹岭县的蔡大人么?”刘瞎子瞪眼丁有田,“蔡大人在此怎的没听你同我提起?”
  丁有田怕他又赖自己心里没他这师父,忙拱手揖了一礼,“徒儿一时忘了,可这也怨不得徒儿,先前本要告知师父的,不你让徒儿滚远些么?”
  “我现在还是这话,趁早与我滚远些,莫污了我眼。”刘瞎子随即笑咪咪看向蔡思贝,“烦请蔡大人与我捎句话给老秦头,告诉他,老瞎子打算在此地开间书肆,他若是在府上待得无趣,让他过了冬月等明年开春了过来寻老瞎子,也好帮老瞎子叫个好儿。”
  蔡思贝拱手笑道:“我定帮老叔把话带到,秦老叔听了回头该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了,他老人家一准乐意来。”
  丁有田摸摸鼻子,他没有告诉刘瞎子,简宁托蔡思贝带给梅娘的信里,已经邀请了他们一家来此过年。老秦头要听到蔡思贝的口信,跟家里一闹腾,兴许下月秦薏帆便会让梅娘,先行带着两娃和他们两老动身前来丹阳。
  蔡思贝和他爹娘前脚走,徐大力后脚自雁城赶了回来,得知刘瞎子是丁有田的师父,他恭敬的见过礼后,把府台杨大人的回函拿给了丁有田。
  杨大人在公函里告知丁有田,他与刺史大人已联名向朝廷递交了折子,连同丁有田让徐大力带去的,丹阳及周边乡镇百姓联名告瑞王的诉状,一并递交了上去。
  “辛苦了,你先回去好好歇息一会,今儿不必来衙门里当差守着了。”丁有田打发走徐大力,又命童八斤和二愣子守在外面,随后把丹阳这些年的事同刘瞎子讲了,包括灵族冰羊驼这事,都大致讲给了刘瞎子听。
  刘瞎子此番一路前来,进入北地后对瑞王在封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也略有耳闻。
  沉吟会,他双目炯炯看向丁有田道:“瑞王外祖家颇有些势力,便是递交上去,多半也是重拿轻放,最后惩戒的不过是几个替罪羊罢了。”
  “原也没指着能一举击溃,不过是借着他给京里那位点颜色,好叫他收敛点。”
  刘瞎子微点下头,“你既有此想便好,老瞎子乏了,不同你说了,且去歇息会。”
  夜里,待他养足精神,丁有田才又问起他月国的事,“师父,你同裴汐沅到底有何渊源勾扯,现下夜深人静可以同徒儿说了吧?”
  “此事说来话长。”刘瞎子捋须不语,面上神情渐似沉浸在了久远的往事中…… 第600章 口风出处   动风了,落叶在秋风中翻飞飘零,廊上两盏灯火交相辉映着在庭前投射出一圈暖黄的光晕。几片落叶跌跌撞撞被风吹至光圈里,为静夜平添了几许凄清,几许萧瑟。
  室内,刘瞎子不言,丁有田亦不语。良久,刘瞎子的声音响起,低哑,伤感,如同落叶飘零,怅然若失。
  裴汐沅的母亲黎妃原是庆国的敏慧公主,大宴军攻打庆国时庆国已被另一路义军攻占,敏慧公主的夫君是员武将早已为庆国捐躯,庆国皇室男丁尽皆被义军屠杀,女子要么为奴要么被义军将领霸占,敏慧公主也不例外。
  当时敏慧公主已怀着梅香的父亲,为着腹中胎儿不得不屈从义军将领,大宴军攻破城池后围困了旧日的驸马府邸,她身为原庆国公主却屈身于义军将领,永平帝做为原庆国子民无法容忍这样的失节公主,赐她自尽。
  但敏慧公主并没死,她活了下来,后得知是当时身为军师的南洋子劝说永平帝改了主意,贬她为庶人将她赶出了驸马府邸。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永平三年,刘瞎子被打入天牢,某日,狱卒盛勇给他送来了好酒好饭,一问之下方知他媳妇竟是敏慧公主。彼时梅香的父亲已有五岁,为报刘瞎子的恩,每当盛勇值守之日敏慧公主都会打酒做些饭食让其送来天牢。
  敏慧公主不知,她的这点温暖令心如死灰的刘瞎子,重又燃起了活下去的信念。永平帝因知晓他的能耐,在用于缚住他手脚的镣铐上以血为咒以气为禁,下了禁咒。此法子还是刘瞎子当年告诉永平帝的,能做九五至尊之人都拥有帝王之气,皆乃天上紫薇星宿下凡。
  要解除帝王下的禁咒,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只需拥有古往今来任意帝王随身佩戴之物即可破解。
  所谓以毒攻毒,以气解气,天生万物相生相克,都逃不过此理。
  敏慧公主交给裴汐沅的玉扳指,原是她父皇随身所戴之物,在她下嫁驸马当日她父皇将扳指赐与了驸马。义军攻下庆国都城那日,驸马历经义军车轮战后被一枪挑于马下,尸体被抢回来时满嘴鲜血,牙齿都掉了一颗。
  梅香佩戴的人齿吊坠,是敏慧公主用驸马所掉牙齿所制,下葬驸马时她把那枚扳指摘下做了纪念。
  狱卒盛勇很是敬重南相,他待敏慧公主又极好,也视梅香父亲为亲生,在知悉南相要想脱困而去,须佩戴其他帝王之物养血补气后,他回家告知了敏慧公主。
  敏慧公主没有犹豫,立即拿出了那枚玉扳指,交由盛勇悄悄带给了刘瞎子。
  刘瞎子天牢走脱当晚,临行前去见了敏慧公主,退还了那枚玉扳指。并告知敏慧公主,他日若有所求只需捎来玉扳指,他见了扳指定会应她所求以报救命之恩。
  同时他也告知敏慧公主和盛勇,他虽避开了盛勇值守之日走脱,但帝王之物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事后永平帝很快便会查到他们夫妇头上,让他们收拾东西随自己一块连夜逃出城去。
  刘瞎子将他们一家三口带离京城才分道扬镳,前番他在月国见了黎妃才知,分别后他们夫妇半路与孩子走散,之后盛勇又染了重病不久撒手人寰,弃她而去。
  敏慧公主为找寻幼子,一路打听着追寻到了月国境内,在知道追错人后心力交瘁之下昏死了过去。
  而被她错认为幼子的孩童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跟随裴汐沅的索文正。敏慧公主因生得极有姿色,被救下她的人当做礼物献给了月皇。
  刘瞎子讲述完这段过往眼底拢了阴霾,丁有田听完也是暗自唏嘘不已,人生如同被精心计算过一般,他想着若是敏慧公主当年没有追错人,也就没有现在的裴汐沅,谁能想到梅香的父亲阴差阳错下又被养父母带回了京城呢?
  想到京城,丁有田心口忽一凛,隔会,他看向刘瞎子,迟疑片刻,他道:“师父,有一事徒儿不知当问不当问?”
  要是往日,刘瞎子定会说,既不知当问不当问,便是不当问,不问也罢。但此时,他没有,也没看丁有田,只叹了口气,“想问便问。”
  “徒儿记得,二妹三妹两岁那年,师父外出近一年方归。那一年师父可是去了京城?”丁有田问出这话,后背心一阵寒凉,周遭一时静得几可闻落针之声。
  似乎只过得一会,又似乎过了很久,刘瞎子开口了,“勿须忧虑,为师早已想通,为平定中原,当年为师亦造下不少杀孽,以至祸及家人。”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逝者已逝,过去的事便过去了吧,往后莫要再提,徒增伤感。”
  丁有田暗舒口气,还在京城时他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南相仍活在世上的消息是怎么突然在京城传开的?也就是刚刚,他忽福至心灵想到,能传出此消息的只有他师父本人。
  目的不外乎引得太子和雍王争斗,好叫皇上两子自相残杀,以报灭门之仇。
  令他汗毛倒立的倒不局限于此,而是他师父助裴汐沅登上月国太子之位,若一念之差,来日倘或借月国之兵来报灭门之仇,他不敢再想下去,所幸他师父已然想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裴汐沅此人,师父如何看?”
  “是个有雄才大略之人。”
  “如此说来,月国与我朝迟早兵戎相见,已是在所难免,依师父所见,我朝太子殿下比之裴汐沅……”
  他话没说完,刘瞎子摆摆手,示意他打住,“你与我记着,昔日的南相早已死在天牢之中,你师父我余生只是一说书的老瞎子。我老瞎子生为中原之人,死亦为中原之鬼,若有外敌入侵那日,老瞎子只要还有口气在,如有幸承蒙你丁大人不弃,能为百姓出力的断无坐视不理之举。除此,休拿其他事务来烦老瞎子。”
  能放下灭门之仇,已是刘瞎子最大的善良,至于太子殿下和裴汐沅谁强谁弱,与他一说书的老瞎子何干? 第601章 巧凤把脉   丁有田让刘瞎子一番话搅得心潮起伏,尤其刘瞎子那句“如有幸承蒙丁大人不弃”这话,看似简单,却字字千斤,承载着他师父几十年的愤懑与心酸。
  在这个秋风萧瑟的夜晚,他独立庭院,仰面望着灰蒙蒙的夜空,心情久久无法平静。只觉在那厚重的云端之上,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拨弄着人世间的聚散离合。
  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他想到在这片夜空之下还有另一片,甚至无数片夜空时,他不禁侧目往丁贤村方向望去。
  想着简宁不知是从那片夜空外的哪片天空而来,在这样的夜晚其他夜空下会不会也有另一个自己?一时只觉人生实在太过精妙,从他师父去京城搅动风云开始,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相干之人的人生轨迹都在那一刻,随着他师父前往京城的脚步开始了变动,连同另一个时空的简宁和马福全都包括在内。
  他默默眺望着深邃的夜空,过往一幕幕在脑子里走马灯似的浮现,他仿佛看见从前那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自己,领着秀姑和老六在刘瞎子家翻箱倒柜寻摸吃食。
  从前的他无论多么荒唐,秀姑总静静笑看着他,他师父发现家里短了吃食每回撞见他,也总笑骂一声,二回再敢去看老瞎子不打断你两条狗腿。
  那时的他哪里知道他师父心中背负的冤屈,想着过去不知多少个夜晚他师父一如他今夜这般,只怕夜不能寐,思及此他心中顿如万虫啃噬般痛彻心扉。
  虽说他是因得罪了雍王不得已站队太子,但既便太子是明君,自古飞鸟尽良弓藏,最是无情帝王家,师父的前车之鉴他得时刻谨记,待有朝一日洗清师父冤屈他定当激流勇退,携妻儿重返故里,或耕种,或开私塾,绝不贪恋权势被泼天富贵迷了眼。
  不行,他得告知简宁,届时提醒他,千万莫要重蹈了师父的覆辙,他自个被卸磨杀驴事小,牵累家人共赴黄泉那可不值当。
  长袖一甩,他转身回了屋。
  几日后,刘瞎子的书肆开张了,因开张前丁有田和简宁时不时都过去打个望,还有童八斤他们三个,是以百姓们渐都知道刘瞎子是县太爷的师父,头天开张就异常热闹,城中百姓来了一多半,楼上楼下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人。
  段心嫣自告奋勇在书肆做了账房,又以二愣子学业不能中断为由跑去磨丁有田,要他把二愣子派去书肆跑堂打杂,她如今使唤起二愣子来是得心应手。
  丁有田在问过二愣子后还真把他打发去了书肆,刘瞎子又另雇了四个人,一个同着二愣子跑堂,其余三个打理后厨。简宁送来好几坛云山翠酒,并告知她能长期供应,刘瞎子也不去问她酒从何来,横竖他只管说书,书肆开支收益他一概不管,银钱统统交到了简宁手上。
  半月后,田二哥带着京城“隆门镖局”里的镖师伙计,还有霍锦成的提货单和剩余银两来提货了。
  镖队进了丹阳城后城中沸腾了,当日正好又有几户百姓拖家带口回归故里,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奔走相告着,好些上了点岁数的老人儿悄悄抹着泪,只因街面上渐有了十年前的旧日气象,怎不令他们百感交集。
  “田二哥,好久不见,我家宝儿姝儿还好吧?”简宁见了田二哥,笑盈盈上前迫不及待问起大宝和大妞的情况。
  “好着呢!大宝我倒是时常见,出落得越发标致俊俏了,我瞧着竟不比他爹逊色。姝儿小姐我见得少,她住她外祖府上十天半月回去一趟,偶尔我去了撞见她,见了人仍是笑眯眯的,如今同你这娘也是越发像了,一言一行都透着富贵小姐的气派,别提有多好。我那妹子见了她欢喜得什么似的,她自个亲儿子我那外甥小豆子竟被她嫌成了烂狗屎。”
  田二哥如今性子也比过去开朗多了,他呵呵笑着又告诉简宁,“还有桩好事儿,来前我妹子偷摸着告诉她二嫂,让我无意给听见了,我妹子又怀上了,她说这回一准是个女娃子!”
  “啊,田姐姐又怀上了?”简宁这下是真有些急了,悄摸着躲去一旁自个给自个把了下脉,按理她早两日就该来例假的,刚迟一日丁有田前儿早起已问上了。
  也不知道她是心里乱还是盼子心切,她把了好一会脉竟把不准,她去医药库翻找半天也没找到早孕测试棒,待巧凤从学堂回来又把巧凤拉去她房里,关上房门拉着她在桌前坐了,伸过胳膊压低声音道:“凤儿,你好好给我把下脉,我不知怎的竟把不准自个的脉象了。”
  巧凤因不知简宁是穿越而来,更不知道四个娃都非她所生,所以自然也不知道她是想让她把喜脉,还一脸担心地问道:“师父,你是哪儿感觉不爽利吗?”
  “你先把脉,告诉我脉象如何就成。”
  巧凤见她眼底隐有喜色,放下心来,只当师父这是要考究自己,当下认真替她把起脉。
  “师父脉象不浮不沉,从容和缓,很好。”
  “你定是把错了,再仔细些。”简宁想着例假才推迟两天,月份小,巧凤经验不足,定是把不出滑脉,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教教她,“你细心些,有没有感觉尺脉按之不绝,感觉不到减弱或间断,嗯?”
  巧凤“啊”了声,她看过简宁给她的医书,知道她方才说的是滑脉,手指再搭上简宁脉博,她心里暗纳闷,师父明明不是喜脉,一搭便知,怎的听师父话里的意思又非这样,抬眼对上简宁视线,见她眼底跳跃着喜色,她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师父,你有喜了?”
  “真的?”简宁一下抽回手,反应之大倒把巧凤吓一跳,“你把出来了?你居然把出来了?确定我真的有喜了吗?”
  “噢我娘有喜了,我们要有小弟弟小妹妹了。”二妞三妞在门外听到简宁说有喜了,两娃开心得蹦着高高欢呼起来。
  丁有田走来听到她俩这一嚷嚷,兴冲冲地推门而入,“夫人,真个有喜了?”
  “不知道啊,巧凤说的,我自己下午也把过,但心里乱糟糟的,怎么也把不准。”
  巧凤目瞪口呆,怎么就成她说的了? 第602章 空自欢喜   “巧凤这丫头真个出息了,你师父才怀上你都能把出来,不错不错,不愧是你师父手把手带出来的好徒儿。”
  “我得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师父去,哈哈。”丁有田朗笑两声,简宁还来不及拦下他他已转身大步去了。
  “这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啊。”依简宁往日稳妥的性子,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宣诸于口,加上毕竟不是自个把出来的到底还是不放心。
  “凤儿,你可把准了?”简宁看着巧凤眉目含笑,平时她嘴上不说心里是着急的,也知道孩子的事越急越难怀上,可人人若都管得住自己的心,世上也就没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巧凤是彻底被她和丁有田整懵了,她闹不明白她师父师爹(改称师爹)是怎么回事,都是四个娃的爹娘了,至于这么高兴吗?
  然而,对上简宁一张笑靥她喉头发紧,加上才得了师爹的表扬,又想着她师父的医术那么神奇,心里指不定早有数,稀里糊涂的她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简宁面上笑容立刻晕染开来,同着巧凤去做饭款待田二哥一行时,她莫名觉着隐隐有些抵触油腻之物,做为医生她自然知道妊娠反应不会这么早,但她太渴望能有个她和丁有田的孩子了,也终于能亲身体会到梅娘和马福全那会的喜悦心情了,哪还愿去多想别的。
  “简娘子,恭喜恭喜啊,才听丁大人告知简娘子又有喜了,回头告诉我妹子她不定有多欢喜呢。”田二哥还是习惯性的称之简宁为简娘子,得知她有喜了第一时间过来灶屋道贺。
  那头刘瞎子翻翻眼,冲咧嘴笑个不停的丁有田泼了凉水,“你怎知定是给大宝添了个兄弟?就不能是给三个妞再添个妹子?”
  “呵呵,断不会是女娃。”丁有田信心满满,“据我观察,女子面相清秀柔弱者,多半易生女娃,性格刚强者则易得男,譬如我娘便是。”
  刘瞎子耳中听得简宁的脚步声往饭堂这边来了,他故意略提高了嗓门道:“哦,依你所言,面貌姣好柔顺的妇人易生女娃,反之容貌平平甚至貌丑者则易生男娃,可对否?”
  “没错!”丁有田声音比他还大,应得极为响亮,“只看我娘便知道,一生一男娃,一生一男娃,还有马福全的媳妇田氏也是如此。再看常氏,除去秀姑,村里妇人中她还是算有几分姿色的,不和秀姑一样生的多是女娃子么?”
  刘瞎子嘿嘿笑,听他笑得古怪,又察觉门口杵有道身影,丁有田侧目望去被简宁砍了一眼刀,她端着碗菜进来,又剜眼丁有田,“没你吃的份,给我饿着吧你!”
  “夫人,你听我说……”
  听你说个屁!简宁转身走了,一路走一路心里骂着狗男人,居然还注意到常氏有几分姿色,难怪秀姑呆呆傻傻他都拼了命的和老五抢了来。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首先看重的还是色。
  “师父,你定是听到我夫人的脚步声了,有你这样式的么?”丁有田不满地瞪眼刘瞎子,“回头徒儿又得费不少唇舌去哄她,你老可真会给徒儿找事。”
  “我老瞎子说错什么了?适才不都是顺着你的话在说么?你可怨不到我老瞎子头上,你若非要怨老瞎子,回头你要哄的可不止你娘子了,哼!”
  “好,不怨师父,怨我自个嘴贱。”丁有田眉一扬,嘴角又咧开了笑意。
  “都四个娃的爹了,何至乐成这样?”刘瞎子没好气地翻他一眼道。
  “这便是师父不知了。”丁有田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有了娃才真正拴住了她,不然哪天她找到来时的路,万一扔下我和几个娃跑了咋整?”
  尽管简宁说过她在原来的时空已死了,回不去,但丁有田可不放心,搁从前他哪里想得到,一片天空外还有另一片天空,这事谁说得好?若哪天简宁有机会能回去原来的时空,可以又魂穿到另一个人身上,有了娃便是有那样的机会只怕也未必会去。
  不管怎么说,有了娃他心里就是踏实。
  丁有田并没能踏实多久,当晚简宁在房里翻箱倒柜,准备找布料裁制小娃儿衣裳时,身下一热,她“呀”了声,手上动作顿住了。
  “怎的了?”丁有田撂下书本,转目去看她,却让她瞪了眼,“都怪你,把我闺女气掉了!”
  “啊?”他扔了书本,急步上前,朝简宁小腹看去,刚伸手欲抚上她腹部,被她“啪”一下拍在手上,“给我死远些,讨不讨厌!”
  简宁快步出屋去了茅厕,从茅厕出来她脸已完全垮掉,真是欲哭无泪啊,这下洋相出大了。
  “没事,这回没怀上指不定下回能怀上,回头就说滑掉了便是,怕个啥?没事的,啊?”丁有田心下虽懊恼,白欢喜一场,不过要紧的还是得哄好夫人。
  “什么叫就说滑掉了?本来就是滑掉了,让你气的,孕妇不能生气知道不?生气一准滑胎,这可是你自个把自个闺女气掉了,不赖我。”
  丁有田挠挠鼻子,“你怎一口咬定是闺女而非小子?噢,我懂了,你这是承认秀姑比你生得好看,你没秀姑好看对不?”
  “对你个头!滚!今晚别想上我的床,去睡大街吧!”简宁不由分说把他推了出去。
  这晚丁有田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刘瞎子那屋睡,让刘瞎子好一通数落。
  第二天大伙都知道简宁滑胎了,田二哥启镖带队临走前道:“回去我得提点我妹夫,万不可气着我妹子,这一胎我妹子可稀罕着呢,她就想要个闺女,可不敢让我妹夫给气掉了!”
  简宁一头黑线,这田二哥不愧是镖师啊,这一飞镖扎得稳准狠!
  她不由朝丁有田狠剜一眼,暗骂他是个没用的男人,对,就是他没用,不然自己早怀上了。
  田二哥押镖走后没几天,童掌柜兴冲冲地转来了,他带回一叠订单,打着安宁郡主的旗号,将白果膏做为养颜圣品在北地各大药铺推广开了。
  冬月初,二妞三妞穿上羊绒夹袄时,几辆马车进了丹阳城,来的是梅娘一家,除去秦薏帆要晚些时候来,余者都来了。同来的还有陈祈年的父亲陈大志。
  梅娘一见简宁便拉着她,眉飞色舞地道:“告诉你个好事儿,我又怀上了。” 第603章 暗自羡慕   要命,这是哪门子好事?简宁脸上笑容快挂不住了。然而除去丁有田和马福全还有刘瞎子之外,没人知道她是穿越而来。
  不知者不为罪,梅娘只当她是四个娃的娘,非但没能顾忌到她的感受还喜滋滋地拉着她手,拍了拍道:“虽说俩娃同时哭闹起来心里揪得慌,可我仍盼着这胎还是双胎,我私心里想着最好是两个闺女,可我相公却想要两个男娃儿,说是这般便可在你相公跟前说嘴。”
  说到这,她掩嘴吃吃笑笑,又道:“说起来真个好笑,我相公说,要是一对男娃儿,不但数量赶上你俩了,还有三个带把儿的,也压了你相公一头。”
  简宁佯怒撂开她手,斜眸道:“姐姐如今做了娘到底不一样了,连带把儿这样的市井粗话都说得出口,难听死了,你把从前那个知书达礼的梅姐姐还我,现如今这个没羞没臊的我可不要。”
  梅娘笑吟吟的又拉了她手,“我不过是转述我相公的话,又是在自个妹子跟前,这眼巴前但凡有旁人在,我是断不会吐这口的。”
  “我同姐姐说笑呢。”简宁在她额头上戳了下,拉着她进了后院,待丁有田引着几辆马车自后院过来,安排好他们的住处,因见有童八斤和徐大力并牛三几个衙役帮着搬行李,梅娘自个又带了几个妈妈过来,便扯扯她,“同我来。”
  简宁把梅娘拉到自个房里,把她摁在桌边坐了,“我给姐姐把把脉,看是不是双胎。”
  梅娘笑着伸过手,“临来前我相公也叮嘱我,说等见了你那好妹子,头一桩便请她赶紧把把脉,不承想我还没开口呢妹妹倒先想到了。”
  “别说话,扰了我心神可把不准。”简宁搭上她脉,从前给她和田氏把喜脉她心里没啥感觉,这回则不同,指尖脉脉袭来的尺脉按之不绝的律动令她羡慕死了。
  她一直用心细细感知着梅娘腹中胎儿的脉动,只觉比世间任何音符的跳跃都要美妙动人。
  一时竟痴了。
  “妹子?”梅娘见她面色沉静,久久不语,心下唬了一跳,轻声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啊,噢,没事。”简宁缩回手,笑道:“因着月份不大,才三个多月,我多听了听,以免把错。男娃女娃眼下我可把不出,可是你家相公怕是说不了嘴了。”
  梅娘松了口气,随即笑道:“一个也挺好,哪能一怀就双胎的,一个我也知足了。”
  可不是吗,简宁心下也这般想,一个就知足了。
  她心里的苦闷又无法同梅娘说,丁有田也不能,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只有马福全。正要起身寻个由头去给马福全发信息,院子里老秦头闹了起来。
  “不必着急。”梅娘见简宁要起身,忙示意她坐下,“有我婆婆在呢,我公公先在衙门外就闹着要直奔书肆去寻刘叔,被我婆婆摁下了,这会子多半又是闹着要过去。”
  “接到蔡大人的口信在家就闹上了吧?”
  “可不是吗?一时半刻都等不得,我相公同他有言在先,先打发我们过来可以,但有一样,出门在外尤其到了妹妹这,要他凡事听从我婆婆安排,他如应下了方可成行。”
  “我还是出去看看,虽说我不拿你们当客人,就跟自个娘家人似的,可没有放着长辈不闻不问的道理。”
  “也好,我同你一起出去看看。”梅娘边走边又道:“都说老小老小,这话半点不假。我自嫁到他们家,在白沙镇也是住过好几回的,从前从不见我公公念叨你们那的人好,平日里也难得听他开口说几句话。”
  梅娘摇摇头,接着笑道:“自搬去竹岭县后他话倒是比从前多了,可每日都是和我婆婆拌嘴,也不出去找街坊闲话家常。还是后来跟着刘叔串过几回门,才慢慢和街坊四邻有了来往。可每回出去转来都要骂上好一阵,开口闭口都是数落旁人如何如何,说要搁在白沙镇又怎样怎样,总之桩桩件件都是白沙镇那边的人好,竹岭县的没一个好的!”
  简宁脱口道:“老年儿童。就是幼童,老年幼童。”
  两人出去,丁有田已准备领着秦老伯和冯大娘他们去书肆,冯大娘还是没能拗过老秦头,他非要抱着他不到一岁半的小孙孙,尚还在睡梦中的小九儿一块去书肆给刘瞎子叫好去,还不让厉妈妈跟着。
  冯大娘哪里放心呀?不得已,只好同着一块去。
  “我去看看小鱼儿醒没醒,姐弟俩这一趟出来可高兴了,路上我问她还记不记得郡主小姨姨,你猜她怎的说?那么大点的小人儿竟说她记得你呢。”
  “真的?姐姐莫不是哄我吧?”
  “我哄你作甚?你自去忙你的,你不拿我们当客人我也不拿你当个外人儿,我知你每日忙着白果膏的事,陈掌柜我们在城门外撞上的,听口音是津县的把我公公乐坏了,他先去了另一个掌柜那儿,只怕一会便要来寻你谈买卖,夜里闲了我们再好好说会子话。”
  “好,我去给你们拿罐白果膏来。”简宁在往曹氏家去的路上给马福全发去消息:[你二老婆又有了,怎没听你说起?]
  马福全:[什么二老婆?]
  简宁:[你那边的是大老婆,这边的可不是二老婆吗?]
  马福全:[你们这些个女同志啊,好好的就不能……你是说我媳妇又怀上了?]
  简宁暗翻了个白眼:[怎么当人老公的?田姐姐怀没怀孕你都不知道?太不称职了!]
  马福全:[这几天事多没回去,你不让我帮你打听卢淮安吗?西城区那边的衙门学堂我都去问过没有,这几天在南城区办案子,捎带着帮你打听他父子,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
  京城有几十万人口,要查找一个人并不易,简宁原本是因心里苦闷想找他这知情人吐下苦水,他提到卢淮安父子倒令她惦记上小鱼儿。她很想知道小鱼儿是否真如梅娘所说还记得自个,遂加快脚步朝着曹氏家去了。 第604章 偷阅信件   简宁同曹氏她们说了会子话,拿了罐百果膏回来时小鱼儿刚睡醒,乳娘在给她喂奶,古代小娃儿断奶普遍都晚。
  “小鱼儿,郡主姨姨来了,你不是说还记得郡主姨姨吗?”梅娘拉了简宁上前,俯身轻言道。
  小鱼儿斜目瞅眼简宁,收回视线继续心无旁骛卯足劲干着饭,一只小手还拽扯着乳娘胸前衣襟。
  简宁前回去竹岭县已经告诉过梅娘,母乳在婴幼儿半岁后已经失去抗体,一周岁后营养成分虽还有,却不能满足孩子生长发育所需,还是得加以辅食。
  “妹子,你同我说过的话我记着呢,并非不信妹妹之言。”梅娘笑道,“可我婆婆说她的几个娃都是吃到两三岁,自个不想吃了才断的,故我也不忍……”
  “没事,只要适当搭配辅食即可。”简宁把手上的百果膏递给她,“这个是浓稠的,你直接服一勺或是兑水喝都可以,常食能滋阴养心肺和胃,还能醒酒通便。”
  “哟,这么多好处呢?”梅娘接过道,“便是吃惯了嘴也不怕,待陈掌柜把这膏儿引去南边,往后我们在竹岭县也不怕买不到。”
  “再有一年半载你家相公只怕要调任了,哪会一直待在竹岭县?不过有得一年两年的,我必让白果膏在各州郡都有得卖。”
  “要不说你能呢。”
  两人说笑一会,梅娘抱过吃饱喝足的小鱼儿,抓着她一只嫩乎乎的小手亲了亲,又指向简宁,“快瞧瞧,这是谁呀?”
  母女俩一笑都有个小酒窝,只不过不在同一边,简宁拍拍手,“来,小鱼儿,简姨姨抱好不好?”
  小鱼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简宁,小脸蛋上满是笑意,在简宁手又往前伸了下后,她身子一仰,一手搂着梅娘脖子一手连甩了几下,意思不要简宁抱。
  “这倒奇了,前回哭的时候妹妹一抱都不哭了,今儿却认起生来。”
  梅娘话落,乳娘在边上笑道:“小姐大了,知道认娘了,母女天性,小娃儿都只和娘亲呢。”
  “小坏蛋!”简宁作势在小鱼儿屁股上轻拍了下,逗得她“咯咯”笑起来,梅娘柔声哄着她,“叫姨姨。”
  她两手搂着梅娘脖子,偏头看着简宁羞羞笑着,不叫也不要她抱,隔会两眼滴溜溜转着,好奇打量起陌生的新环境来。
  这下简宁也闹不懂她到底是不是三娘转世了,就算是,只怕前世记忆也是因人而异,并非个个三岁前都记得前世。
  “我家两个小的老爱打架,小鱼儿和小九儿现在还小,应该不会吧?”简宁笑问梅娘。
  “也知道争吃食呢,不过小鱼儿是姐姐倒知道让着弟弟,但弟弟从不让姐姐,急眼了还咬着牙拿手抓小鱼儿的脸。”
  “哦,那小鱼儿还手吗?”
  “不还。说来也怪,她爹爹有时逗弄她,佯装打她一下,小脸蛋一板,立时扬手就要打回去,若不让她打一下,便要哭。只不打小九儿,你说有趣不有趣?”
  有趣没趣简宁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又有点相信小鱼儿是三娘转世,其实是也好不是也罢,前世往事已化为云烟,她只愿她这一世平平安安,见她脖子上还戴着自己送给她的长命锁,她手伸过去还没碰到呢,小鱼儿喊声“打”,奶凶奶凶地瞪着她,意思不要她碰她的长命锁。
  “这小人儿可凶了,她的东西不让人碰,只我碰得,她爹爹有时都不给碰。”梅娘笑着把她往乳娘怀里送去,又问简宁,“你还去制膏儿吗?要不去,不如咱们去街上逛逛。”
  简宁正要应着好,童八斤引着陈祈年的父亲陈大志来了后院,一同来的还有童掌柜,“明儿吧,明儿我领姐姐也去书肆看看。”
  陈大志带着津县特产来的,还带来了一封大宝写给他儿陈祈年的书信,大宝也给简宁他们来过信,可看他写的家书和写给小伙伴的信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简宁高兴坏了,大宝写给他们的信中规中矩,写给小伙伴的灵动多了,读着信大宝的一举一动就跃然纸上,他写给陈祈年的信里多次提到阿蛮,说阿蛮是个烦人精,老是为着毛球不跟她玩来缠着他。
  大宝还在信里提到她这个当娘的,说她是世上最好的娘,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给他娘争口气,有朝一日定要让他娘母凭子贵,而不是靠着他外祖人前显贵。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简宁读罢信,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
  大宝少年老成,平素话又少,一向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完全不像丁有田哄人的话是张嘴就来,简宁没想到他竟是把她这个娘看得这般重。
  这一刻,她心里忽然就放下了,她已经是一子三女的娘亲,打她穿越来的头一天三妞扑进她怀里时,她就有母女连心的感觉,四小只就是她亲生的,她又何必执着于非要生个自己和丁有田的娃呢?
  何况她是医生,知道她和丁有田都没毛病,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没准在不经意的时候就悄然来到。来了是锦上添花,不来也顺其自然,没必要过于纠结。
  “信我悄悄拿的,回头还得给年儿悄悄放回原处,望简娘子莫要声张才好。”陈大志是个颇有几分精明的生意人,只是苦于本钱不足生意一直无法做大。
  接到童掌柜信后他内心激动无比,一来他已经知道简宁是安宁郡主,二来也知晓云山翠和杂交粮都出自他们夫妇,再有老六和马田两家合开的镖局生意都做到了京城,他知道这都是因着简宁和丁有田的缘故。
  人都是想往高处走的他也不例外,他认准跟着简宁和丁有田做事没错,况且他本金不足,只能小打小闹,没有几个商家肯让他交付少许订银多提货待转手再结货款的,这样白白搭进很多的车马费,所赚不过维持日常用度而已。
  简宁这则不同,他有求而来,便想到拿了大宝写给他儿的信,没准简宁看了会欢喜。
  她欢喜了,所求之事也就多了分把握。 第605章 新型物流   简宁听得书信是他偷拿来的,眼底笑意敛了几分。这可不好,孩子未成年,做父母的有监护之责,偷看孩子信件倒无可厚非,但把信件私拿来与他人查阅有卖好之嫌,也令她不喜。
  从前简宁对陈大志的印象不错,可因着他此举她倒放心不下把百果膏的经销权交由他代理,面上神情也淡了下来,“我不会说的,往后切莫要这样。”
  “简娘子!”陈大志有些急了,“我别无他意,只是想着贵公子不在简娘子身边,小小年纪心里却惦记着简娘子,我想着贵公子有此孝心简娘子看了必定高兴,这才把信给拿了来。”
  童掌柜也道:“我与陈掌柜结识多年,是个踏实可靠守信之人,不然我也不能向简娘子举荐他。”
  “我与陈掌柜原也是旧识,况他儿子同我儿子还是县学里的同窗。我有言在先,不论新识旧识,我看重的是禀性,不管是二位掌柜还是日后其他经销白果膏的掌柜,若是为着利背着我动手脚,往膏里兑水把一罐分做几罐来获利,让我知晓了我是会翻脸的。”
  “断不会,简娘子尽可放心。”他二人听了面色俱是一凛,都各自抱拳表态道。
  简宁“嗯”了声。
  自经了丁平顺一事,她在用人方面也慎重了些,像丁平顺那样的人你不给他机会,他尚能安生过他的苦日子。给了机会,反害人害己,那样倒不如不给机会呢。
  人自然没有十全十美的,包括她自己,她也不能凭着陈掌柜偷拿了儿子信件给她瞧,就给他扣上人品不端的帽子。
  “那咱们就谈下卖百果膏的事儿。”简宁脸色和缓下来,“我制这膏儿是为着此地百姓,但果树种子是我徒儿巧凤的,是我无意在她过世的爹娘留给她的香囊里发现的,故这产业日后也归她,眼下我不过暂代她打理。”
  “冒昧问下,这货源能保证充足否?”陈大志略有些不自在,声音也略微有些发紧干涩。
  他本为着讨简宁欢心,结果弄巧成拙,心里很是懊悔,他已经和童掌柜去果园看过,又知道京城和北地这两处都在卖白果膏,他担心货源跟不上,到他手上拿不到多少货。
  路远迢迢,货源不足,刨去车马费就没几个赚头。除此他心里还另担着一层心,既便货源充足他也短了本钱,原就担心简宁不会赊与他,容他转手后再付清货款,现也心里更是没底了。
  “只要你们诚实守信,我保证货源充足。”简宁给了他们定心丸。
  苹果树一年可以种植两季,有冰羊驼送的灵肥不必担心长势产量,简宁打算剪枝后再扩大果园,所以原材料不会紧缺,随着返回故土的百姓日益增多人力也不是问题。
  听闻货源不会短缺陈大志暗松口气,他瞅眼简宁,接着又拿眼去看童掌柜。他的情况童掌柜都知晓,他并没瞒着他。
  “简娘子……”童掌柜面上现出踌躇之色,他担心自己人微言轻不好替他张这口,要不是卖了津县铺子他也是一下拿不出几个本钱的。
  可他与陈大志交情不错,人又是他叫来的,略一迟疑,正要硬着头皮开口,陈大志见他为难摆了下手。
  “还是我自个说吧。”陈大志想着自个已经惹得简宁不快了,若还要让他人替自己张口只怕简宁更会轻看他,认定他是个没担当的人,遂咬牙对着简宁拱了拱手。
  “简娘子,说来惭愧,我因怕抹不开面子同你张这口,才起心欲讨你欢心把贵公子的信件带了来,这是我的不是,对不住了。原不该起这样的心思,简娘子为人磊落,行事素有章程,是我小人之心了,还请原谅则个。”
  他话说到这一步,也算有担当,简宁便道:“你也不必太过多想,因着是打算找长期的代销商,为人我自是要上点心。长久的买卖,童叟无欺,诚信为本,才是最为紧要的,望二位掌柜谨记在心。
  说罢,她对着陈大志微一笑,“你心中所虑我已知晓,是这般,夜里我同巧凤商议一下,到底这是她的产业,得听听她的意见,我再帮着她拟个章程出来,明儿你俩再一同过来听信吧。”
  简宁明着说是同巧凤商议,实际是和马福全商议,津县的隆门镖局并没丢,由田三哥在负责。古代镖局和现代物流公司有些相似,都是负责货物运输,只不过镖局是武装押运,这是现代物流公司无法提供的服务,两者收费与承担的责任也有所不同。
  白果膏的生意简宁是打算长久经营下去,将来做为巧凤和自家三个闺女的嫁妆世代相传,既是长久的营生她决定让利代销商,承担一半运费,也让马福全他们让些利,减少一点费用。
  长期合作,互利互惠嘛。
  简宁告知马福全,如他不同意让利,她就去找霍锦成,鼎字号遍布各州郡,再开发一条物流产业她相信霍锦成是愿意的。一旦开发出来无形中定会分掉他们镖局的生意,她让他好好掂量掂量,别错了主意。
  马福全回复:[哈哈,你现在真成了地道的商人,胆也肥了,竟敢要胁起老子来。]
  [等信吧,容我跟我二舅哥商量一下。]
  简宁也觉自己胆肥了,长了本事,搁从前要胁武队这样的事她想都未必敢想。
  隔会,马福全发来信息,他给出了一个更好的方案,他说会去找霍锦成,鼎字号的大东家是太子,各地镖局的老板谁都不是傻子,秘而不宣的事大伙心里都有数。
  马福全准备请霍锦成出面,让各地鼎字号的掌柜去联络各自当地镖局,白果膏自丹阳发出,最后目的地抵达京城隆门镖局,沿途则由各地镖局经手护送,形成镖局一条龙。这样既减少了护送成本,大家都有点钱赚,也都不至吃亏,且还极大加快了运送时间。
  简宁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隆门镖局只津县和京城两家,单做白果膏这一笔生意,他们无论自津县还是京城出发,往返丹阳一趟人力物力花费都不小,再让利就白赚个累了。
  隆回镖局能做起来,可见马福全和田二哥也都是有商业头脑的人,简宁趁机也拍下马屁。
  [不愧是我的队长,还得是你啊,佩服。] 第606章 有用无用   晚饭有厉妈妈和两个仆妇帮忙,简宁掌勺做了十几道菜,倒没费什么事,洗切都不用她,厉妈妈同那两个仆妇皆是能干之人。
  男人们在饭堂用饭,她们女眷则在小花厅里摆饭,厉妈妈同着丫鬟仆妇和乳娘在花厅另起一桌,简宁也没去干涉。
  梅娘是高门大户里的庶出小姐,她有她的规矩,没有主子下人同桌用饭的道理。就是在她自个府里也是这般,简宁是知道的,自他们在此安家还从没如此热闹过,两家人彼此又都十分熟悉,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
  段心嫣因着自个也是庶出的小姐,同梅娘倒是极为合得来,一口一个梅姐姐的叫着,出手也很是阔绰,给了小鱼儿一支金镶玉的步摇,给小九儿的是一个翡翠玉麒麟的吊坠。
  这些值钱物都是她娘闵氏攒下的家当,李侧妃当家主事后并没收缴她的,清点过后依旧交由她自个保管着。
  梅娘因见太过贵重,起先不肯收,简宁笑道:“她也不轻易送人的,踏实收着才好,她这是喜欢咱们小鱼儿和小九儿呢,又不是喜欢你送与你的。”
  “正是。”段心嫣亦笑道:“他俩都跟着佳佳瑶瑶叫我小姨姨,我心里欢喜愿意送给他俩,再者这步摇我只这一支,若是给了佳佳或是瑶瑶她俩一准要打架,到时长姐又该拿我出气了。”
  “说得你长姐没事总爱拿你出气一样,她是为着你好才愿意管束着你,那不为你好的正眼都不会瞧你一下,哪里还愿拘着你,凡事是好是歹不由着你去。”梅娘说着笑吟吟地看眼简宁,又对段心嫣道,“你是个有福的,你长姐疼你呢,要学会惜福才好。”
  段心嫣撇撇嘴,“谁知道她疼不疼我,我只知道她总拿着嫡小姐的身份来压我。”
  简宁白了她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再多话仔细我拿针给你嘴缝起来。”
  “哟,那可不成。”梅娘笑道,“嫣妹妹小嘴叭叭的有她在添了许多热闹,再说了,你把人嘴给缝起来了还怎么吃饭喝水呀?”
  她话落,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夜里睡前,简宁想起同丁有田说起大宝写给陈祈年的那封信,说到信自然又提起她对陈大志的看法。
  丁有田道:“这便是你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想先拿货转手后再结货款,自是要想法讨你个好。从前我想拜师父为师也没少想法子讨他老人家欢心,这有个什么的?你自己不也同他们扯谎,说种子是巧凤的,产业也是她的,只许你哄人不许别人卖你个好不成?”
  “滚你的!我扯谎又没伤害到任何人,他没征求他儿子意见就私自把宝儿写给他儿子的信偷拿了来,难道还不兴我怀疑一下他的人品?”
  “横竖总是你有理,我懒得同你辩。”丁有田躺下,侧过身屁股对着她道。
  “你要辩得过才行。”简宁钻进被子里,嫌他拱着屁股硌到自己,也侧过身不带好气的用屁股拱了他一下。
  “哼!”丁有田扯扯被子,动作幅度有点大,这下惹恼简宁,她跟着也往自己这边拽拽被子,又扭头质问他:“你哼什么?不服气?”
  “别找事,睡觉。我懒得同你吵,一会急眼了又该撵我,前回师父都骂我了,说我没用。”
  简宁一下乐了,她转身搂住他腰,手不老实起来,下巴在他臂膀上蹭了蹭,轻笑道:“那你到底有用没用?”
  “这得夫人说了算。”丁有田被她撩拨得来了兴致,顷刻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床帐两边的挂钩被放下,须臾,帐内悠然奏响了人类最原始亘古不变的律动声。
  天明后,陈童二位掌柜早早过来听信了,他们来时衙门后院正鸡飞狗跳,一大早二妞三妞闹上了,小九儿也闹得惊天动地。
  梅娘送了二妞三妞一人一身冬衣,两个小家伙吵着要穿新衣去学堂,不给穿就不去上学。两件红色的冬衣,领口都缀有雪白的兔毛,简宁说了留着过年穿,两人不干,闹将起来。
  她俩不闹,简宁没准给她俩换上了,闹起来,若给她俩换上往后便会养成习惯,以为凡事只要闹腾就能如她们愿,简宁自然不依她俩了。
  二妞素来爱漂亮,闹得凶些,丁有田又因着她是姐姐,二话不说揍了她几下,她跳脚大哭上了,“妹妹也闹了,为啥单揍我一个?”
  “你还攀咬三妹?想是揍得轻了。”丁有田拎起她照屁股又是几下,“看你二回长不长记性,还胡乱攀咬不!”
  二妞在地上打起滚来。
  “你再不起来,一会娘也要揍你了。”简宁轻喝道。
  廊上小九儿也扯着嗓子在哭闹,老秦头同着刘瞎子要去书肆,他也要跟去。昨儿老秦头是带他去显摆,到了书肆他竖着两耳听刘瞎子说书,两手又要不停鼓掌,哪有空闲管他?都是冯大娘在管。
  今儿冯大娘不愿去了,昨儿她给小九儿在书肆门口把了几泡尿,当时她也没多想,小娃儿的童子尿又不腥,可老秦头为这事昨儿数落了她。道尿总是污秽之物,你自家的娃,你自个觉着童子尿金贵,可不定人家会这般觉得,怨责她不该尿在人家大门口。
  小九儿是个爱跟脚的,他抓着老秦头袍摆哭闹着要跟去耍,那小嗓门哭起来分贝丝毫不亚于二妞,两娃哭声此起彼伏,陈童二位掌柜正踩着他俩哭闹声走来。
  “让你俩见笑了。”简宁把他俩迎去小花厅,那头梅娘又哄着小九儿,说一会同简姨姨领着他一块去书肆找他爷,小家伙这才止了哭声。
  二妞也被巧凤扯了起来,拉她去洗脸了,三妞早在二妞挨揍时就没再哭闹,自觉乖乖穿上了旧衣裳。
  小花厅里,厉妈妈给陈童二位掌柜斟了茶,简宁谢过她,让她自去忙后,才笑吟吟地告诉他二人昨儿和马福全商议后的结果。
  “往后你二人不必先交付订银,车马费也只需你们承担一半,若是当月量大短了货可去当地镖局告知掌柜的,另从邻近镖局调货过来,倘或有积压暂时没卖出去的也可送去镖局,另行发往别处,不必担心货卖不出去砸在手里,你们看这样可好?” 第607章 工作积极   这无异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二人对视一眼,内心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尤其是陈大志,他昨儿一夜没睡好,心里一直不踏实,深悔自个的鲁莽。
  搓搓手,他声音激动得都带了颤音,“简娘子,我真不知说啥好了,从今往后你就等着好信吧,便是不吃不睡我也把南边这一片给拿下。若是见利忘义有负简娘子信赖,定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童掌柜也道:“是极,简娘子这般待我二人,若是我二人有负简娘子的信赖真个猪狗不如。我二人定谨记简娘子教诲,绝不敢有违半点,断不会干那砸了简娘子招牌的事儿。”
  简宁笑笑,“干好了,这是长久的营生,日后即便我相公调任别处,果园在这儿,巧凤也会留在这。她会在此地开医馆,兼管着白果膏的营生,你们只管放心踏实的把买卖做好就成。”
  两人连声应着,知道简宁这有客也没多打扰,千恩万谢地拱手告辞。
  简宁送走他二人自去寻梅娘,小鱼儿昨儿在用晚饭时就跟她熟了,看见她来挣脱乳娘踮着脚尖摇摇晃晃朝她扑来,小奶音笑得满屋生香,一声“姨姨抱”如棉花糖般甜进简宁心里。
  “小鱼儿真乖。”简宁一把抱起她,小家伙两手圈着她脖子“吧唧”照她面上亲了口,喜得简宁眉眼都笑弯了。
  “昨儿忘了问姐姐,你们那女学办起来没?”简宁抱着小鱼儿想起问这事。
  梅娘摇头,“我们不比你们,这事哪那么易得?你们是领着全县百姓做营生,换了银子自是办得起免费的县学。我们要办免费的县学打哪划拉那么些银子去?”
  简宁一想,这倒也是,若官府发动城中富户出钱,不一定有人愿意响应。富户都是办家学族学,有几人愿掏银子办县学去供百姓家的娃儿读书呢?
  闲聊一阵,简宁同着她婆媳和乳娘,带了小鱼儿和小九儿来了书肆。家里有厉妈妈领着人备午饭,虽多了十来口人,但有厉妈妈这个操持惯一应事务的能人在,简宁倒不用费什么心。
  书肆生意极是火爆,除去刘瞎子还有本地几个过去的说书人,段心嫣看到她们来很是欢喜,一迭连声唤着二愣子快去提了茶水糕点来,又自柜台内迎出把她们往楼上雅间送去。
  段心嫣因着她爹平南王是大将军,很是迷恋刘瞎子说的三国,每日听得入迷,越来越喜欢书肆管账的活路。带她们一行上楼时,她头回破天荒的主动挽了简宁的胳膊。
  “我现下算是知晓,长姐为何凡事都愿亲力亲为了,有个事做不至每天闲着,非但不累心里还填得满满当当。不像从前每日里总觉无趣得紧,心慌慌的不知怎么打发日子,就总想着闹出点动静惹出不少事来。如今回头想想,怨不得长姐不待见我,我自个都不待见从前的自己。”
  简宁已问过刘瞎子她在这的表现,原先她还担心她会对前来书肆的百姓摆小姐架子,会轻视慢待了客人。
  结果并没有,她偶尔过来书肆打眼望,冷眼瞧着她工作积极性还挺高涨,待人也热情,总是笑眯眯的,她又担心她是图一时新鲜,热情维系不了多久。
  这会听了她这番话才踏实。
  “你好好的不生事,我为啥不待见你?一天天的,小脑袋里想些什么?”简宁说着,照她额头戳了一指。
  “正是这话。”梅娘侧身,回眸笑道,“你是她妹子,你好好儿的不生事,她怎会不待见你?”
  段心嫣缩缩脖子,意识到自个亲昵地挽着简宁的胳膊,她心里觉着有些对不住自个娘亲,可看简宁眉眼带着笑意,她又莫名想要亲近她。
  呃,心好乱。
  隔会,她蹙眉绞着手里的帕子从楼上下来,在楼梯上撞见提了壶香片上楼的二愣子。
  “这是咋了?”见她苦着脸,二愣子顿足问道。
  问完,二愣子闪过一旁给她让出道,他以为段心嫣会和以往一样没好气地喝斥他,会说“关你什么事?要你多问?”
  但是,段心嫣只是侧目瞥他眼,视线在他面上打了个转,什么都没说径直下楼去了。
  二愣子挠挠头,有点摸不清啥状况,他如今头上癞子好了,头发密密麻麻地长了出来,童八斤拿剪子给他修过,看上去跟现代的小平头一个样。
  简宁陪着梅娘刚喝了盏茶,徐大力找了来,他同着牛三几个已召集了一批城中青壮百姓,带了家伙式上山去栽种果苗,特奉丁有田之命前来请简宁的。
  “你有事自去忙你的去,不须理会我们,我们自在这听会书,一会我们自己转去便是,不用惦记着。”梅娘说着起身解下披风,笑盈盈的要往简宁肩上搭去。
  简宁摆手:“姐姐要不要去果园看看?”
  梅娘摇头:“山上风大,今儿我就不去瞧了,等哪日不动风再去看不迟。快些把这披上,山上冷,当心避着点风口,别拿自个身子不当回事,啊?”
  她不去,简宁才准备受了她的好意,让她把披风给自己披上,不想徐大力道:“大人给夫人拿了件大氅。”
  梅娘闻言笑道:“哟,倒是我白心疼你了,且有人疼着你呢,快些儿去吧,莫要让你相公久等。”
  “那我去了。”简宁又同冯大娘打了声招呼,这才同着徐大力下楼,下来看见老秦头两手拢在袖子里,同着几人坐在炭盆前,聚精会神盯着台上身穿长衫声情并茂说着书的刘瞎子。
  “秦伯伯。”简宁上前跟他打招呼,他“嗯”了声,头都没回,先前她们几个来时叫他他也只摆摆手,连小九儿叫他他也只回头瞅了眼。
  还真是个书痴,简宁也不再扰他,下巴冲徐大力点下,两人一前一后从大堂这边转过来,简宁听得走在身后的徐大力“咦”了声,她顿足,顺他视线朝左侧过道看去,一眼看见段心嫣拿个帕子,嘴里不知说着什么,在往两手端着炭盆的二愣子面上擦着。 第608章 收到包裹   “疼吗?挺大个人了,真没用,还能让火星子给崩到。”
  “不,不疼。”
  事情真相是,段心嫣去后院杂屋给客人拿零嘴儿,在过道撞上二愣子端了炭盆过来。因是才自灶炉里扒出来的红炭,燃得正旺,二愣子担心火星崩到段心嫣衣裳上。
  他可赔不起她的衣裳,心下一慌,他忙侧身往边上让了让,结果怕啥来啥,他胳膊肘撞到木板墙上,手中炭盆顷刻崩出数点火星子,只不过没崩到段心嫣悉数崩到他自个头脸上。
  “去吧。”段心嫣眸光往过道这头微一甩,抬脚朝后院那头去了。
  她就这么放过二愣子倒把他给整不会了,平常便是没事她都要揪着他骂一通,方才他的毛躁怎么说也惊到她,他都做好了受她几句骂的准备。
  “走吧。”简宁收回视线,因有书架拦着,二愣子和往后院去的段心嫣都没注意到他们。
  从书肆出来简宁微勾了唇角,原本她是不想段心嫣在军营里缠着马小麦,倒并非为着段心萍有这层意思,想让她叫段心嫣来才叫的。不过段心嫣真能看上二愣子吗?
  简宁觉着以段心嫣的性子不好说,先还以为她有多喜欢马小麦呢,来后总吵着要回京城去,最近这段时间倒没听她嚷嚷着要回去了。
  她和徐大力到了南山脚下,丁有田怀里抱着她的大氅还给她拿了个暖手炉,同着童八斤在等着她。
  看到简宁过来,他笑着迎上几步,递过手炉又给她披上大氅。虽然简宁并未觉得有多冷,他也没说一句半句关切的话语,仿佛他做的只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但简宁却狠狠感动到了。
  前世除去她师父,另一个让她感受到有被关怀的人就是武队,每次她外出执行任务武队都会叮嘱她,注意安全,如遇突发状况首先要想到保护好自己。
  但穿越来后她想明白了,武队并非单对她例外,对任何外出执行任务的特警都是如此。
  从前她的感觉竟都是错的,不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身边这个男人对她的关怀才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也能真真切切体会得到。
  “中午想吃点什么,回去我给你做。”简宁侧目笑看眼他道。
  “不拘什么,都成。”话落,他又道,“打家里带出来的那些用油炸过的白娘娘还有没?”
  “都吃完了,你要想吃回头我跟陈掌柜说声,烦他回去后去趟丁贤村找三叔,让三叔捞些上来再让常姐姐用油炸了,交给他送去镖局即可。”
  丁有田笑了,他下巴朝山上点下,“陈掌柜在上面呢,童掌柜也在,你昨儿说的组建一支本地护镖队的事,大力已经办妥,有三十多号人报名,回头他和童大哥会把他们都带出来。”
  昨儿简宁跟他说起马福全的提议,顺便也说了让干过镖师的徐大力组建一支本地护镖队,等霍锦成把各地镖局这条线都联络串起,往后本地护镖队只需把白果膏护送到邻县镖局,运输链这条产业就算是打通了。
  早上让二妞一闹腾,她还以为丁有田会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这么会功夫他已经把事情都办妥了。
  上得山来,风吹得两人身上大氅猎猎作响,北地果然比南边的冬季要冷上许多,简宁不敢想过去十年坚守此地的百姓,在缺衣少食的情形下是如何熬过来的。
  山上一眼望去比之初来时倒是强上许多,起码入目不再是遍地岩石黄土,满山都长出了野草。前回霍锦成带队赈灾丹阳,自京城带来的一些耐寒树苗,因着有羊驼粪的滋养也都长有一人高了。
  百姓们已在动手挖树洞,一个个干劲十足,看见他们上来纷纷挥手打着招呼。如今大伙不必再为生计发愁,也不用担心严冬无法御寒,娃儿们还有免费的县学可上,这都是托了县太爷夫妇的福,看见他俩百姓们的热情越发高涨。
  山上一时热闹起来,陈童二位掌柜也顶风大步迎了上来。
  简宁同陈大志说了请他给丁三叔带的话后,把手炉给了丁有田,她指挥人把苹果枝剪下来,再又悄悄把灵泉水引到手指上,让其渗透进根部以便促进生长成活率。
  陈童二位也帮着在剪枝,他二人本就是听到信前来帮忙的,陈大志亲眼看到百姓们对简宁和丁有田的爱戴,心里更为踏实了。他让简宁放心,说是此番回去便直奔丁贤村,一准把话给她带到。
  但等他们从山上下来,丁有田让他俩一同过府去用饭,回到衙门里,梅娘听到动静抱着小鱼儿迎上来笑道:“你们村有人给你们捎了两大包东西来,是驿使送来的,还有封信,厉妈妈已让人放去了小花厅,你俩快些去看看吧。”
  丁有田眉一扬,喜道:“定是族长和里正老叔,走,去看看。”他牵了简宁快步往小花厅走去。
  他看信,简宁拆包裹,“呀,有炸好的白鱼子,你才说想吃,可巧他们就送来了。定是常姐姐炸的,颜色炸得真漂亮。”她拿了条鱼放鼻尖下嗅嗅,“嗯,一股家乡味,真好。”
  信是陈夫子代笔写的,丁有田看完信,愣怔了会,简宁抬眸问他,“怎么了,信上说了些什么?”
  丁有田侧目,唇瓣带了笑,“你猜猜看,白娘娘是谁炸好送来的?”
  “不是常姐姐吗?”
  他摇头,“三叔同常氏还有族长带的是风吹肉和腊肉,番薯是里正老叔带的,前回来时咱们倒忘了带番薯。”
  除去这些人,简宁能想到的只有老二丁有良,“是你二哥和方氏?噢,不对,是三狗子和明月对吧?”
  “非也。”丁有田道:“是我大哥,这些鱼是他让刘氏炸的。”
  这倒是有些出乎简宁的意料,虽说那回老大两口子从津县步行回去的途中,她让丁三爷捎上他俩还给他俩带了午饭,自那后他俩确实也没再跟她和丁有田做对,裴汐沅来村里那回他还领着老二老三来给他们助过威,可平时他们也没和他俩有过多的走动,她属实没想到他还能想着他俩。
  不,应该说是他还想着丁有田这个弟弟。
  凭心而论,丁有旺还是有个当长兄的样子,简宁抬眸去看丁有田,见他嘴角仍噙着抹笑意,眉头却微皱着,她一下想到丁珠,“你可是又在为丁珠的事烦心?” 第609章 怕不太平   丁珠不管怎么说也是丁有田的侄女儿,他又知道她在府台大人府里为妾,要是丁珠打头起没对杨大人撒过谎,兴许看在他和简宁的面子上杨大人还能留下她,给她一席安身立命之所。
  左不过养个小妾,费不了杨大人几个钱,只要她安分守己,终身也算有靠。
  偏偏她同杨大人说了谎,如今他们也不好认她,又不知道杨大人最终会不会留下她,要说丁有田心里完全没她这人,全然没为她担忧过那是假的。
  简宁见他沉吟不语,便道:“之前不是都想好了,不必为她的事烦忧,你只看秦老伯就知道,包括我们自己,看到家乡人寄了东西来瞧着都亲切。”
  “再一个,杨大人身子若大好了,要和她成了事,时间长了她想念她爹娘兄弟了,自会想法联系她爹娘。或避着杨大人或想法自圆其说,她自个会思量的。”
  丁有田轻叹口气,“我倒不是忧心这个,大哥也未必惦记她这闺女,要惦记也是刘氏多少有些惦记她。要依着我说她不去联系他们,彼此都能落个安生自在,我大哥大嫂的禀性你不是不知。大哥倒还好些儿,至于刘氏,想那吴丰阜不过镇上一书吏她都能张狂起来,要知道丁珠做了府台大人的妾室不定生出啥事来。”
  眉一沉,又道:“罢了,由着她去。”
  简宁看看他,犹豫会,道:“你要放心不下她,不如打发徐大力跑趟雁城,悄悄去寻了她,同她递个话儿。要是杨大人那儿无法安身,让她只管来寻我们便是,总不能我们在此还让她无亲可投,就是念在同一村人的份上也没有不理会的道理。”
  她话落,人已被丁有田拥在怀里,他在她耳边低语道:“夫人,多谢。”
  第二日徐大力就骑快马奔赴雁城,待他转来正赶上丹阳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要搁往年不到十月就开始飘鹅毛大雪了。
  “大人。”他顶着一身风雪进了衙门,没等丁有田吩咐童八斤已自炭盆上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热茶,“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冻坏了吧。”
  丁有田道。
  “还好。”徐大力两手捧着茶杯,暖了暖手道:“回来我发现桩奇事,记得先前回丹阳一路尽是大长坡,今儿发现坡地竟平坦了不少,大人,你说这事奇也不奇?”
  丁有田知晓个中缘由,灵族搬走了地势自然下沉,“我夫人不是梦见仙人同她说过,以后不会再有奇寒天气么?想是和这有关也未可知。”
  徐大力也想起这茬,觉得他说得怕是在理,喝口热茶,他才又道:“属下同丁珠姑娘说了,她让属下转告她的谢意,说是只怕没那一日,府台大人待她极好。”
  丁有田点下头,“好便好,城里可有什么风声?”
  “城里暂未有。”徐大力自怀里摸出一封信,“依着大人的意思属下去‘鼎’字号打了个转,他们果然先府台大人得到了京城里传下来的消息,说是前几任府台大人都被查办了,只是如大人所料并未牵扯到瑞王。这是霍统领写给大人的信,属下此番要没去他们这几日也会送到大人手上。”
  重拿轻放早在丁有田意料之中,扳倒一个母妃家族有势力的皇子哪那么易得,他以为霍锦成给他的信里多半说的是瑞王的事,看过却不是。
  霍锦成又问起刘瞎子的下落,他已知刘瞎子自月国返回后回了趟丁贤村,如今人下落不明,问丁有田是否刘瞎子去了丹阳?并告知雍王献给皇上的丹药所剩无几,为制丹药,雍王已派出人手在寻找风清子和南相。
  皇上对丹药有了依赖性已在催问丹药,他提醒丁有田做好防范,他的人查过刘瞎子的下落,不一定瞒得过雍王的耳目,只怕丹阳会不太平了,没准雍王手下那帮高手会找来丹阳。
  丁有田看罢信,让童八斤去找守正,自即日起严格盘查进入丹阳之人,有可疑者立时来报。
  童八斤领命去后,他让徐大力自回去歇息,徐大力看看他却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但说无妨。”他道。
  “大人,属下此番在雁城去了从前所在的镖局,没听他们提起‘鼎’字号的人联络过他们,那白果膏运送一事……”
  丁有田笑笑,鼎字号消息传得再快,从京城到北地这边的雁城也需要些时日,又不是人人都像简宁和马福全一样,拥有神奇的百草间,隔着天远地远都能第一时间把消息送达。
  “兴许过几日他们便知道了,不须理会这事,霍统领自会命各地‘鼎’字号的人把这事办妥。你累了许多天,早些回去歇着。”
  丁有田倒不担心雍王府养的那些江湖高手找来,有他师父和简宁在,来了也是送死。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想着这事还是得跟刘瞎子通个气。
  夜里,待老秦头他们都睡下后,他让简宁炒几个下酒菜一会送去刘瞎子房中。
  刘瞎子坐在烛光下看书,看到他推门进来,瞅他一眼视线又落回书本上,“大冷的天,不去陪你娘子钻热被窝,跑老瞎子这来做甚?”
  “犯酒瘾了,找师父喝两盅。我夫人去炒下酒菜了。”
  “有事直说少弄鬼。”刘瞎子手指在嘴里点下,沾了口水翻着书页,又斜目瞟了他一眼。
  丁有田笑着从他手中抽过书,递上了霍锦成写的那封信,“师父先看看信,看了徒儿再同师父说话。”
  刘瞎子一目十行扫完信,往桌上一扔,“那二人都已作古,他要寻他二人自去寻去,老瞎子就一说书的,你怕甚?他们便是寻到这来老瞎子也是个说书的,多虑!”
  丁有田一想,可不是吗?他也是关心则乱,太子和霍锦成知道他师父是当年的南相,雍王可不知道。他手下那帮江湖客就算找来丹阳,一见之下,他师父也就是个说书的,没准他们打消疑虑便会自去。
  “确是徒儿多虑了,既如此,我去同我夫人说不必再炒菜了,师父早些歇着吧。”
  “给我站住!” 第610章 点化徒儿   丁有田是个好酒的,简宁一向管得严,平时一日三餐只晚上准他喝点酒,但凡寻个由头能喝个尽兴他又如何肯放过?
  他压根没打算走。
  忍笑侧过身,他下巴朝刘瞎子脚边炭盆点下,“徒儿去帮着夫人生火,顺便烧些红炭来。”
  这晚,户外大雪纷飞,小屋内却暖意融融,丁有田和刘瞎子对坐在红彤彤的炭火前,酒菜用方小几搁在火盆上。杯来盏去间,刘瞎子渐来了兴致,他手中筷子指向丁有田。
  “如今城中百姓家家户户都在熬制白果膏,百姓吃喝不愁了,你可还有其他打算?”
  丁有田稍怔一下,随即道:“请师父指教。”
  刘瞎子哼了声:“算上你新近招募的衙役捕快,拢共还不到二十人,眼下城中百姓日益增多,你就没想过每户出一人,把衙役捕快增至五六十人么?”
  “倒是想过,只是办了县学,百姓们大多盼着娃儿走科举,若做了衙役家中娃儿将来便不能入仕,是以一些青壮百姓不愿做衙役捕快,徒儿也不好强人所难。”
  “不做衙役捕快未必帮闲也做不得?每个衙役捕快都可有三四个帮闲,若帮闲也不愿做的还可放去护镖队。再多购置些马匹来,北地善骑射者较其他州郡要多,你手下那两个北地的就不错,让他们带着勤加操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丁有田眉心跳了下,这样一来,相当于他在任期间拥有了一支私人卫队,丹阳从前是大县,衙役捕快最高上限可至六十人。每人再配四个帮闲,就是三百人的卫队,再加上护镖队,那就是三百多号人的卫队了。
  他摸摸鼻子,眼底渐拢了喜色,在大宴朝之前一县一郡的城防兵都归县令府台掌管调度,一旦起了动乱,县令府台一声令下就能命城防兵易帜。故而到了大宴朝改了规制,调动一县一郡的城防兵,须县令和守正或府台与刺史共同调动方可。
  而这三百多号人的队伍组建起来,则完全归属他这县令掌管调度,又在大宴朝律法允许范围内,他如今深知智谋和武力值同等重要,简宁就是靠着一双拳头威慑住他的家人。
  虽说这支卫队非他私人永久所有,不像封地皇子的府兵属于他们各自的私产,他一旦调任这支卫队便不再归属于他,可在此地在任期间有了这支卫队行事可方便多了。
  单说这回雍王手下若潜入丹阳,他不必再去协同守正调动城防兵暗中监视跟踪,只需命自个手下这支卫队暗中盯梢,事无巨细都只需向他一人禀报即可。
  “徒儿多谢师父,明儿我便吩咐下去,让童大哥和徐大力着手开办此事。”
  刘瞎子斜目冲他翻翻眼皮,没吱声。
  丁有田是越喝越兴奋,刘瞎子兴致却好似淡了,脸也慢慢冷了下去,对丁有田爱搭不理的,令丁有田有点摸不着头脑,“师父,你老别同徒儿打哑迷,好好的你怎不高兴了?要是徒儿哪做得不好不对你该骂骂,该打打,徒儿绝无二话。”
  “老瞎子跟你说不明白,滚吧!”
  莫名被逐,丁有田想着定是有个什么缘故,他因吃了酒回屋躺在床上没想一会意识便沉重起来,但心里惦记着这事梦里都不安稳,一觉醒来他披了棉袍靠在床上回忆起昨晚的事。
  想着想着……他忽拍下额头,忙穿了衣裳下床,开门出来看见简宁在院子里使单流星锤,童八斤和二愣子在一旁看着。
  昨儿下了一夜雪,童八斤和二愣早早起来,已把院子正中的积雪给铲除干净。两人打完拳过来,看到简宁拿个布制的流星锤,在给三妞讲解流星锤的三个基本要素:抡、缠、放。
  二妞喜欢舞刀剑,她手中两柄木头剑是童八斤给她削的,三妞则喜欢流星锤,但她还抡不动锤子,简宁给她用碎布团做的流星锤。
  童八斤和二愣子都会使锤,两人想看下简宁的锤法,简宁也没推辞,她让二妞三妞闪在一旁,给他俩演练起流星锤来。
  简宁的流星锤一招一式都是她师父所授,多为她师父自创,舞到急处如疾风骤雨,似插翅飞虎,又宛如过海蛟龙,一招玉女穿梭引来他二人的喝采。
  二妞三妞也跳脚欢呼。
  刘瞎子在房中打坐,听到外面动静,他徐徐吐出口气,起身打开房门,恰好看到简宁使出她师父自创的一招乌云压顶,看得刘瞎子眸光一沉。
  他掩了房门,转身在房内走了几步,又顿住,扭头朝窗外简宁所站位置看去。
  虽然他从没问过简宁或丁有田,但他知道简宁来自异世,他也曾疑心过他师父实际去往了另一时空。简宁和他棋路相似,且还略胜他一筹,他不是没怀疑过,简宁是他师父在异世所收的徒弟。
  不过仅凭棋路相似不足以让他断定,再者他师父只收孤儿为徒,从不收孤女,异世有棋艺高超精妙之人不足为奇,故而他才打消了疑虑。
  眼下见简宁使了这招他师父亲创的乌云压顶,他心里慢慢翻江倒海起来,异世再有能人也不可能这般巧,创出一模一样的招式吧?
  客房那边,厉妈妈同着几个秦府的下人也起来了,丁有田在她带人去了灶屋做早饭后,便冲简宁招招手,示意她回屋。
  “找我有事?要是不急的话回头再说,不好让厉妈妈反帮着我们做早饭。”简宁没进屋,站在门口道。
  丁有田想想,下巴一抬:“成,你自去吧,我也没事,不过是想问下早饭做什么吃。”
  “你有病啊?”简宁白他眼,“做什么吃什么就完了,瞎耽搁功夫,讨不讨厌你?”
  丁有田轻笑一声,他原想着让简宁给马福全发个消息,让马福全告知霍锦成,多购些良驹送去西山大营,让将士们练好骑射之术,做好备战准备。
  因为早起他忽顿悟,他师父为何会来丹阳,必是洞悉了裴汐沅的野心,保不齐他师父还是自月国逃回来的。虽说他师父放下了心结,可却不愿再出面掺合朝廷的事,又做不到放任不管,便只能点化他这徒儿了。
  用罢早饭,他特地跟刘瞎子打了声招呼,“师父,徒儿去给霍锦成写信,就不陪师父了。”
  刘瞎子瞅他眼,摆摆手,“自去你的。” 第611章 有心试探   丁有田见他容色平和,心里越发踏实。自他师父来后他发觉自己又生出闲散之心,凡事习惯性去依赖他师父,这可不得行。
  他边走边轻敲敲自个额头,先前怎会想着让马福全转告霍锦成?马福全和简宁隔着千万里能互通消息这事,霍锦成并不知晓,又如何肯轻易相信马福全之言?
  还得自己亲笔告知方可。
  他去前院衙门写信,这边老秦头给刘瞎子的大氅抱了来,“老哥,可以走了不?”
  老秦头见了刘瞎子不知有多开心,一来因着刘瞎子早给他家两娃看过相,道都是大富大贵旺爹娘之相,二来他是真爱听刘瞎子说书。刘瞎子讲的并非地道津县方言,但他说书幽默风趣配上生动的肢体语言,把老秦头迷得是不要不要的。
  妥妥成了刘瞎子的一枚小迷弟。
  他自个也常感慨,从前为着一家人的生计,每天做不完的衣裳,压根没那空闲去听刘瞎子说书。没想到老了清闲下来,听刘瞎子说书倒为他打开了一扇新奇的窗子。
  刘瞎子其实还想找简宁问下,但简宁去了梅娘那屋一直没过来,他只得先同着老秦头去了书肆。
  “个死老头子!”冯大娘在廊上剜眼跟去书肆的老秦头,拿着一叠尿介子进了梅娘屋子,“那老东西在家时还帮着带下小九儿,如今彻底成了甩手掌柜,那屁股跟家里一刻都坐不住。”
  她说归说,面上却是笑吟吟的,老秦头去听书她巴不得,免得跟家里总找她磨牙。事事都要掺和一脚,又只光说不练,惯会支使她,还要评头论足,烦都烦死!
  “九儿他爷有个去处耍下,每天回来都乐呵呵的,九儿他奶心里欢喜着呢。”梅娘笑对抱着小鱼儿的简宁道。
  “奶才不欢喜,是吧,鱼姐儿?奶的心肝哟!”冯大娘头凑到手里拿个拨浪鼓在甩的小鱼儿跟前,笑眯眯地道。
  不想小鱼儿“咣当”扔了拨浪鼓,身子就往她怀里倒,唬得简宁忙一手托住她腰,冯大娘乐道:“郡主姨姨抱你这是你多大的福气,奶不抱,奶抱小九儿去。”
  冯大娘把尿介子递给厉妈妈,作势伸手要去乳娘怀里抱小九儿,眼见小鱼儿小脸烂了要哭,她才返身乐呵呵地抱过小鱼儿。
  “小鱼儿跟她奶真亲。”简宁捏捏小鱼儿鼻子,“坏东西!”
  小鱼儿咯咯笑,看着要往简宁怀里倒,简宁伸出手她又倒回冯大娘怀里,“好哇,这小东西还会哄人呢。”简宁拿手去挠她小下巴,她在冯大娘怀里笑得前仰后合,冯大娘搂着她眉开眼笑,嘴里却故意叫唤着:“哎哟奶的老腰哟,可经不住你这样折腾。”
  “除了我,小鱼儿同她奶最亲,她爹可羡慕了。”梅娘封好白果膏的罐口,用勺搅着兑了开水的白果膏,又笑问简宁,“你家那两个小的黏你相公不?”
  “好像都不大黏他。”简宁笑了笑,其实乡下娃儿多放养,父母每天干不完的活,基本是大的带小的,父母成天抱在手上的时间少,几乎都不大黏人。
  要黏,也多是黏哥哥姐姐。
  冬天昼短夜长,加上下雪天,学堂里散学就稍早了些。二妞三妞同着巧凤回到家,两娃书包一扔,迫不及待拿出她们各自的兵器,跑到院里练起来。
  刘瞎子今儿也回来得早,书肆有其他当地的说书人,段心嫣和二愣子还有其他伙计都还在。
  他回,老秦头也跟着回了。两人进到后院,看到二妞三妞一个在练流星锤一个在练剑。
  三妞在练挂肘,就是把绳子绕到胳膊肘上再打出去,她才学还没掌握动作要领,好不容易挂上肘打出去却东倒西歪。
  “别急,妹妹。”二妞道:“我去帮你喊娘来,让娘再教教你。”
  她拿上自个的双剑跑了。
  “来,师公教你。”刘瞎子背着两手过去,先给三妞纠正动作,再给她讲解技术要领,“记着,手肘是准星,手出得直,锤打出去就是直的……”
  “老哥哥,你还会这玩意啊?”老秦头本抬脚朝客房那边走去了,听到他教三妞使锤又转身过来了。
  老秦头只知道刘瞎子有点子神鬼莫测之术,还不知道他连流星锤也会,听他讲得头头是道这才忍不住问道。
  “嘿嘿,那我给你露一手瞧瞧?”
  刘瞎子话落,三妞拍手叫道:“好啊好啊,师公,给你。”
  三妞从没见过刘瞎子施展武功,她把流星锤给了刘瞎子,又拉着老秦头往后退了退,“秦爷爷,我们站开些,我娘可以打出去好远,当心被打到,会疼的。”
  “你娘不会是你师公教出来的吧?”老秦头问着话,两眼盯着刘瞎子,实在好奇他怎么会的东西这么多。
  “不知道呀。”三妞偏头扒拉下额前碎发,“我没看师公练过武,我娘好像不是师公教的。”
  “看好了!”刘瞎子先是慢条斯理挂圆抡锤活动着筋骨,待二妞扯着简宁自灶屋出来,刘瞎子动作一下快了起来。
  “哇,师公也会耶!”二妞同样也没看过刘瞎子施展武功,她扯扯简宁,“娘,你快看!”
  “嗯,别吵,好好看。”
  流星锤在刘瞎子手里好似活了过来,挂肘缠脖无论落在他身体哪一处,击打出去都如行云流水般灵敏迅捷。
  简宁眉心微蹙,她眼睛看着刘瞎子,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师父的身影,刘瞎子使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与她师父如出一辙,两人身影不断在她脑子里重叠。
  老秦头和二妞三妞已经看傻眼,最后刘瞎子以一招她师父压箱底的拿手绝活,乌云压顶做为收官动作结束了演练。
  他使出乌云压顶时站在一旁的老秦头,两眼都瞪圆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觉他头顶那一方天空密密麻麻都是锤星,兜头砸下那一瞬间,惊得他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
  “老哥哥,你还有多少本事是我不知道的哇?”老秦头反应过来,几步蹿上前,抓着刘瞎子胳膊用力晃了晃,“太能了你!行啊,老哥哥!不愧是咱白沙镇的人!”
  “这要倒回去几十年,我一准拜你为师!” 第612章 故意装宝   老秦头说着不无遗憾地甩甩头,但他忽想起他老秦家还有后人,忙又道:“老哥,要不让我家小九儿拜你为师吧?”
  “那可不成!”丁有田带着童八斤从前院过来,他紧走几步,走来冲老秦头长揖一礼,“秦伯父,这可不成,我师父要收小九儿为徒,那我岂不平白降了辈分?”
  “万万使不得!”
  他对着老秦头又连连揖了几下礼。
  “别听他浑说!”冯大娘自客房那边廊上过来,没好气地剜眼老秦头,“我可不让我小孙孙遭那罪!你当那个易得学是怎的?武馆那些个习武的半大娃儿我可瞧见了,浑身上下成天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可不舍得让我孙孙吃那苦!”
  “一天天闲得你!”
  老秦头也就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那许多,经冯大娘一提醒,意识到习武是要下苦功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尤其练到刘瞎子这种程度,不知要淌多少汗水摔打多少次才能练出来。
  他比冯大娘更不舍得让他的小爱孙吃苦,然嘴上服软是不可能的,还冲冯大娘瞪了眼,“你懂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老两口拌着嘴往客房那边去了。
  “嘿,这老头。”丁有田负手朝老秦头背影瞅眼,笑笑,转头去看刘瞎子,却见刘瞎子朝简宁看了去。
  简宁已准备脚底抹油溜了。
  “佳佳她娘,等一下。”刘瞎子叫住了她,且不像往常一样叫她徒儿媳妇。
  简宁心下一紧。
  丁有田也听出不对,他师父怎么对简宁改了称呼?他一双眼探究地看向简宁。
  简宁没看他,视线望向了刘瞎子,笑吟吟地道:“刘叔,可是有想要吃的菜么?想吃什么你老尽管说,能做的我一定给你老做。”
  刘瞎子双目炯炯地看着她,“你没别的话同我说么?”
  简宁这才去看丁有田,一脸纳闷的样子,而丁有田在刘瞎子没叫简宁徒儿媳妇时,已大致猜到发生何事。
  他先前来时就听到老秦头在说拜师这话,他师父手上又拿着流星锤,显见他师父演练过,再一想简宁早上练流星锤的那一幕,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坏事了!
  以丁有田对刘瞎子的了解,他突然改口只怕是有要将自己逐出师门的念头。
  只要证实简宁是他师父的师妹。
  不过简宁此时的反应让丁有田明白了,简宁多半也想到了这层才故意装傻充愣。
  “师父,你怎的对我夫人改了称呼?可是她哪不晓事冒犯了师父?无妨,师父告诉徒儿,徒儿定让她给师父认错儿。”
  他也故意装宝。
  刘瞎子瞥眼他,再又看回简宁,简宁仍是一脸纳闷,“刘叔,我没得罪你老吧?要是我无意中说错话,冒犯到你老,你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老瞎子方才使锤的招式你也瞧见了,真个没话同老瞎子说?”刘瞎子看着她,目光如炬。
  “噢。”简宁装作恍然大悟,反手在额头拍掌,“我知道了,刘叔,我家你是知道的,我爹爹和李姨娘都是练家子,我跟姨娘学的,姨娘不但教我还教弟弟妹妹,只要想学的姨娘都会教。我姨娘的招式好像和刘叔一样呢。”
  “老叔也是习武之人?”童八斤早上是看过简宁练锤的,很是精妙,但他不知道刘瞎子也会,在边上听了半晌终忍不住开口问道。
  刘瞎子的神情已松弛下来,他听懂了简宁的话,简宁的意思她的锤法是在原来的时空学的,还是武馆里学的,学的人还挺多。没想到他师父精心创的招式,在另一时空也有人会,刘瞎子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他既庆幸简宁不是他在异世的小师妹,又有些儿失落。因为简宁要是他在异世的小师妹,丁有田这个徒儿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要了。
  可简宁不是,也间接击碎了他心中的念想。
  说到底,他师父究竟是不是去了异世,只是他的猜测,他斜目对童八斤道:“老瞎子只懂得点皮毛,算不得会。”
  说罢,他两手一背,往自个住的屋子去了。
  童八斤信了他的话,刘瞎子是丁有田的师父,他要真是习武之人,又岂会不教丁有田一两招?
  夜里,简宁准备上床歇息了,她冲坐在外间守着炭盆看书的丁有田喊道:“丁有田,过来!”
  乍听她这么唤自己,丁有田眉一扬,嘴角微勾了下,随即道:“没听见!莫要再喊,再喊也听不见。”
  “听不见是吧?好,那我去找你师父去。”简宁自里屋出来,他忙起身拦住她,对着她连揖几礼,连推带搡的将她送至床榻前坐了,“你不就是想使唤我同你打洗脚水么?这易得,小生这便去与你打来便是。”
  他笑吟吟地转身要走,被简宁给喝住,“站住!”简宁抱臂看着他露出了姨母笑,“不给师姑见大礼就想溜?美死你!”
  “打了水来再说。”丁有田转身去外间,先拿了个小木盆,自炭盆铁架上提了水壶,兑好水,试过水温,端进里屋,又去床后木架上扯了条帕子来。
  “你要死啊,端这来干什么?”简宁手往屏风那边一指,“给我端去那后面。”
  “那可不成,我得侍奉你老人家,以表孝心,一会还要给你老人家行大礼呢!”他说着作势去挽衣袖,“给我滚!滚你的!”简宁抬脚脱下只鞋朝他砸去,“快滚!”
  丁有田轻笑两声,捡起她砸过来的鞋给她扔了回去,尔后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昂首去了外屋。他刚自炭盆边坐了,手还没碰到书呢,眉心又皱了下。
  客房那边隐传来幼童啼哭声,初时他也没在意,娃儿夜里啼哭也是常有的事。
  哄哄隔会就好了。
  但啼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简宁在里屋都听见了。她担心是小鱼儿或小九儿哪不舒服,忙擦干脚上水穿了鞋袜提上药箱出来,“给我把洗脚水泼了,我过去梅姐姐那边看下。”
  “简娘子……”
  她开门出来就看见厉妈妈急火火走了来。 第613章 真是神人   厉妈妈见简宁挎了药箱,一把拉了她就走,边走边道:“鱼姐儿不知怎的,睡下不到半个时辰,突然就哭个不休,怎么也哄不好。实在没法子,小姐才命我来请娘子过去瞧瞧,大半夜的惊扰娘子及家人了,真个抱歉!”
  “妈妈快别这么说,你们同我不是外人。”简宁因没听她提起小鱼儿哪不舒服,她和冯大娘又都是带孩子有经验的人,没提说明是不明原因的啼哭,只怕多半是突发性急症。
  “我先过去看看。”简宁耳中听得小鱼儿的哭声很是瘆人,不由撇下厉妈妈快步朝着梅娘住的屋子去了。
  “妹妹!”见到她来,梅娘抱着拼命嚎叫的小鱼儿赶将上来,“快瞧瞧,鱼姐儿这是怎的了?没尿不饿也没发烧,不知为何这般大哭,可急死我了!”
  “别急,我看看。”简宁伸手去抱小鱼儿,她却哭着连连甩手,仰面扯着嗓子一个劲的干嚎。
  简宁要给她切脉,奈何她全身都在抗拒,除去梅娘谁都不要,冯大娘急得泪水吧哒吧哒往下淌,梅娘心疼得眼泪也在眼眶里直打转。
  “没事的,小孩子适当哭下能提高肺活量。姐姐,你们别心疼,我强行给她把下脉,看到底她哪不舒服。”简宁说着放下药箱,梅娘忍泪抓过小鱼儿手递了过来。
  小鱼儿右手腕被简宁把住,这下她哭得更厉害了,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啼哭!梅娘这下再也忍不住,心疼得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姨姨坏,姨姨不该抓着我们小鱼儿的手不放。”简宁拍拍她后背,连声哄道。又冲梅娘摇摇头,“没有哪不舒服。”
  “难道是中了邪?”冯大娘抹着泪问,她手里还拿着老秦头的大裤衩,“倒提着裤衩试过了也不管用,要是中了邪还有啥法子不?”
  “娘,这儿是衙门怎会中邪?”梅娘揪心之下还怕冯大娘这话令简宁不快,愧疚地看了她眼。
  简宁并不介意,小鱼儿没有哪儿不适,要有把脉是能把出的,“不排除有中邪的可能,我去……”
  她话没说完,老秦头披着衣裳过来了,闻听她说中邪,忙道:“我去请刘老哥来看看。”
  简宁也是这意思,“我去叫。”
  她一只脚还没跨出屋子呢,丁有田同着刘瞎子已赶了来,后面还跟着果果和白眉。
  他俩一进屋子,果果背一弓,立时站立起来,两眼瞪得溜圆,一脸懵逼地瞪着梅娘怀中的小鱼儿。
  白眉也在它弓背那一刹那,扇动翅膀飞到简宁肩上。
  它落脚急了些,没站稳,扑棱几下才稳住。
  “刘叔。”简宁反手抚抚白眉,“我已给小鱼儿把过脉,没有哪不舒服,也不是尿了饿了,不知何故就是啼哭不止。”
  刘瞎子点头,摆手示意简宁闪开,他抬目微眯眼看了看还在啼哭的小鱼儿,“我回去换身衣裳再来,不妨事的。”
  “去看着小九儿,别被闹醒了,一会一哭哭俩。”老秦头让冯大娘去看着小九儿,冯大娘白眼他,不带好气,“说点好话,个死老头子!乳娘看着呢。”
  果果拽拽丁有田袍摆,在他低眼的瞬间,纵身跃到了他怀里,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鱼儿。
  白眉也是,小眼珠子都不带眨的。
  刘瞎子转来时已换上从前给人摸骨看相的衣裳,还拿来了平津帆,他让梅娘抱着小鱼儿坐到椅子上,又摆手让其余人都退后,才舞动平津帆嘴唇急速动着,也不知默念些啥。
  神奇的是,在他舞动平津帆后小鱼儿哭声渐弱,最后渐渐止住哭声,偎在梅娘怀中入睡了,右眼睫上还挂了一颗斗大的泪滴。
  “老哥……”老秦头两手一把抓住刘瞎子胳膊,用力拍了拍道:“你可真是神人啊!我谢你了,多谢了!”
  “刘叔。”梅娘抱着小鱼儿起身,屈膝朝他福了一礼,“鱼姐儿到底是怎的了?打出生从未曾这般无故啼哭不止过,好好的怎会招了邪祟?”
  刘瞎子捋须笑道:“放宽心,有老瞎子在的地方断不会有邪祟,老瞎子也早说了,你家两娃都是旺爹娘的相,你们一家子的福气在后头呢。”
  “那到底何故哭闹不休啊?”冯大娘问道。
  刘瞎子微一哂,“无缘无故啼哭只怕多半是忆起了前世,不妨事的,前世已了,勿须担忧。”
  果果“嗖”一下,自丁有田怀里跃下,白眉立即飞落它背上,它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驮着白眉昂然而去。
  “师父。”从客房出来,转过一道回廊,丁有田追着刘瞎子问道:“你不会能看见转世之人前世的魂魄吧?小鱼儿的前世可是卢淮安的娘子?”
  刘瞎子止步,手中平津帆往地上一顿,斜目看向他道:“你当老瞎子有那通天的本事?不过信口胡诌几句,念了几句清心咒把她哄睡了罢了。”
  “如此说来,摸骨看相也都是骗人信口胡诌的?”
  “哼!”刘瞎子提起平津帆照他脚上顿去,得亏他闪得快,“有能耐你也信口胡诌看有人信你不?”
  长袖一甩,他拉上平津帆大步去了。
  “活该!让你话多。”简宁把药箱往他肩上一挂,两手往身后一背,也大步朝前去了。
  简宁转过来看见段心嫣和二妞三妞她们房里都亮着灯,又听见她和春儿起床的动静,她叩叩窗子,轻声道:“没事了,睡吧。”
  “师父,没事了吗?”巧凤推窗探出头问道。
  “当心着凉,没事了,快睡你们的。”简宁回房洗过手,丁有田推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果果和白眉。
  它俩进屋直奔火盆,各自找块地儿趴了下来。
  “你早些睡,别看到太晚。”简宁说着,扫眼桌上的书,信手拿过来翻了翻,“咦,这本兵书你从前不是看过,怎么又翻出来看上了?”
  “我乐意,你自去睡你的,我一会也睡了。”
  “勤能补拙,好好努力吧。”简宁把书甩在他怀里,又在他肩上拍了拍道。
  “勤能补拙这话更适用于夫人,不过为夫与你共勉吧。”
  简宁轻嗤一声,抬脚进内室自去睡了。
  她睡下后,迷迷糊糊听到“叮”的一声,睁眼见外屋还亮着灯,她打个哈欠,朝电子屏幕看去。
  一看之下,她喊声相公,翻身坐了起来。 第614章 恶毒后娘   丁有田先时以为她新添了说梦话的习惯,及至听到她翻身坐起才撂下书起身。他一动,果果也跟着起来,白眉一下飞到果果背上,果果驮着它跟到里屋门口,定住了。
  简宁不让它们进卧房,两货都竖起了耳朵。
  “可是马大哥发了信?”丁有田走进来见她抬眸望着虚空,心下忽一凛,“不会是宝儿大妹出了何事吧?”
  他几步抢到床榻前,简宁伸手拉住他,两人自房间消失无影。果果和白眉对这一幕已是见怪不怪,果果尾巴一晃,驮着白眉又趴去了炭盆边。
  “那是大俊?”丁有田进到百草间,先是一眼在电子屏幕上看到大宝大妞,两娃都略长高了些,并排站在床榻边,一脸紧张地盯着床榻上的男娃子。
  杨瑾瑜在处理男娃面上的伤,男娃露在屏幕上的半边脸满是燎泡,肿得老高,眼眶青紫,半边额头上还糊有新老交替的血枷,根本无从辨认是不是大俊,丁有田仅猜测是他。
  除去他没旁人。
  霍锦成父女及马家人都在画面里。
  简宁已在询问马福全:[怎么回事,谁打的?他后娘?]
  马福全又接连发来几张截图,除去有大宝大妞,阿蛮和马小米马小豆还有略显怀的田氏之外,另外还有抱头蹲在一旁的卢淮安。
  大妞眼里隐有泪光,几个娃都长了个,马福全随后把事情经过用文字打在了屏幕上。
  因着段煜买给二妞三妞的人偶,是在东边一家商铺买的,这样导致马福全浪费很多时间寻访,才在南城一带找到卢淮安的新妇在京城里的家。
  卢淮安后面娶的是个寡妇,她头前的男人在京城闹痘疫那回死了,留下一儿一女。那妇人心肠极是狠毒,对自个亲生的女儿都是日日打骂,知晓她底细的谁敢娶她?她自个又没能力养活一儿一女,便托了她家亲戚帮她再寻个男人。
  说来也是巧,妇人有个堂兄是白沙镇的,和卢淮安有生意上的往来。两人有回一处喝酒,卢淮安喝着云山翠想起简宁,不觉叹口气。对妇人堂兄提及三娘命短,要活着以三娘跟简宁的交情,何愁已是安宁郡主的简宁不会帮衬着他们,没准他还能把生意做到京城里去。
  妇人的堂兄一听,心中一动,只因妇人托人写了书信与他,烦他替自己物色一个有些家底,模样周正又能挣钱养家的汉子。
  就这么着,卢淮安和那妇人成了夫妻。
  那妇人生得有几分风流,见卢淮安也生得体面,又是个生意人,心下很是欢喜,于床弟上使出浑身解数把卢淮安迷得神魂颠倒,对她是言听计从。
  妇人自个的儿子还只四岁,她不喜卢淮安送大俊去念书,要大俊和她自个六岁多的女儿都留在家里做事。
  卢淮安开始不肯应承,她便在家哭闹,夜里也不许卢淮安上她床。那卢淮安想是尝到了从前未曾尝到过的闺房之乐,哪耐得住?没熬得几日就真个不送大俊再去念书了。
  那妇人牢牢拿捏住卢淮安后,慢慢便背着他打骂起大俊,可怜大俊小小年纪每日做不完的活路,经常一天下来连口剩菜剩饭都吃不到嘴里。
  今儿上午,大俊在打扫后娘房间时,不慎将她一把牛角梳子摔在地上,裂了一道印子,被那妇人一顿好揍。
  午饭都没让他吃。
  到了晚上,妇人还是不给他饭吃,将剩菜剩饭还有其他能入口的吃食统统锁进柜子里,以防他偷吃了去。
  卢淮安每每看到儿子身上伤痕,总是在他头上摸摸,叹口气让他忍耐。
  不忍咋个办?
  妇人连自个儿女都揍,他那继女三天两头也是新伤叠旧伤,加上妇人新近又有了身子,他还盼着妇人再给他生一个娃呢!
  夜里,卢淮安外出谈生意未归,妇人一觉醒来口渴,偏巧房中暖壶里没了水。她扯着嗓子喊了好几声,大俊自床上爬起来得迟了点,让她揪着又是一顿狠揍。
  大冷的天,她竟打出汗了,又喝令大俊去给她烧洗澡水。大俊在灶屋生火烧水时想起自个娘亲,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水烧开,他拿来木桶,一瓢一瓢舀进桶里,再又拎去沐浴房,倒进浴桶里。
  连着两顿没有粒米进肚,又挨了两顿打,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大俊又连着拎了几桶水,累得几近虚脱。
  当最后一桶沸水拎到浴桶边时,他气喘吁吁地喘了几口气,大冬天的背心都汗湿了。想着马上能歇了,他松口气的同时又暗攒了把劲,当他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提起木桶,抬起只脚抵着桶子往浴桶里倒时,妇人骂骂咧咧地走了来。
  听到她的声音,大俊心里一慌,他本就又饥又乏,这一慌,腿不由哆嗦上了,不知怎的身子一歪,竟连人带桶一头跌进还未曾兑冷水的浴桶里。
  妇人进来正好看到,吓得尖叫一声,忙自浴桶里去捞他,手刚触到水,立时缩回来被烫得连甩好几下。
  六神无主之下,她跑出去叫人,赶上马福全被人领着正好寻了来,马福全二话不说冲了进去,一把拎起了在浴桶里扑腾的大俊。
  知晓事情经过后,简宁恨得牙根痒,她先去医药库里拿了上好的烫伤膏等药放进武器库,又让马福全转告杨瑾瑜,让杨瑾瑜通知小四,让他去京城找卢淮安理论。
  马福全:[我已经同卢淮安说了,他表示只要大俊自己愿意跟着你,他没意见。]
  简宁:[那妇人猪狗不如!卢淮安更是个畜生!]
  丁有田揽过简宁,在她肩上拍拍,“好在马大哥今儿去得及时,大俊终归还是有福气的,瑾瑜想是携他娘子回了京城过年。有瑾瑜在,他定能治好大俊,你且宽心才是,勿要气坏自个身子。”
  “人心怎么可以这样坏……”简宁一下破防,埋首在他怀里泪流满面无声哭上了。
  丁有田默默搂紧她,在她背心轻抚着,这一刻他越发感激老天把简宁送来他身边,也愈发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额角在简宁鬓边轻轻摩挲着,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中…… 第615章 过大年了   这晚再躺回床上简宁久久无法入睡,脑中总浮现大俊被后娘毒打的画面,她不知道自己几时昏昏睡去的,天蒙蒙亮睁开眼她第一时间给马福全发去信息,问大俊的情况。
  马福全那边没反应,简宁想起他昨儿捞起大俊只怕双手也被烫伤,心中暗懊恼昨儿忘了关心他一下,不会生她气才不搭理她吧?
  “不可能。”丁有田听她说后,边穿衣裳边道:“一来马大哥是习武之人皮厚肉糙,二来这天气等他冲进去水温不会那么烫了,三来马大哥不是那小心眼的人。”
  “你怎的如此小看你过去的领导?”
  “他就这点胸襟不成?多半还在睡梦中,醒来自会回你信儿,勿须忧虑。”
  简宁一想,有道理,她敲敲头,“这一夜没睡好脑子都乱糟糟,你说得对,马大哥不是那小鼻小眼的人。”
  丁有田看她一眼,坐回床榻边道:“昨儿就想同你说的,又怕扰乱你心,故才忍了没说。你说小鱼儿无故啼哭,会不会是感知到了大俊那头出事了?”
  这个简宁昨儿也想过,“就算是三娘转世投胎,喝了孟婆汤前世的事只怕也忘了,若人人都带着前世记忆转世,这天下不早乱了套?人人都去寻自己前世的亲人了,谁还会去养子女?她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俊心灵上的创伤能不能愈合。”
  “你能让陈掌柜的娃儿忘了那段记忆,就不能让大俊也……哦,不行,他要忘了那段记忆只怕不愿跟着我们,娃儿都是愿意跟着自个爹娘的。”
  丁有田想想,道:“没事,待他来了,我们好好待他,时间长了他定会慢慢忘却的。”
  大俊没能来,马福全下午才给简宁回信,霍锦成认大俊做了养子,还给他改了姓,改成了霍俊逸,并同着卢淮安在官府立文书画了押。
  霍锦成这是做什么?简宁没想明白,他还年轻,若想要个儿子可以娶妻再生啊,有必要去认养一个吗?
  丁有田知道后,眉一扬,“他莫不是为着阿蛮?先将他当儿子养着,他记着他的恩,日后大了娶了阿蛮定会一生对她好,有无这种可能?”
  简宁觉着倒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阿蛮虽是霍锦成的闺女,太傅大人的亲孙女,可她娘被视做蛮夷,将来择夫婿高门大户里的人家是会挑理的。像霍锦成那样的女儿奴,只怕真会替她早做打算,与其让阿蛮嫁去高门大户里看人眼色,倒不如及早替她物色一个一世对她好的人。
  “你是不是也嫌弃蛮儿她娘是蛮夷?”简宁想起丁有田还未做官前就曾说过,蛮儿不适合大宝,不由拿眼去瞪他。
  “怎的扯上我了?”丁有田略愣怔一会,并起两指,“我对天发誓,我绝无半点嫌弃阿蛮她娘的念头,若有让我……”
  “闭嘴!没有就没有,瞎起什么誓?”简宁及时喝住了他,心里多少有点替大宝惋惜,不管怎么说大宝和阿蛮也算青梅竹马,要能成一对多好啊?
  不过娃们都还小,还不定性,青梅竹马有几对能成的?她转念想着,大俊也不错,况且缘份这种事谁能说得好?
  且走且看吧。
  半月后,大宴朝各州郡镖局都打通了,徐大力和童八斤训练的护镖队,也押运着白果膏出了城运送至邻县镖局。简宁从马福全反馈来的消息已得知,白果膏在京城卖得相当火爆。
  护镖队分向京城,北地及南边各州郡,陆续发出了上千吨白果膏,霍锦成那边是货到付款,年前秦薏帆带着长随抵达丹阳县时,月婵押着镖银带着支票也同一天时间进了丹阳城。
  丁有田在大年初一晚上,问简宁要了一床铺盖卷,秦薏帆也让梅娘给他准备了一床铺盖卷,两人从初一到初五夜夜宿在前院衙门里,每晚夜聊到大半夜才歇下。
  有时还畅谈到天明。
  过年期间,沉寂十年的丹阳县异常热闹,年前又有一批百姓拖家带口返乡,民间各种杂耍看得简宁是眼花缭乱,当地说书人还把她和丁有田编进话本子里,博得的喝彩声头回胜过了刘瞎子。
  令简宁意外的是月婵居然会舞狮子,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寡言少语,但和童八斤他们几个处得不错,他和二愣子组成了一对舞狮搭子。两人都是练家子,他狮头二愣子狮尾,从衙门里舞上街头,立时便在舞狮队里拔了头筹,引来无数百姓围观撒喜钱。
  丹阳城的百姓几乎家家户户都在熬制白果膏,年前大伙儿都领到了银子,腰包鼓了,又是受灾十年后迎来的头一个喜庆年,见月婵和二愣子舞得卖力舞得巧,大伙儿撒起喜钱来毫不吝啬,大把大把的铜钱如花雨般撒得漫天飞舞。
  二妞三妞是真个过年了,钻在人群里卯足劲儿抢着喜钱,不光她俩抢得上劲,两只小银狐也削尖了脑袋往人群里钻着,帮着各自的小主人抢着喜钱。
  段心嫣也笑嘻嘻地抢着喜钱,还不时大声冲巧凤和她的丫鬟春儿招着手,“你俩快来抢啊,放着铜钱不要是不是傻啊你俩?”
  她尖声欢叫着,春儿直觉没眼看,她家小姐缺钱吗?她一个丫鬟都不好意思去跟小娃儿们争抢铜钱,小姐却抢得一肚子劲。
  巧凤倒不是不想抢,而是因为抢喜钱她拿手,属专业选手,早跟着乞丐爷爷练出来了,如今她跟着师父吃喝不愁她才不去凑热闹,她是把机会留给百姓家的小娃儿。
  简宁和梅娘她们也在街上看热闹,她抱着小鱼儿,小家伙看到二妞三妞在抢喜钱指着她俩急得咿咿呀呀大叫,挣着要从简宁身上下去。
  “你路都走不稳,姨姨可不敢放你下去。”简宁话落,小鱼儿“啪”一声,抡起小胳膊照她面上拍了一掌。
  “哎呀!”梅娘急了,抓过小鱼儿手要教训她,简宁忙拦下了,“没事没事,这么大点的娃儿知道什么?没事的,大过年的别惹娃儿哭。”
  “回头娘再收拾你。”梅娘指指小鱼儿,又对简宁道:“娃儿打小就得立好规矩,你瞧,她占了便宜还在笑呢,要不惩戒她往后养成这性子可使不得。”
  简宁颠颠怀里的小鱼儿,侧目对梅娘笑道:“没让姐姐惯着她,这不是过年吗,回头姐姐先跟她说道理,让她意识到不对就好了。”
  两人说着话,狮子舞到了她们跟前,看着喜气洋洋张牙舞爪的狮头,简宁很难想像里面的人是不苟言笑的月婵。
  在小鱼儿拍着小手的欢叫声中,狮子立了起来,狮嘴一张,爆出一朵用红绸扎的超大红花,曹氏同着红姑笑盈盈的上前拿了红花,不由分说给简宁系在了胸前。
  围观百姓爆出如雷的掌声。 第616章 一触即发   掌声过后,喧天的锣鼓声又起,简宁一下忽起了玩心,她解下胸前大红花,当成绣球逗弄起狮子。舞狮头的月婵稍愣会,随即精神大振,摇头晃脑随着简宁手中绣球追逐嬉戏上了。
  童八斤和徐大力见状跑进一户人家院子里,隔会两人抬了张八仙桌出来,简宁一个倒空翻跃上了桌子,狮头也跟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憨态可掬的想要撕咬简宁手中绣球。
  每每眼看快咬到时简宁手腕一翻,又落了空,气得狮子脑袋直晃悠,看得围观百姓叫好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童八斤和徐大力又弄了架木梯出来,两人一手叉腰一手分撑着两边梯子,简宁自桌上腾空翻下,提气蹭蹭蹭蹬到梯子半中央,一个转身用两腿勾住梯子倒挂在木梯上,再甩出绣球当成流星锤击打着狮子。
  狮子气得在下面绕着木梯张牙舞爪,丁有田振臂高喝道:“爬上去!爬上去!”
  围观百姓见县令大人在喊,纷纷跟着起哄,“上啊!快上啊!”
  叫喊声中,锣鼓声敲得是越来越密,越来越欢畅喜庆。
  狮子看去像是无技可施,数次昂头冲着上面的简宁张牙舞爪,围观百姓叫得更起劲了,闻迅前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二妞三妞人来疯也跟着起了劲。
  “妹妹!”二妞一声大喊,三妞立时稳稳扎起了马步,二妞足尖一点,跃至她双手互搭的手背上,借力一下跳到狮尾,踩着狮尾又弹到狮头。
  她在狮头狮尾间来回蹦跶,敲锣的鼓手配合她的弹跳把锣鼓敲得是震天响,狮子看去极狂躁想要抓住二妞,每当狮子扭头龇牙想要去抓二妞,简宁手中绣球就砸了过来。
  “来咬我呀,来咬我呀!”三妞也绕着狮子蹦哒,在边上扰乱狮子的注意力,百姓们哪看过这么精彩的舞狮呀,好些百姓手掌心都快拍烂嗓子也快喊哑了。
  “二姐,你下来换我上去!”三妞喊罢,二妞应着好,狮子挺配合的,立时俯下了身子。
  谁知二妞刚下狮背,一声大吼,狮子纵身跃了起来,如庞然大物般稳稳落在了木梯上。
  “好!”
  “好!”
  铺天盖地的叫好声如雷般响起。
  狮子和简宁在梯子上又嬉戏上了,童八斤和徐大力已改单手为双手在下面牢牢撑着梯子,白眉也飞来助兴,果果稳如老狗般蹲守在丁有田脚边,冷静地欣赏着舞狮。
  简宁蹿上了梯子顶端,忽听左边街道又传来锣鼓声,一头绿狮子在七八个大汉簇拥下,摇头晃脑地朝着这边街道舞了过来。
  “要斗狮了,要斗狮了!”围观百姓纷纷让开道,舞狮是有讲究的,凡狮子遇狮子都要争斗一番,今儿真是开了眼了,百姓们兴头更足了。
  简宁自梯上飞身而下,在百姓叫好声中迅速和丁有田交换了下眼神,这几个大汉初三就到了丹阳,也在书肆听过书,虽不能确定是否是雍王府的人,但加以小心总是没错。
  丁有田拍拍秦薏帆肩膀,秦薏帆会意,他一边带笑瞧着简宁手拿绣球戏耍起绿狮,一边朝梅娘她们走去。走到梅娘边上,他也不去看梅娘,眼睛仍看着舞狮这边,偏头和梅娘说着话,看上去像是在对舞狮评头论足,面上还带着笑意。
  “听我说,别惊慌,告诉娘和厉妈妈她们,你们抱上娃儿先转去。”
  梅娘闻言心下一惊,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知道秦薏帆不会无故跟她说这些,她倒也镇定,揉揉额角,“帆郎放心,妾身省得,我们走了,你自个当心。”
  “我不会有事,放心。”
  梅娘在他走开后,扭头对抱着小鱼儿的厉妈妈道:“我头有点疼,咱们先转去吧。”
  冯大娘一听她头疼,忙道:“那行,要回都回吧,横竖看了这许久了。”
  小鱼儿和小九儿却不干,两个小家伙哭闹起来,赖着不肯走。
  老秦头也不愿走,他正看在兴头上,瞅见小九儿哭他大步走了过来,得知梅娘头疼她们要先转去,他伸手要去抱小九儿,“你们自回去你们的,小九儿跟着我便是。”
  冯大娘身子一侧,不让他抱,“你自留下看你的,九儿一会该睡了,外面冷,你纵抱着他睡也易着凉,我们先转去了。”
  老秦头疼孙子,可不想娃儿着凉,只得由着她们去了。
  那边巧凤也在佯装嬉闹中,悄声向段心嫣和二妞三妞转告了丁有田的吩咐,让她们都随自己往童八斤和徐大力那边靠了过去。
  二愣子和月婵舞的红狮已从梯子上跃下,和绿狮争抢起简宁手中绣球,百姓们不明内里仍不时大声叫着好。
  两只狮子围着八仙桌跳跃翻滚着,狮头上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珠子不时眨巴眨巴,一会搔痒痒,一会抖毛发,动作惟妙惟肖,逗得围观百姓捧腹大笑。
  老秦头两手拢在袖子里,引颈咧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看着看着,他双肩忽的一耸,绿狮大嘴里喷出一股黑烟。
  “来得好!”简宁一声清叱,手臂一扬,绣球砸在绿狮头上,顿时水花四溅,黑烟顷刻消散无形。
  与此同时,红狮朝着绿狮扑了过来,两只狮子扑腾跳跃间脚下相互过了十余招,简宁抖着绣球穿插其中,两边的锣鼓都敲得密如战鼓,似挟裹有千军万马的杀气!
  红狮这边负责敲锣打鼓的几人,是由衙役帮闲组织起来的队伍里精挑细选的精壮汉子,那边也不是寻常百姓,鼓点声中简宁忽腾身而起,重重落在绿狮背上,红狮也一声大吼,抖起神威欺身而上。
  眼看打斗一触即发,对方鼓点“咚”一声后,舒缓下来,原本欲直背甩下简宁的绿狮身子往前一俯,冲着红狮摇头晃脑露出了憨态。
  随着简宁舞出的绣球,红狮也趴下左右晃起脑袋,双方鼓点都回归了正常,听去喜庆欢乐,赢来百姓如雷的掌声,大伙儿还当他们是奉献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舞狮秀。
  刘瞎子自始自终面带微笑,两手和老秦头一样拢在袖子里,俩老儿并肩站一块不但笑容如复制粘贴般,就连神情都一般无二。
  正因如此,那帮人的领头人打消了对他的怀疑,这样一个糟老儿比之风清子的仙风道骨相去甚远,又如何会是南洋子呢? 第617章 争抢铜钱   雍王府里这帮江湖客哪里知道,打他们一行进入丹阳城,一举一动就暴露在丁有田的眼皮下。包括他们租了处院落在舞弄狮子,事无巨细都有人报与丁有田知晓。
  因这些江湖客惯用下三滥的迷烟,丁有田便问简宁要了一罐灵泉水拿给刘瞎子,央求他炼制了好些解毒丸,早让童八斤他们分发到衙役帮闲们手中。
  这些解毒丸遇着毒烟就会爆开,能尽数化解稀释掉空气中的毒烟,为首的江湖客带有几分脑子,他们出行任务主要是寻访风清子和赵王。追来丹阳,不过是顺便来查证一下,霍锦成的人曾追踪过的刘瞎子有无可能是南相。
  至于南相生得何等模样,雍王自个都说不清,他们又如何得知?只能以风清子为模板前来探个究竟,不论是他们自白沙镇丁贤村打听到的,还是在丹阳亲眼见证到的,刘瞎子都妥妥一个说书老儿。
  但来都来了,他们可不想无功而返,这才打算临走借着舞狮干一票,能把安宁郡主夫妇干掉一个是一个。
  谁想出师不利,单是一个安宁郡主都很难搞了,何况舞狮的两人身手不弱,旁边还杵着童八斤和徐大力。再一想,安宁郡主夫妇在百姓心目中威望甚高,围观的百姓里又有不少青壮汉子,真个动起手来难保能全身而退,为首之人这才决定放弃。
  他们不再闹事,丁有田和简宁也就不想多做理会,舞弄一阵,任由他们夹着尾巴去了。
  初六,秦薏帆一家要打道回府了,老秦头很是不舍,连声感叹时间过得太快,说是好像才来的丹阳,咋个打个屁的功夫就要转去了?
  月婵兄妹自被霍锦成撵出霍府后,他一直在马福全的镖局做事,月娥则在帮着田氏酿酒。
  原本初三月婵就该领着镖队启程的,因他会舞狮才被简宁和丁有田留下多待了两日,知道他要走,童八斤和二愣子都劝说他留下。这几日他们几人一间屋子住着,处出感情来了,两人都不舍他离去。
  “月婵兄弟,你既和大人夫人是旧识,也曾做过秦大人的长随,何不留下随我们一同追随大人?”
  “就是,留下吧,你身手不弱,闲时我们可以一同切磋。”
  吃早饭时两人都极力想劝说他留下,简宁是知道月婵兄妹心中的执念的,两人以重建嘎脑族为己任,才会留在京城守着阿蛮,只待阿蛮及笄便要携她返回族中圣地,开启圣坛召回族人。
  “你们别枉费唇舌了。”简宁下巴朝秦薏帆一点,“他要想做长随就会一直跟随秦大人,哪里轮得到我相公?再说他妹子在京城,他自是要回去的。”
  秦薏帆拍拍月婵肩膀,笑道:“别为难,不管在哪你永远是我们的朋友。”
  月婵对着他们几人抱了下拳,最后又对简宁抱了下拳,他本就不擅言谈,当下也无多话。只在临去前,对着丁有田和简宁再次抱下拳,道了声:“告辞!”
  他带着镖队随同秦薏帆一家一块走的,送走他们,刘瞎子和二愣子还有段心嫣主仆直接去了书肆,二妞耸下肩膀,“不好玩,他们都走了,妹妹,我们去数数这些天抢了多少钱吧。”
  她拉着三妞跑了。
  县学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开课,原本古代是没有寒暑假一说的,这规矩是简宁制定的,学习嘛也要劳逸结合才行,不然孩子们很易起厌学之心。
  看看时辰还早,简宁决定去果园看看,丁有田带上童八斤和徐大力一同去了。
  果果和白眉自然也跟了去。
  府里只剩巧凤和二妞三妞,巧凤现在字识得多了,她拿了简宁给她的医书去了花厅,没看一会听得两只小银狐在叫唤,她竖起耳朵一听,动静不对,忙扔了书本跑回屋。
  “哎呀,你俩别打了,这又是为啥呀?”巧凤见她俩如今打架升级了,拳拳到肉,看着都疼,她上前欲分开她俩还挨了几下乱拳。
  “她赖我的钱!”二妞现在出息了,打架真个不再哭,虽然她头发又被抓成鸡窝,明显干输了,可却一脸胜利者的姿态,只因巧凤冲过来时她趁机多打了三妞一下。
  多打一下就为赢。
  “是我的!滚去你脚边了。”三妞斜目瞪着她,“你不讲理,以后不要跟我玩。”
  巧凤看看她俩,好在她们现在打架不抓脸,但抡拳头好像更严重,二妞右眼眶都红了,只怕会乌青一块,她伸手去扯二妞,“跟我去上药。”
  二妞甩开她手,“我才不上药,又没破皮。”
  “你俩为了一文钱打架这是干嘛呀?”巧凤看看她俩,“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二妞三妞都觉得不是一文钱的事,而是该谁的就是谁的,两人原本好好在屋里数钱,数完两人还开开心心的,计划着一会去街上买吃的玩的。
  后来是二妞一低头,发现自个脚边还躺有一枚铜钱,她伸手要去捡,元宝冲过来一口衔了去吐到三妞手上。
  三妞因此认定这枚钱是她的,二妞只认掉在自个脚边就是自个的,两人吵了几句,二妞要把钱抢回来,还拿脚踢元宝,两人这才干上架。
  巧凤拿来一文钱,递给二妞,“给你,你不上药,一会准成乌眼鸡,到时难看死了,莫要怨我没告诉你。”
  “我不要!我要我自己的!”二妞一手打掉巧凤递过来的铜钱,她打架没哭,这会一下破防仰面哭上了。
  巧凤看三妞下巴上也有点红,想是被二妞击中一拳,她叹口气,“你俩看着办吧,等师父师爹转来,要知道你俩为了一文钱打架,指不定你们都得挨顿揍。”
  三妞看看巧凤,想了想,把多出的一枚铜钱递了过来,“巧凤姐姐,要不多的这一文钱给你吧,这样我同二姐就是一样多的。”
  “我才不是你二姐,我以后都不要是你二姐!”二妞说着就去巧凤手里抢那一文钱。
  “不给你!”三妞怒叫着扑了过去。 第618章 马蹄声近   “我看你俩谁敢动手!”巧凤顿足大喝一声,她毕竟比她俩大许多,还是有些威望,成功镇住她俩。
  但光镇住不行,还得解决问题啊,她摊开手心,“瑶瑶你说,你为什么咬定这枚铜钱是你的?”
  三妞手朝元宝一指:“上面有我的气味,元宝能嗅到,不是我的我不会同她抢。”
  “在我脚边是我的!”二妞拿眼横着她,气鼓鼓的。
  “你俩都别吵,这事好办。”巧凤道:“既是元宝能嗅到进宝也能,让进宝嗅下不就行了?”
  二妞“哇“一声又哭上了,边哭边指指元宝和三妞,“它用嘴碰过,她也用手拿过,进宝只能嗅到他们两个的气味了。”
  这下巧凤也没办法了,只能等她师父师爹回来处理,她把多出来的一枚钱收缴了,“这钱归我,你俩谁都别想要了。”
  巧凤随后去灶屋煮了个鸡蛋,剥了壳拿来给二妞敷眼角,二妞起先还不肯,她不肯,三妞肯,“巧凤姐姐,我这里也疼。”她点点自个下巴。
  “不给你敷!”二妞从巧凤手上拿过剥了壳的鸡蛋,“哇,有点烫呢,好烫。”她两手颠着鸡蛋咯咯笑起来,见三妞两眼盯着自个,她喊道:“妹妹,你要不要试试,好好玩。”
  三妞两手一捧,她把鸡蛋抛到三妞手心,三妞也“哇”的一声,“真的好烫呀。”
  巧凤很是无语:“这鸡蛋煮来是给你们玩的吗?”
  鸡蛋白白嫩嫩的,二妞忍不住“啊呜”咬了口,又递到三妞嘴边,两娃你一口我一口,时光在她俩清脆的笑声中飞逝……
  转眼丁有田三年任期将满,下一步是升迁至其他州郡为官还是回京,朝廷却迟迟未有旨意下达。
  丹阳百姓极是不舍他们夫妇二人离去,最后这一月每日都有百姓前来赠送物品,短短三年丹阳县人口已增至两万多,苹果园已遍布全县各个角落,很多人家院子里都种上了苹果树。
  另外里正送来的番薯,全县百姓家家户户也都种植上了,简宁还教当地百姓用番薯做各种吃食,当初他们带领百姓种植的树木,也已长成参天大树。
  树木多了,山上野物也渐渐多起来,只是简宁没再用灵泉水套过野物,要狩猎起码得十几二十年后,眼下还没到山高林密可以狩猎的时候,城中大街小巷都张贴有官府告示,严禁百姓上山狩猎。
  三年里,简宁从未离开过丹阳,连郡主府落成她都没顾上回去看过,大宝大妞及阿蛮大俊的近况有马福全在那边,她和丁有田隔段时间都能看到他们几个的变化。
  大宝和大俊都已是十二岁多的小少年了,十八岁的马小麦也已从百夫长升到了千夫长,他过去三年里给巧凤写了厚厚一沓信,简宁不知他写的什么,但三妞眼尖,在巧凤看信时偷瞄过到几回。她告诉简宁,小麦哥哥每次都是写他自己吃了几碗饭,几点起床啥的。
  巧凤将信和马小麦寄给她的小物件都锁在了箱子里,简宁给她在书肆旁开了个“惠民医馆”,如今巧凤已可以单独坐诊接待患者了。
  这天傍晚,段心嫣和二愣子从外面回来,两人进到后院都一脸喜色,一年半前段心嫣和二愣子已成亲,因路途遥远平南王夫妇没来,但李姨娘同着段心萍夫妇来了。
  二愣子虽给不起聘礼,平南王夫妇仍是给段心嫣添了不少嫁妆,过去服侍她的丫鬟风筝及另外两个也都跟了来。
  “长姐,我刚去了医馆,巧凤给我把过脉,我要当娘了!”她进来便眉飞色舞的向简宁报告喜迅。
  “恭喜你!等你长姐夫的任命下来,要不是回去京城,你看你俩是随我们去任上还是回京城去安家?母亲前回来信说了,你们要回京城安家,她便让你姐夫在京城替你们相看一处小宅子,爹爹和母亲替你们置下,不用你们自己花费一文钱。”
  段心嫣忙两手挽住简宁,“那你给母亲回信,让母亲把宅子替我们置下,暂时我俩跟着你们,你们去哪我们去哪。”
  “不用。”二愣子头发长了,用银簪束在头顶,早不是过去的样儿,他一本正经地道:“你既嫁了我,宅子我会置的,岂有让你向娘家伸手讨要的道理?”
  简宁见段心嫣垮了脸,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放心,京城里一进的宅子我同心萍给你们置,我拿大头,不许你为这同他争嘴。”说罢,她又对二愣子道,“你也不用多虑,就当是我们两个做姐姐的送给你们娃儿的,踏实受了。日后你有能力自己置办了,或租或转卖都由得你们。”
  她话落音,马福全发来了信息,他才从霍锦成那听到信,丁有田的调任已下,仍是县令,只不过这回是去最南边,和月国交界的兴港县。
  兴港县属白牙郡,紧邻竹岭县,秦薏帆去年任期满后留职,仍为竹岭县知县。丁有田得知自个将去兴港县赴任,他皱眉半晌不语,简宁以为他不愿去。
  “你不乐意?去那不挺好吗?走水路一天就能回丁贤村,乘坐马车去竹岭县两个时辰都不要。”
  她用无人机查过地图,要是骑快马她估计仅需一个时辰。
  “岂有不愿意去的,我只是在想为何会是去最南边,那儿可是与月国交界之处,夫人难道想不到什么缘故吗?”
  “你是说……两国会有战事?”
  “看锦成到时怎的说吧,等我们到了他定会去的,我去找师父。”丁有田抬脚出屋找刘瞎子去了。
  简宁想了想,给马福全发去信息,她知道两国相互都有细作,只怕是京城里有了风声,[马大哥,是不是要和月国打仗了?]
  马福全:[现在还不好说,月国人现在调子很高,过去一年京城已陆续有几起月国人寻衅滋事事件。雍王不是命人扣押了几个挑事的月国人,其中一人被打成重伤吗?现在他们那边来了使臣,还不知什么结果,京城里主战主和的声音都有,有了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难怪给丁有田放去兴港县,简宁猜想多半是霍锦成向太子提议的,因为霍锦成知道刘瞎子跟在他们身边,一旦战事起,有刘瞎子这位过去指挥过千军万马的统帅坐镇南大门,自然可保万无一失。
  简宁心里忽一动,她又给马福全发去信息:[武队,那等我们抵达兴港县,你看要不要开始屯武器?]
  她这回没再叫马大哥,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自然反应,军事上行动自然而然就改称武队了。 第619章 辞别百姓   简宁消息发送过去,马福全那边半晌没回应,田氏二胎给他生的还是个带把的小子,虽有点小遗憾可连得两子也足够他人前说嘴,在告知简宁时还得意地问道:[怎样,问下你家老丁,老子枪法是不比他准?哈哈!]
  当时丁有田也在武器库,看到他发送的那行字,直言他没个领导样儿,怎好跟自个下属还是一妇女同志说这话?简宁飞了他一眼,警告他不许说自己是妇女,哪怕说妇人也强过妇女。
  太难听了,说到妇女,简宁脑子里就浮现家属区那些大妈的形象。
  她可不喜欢被人称之为妇女。
  [你还在吗?]见他半晌没动静,简宁又问道。
  [噢,在。]马福全如今是五个娃儿的爹,他彻彻底底把自己活成了马福全,乍看到简宁又叫了武队,他心里沉睡已久的某根弦不经意被唤醒,令他愣怔老半天。
  [这称呼又亲切又遥远,感觉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一时没醒过神,心里莫名有些……嗨,说不上来,总之有点被触动到。]
  简宁发送了一个笑脸表情。
  接着又问他:[你说,有没有必要多屯些武器?]
  马福全:[可以。对待入侵者就要毫不客气迎头痛击!只有给他们打疼了,才会老实。]
  隔会。
  丁有田从刘瞎子那回来了,情绪看去不大好,简宁问他怎么回事?他叹口气,“师父说要留在这边,不跟我们去了。”
  “啊,为什么?”简宁愣了片刻,“是为‘雾山怪诞’?”
  “嗯。”丁有田点头,简宁倒了茶给他,“那会不会惹来麻烦?”他又摇头,“皇上近两年来身子愈发不好了,朝中很多事都逐步放手交付于太子殿下,这几年杂交粮已在各州郡全面推广开了,太子殿下在百姓心目中的威望也日益高涨,已非其他皇子能轻易撼动的!此等情形下,瑞王纵在北地,可这边一应事务皆由杨大人主理,他又能拿我师父怎样?”
  “别大意,还是得防着,他要一口咬定刘叔那书有影射朝廷之嫌,修书告知雍王,你怎知雍王不会拿这大做文章?就是闹到太子那里,太子看了只怕也未必不问刘叔的罪。”
  “忽须担忧,太子阅后既便恼了,只怕这几年也不会寻师父晦气。历来皇权交替都会有番动乱,何况眼下南边还不太平,月国人蠢蠢欲动,他正是要用到我师徒之际,非但不会动我师父亦不会容他人动我师父分毫,夫人尽可宽心。”
  “至于瑞王那头……”他起身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去南边赴任前我会去见杨大人,再去趟雁城鼎字号,你也同马大哥说声,让他知会一下锦成,让锦成吩咐下去,瑞王便是有书信也绝飞不出北地。”
  “好,我这就跟马大哥打声招呼。”
  待简宁发送完消息,丁有田又道:“实则‘雾山怪诞’主要针对的还是贪官污吏,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又何惧之有?”
  一个月后新任知县携家眷抵达丹阳,简宁他们已早接到信报,早早打包收拾好行囊装了车,百姓们一大早也都齐聚到了衙门口,好些人泣不成声,不舍他们夫妇离去。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丹阳待了三年,一点点看着这座小城从荒凉到繁华,简宁心里也很是不舍,何况巧凤还留在了这。
  巧凤是个心性坚强的丫头,她的人生原本在她七岁那年就已支离破碎,尽管不舍视如亲人的师父师爹一家舍自己而去,可她始终全程带着笑,不忍给师父添堵。
  简宁把她拉到一旁,抬腕抚着她秀发道:“你虽是我的徒儿,可我心里一直拿你当我的女儿看待,你且安心在此待着,你曹大娘还有秀芹嫂子会帮扶你的。另外你师公也在,有什么事就去找师公找曹大娘他们,等日后我们回京我再接了你去。”
  “师父!”巧凤一头扎进她怀里,眼泪再也不受控的滚滚而下,“师父,我不叫巧凤,我叫胡雪翎,我一直没告诉师父实话,我害怕。”
  “傻丫头,我同你师爹早知道。”
  “啊,你们怎么知道的?”她抬起泪汪汪的眼睛看向简宁。
  “是你师爹猜到的,我可没他那么多心眼子。”
  “师爹真聪明。”
  “巧凤。”段心嫣找了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她把两个丫鬟的身契拍到巧凤手里,“拿着,从今儿起她们两个归你了,让她们帮着你打点医馆的事务日常跑个腿啥的,不用谢我,我长姐日后会在京城里给我置宅子,送两个人给我长姐的徒儿使唤也是该当的。”
  “也好,你踏实受了她的心意,这样我也放心些。”简宁又转而叮嘱那两个丫鬟,“好好跟着凤姐儿,除去医馆日常书肆那头也盯着点,有什么活勤帮着做下,照顾好凤姐儿和老爷子。”
  “是。”两丫鬟齐屈膝应道。
  那头曹氏在数落媳妇秀芹,“哭个啥?要不是郡主夫妇你男人早没了,他原该随着大人去任地的,又不是往后再也见不着,快收了你那猫泪。”
  “听娘的,你怀了身子别哭,得空我会回来看你们的。”徐大力抱着女儿亲了亲,俯身递到曹氏手里,“娘,儿走了,你们在家好好的,待儿跟着大人日后出息了再回来接你们。”
  他辞别家人,返身大步朝着童八斤他们几个走去,很多百姓自发一路相随跟到城门口。丁有田和简宁也一路步行至城门口才站定,再次辞别百姓,丁有田上车前又抬目往前看去,昨儿夜里他同刘瞎子喝酒到大半夜,刘瞎子说今儿不送他们了,道人老了经不起离别,让他们自去别惹他伤感。
  出城后,三辆马车在路上跑了几日抵达雁城,杨大人已打发人在城门外候了他们两日,到了府衙,简宁领着段心嫣和二妞三妞去见府台夫人。
  内院里,府台夫人早率一院的丫鬟仆妇,守在院里恭迎着简宁她们,包括丁珠在内,乌央央跪了一院的人。 第620章 认下丁珠   府台夫人从前对简宁印象就不错,后知晓她真实身份是平南王府的嫡小姐,又还是皇上亲封的安宁郡主后,曾给简宁去过书信,言词极是谦恭,道自己多有怠慢,请她原谅则个。
  简宁也给她回过信,不知者不为罪,让她不必放在心上,还道她并未怠慢过自己。
  如今再次相见,府台夫人也深屈膝半蹲着给简宁见礼,她忙上前搀起她,“夫人请起,从前是怎样还是怎样才好,礼多不仅生疏还让人怪不自在。”
  她又让其他人都起身,视线不露痕迹地扫过丁珠,见她身边还是只跟着一个从前的丫鬟,并没多添服侍之人,边上也没抱着娃儿的乳娘,想必至今仍是个小妾,多半是没能给杨大人开枝散叶的缘故。
  粗粗扫一眼,简宁便发觉丁珠相较过去稳重不少,想着到底是丁有田的亲侄女,三年前又放弃恶念打翻放入毒药的茶杯,有心给她个脸面,在携府台夫人进去内室寒喧一阵后,简宁装做无意想起的样子问道:“我记得你们府上有个小妾,好像同我相公的侄女儿唤做一个名儿来着,是么?”
  “郡主好记性,正是呢。”府台夫人笑吟吟地道。
  “脾气禀性可还好?”
  “不瞒郡主,从前郡主来那回我也是那日才见她,后又见过几回,想是之前年轻略有些轻浮气儿。好在还受教,我家老爷也肯抬举她,闲时还教她读书识字,如今瞧着性子倒沉下来了。”
  “既是如此,我也不瞒夫人,我相公的大侄女儿十几岁时患病去了,他哥嫂甚是疼爱他那大侄女儿,可巧又同名同姓,莫不如赏她个体面,我替我相公认她做个侄女儿,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可使得?”
  丁珠只是个妾室,既便日后有所出抬为姨娘,她的孩儿也只能有一个母亲,那就是府台夫人,降不了府台大人和夫人的辈份,府台夫人哪有不乐意的?
  “哎呀,她这可真真是沾了这姓名儿的造化了,如何使不得?我这便让人唤了她来。”府台夫人心里是欢喜的,府上小妾入了安宁郡主的眼,于她夫妇只有助益,她忙忙命人去唤丁珠。
  “夫人。”简宁执了她手,笑道:“虽说认了侄女,从前夫人和杨大人如何待她往后还如何就好,倒不必过于抬举,以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
  府台夫人听了,二话不说起身离座,屈膝又给简宁深福了一礼,“多谢郡主,郡主如此为府妇着想,实实令府妇不胜感激。”
  因府台夫人无诰命在身,按大宴朝的礼制,官员的妻子在郡主公主及皇室妃嫔跟前,一律以其夫君官职自称。
  丁珠来后,得知简宁替丁有田认她做了侄女,泪水一下盈满眼眶,心中百感交集,别过头去望着府台夫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瞧你,平素看着还伶俐,想是欢喜过头傻了不成?还不快些儿给郡主见礼,能入了郡主的眼,也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
  府台夫人话落,已有丫鬟拿来蒲团,丁珠双膝跪了,“小妾丁珠见过郡主婶婶,祝郡主婶婶长命百岁,福泽绵长!”
  有丫鬟婆子端了水来,丁珠净过手,拿帕子揩干手后,又有丫鬟端来茶水,她双手捧了敬与简宁。简宁接过饮下后,下巴一点:“再敬你家夫人,我不过因你同我相公的侄女同了名姓,方才抬举你,切不可以为有了倚仗。往后须尽心服侍好夫人,守好你的本份,不可妄生事端,可记下了?”
  丁珠忙又跪了,“是,记下了,不敢忘。”
  她知道简宁这是在警醒她,她家老爷身为府台,平时对待下人都宽厚随和,夫人也不是刻薄寡恩的,都不似她爷奶那样有点势就好欺压别人。这几年跟在他们身边有样学样,她也算开了点心智,加之随着年龄增长,有些儿活明白想通透了。
  段心嫣因着自个是庶女,对同样是庶女出身的梅娘极为亲厚,可却不喜和她娘一样为人妾室的丁珠,她垮下脸对她道:“我长姐抬举你,你可千万莫要打错主意,起那害人之心!你给我好生记着,主母就是主母,好生敬着你家夫人,要起了坏心毁了我长姐的名声,看我饶不饶你!”
  “是,丁珠牢记在心,必不敢忘。”丁珠屈膝微福一礼道。
  “丁珠姐姐。”已经八岁的二妞三妞上前,一人牵了她一只手,“我们想去园子里逛逛,你领我们去好不好?”
  丁珠看向府台夫人,她摆摆手,笑道:“去吧,仔细看着点,别把两位小姐摔着磕着了。”
  “是。”她牵上她俩出来,到了园子,二妞率先甩开她手,四下看看,见跟着她们的丫鬟婆子离得较远,才压低声音道:“我娘给我和妹妹使眼色,我们才叫了你出来,想是我娘一会有话同你说,我们可不喜欢你。”
  “二妞,三妞,从前是大姐姐不好,我如今早知道错了,往后也再不会同你们爹娘做对。我在这无亲无靠,只有你们一家才是我的亲人,眼看着你们也要离开这了,我是真的知道过去做错了,你们能宽恕不再记恨我吗?”
  丁珠说着眼圈都红了。
  二妞三妞对视一眼,三妞拉了拉丁珠的手,“大姐姐,你变好了,我和二姐原谅你,不生你气了。”
  “我,我也不生气你了。”二妞也道。
  三人在园中逛会,简宁同着府台夫人还有段心嫣主仆也来了,借着游园,二妞三妞叽叽喳喳的给府台夫人引开了,简宁领着丁珠上了凉亭。在问过她,知她和府台大人圆过房后,她让丁珠伸过手,给她把了下脉。
  “你服过避子汤,又有些宫寒,好在年轻,不妨事。我一会给你写张药方,你自去抓药即可。”
  “四婶,我知道从前错了,还望四婶给我娘捎个信儿,告诉我娘我还活着……”
  她低头抹起泪来。 第621章 启程返乡   捎信简宁可以考虑,丁有田赴任有三个月的期限,回去路上差不多两个月足矣,她和丁有田早计划好先回丁贤村一趟。
  回去打个转,看看父老乡亲们,为此他们备了好些北地的特产包括白果膏。
  “酒坊我们已经交归村里,你爹娘兄弟他们现如今日子过得不差,你不必太过惦记他们。另外我可以给他们捎个信,但我不会告诉他们你在这,让他们知道了对他们没好处,你能懂吗?”
  简宁问她。
  “我……我懂。”丁珠迟疑会,“那,我可以托四婶给我娘捎点东西不?”
  “可以。你要想余生有靠,调理好身子,给杨大人生个娃,只要记着我说的,好好敬着你家夫人,我看她不是个不能容人的。你只要能做到不生事,往后必能衣食无忧安稳到老。”
  “等你站稳脚跟,有了娃,过几年娃儿大了,实在想念你爹娘我再给你找个由头,接了你回乡去住上几天。”
  丁珠一听,泪又汹涌淌了下来。
  前院衙门里,杨大人得报,安宁郡主替丁有田,认了他府上的小妾为侄女儿,他仅“哦”了声,看去并不意外,随即笑容满面地冲丁有田拱拱手。
  杨大人能做到府台这个位置,初来北地能在瑞王和江通判相互勾结,把持住北地的局面下夹缝里求生存坚挺不倒,自不是泛泛之辈!
  丁珠的谎言又如何能瞒过他去?
  不过因其是留在身边的工具人,他才懒得深究,在他隐疾痊愈后本欲逐了丁珠,为稳妥起见他还是派人去查了下丁珠。毕竟她和丁有田一个姓,还和丁有田的侄女儿同名,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他派人只查丁有田,命人去趟丁贤村便知道了丁珠的事,这才把丁珠留在了身边。
  丁有田从他的反应看出他早知晓一切,当下也不点破,在府衙用过午饭,他又去鼎字号打个转,告辞走后上了马车他才告诉简宁,杨大人已知晓丁珠和他们的真实关系。
  “知道便知道,他既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只做不知便是。我是看着丁珠现如今懂些人事了,不似过去那般轻狂不知深浅,到底年纪不大,孤身一人在这边无亲无靠的,这才没经你同意认了她,你不会怨我吧?”
  丁有田斜眸看她,“怨你有用否?既无用怨你作甚?白惹你同我闹一场找不自在么?”
  简宁擂了他一拳,“你明明眉眼带笑,心里欢喜着呢,你就不能开口说声谢?不过话说回来我倒也不是想图你说声谢,这不刘氏给我们送了鱼吗?虽说是我们自家鱼塘里捞上来的,也难为她费神炸好千里迢迢送来,我可不想欠他们的情。”
  两人在车里小声说着话,马车外童八斤甩下一鞭,马儿撒开四蹄朝前飞奔,后面赶车的徐大力和二愣子也相继甩下一鞭,官道上三辆马车朝前跑去渐成小黑点儿。
  三年前简宁他们来时是夏天,回去也是夏天,越往南天气越热,一路说说笑笑,这日到了竹岭县外,简宁只觉回来的路程比之去时快了许多一样。
  马车进城,他们先去秦府打了个转,老秦头闻听他们来了乐坏了,屁颠颠的同着报信的衙役从外面转来,一问刘瞎子没来,他袖子一甩,瞪眼丁有田,气哼哼的又去外面书肆听书去了。
  “小鱼儿见过丁叔叔,见过郡主姨姨。”四岁半的小鱼儿行起礼来有模有样,又生得唇红齿白,小模样很是讨人喜爱。
  她行过礼,自去梅娘边上立着,眼睛看向二妞三妞,忽闪忽闪的,二妞三妞见状跑上前,一人牵了她一只手,“小鱼儿妹妹,来,姐姐领你出去玩儿。”
  小鱼儿扭头看向梅娘,她是在等梅娘示下。
  “去吧,都是自家姐姐,一处玩玩也好亲近亲近,只别去日头下晒着了。”梅娘柔声道。
  她这才同着二妞三妞去了。
  “不错,有个官家小姐的样儿。“简宁待二妞三妞牵着她出去了,才夸道。
  “不像我家这两个小的,书也不肯好好念,只爱舞刀弄棒,棋琴书画全然没兴趣。倒是姝儿,如今了不得。”提到大妞,简宁面上现出笑意。
  “那是自然。”梅娘笑道:“你母亲原就是官家小姐,姝儿跟着你母亲还能不出息?将来必是出类拔萃的大家闺秀,还不知会有多少王孙公子排着队求娶呢!”
  简宁亦笑道:“姐姐你说这话我不同你辩,姝儿当得起姐姐这样夸她,不仅棋琴书画学得好,武功也没落下。她同着我姨娘习武,宝儿则跟着他舅舅和阿蛮的爹爹在学,上面这两个都不用我们操心,只下面这两个叫人头疼。”
  “她俩现如今还打架么?”梅娘笑盈盈地问道,想到她俩爱打架,不由执帕抿唇低笑。
  “倒是比以前打得少,近一年来还只打过一次狠的,多数时候都只拌嘴。佳佳嘴巴尖,拌嘴瑶瑶是拌不过她的,要被骂狠了就会抡拳头。干完架,不必我发落,两人自己就去廊上跪下了。”
  “听我说妹妹,女儿家狠有狠的好,至少日后嫁去婆家,不会被人给轻易欺负了去。”
  “姐姐还说呢,我都后悔教她们习武了,这几年不单是跟着我学,还跟着童大哥他们三个学,又缠着她们师公学了点修仙术。两人只对这些感兴趣,对的一概不愿学,到现在也没认全多少字。”
  “哪能样样都让你家四个娃占了?知足吧,且我瞧着下面两个也好得很,才八岁多点急什么?慢慢来吧。”
  小九儿牵着他一岁半的弟弟,小兄俩在乳母陪同下走了来,他松开弟弟手,对着简宁行了拱手礼,“侄儿见过郡主姨姨。”
  他弟弟仰面看看他,又看向简宁,同样行了拱手礼,奶声奶气地道:“侄儿,见过郡主姨姨。”
  “这是小东儿吧?说话口齿真清晰,来,姨姨抱抱。”简宁朝他伸出手。
  东儿倒不认生,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简宁他们在秦府歇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辞别梅娘一家赶着马车往码头去了。 第622章 姐妹之情   回去简宁他们乘的是官船,马和车舆分离后都能上船,段心嫣是头回乘船,加上有了身孕反应更大,比丁有田头回乘船晕得还厉害,直吐得天昏地暗。
  因怕晕船药对胎儿有影响,简宁只能喂她些灵泉水,纵是这样也把她折腾得够呛,一路骂着二愣子,又嚷嚷着要简宁给她把胎儿落掉,一时半刻也不得消停。
  二愣子虽虎拉吧唧的,对段心嫣却好到了骨子里,任她闹腾始终赔笑哄着她。看她难受急得团团转,只恨不能自个代替她受罪才好。
  为让她安静,简宁只得哄着她,给她按摩安眠穴和神门穴以及百会穴,把她哄睡了才说二愣子,“你不能这样宠着她,由着性子胡来,待到家了我也会说她的。”
  段心嫣晕船是真晕,但一半也是恃宠生娇,要二愣子不在她必不会这般闹腾。简宁看在她这三年来每日老实在书肆帮忙,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确实有了很大改变才也惯着她一点。
  二愣子嘿嘿笑笑,他还是改不了挠头顶的习惯,只是束了发改为挠后脑勺了。
  段心嫣这一觉睡到船快靠岸才醒,睁开眼见简宁坐在她边上替她打着扇子,而自个的两个丫鬟因着也晕船,面色苍白地靠在边上小床上打着盹。
  “长姐。”她摸摸微显怀的小腹,眼睛看着简宁,容色格外的沉静平和,“有时我真不敢相信,腹中有小娃儿与我同呼吸着,好几回我都想起我娘,想起她怀着我和姐姐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和我一般,日日盼着和娃儿早日相见。可是……”
  她眸光暗了暗,接着道:“可是我不明白长姐,我怀了娃儿心里总是暖暖的,看到其他怀了娃儿的妇人,总想着同她亲近。不怀娃儿不知道辛苦,也体会不到心里的那点子期待和暖意,你说我娘也是怀过几个娃的人,她为何忍心去害……长姐,我不恨你了,早不恨了。”
  “我想求长姐也不要再恨我娘,可又觉着长姐应该恨我娘,我心里好生难受。”
  船舱里有些儿闷热,简宁拿帕子替她揩着额头和脖颈,微微笑道:“人死如灯灭,若我告诉你,在你娘那盏灯灭的那日我便不再恨她,你信吗?”
  “真的?”段心嫣一把抓住她道。
  “嗯。”几年相处下来,简宁也是真心拿她当妹妹看待了,“待到了我乡下的家,歇几日脚,之后你便同着妹夫回京去看下爹爹母亲吧。你俩成亲后还没回过京的,你放心,你也是爹爹和母亲的女儿,他们会待你和娃儿都很好的。”
  “我也想爹爹想母亲,可夫君说朝廷可能要和月国起战事了,他要等跟着长姐夫挣了功名再随我去见爹爹母亲。”
  “你怎么想的?是打算听他的?”
  “长姐不是同我说过,人前在学着给自己夫君体面,不要以为夫君身世低就恣意作贱他么?我想着还是听他的。”
  简宁捏捏她鼻子,“好,那咱们就听他的。夫妻和睦才是最紧要的,你给了他应有的体面,他自然也会加倍回报你。”
  官船从前不在白沙镇码头停靠,后因着杂产粮的发源地在白沙镇的丁贤村,官船才破例开始驶入白沙镇码头。
  下船后,刚才有点显怀的段心嫣两手撑在腰背上,一摇一摆就走出了即将临盆孕妇的步伐,还招手娇喝着二愣子过来搀着她,“可不是我要搀,是你娃儿要爹爹搀的。”
  二愣子喜得一脸大饼脸都泛油光了,忙不迭对着童八斤和徐大力拱拱手,“二位兄弟,马车交由你俩了,我得去搀着我娃儿娘去,多谢了!”
  他屁颠颠过来双手小心搀扶着她,待下船到了岸上,她还是这般惺惺作态挺着肚子走路,简宁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来了一掌。
  “哎哟,长姐,不好乱拍的,万一给我娃儿拍掉了,我纵不找长姐麻烦娃儿爹爹也要找你麻烦的。是不是啊,夫君?”
  二愣子腾出一手挠挠后脑勺,有点懵,他是该说是还是不是?
  阔别三年,重新踏上白沙镇的土地,简宁不由斜眸看向丁有田,恰好丁有田也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色彩。
  段心宁自七岁就到了白沙镇,简宁穿越过来就在丁贤村,到了白沙镇感觉就跟到了丁贤村一样,一草一石都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怪道秦伯伯总念叨着白沙镇好,他和冯大娘在此生活了大半辈子,咱们不过才离开三年重新踏上这片土地,心里都有点百感交集,何况是他们呢。”
  丁有田握了她的手,“这儿就是我们的根,不管将来我们到了哪,我们的根系都深深扎根在此。不管谁敢侵占我们的土地,我们……”
  “就跟他们拼到底!”简宁抢过他的话道。
  丁有田笑着揽过她,手在她肩膀上紧紧,贴着她耳根轻声道:“我何德何能,今生能得你来到我身边,还是打另一片时空来的。”
  简宁笑着用头撞撞他脑袋,他却捧着她头,眉一低,就要朝她唇上贴去。
  这辆车里虽只乘坐了他二人,但白眉果果都在,天气热,它俩各占了一边坐垫,简宁和丁有田坐在正中,没等丁有田唇贴上去。
  “亲嘴了!亲嘴了!”白眉偏头叫了起来。
  车厢外响起童八斤的笑声,简宁推开丁有田在他胸口擂了一拳,“讨不讨厌!”
  “讨厌的不应该是那扁毛畜生吗?”丁有田斜目朝白眉瞟去,果果冷不丁起跳。
  “操他奶!”白眉被简宁先果果一步收进百草间前,惊慌地爆出句粗口。
  丁贤村到了,后面马车上的二妞三妞看到村口匾额后,激动坏了,跺脚大喊着赶车的二愣子,“停车!石伯伯快停车!”
  车停后,她俩一蹿下车,两只长大的银狐也跟着自马车上蹿下,撵着她俩朝村子里跑去。
  村口树荫下,孟氏同着几个做着针线活的婆子坐在小板凳上,她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破口骂着刘氏高氏,其中一婆子瞅见跑来两个衣着光鲜亮丽的女娃子,后面还跟着两只撒着欢拖着大尾巴的银狐,一下忆起是二妞三妞。
  她忙冲骂得唾沫横飞的孟氏呶呶嘴,“快看,谁来了?” 第623章 回到村里   “管得谁来与我……”老孟氏边说边扭过头,这时打头的马车也过了匾额,意识到是丁有田他们回来了,她没好气地冲二妞三妞狠狠啐口,“迟早短命死的货!”
  “呸!”二妞毫不客气地啐了回去,又扯扯三妞,“妹妹,啐她!咱没招她,她先啐咱们的!”
  “呸!”三妞瞪着孟氏,也跟着啐了口。
  简宁听到动静掀开车窗帘,看到她俩和老孟氏对吐口水,脸垮了下来,“佳佳,瑶瑶,上来。”
  听到娘叫自己,两人掉过腚还朝孟氏歪着屁股拍了几下,才撒丫子往马车这边跑来。
  她俩一上车,两只银狐也跟着蹿了上来。
  “你俩给我听着,往后不论她怎样,不许你俩没规矩,不搭理她就行了。瞧瞧你俩方才那样,成什么样儿?”
  “嗨!”丁有田摇摇头,笑道:“由着她俩去吧,我早说过,天下女子若人人都学得一个样,有什么趣儿?只要把心放正,不去欺压良善之人即可。”
  “你就惯着她俩吧,谁家女孩儿跟她俩似的?像两个野小子。”简宁话是这么说,见她俩跑得出了汗,一手扯过一个拉到自己跟前,掏出帕子替她揩着额头上细密的汗水。
  二妞三妞相视笑了。
  “有功是怎的?”简宁手上加了点力道,三妞哎哟一声,看眼二妞,又咯咯笑起来。
  “大人,可以走了不?”童八斤因不知孟氏是何许人,见她一直对着马车这边骂骂咧咧,也就停着没动。
  后面两辆马车也都停了下来。
  “走吧,顺着道往前走就是。”丁有田掀起车帘,探出头给他指了下道,“前面那儿左拐,看到斜坡就朝坡上赶去。”
  “得嘞。”
  童八斤话落,三妞已从元宝尾巴上薅了根狐狸毛,在手心里团巴团巴默念了句口诀,随后嘴里自带音效“炅”的一声,朝着孟氏丢了个小仙术。
  狐狸毛飘啊飘地飘到孟氏鼻尖上,“阿嚏!阿嚏……”
  孟氏狂打起喷嚏。
  远去的车厢里二妞三妞笑得前仰后合,简宁斜睨眼丁有田,暗道:该!让你惯着。
  童八斤赶着马车刚上坡,二妞三妞已扯着嗓子喊上了:“三爷爷!三奶奶!丁阳叔叔!丁健叔叔!”
  两个小丫头嫌马车上坡慢了,掀开车帘就自车上飞了出去,两人一路喊着朝老屋跑去,常氏和丁三爷听到有人喊已双双迎了出来。
  “哟,当家的,你快瞧瞧,那是二妞三妞吧?我怎么说来着,一准这两天到家!”常氏一拍大腿,忙忙儿迎上前,嘴里连声喊着:“二妞三妞,慢些跑,看不摔着!”
  “三奶奶!”三妞一下扎进她怀里,二妞跟着也扎了进来,常氏搂着她俩在她俩背上抚了抚,“可回来了,小丫儿可念着你俩了!”
  “小丫呢?我和二姐给小丫和大丫姐姐,买了好多好多吃的玩的。”
  “在家,刚转去的,先前还在这候着你们呢!”
  常氏话落,她俩已拉着手跑了,“我们去叫小丫过来。”
  因着出酒了暂不用管,丁阳丁健同着方氏还有三狗子和明月都出来了,常氏跑在最前面,简宁听到她喊也喊停马车朝她迎了上去。
  果果也老激动了,吱溜蹿出去打常氏脚边绕一圈后,朝着老屋飞快跑去了。
  白眉在百草间里待不住了,不停叫唤着,简宁喊声“常姐姐”脚下趔趄一下,趁往前栽那一下的当口抓出白眉放了出去。
  “常姐姐。”简宁仍按着从前的习惯叫着常氏,分别三年,乍见到之下她情不自禁张开双臂,常氏愣了下,随即也笑着拥住了她。
  “方姐姐,明月妹妹。”看见方氏同着明月走下来了,简宁松开常氏,同她俩打声招呼,又问明月:“怎么样,在这还做得习惯吧?”
  明月“嗯”了声,初时嫁给三狗子她心里是委屈的,因着三狗子待她好,两个姑子对她更是不错,虽屠婆子偶爱碎嘴念叨她,看不惯三狗子待她好,可总的来说她在婆家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女子一生求个啥?不就求能得一如意郎君吗?尽管三狗子不是她心中所想要嫁的人,可时间长了,三狗子又努力想要把自个变得更好,每天还虚心跟着她学认字,成天把她捧在手心里,哪怕娃儿都能满地跑了还视她如掌心宝一般。
  慢慢的,明月也就不委屈了,日子渐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方氏如今同明月关系也处得极好,她拉了明月的手,笑对简宁道:“我们都好着呢,托你们的福,如今日子过得呀真个舒心,比从前不知好上多少倍儿。”
  简宁瞧着方氏比过去胖了些,常氏胖倒没胖,气色却比过去好上许多,想起丁有田都夸过她好看,简宁便笑嘻嘻地揽了她肩,“常姐姐越发年轻标致了。”
  “三年不见你竟拿我打趣起来,我瞧下,你这嘴是不抹了蜜了。”常氏笑着作势捏了捏她嘴,眉一扬,又道:“对了,田氏让大宝给我来了几封信,我让大丫儿给我念了,她五胎又生个带把的你可知晓?”
  她们在前面说着话,丁三爷父子和丁有田在后面也跟了上来,丁阳告诉丁有田,“四哥,收到你的信,知道你们要回来打个转,几个婶儿早把房间给你们收拾干净了,你们回来只任放心住便是。”
  “费心了,如今酒坊生意还好吧?”丁有田问。
  “好着呢,不单我们自个县城的酒楼,邻近几个县城里的酒楼,还有州府那边的大酒楼都排着队来咱村订酒。原想再加三口灶,里正老叔和我家大伯都说咱庄户人还是得以种地为主,不用多盘灶,横竖只咱们这有云山翠卖,想要的让他们等着便是。”
  “两位老叔没说错,物以稀为贵,整个大宴朝只京城和咱村有这酒,不愁没人买。种地才是咱庄户人的本份,若人人都不种地,赶上灾荒年咋整?”
  再有,丁有田想着一旦和月国起了战事,粮食是头一桩最紧要的,他得跟里正和族长通个气,得多屯积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他们村是杂交粮的发源地,一旦赶上别的州郡有个天灾虫祸啥的,多屯点粮食到时就能多救活一人。
  有粮心里不慌。
  有备才能无患。
  他拍拍丁阳肩膀,又擂下丁健臂膀,这哥俩比过去更壮更结实了,“你俩谁想跟着我去干?”
  哥俩脚下一顿,不约而同拿眼去看丁三爷。 第624章 疾风认主   丁三爷乍闻丁有田这话,脚下一个趔趄好险没绊倒。
  要说从前,丁三爷最大的心愿是一家子能有口饱饭吃,不要饿肚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便心满意足。
  这也是全村他这个岁数的中老年人的愿望。
  但人的欲望永远是无法满足的,当你有口饱饭吃后时间一长,自然百尺竿头会想要更进一步。
  田氏一家都成京城人了,这搁从前谁敢想这事啊?做梦只怕都未必敢梦这样的美事!
  可人家一家不但去了,还把娘家大哥二哥一家都弄了去!老六丁有兴也去了京城开馆子这事,他们几个知情的至今都瞒着,没敢透露半点口风让老丁头和孟氏知晓。
  丁三爷本就是个心思较活泛的人,他心里是有想过两个儿子好歹走出去一个的念头,不过也仅限于想想。他是个极注重脸面知好歹的人,托丁有田和简宁的福,他们一家日子好过了,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下地干活了,他可舍不下脸再去跟丁有田张这嘴。
  跟着丁有田将来迟早会被他带去京城,这个他心里有数他两个儿子自然也有,父子三人都是喜出望外,见俩儿子望向自己,丁三爷努力板下脸道:“你两块啥料自个心里没点数?除了有把子蛮力气还会个啥?总得先问过你们四哥看需要你们跟去做啥,你俩又能不能做得来做得好,不说问你们四哥只管盯着我干啥?”
  “能做,有把子力气不怕吃苦受累就能做。”丁有田说着看眼跟上来的童八斤,还有后面赶车的徐大力和二愣子他们,下巴朝他们几个点一下,笑道:“这几个都是跟着我的,个个都有一身的好本事,等到了兴港县由他们操练衙门里新招的人手,你兄弟二人谁愿做个衙役此番我走时便可随我一同前往。”
  “四哥。”丁阳问道:“那三年后换了县令他还能要我们兄弟不?是个长久营生不?”
  丁有田微一笑:“你们若干得好,愿意跟着我自另当别论。”
  “谢谢四哥,我愿意永远追随四哥!”
  丁阳话落,丁健立马道:“我也愿意!四哥,我也愿意!”
  酿酒钱挣得再多,一辈子顶多攒俩钱去镇上或县里买套屋,跟着四哥将来可是能上京城里去的,四嫂又是王府里的大小姐,兄弟俩不傻,都表态愿意追随他。
  “一个就成,你俩自个商量,谁去都成。”丁有田说着一脚已经跨进了院子。
  “四哥!”他们都出去迎人了,三狗子留在院里守着出酒,看见他进来,忙笑着紧走几步过来,“我媳妇沏茶去了,家里几间屋子也全部收拾干净了,四哥一路辛苦了,快进去饭堂歇歇吃口茶吧。”
  丁有田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眼,“怎样,如今可都适应了?”
  三狗子踮脚原地踏高走了几步,笑呵呵地道:“托四哥四嫂的福,习惯了和从前没啥两样,啥都不耽搁。”
  “那便好,你现在说话也比从前有章程了,这娶了媳妇到底不同些。待你媳妇好点,那是要同你过一辈子的人,别亏待了人家。”
  明月恰好提了茶壶自灶屋出来,听了丁有田这话脚下微滞,随即头一低,快步朝着饭堂走去,耳中听得三狗子大声道:“是!亏不了!四哥的话我牢记在心。”
  三辆马车都进了院子,大伙儿都帮着把车上东西暂时全卸在了东屋,卸完车,丁三爷摆摆手,让童八斤他们三个都别管了,“你们自去歇着吃盏茶去,马儿交给小老儿就好,保管饿不着它们,定将它们喂得饱饱的,一会我再牵去河边头刷刷,保管刷得干干净净,只管放心便是。”
  丁阳也道:“几位哥哥,到了这你们就别管了,我爹是养马赶车的老把式,交给我爹一准给它们侍候得明明白白的。”
  “那哪成,这是我们哥几个的活,怎好让老叔替我们哥几个代劳。”童八斤因着丁有田叫丁三爷三叔,便也跟着称他老叔,他牵着马要走,简宁从饭堂出来瞧见,笑道:“没事,今儿你们也乏了,交由三叔吧。”
  简宁既这般说了,童八斤便道:“二愣兄弟,你去陪你媳妇,大力兄弟你也去歇会脚,我同老叔去喂马儿。”
  他和丁三爷一人牵着两匹马朝马厩那头去了。
  马厩外,果果和白眉在嬉戏,烈焰静静瞅着它俩,尾巴不时轻甩几下。童八斤和丁三爷说着话牵了马过来,先时童八斤并未注意到烈焰,在他拴好马去搂草料时,烈焰忽高声嘶叫起来,四蹄“哒哒哒”原地不停蹦哒着。
  “咋了,老伙计?”丁三爷听烈焰叫声有异,忙抬脚要过去看个究竟,却听童八斤激动的大喊道:“疾风?疾风!”
  烈焰叫声更响了,四蹄蹦哒得更为急促欢腾。
  童八斤三步并做两步赶将过来,还没来得及细瞧,烈焰已不停用头往他怀里拱着蹭着,童八斤鼻子一酸,张开双臂拥住了烈焰,“疾风我不是在做梦吧?咱哥俩今生还有再相见的这一天……”
  他搂着烈焰埋脸在它脖颈,眼眶一下红了。
  烈焰甩着尾巴,安静下来,眼神极为柔顺,果果和白眉都歪个脑袋盯着一人一马看呆了。
  “这是咋个回事?”丁三爷看到这一幕还有啥不明白的,可嘴上仍是不死心的问了句。
  烈焰的叫声也惊动了简宁,她同着丁有田和徐大力他们几个都过来了。
  “童大哥,你是烈焰的旧主?”简宁问道。
  童八斤抚着烈焰颈脖上的毛发,点了点头,“是,它叫疾风,是我打小养起的,几年前我带着它外出,我俩都病倒了,万般无奈只得贱卖了它。”
  “我对不住你啊疾风……”童八斤眼底隐有泪花闪烁,“好在你到了夫人家,天可怜见啊,让我有幸又遇见了你……”
  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埋首疾风脖颈,终于忍不住闷声呜咽上了。
  “这是好事啊,快别难过了。”简宁说罢,转目看向丁三爷,“三叔,烈焰既是童大哥自小养大的,不如这三匹马里你再挑一匹留下,可使得?” 第625章 宴请村民   “使得使得,看如何使不得。”丁三爷连说好几声使得,烈焰原本就非他所有,不过是简宁留下给他们拉酒使的,别说拿马换,便是不换也没理可挑。
  但不舍是真不舍,丁三爷对烈焰倾注了太多的感情,人非草木,岂能无情。这么多日子的相守相伴,又看到烈焰与旧主这般亲昵,他心里不难过是假的。
  疾风认主这事一时传遍丁贤村,成为一桩美谈,老丁头得知后背着双手连跺三下脚:“该该该!看他狗日的一天赶着那马还张狂不?侍候他亲爹都没见他那么上心过!”
  “老天可算是开回眼了!”
  孟氏撇撇嘴,偏头拿纳鞋底的锥子往头发里蹭了蹭,又瞥眼在屋里来回踱步的老丁头,她很想说老天开啥眼呀?要真个开眼就该让这帮不孝子统统倒大霉,让他们一个个痛哭流涕跪到他们跟前来认错,求他们做爹娘的原谅他们这些畜生才是。
  那才真叫开眼呢!
  可她看老丁头咬牙切齿又一副抑制不住喜色的样儿,终是没敢扫他兴头,遂把到了嘴边的话强行给咽了回去。
  简宁和丁有田回来的第二天,简宁就同着常氏母女还有段心嫣的两个丫鬟,春儿和风筝,自下午起便忙活上了,准备晚上宴请里正和族长及几个德高望众的族老们。
  常氏的女儿大丫丁蔷今年十三,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像极常氏,手脚也和常氏一样异常麻利,不但勤快看去还稳重干练。
  简宁暗替常氏高兴,大丫虽不像大妞那样娴静,也不像二妞三妞那样活泼开朗,但目光干净清澈,举止也大方,又极心疼常氏,丁三爷待常氏也是如此,还真是苦尽甘来。
  黄昏,晚霞染红后山之际,里正族长他们陆续到了,昨儿因着简宁他们舟车劳顿里正他们仅来打个转,寒喧几句便转去没多打扰,他们来时院里已摆好两桌碗筷,晾好的凉茶也摆上了。
  酒菜上齐后,丁有田捧着酒盅起身,望向大伙儿高声道:“回到丁贤村,我不再是县令丁有田,而是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的侄儿丁有田,有怠慢之处还望各位长辈勿要与小侄计较,话不多说,看得起小侄的,请满饮一盅!”
  他话落,里正族长等皆捧起酒盅,一饮而尽。
  席间,杯来盏去好不热闹,简宁同着常氏方氏她们在饭堂摆了一桌,简宁虽是平南王府里的大小姐,可在座妇人同她熟识已久,既便知晓她还被皇上封了安宁郡主,大伙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疏离,倒是京城来的段心嫣让她们开始有些不自在,放不开手脚。
  后见段心嫣是个话多的,一口一个长姐的叫着简宁,对着她们也是姐姐长姐姐短的,这才渐放开,饭堂里不时传出阵阵欢笑声。
  丁三爷父子和三狗子则陪着童八斤几个另坐一桌,他们个个都是有点子酒量在身上的,喝得兴起,几人划着拳吆五喝六就闹腾上了。
  待他们吃到差不多时,院里慢慢聚了不少村民,老大哥几个并刘氏高氏也来了,刘氏高氏后来还帮着捡场收拾碗筷。
  简宁暗给刘氏丢了个眼色,随后朝后院走去,刘氏见没人注意自己悄悄跟了过去。
  “咋了,可是有事同我说?要有事你尽管吩咐,我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我回屋去,你一会过来,有人托我给你们捎了点东西来。”
  刘氏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谁会托简宁给他们捎了东西?她找个由头在正屋外喊了几声老四家的,随后推门进去,看到简宁便问道:“先时是我听错了还是咋的,你可是有同我说过,有人给我们捎了东西来这话?”
  “是,我说的你没听错。”简宁微一笑,拿过桌上一蓝布包袱塞到她怀里,“自个打开看看,看了便知是谁。”
  刘氏狐疑地解开包袱,解时心里还寻思着,会不会是前回他们给简宁和老四带了炸鱼,为答谢他们简宁才故意说是别人送了东西给他们,实则这包袱里的东西就是简宁他们送的。
  可解开包袱,当她视线触及皮上翠绿色的抹胸,她愣了愣,随即一把抓起捧在手心里,盯着看了几眼,简宁见她神色也不是那么激动,不由好奇问道:“你可认得?”
  刘氏点头,她把上面花样展开给简宁看,“这几朵梅花是我亲手绣的,还是珠儿跟了吴丰阜那个杀千刀的后我替她做的,她爹后来还怨我不该绣梅花,说梅花就是个倒霉花儿,把人都给穿没了。”
  “你可是见着了珠儿?她还活着是么?”
  要是早两年听到丁珠的消息刘氏还会激动,她只丁珠一个女儿,从前是看得极重的,后面这两年她渐想通了。当初将丁珠给了吴丰阜为妾不是啥有脸的事,后又被吴丰阜发卖,能卖去哪?多半是烟花柳巷,村里人的闲言碎语总能飘进她耳里。
  都说即便不是烟花柳巷,左不过也仍是与人为妾,二嫁的妇人都遭人瞧不起,更何况还是二次为人妾室。
  譬如常氏,二嫁给丁三爷,因她如今管着酒坊,想来做工都得经她点头,村里人当面虽好话敬着她几分,背后还不是照样嚼舌根,只不过常氏和丁三爷浑然不在乎罢了。
  “嗯,活着,衣食不缺,过得还行。她让你们不用挂记她。”
  “还是……给人做妾?”
  简宁笑笑,没吱声儿。
  刘氏低了头,静默会,她也不去看里面还有些啥,系好包袱,她抬眼看向简宁,“难为你带了来,她好便好,只要有碗安稳饭吃我同她爹也就放心了。”
  她拎上包袱告辞,临出门还故意大声道:“我拿回去绣好了再给你送过来。”
  刘氏手巧,论绣工,在丁贤村这一亩三分地里头算是拔尖的,旁人看她拎个包袱从简宁房里出来,只当是简宁烦她绣个花样啥的,故无人去注意她。
  酒足饭饱,丁有田同着里正族长等在院里摆开了龙门阵,丁三爷给两个儿子使了眼色,背上两手朝院外走去。
  丁阳丁健见状,互看一眼,跟丁有田和简宁打声招呼后,追着他们爹的脚步去了。 第626章 命由天定   哥俩追上丁三爷,心里都有数,知道爹找他们一准是说谁去谁留这事儿。去嘛哥俩都想去,不想去的是王八蛋!他俩心里都清楚,跟着丁有田将来那就是妥妥的京城人,他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在京城扎根,成为地道的京城人。
  这样的好事谁不想?他哥俩长这么大最远还只去过津县,还是跟着他们爹去送酒才知道,原来世界不是只有白沙镇那么大。
  过去丁三爷常在他俩跟前念叨,人活着得有个念想,日子才有盼头。他哥俩的念想就是去到更远的地方,至于更远的地方有多远?在哥俩心目中京城就是终极目标。
  可丁有田说了只要一个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去谁留丁三爷决定交由老天爷来定!
  他到了常氏家,他早搬过来和常氏住在这边,家里只丁盛一人在家,丁盛在简宁那用过饭就回来在屋后铡着猪草。他们家欠卢淮安一家的钱还没还清,常氏便让丁三爷买了两头猪回来养着,如今喂猪种菜卖菜丁盛包揽了大半活。
  傻了的丁盛每天清早依旧雷打不动会跑去学堂,在外面痴痴站上半个时辰才打回转,转来一个人又徒步挑上菜去镇上卖,几年下来倒炼就了一双铁脚板。
  丁三爷在他脚边木盆里挑了两根红薯梗子,一长一短,夹在两手心里搓了搓,再握在手里,尔后扯出头子,露在虎口外的头子一般齐,他出来对丁阳丁健哥俩道:“抽到长的走,看你们各自的命,将来走的过得好了留下的别赖我这做爹的偏心,全在你们自个的命!”
  “抽吧。”他伸过拳头。
  “弟,你先抽。”
  “还是哥先,哪有做弟弟的抢了哥哥的先的。”
  “那我先了。”丁阳眼一闭,抽了一根,丁三爷把剩下那根给了丁健,兄弟拿到一起一比,丁阳那根长得一点,他咧嘴刚想笑,又忍了。
  丁三爷看丁健脸垮了,瞪着眼骂道:“哭丧个脸给谁看?若因这事没了精神头做事看我不捶死你!留在家里咋了?全村有几个能走出去的?留在村里还不能活人了?”
  “知道了,爹。”丁健闷声道。
  丁三爷又瞪眼丁阳,“你也一样,给老子好好干到走那一天,还得干好,要有半分懈怠懒散看老子不打断你两条腿。”
  “爹放心,我知道的。”哥俩都不敢忤逆丁三爷,老实恭敬地应下了。
  乡村的夜晚,繁星点点,如同一幅浩瀚的银河画卷,把夜空装点得璀璨夺目。
  丁三爷背着两手从房里出来,仰面望望头顶星空,大步朝着丁家老屋去了,远远就听到丁有田他们的爽朗笑声。他进了院子同丁有田和里正族长打过招呼,习惯性地往马厩走去。
  以往这个时辰他都会去给烈焰添草料,同它在马棚内说下话,今儿也是一样,既便烈焰认回旧主要舍他而去,几匹马连同烈焰在内他也得去看看心里才能踏实。
  结果,他还没到马厩,听到他的脚步声烈焰就嘶叫起来,他心里一热,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老叔,来了。”童八斤已给几匹马加了草料,看见丁三爷走来,他笑着抚抚疾风,“你可真有福气,能得老叔这么精心侍候着你。”
  疾风似是知道自个和丁三爷处的时间不长了,丁三爷刚靠过来他一如昨儿见了童八斤一样,亲昵地往他身上蹭着。
  “马儿比人还通脾呢。”丁三爷抚着疾风,心里是既欣慰又替它高兴,“老伙计啊,这世上可没有几匹马儿离开旧主还能再相聚的,你是有福的,好好跟着童侄随我大侄子去他任上,只是别忘了我这乡下小老儿啊,空了也想想我啊老伙计!”
  “那不能忘。”童八斤笑道:“疾风,如今是叫烈焰吧?它是最通人性的,一准不会忘了老叔。若它不是千里马,将来能派上用场,我一准将他送与老叔这样的爱马之人。”
  丁三爷摆摆手,“心意小老儿领了,疾风也好,烈焰也罢,横竖都是它的名儿,这两名儿听着都得劲。”
  “老叔要真不舍疾风,待随大人到了任上,我送它去配种,疾风算来今年该有八岁了,若产下良驹我便送与老叔。”
  疾风是匹公马,丁三爷因不愿让它与劣马配种,故而它还一直没有繁衍过后代,听了童八斤的话他心里极欢喜,可一匹马的价格可不低,哪怕是头小马驹。
  “那可使不得,纵配了好马产下良驹,放在乡野之地用来拖酒载人,倒不如跟着你们能派上更大用场。”
  两个爱马懂马的人越聊越投机,那边丁有田和里正他们也聊得热火朝天,离乡几年,再次回到这儿,坐在星空下,看着身边一张张熟悉的旧容颜,听着熟悉的乡音,他兴致格外高涨。
  里正和族长并几个族老们,闲聊中有意无意把老丁头和孟氏的情况也告知了他,里正道老丁头如今是越来越邪性,今年开春他宁把老五老六那几亩地租给外姓人种,也不肯给着老大他们几个种,搞得几房儿媳都不待见他们两个老的。
  方氏也告诉简宁,孟氏成天坐在村口骂她们三个,段心嫣听了没吱声,隔天暗地里命风筝和春儿两个打听了,知道简宁过去那些年没少受孟氏搓磨打骂,气得叫了二愣子要去修理孟氏,被简宁给拦下了。
  “我过去迷失了心智才会被她欺负,你看我如今是由着人欺负的吗?我早教训过她了,你别再去招惹她。她一乡下婆子你去找她理论,她到时满嘴香的臭的一顿乱骂,到时臊的是你,我保证你从未听过那些污言秽语,趁早别脏了自个的耳朵。”
  “再者,我们一家过得越好她越难受,你还平白找上门给她一个出气的机会干嘛?她骂完你心里痛快了,郁结在心里的气可不就消了多半?”
  “夫人说得有理。”二愣子依旧还是习惯称简宁为夫人,简宁的话正合他意,他是个大男人,让他去打一个老婆子他委实下不去手啊!
  “好吧,便宜她了,但莫要让我撞见她,撞见了我还是会臭骂她几句,方解我心头之气。”
  段心嫣想到简宁过去遭的罪皆因她娘和舅舅之故,她不由执了简宁手,“长姐,我还求过你不要记恨我娘,你该记恨的,我娘她,她确实不好。”
  简宁抽出手,在她脸上捏了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可不敢让你为过去的事再生气,万一动了胎气你可别赖到我头上,说因为我把你儿子给气掉了,我可不认账啊!”
  段心嫣“扑哧”一下又笑了。 第627章 率众相送   简宁他们在家住了近半个月,大丫丁蔷给段心嫣腹中的孩子做了两身娃娃衫,她看了直呼好,一下起心要把大丫买了去。
  大丫推说自个做不得主,其实是婉拒了她,虽说家里还欠着不少外债,可如今有丁三爷帮衬,她又做了杨瑾瑜的挂名弟子,一边在族学里念书一边兼管着惠民医馆。
  自巧凤上京后杨瑾瑜就接管了惠民医馆,他每三天来村里坐诊一天,依旧沿袭简宁之前定的规矩,无论本村外村乡民前来就诊,小病不收诊金,药也是半卖半赠。
  后大丫同着里正的小闺女秋英没事便来医馆帮忙,杨瑾瑜在写信征求过简宁意见后,遂收她二人做了挂名弟子,两人现如今在医馆都领着一份族里支的工钱,又如何愿跟着段心嫣去做个婢女呢?
  常氏也是这般想的,她家再穷还没穷到要卖女为奴的地步,她同样婉拒了段心嫣。
  “常大姐,丁蔷比风筝春儿两个丫头强多了,你就让她跟我去吧,我不会亏待她的,我可以一次性替你们把债给平了,多好的事啊?”段心嫣不死心,还一味缠着常氏。
  “行了吧你,春儿和风筝还不够你使是怎的?”简宁看不下去了,“再说了,梅姐姐送了你那么多的旧衣裳,小娃儿穿别人穿过的旧衣裳更好,你又不是一胎生五六个,足够你娃穿了,还只管闹腾做什么?”
  常氏赔笑道:“你说她做甚?心嫣小姐能看上大丫是大丫的福气呢,只是乡下丫头粗笨,时间长了定入不了心嫣小姐的眼!”
  段心嫣摆摆手,还想说什么时被简宁给拽走了,“你怎么回事?不是你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去的,大丫虽出身农家,可也是常姐姐的掌心宝,你脑子是不是掉在船上了?听不出人家在婉拒你?”
  简宁说着扫眼她小腹,“要是你肚子里的是个闺女,长大你舍得让她去为人婢女吗?”
  “喂,长姐!你说我就说我干嘛咒我生闺女?”段心嫣恼了,是真恼了,“你明知道我家二愣子想要个男娃娃,名字都央着长姐夫取好了,全是男娃娃的名字,石凌霄你听这名字多好听,你干嘛要触我霉头?”
  “生下若真是个闺女当心我找你赔!”帕子一甩,她气呼呼地转身找二愣子告状去了。
  简宁他们出发前往兴港县这天,一大早,里正和族长及族老们照例又率众在村口相送,里正拉着丁有田手道:“老四,记着,不管你走到哪,身后都有我们这帮叔叔伯伯给你撑着!你的根在这儿,天塌下来也有我们帮你一块顶着!”
  “老叔!”丁有田一掀袍襟,当场单膝跪了,简宁及童八斤并丁阳等跟着都单膝跪了。
  “侄儿谢老叔与各位叔叔伯伯,今日之言侄儿定谨记在心,也请各位叔伯们放心,侄儿绝不会给列祖列宗丢脸,给咱丁贤村人丢脸的!”
  他抱拳朗声说罢,起身又对着前来送行的众村民拱了拱手,视线在老大他们三个面上多停留了几秒,毕竟是亲兄弟,宴请里正他们那晚老大几个后来也来了,虽然丁有田半句没提到老丁头和孟氏,但哥几个都有意有意表态不会放着爹娘不管的。
  老大几个是真的看明白也想明白了,只要管着爹娘不来丁有田和简宁跟前闹事,他俩亏不了他们。
  譬如,知道今儿他俩一早要动身,老大几个就把老丁头和孟氏的房门从外面锁上了,防止他们跑来做出意想不到的举动,到时不仅惹恼丁有田和简宁,还会令众村民反感。
  老大在丁有田看向自己时就憨憨笑了笑,示意他放心,刘氏已经告诉老大了,简宁帮丁珠捎了东西来,他俩再不聪明也猜到丁珠得了他二人的照顾。
  三辆马车启程了,丁三爷站在土坡上,遥望着打头的烈焰精神抖擞地撒开四蹄朝前跑去,直到双目酸胀他才收回视线,背上双手默默朝着丁家老屋走去。
  简宁他们到了镇上,快到镇上从前老秦头家的屋子时,同着赶车的童八斤坐在外面的丁阳掀起车帘一角,问丁有田和简宁,“四哥四嫂,前面是你们镇上的屋,停车进去看下不?”
  “不必了。”简宁道:“刘叔既帮我们租给了别人,还没到期那就归租住人所有,还是不去打扰的好。”
  刘瞎子去丹阳前,把书肆租给了镇上别的说书人,租银人家按月都送去族里交到了族长手上,只因刘瞎子走前留了话,租银他替徒儿赠与族学堂,用于族中娃儿们念书购买笔墨纸砚等费用。
  丁阳头回出远门,一路上老兴奋了,他这段日子和童八斤几个都厮混熟了,这会他想起问童八斤,“童大哥,等到了县衙往后真的能跟着你们习武吗?我都二十二岁了,这岁数习武是不是迟了些?”
  “呵呵。”童八斤笑道:“习武得打小练起,就跟大人府上的两位小小姐一样,不过也不是不能学些招式的,只要肯下死力学,总强过一顿乱拳。”
  丁阳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我指定下死力学,我有的是力气,这几年拉风箱这臂膀都粗了老多,只要老哥肯教我定能学好,你就等着瞧好了!”
  童八斤和丁三爷这段日子也处得极好,加上赶着疾风心情格外舒畅,他朗声笑道:“放心,你肯学我定当全力教你,不说成为一等一的高手,放倒几个壮汉不成问题。”
  说着,他手中鞭子打了个空响,另只手一拉缰绳,疾风立时加速朝着码头方向飞跑而去...... 第628章 引发异象   永平三十九年春,也就是丁有田在兴港县到任的第二年,永平帝因彻底断了风清子炼制的丹药,终于一病不起!
  朝中一应事务尽皆交付于太子殿下,太子主政不过月余,东西几大州郡便遭至百年不遇的洪涝。暴雨不停歇的接连下了大半月,无数民舍被洪水冲毁,一时间,到处尸横遍野,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很多灾民涌入南北各州郡,官道上一眼望去,随处可见衣着褴褛结伴同行的逃荒灾民。有些还陆续涌入了京城。
  六月中,京城里忽起流言,道太子殿下无德,天降灾祸于大宴,很多百姓涌入皇城根下,跪求太子殿下让位救民于水火,且这样的声音渐蔓延至各州郡。
  秦薏帆听到消息连夜赶至兴安县与丁有田商议,当晚霍锦成也骑着秋哥而至,他见到丁有田头一句便是:“老弟,京中情形想必你已尽知,可有良策解此危难?”
  兴安县因是边陲小县,丁有田也是秦薏帆来了方才知道,三人都心知肚明流言起自何人。丁有田抱臂沉吟片刻,尔后看向霍锦成。
  “平息流言最好的办法是让灾民能够回归家园,朝廷虽已加大加快救济粮的运送力度,但那还远远不够。南北两地均有不少余粮,单是兴安县就有两万多石余粮,只要朝廷有令我即刻便能安排发往受灾区。”
  “竹岭县也有几万石余粮。”秦薏帆看眼丁有田,迟疑会,接着道:“自东西各州郡爆发洪涝后,我已明令禁止贩卖粮食,来前我让主簿统计过可匀出近五万石余粮。”
  丁有田在他肩上拍了拍,只因洪涝前刘瞎子来过兴安县,他跟着永平帝打天下时就会看点天象,隐居丁贤村那些年潜心研究天象,在这方面相较从前更为精进了。
  他透露过今年会有大范围内的洪灾,并精准算出是在东西部区域,是以丁有田早告知了秦薏帆。
  竹岭县是大县,人口比兴安县多了两倍,余粮自然更多。
  “丁老弟你接着说,愿闻高见。”霍锦成心急如焚,一心想知道他有何妙招平息流言,遂催促道。
  丁有田眉一扬:“火速征集各州郡的工匠赶至受灾区,帮助灾民重建家园。另外,太子殿下若能斋戒酬神于当日再引发些异象,必能让百姓信服,流言必不攻自破。”
  引发异象?霍锦成冲丁有田抱拳道:“日前朝廷已下发赈灾银两,上百名工匠也已前往重灾县,你就别卖关子了,皇后娘娘和殿下均已祭天酬神过,只是却没能想到引发异象,这个人力要如何办到,愿闻其详?”
  丁有田微一勾唇道:“这个你不必操心,回去只需禀报太子殿下,殿下自会知晓。”
  一国太子,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妥,丁有田想着自己也不必费心辅佐这样的君王了。
  霍锦成虽不解其意,但见丁有田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式,也不再多问,抱拳对着他和秦薏帆拱下手,告辞要走,丁有田问他,“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吧?要不等我夫人回来弄点吃食,咱们喝几盅再走?”
  “不了,没心情。”他也不去问简宁这大晚上的去了哪,抬脚出来,喊了几声,秋哥和果果玩得正嗨,不大愿搭理他。
  “你这畜生,想是找死么?”他唰一下拔出腰间佩刀,秋哥双头一昂,立起一截蛇身,竟对着他连点几下头,似在求他再多逗留一会。
  “你就不怕它半路给你甩下去?”丁有田负手立在廊下,侧目瞟他眼,似笑非笑道。
  “它敢!”霍锦成手中佩刀对着秋哥一指,“赶紧给我变大!”
  秋哥做为一条蛇,还是一条双头灵蛇,性情却是极为温驯,它扭头呆萌地看眼果果,随后慢吞吞爬到霍锦成跟前,身子几扭几扭瞬间膨胀几倍。
  果果凶残地冲霍锦成叫了声。
  “果儿,别理他,一会白眉儿就回来了。”丁有田说罢,仰头对着霍锦成喊道:“当心点,别半路跌下来身首异处,那会很难看的!”
  霍锦成没搭理他,先前来时他就注意到,城外西门那边似点有无数火把。因心里有事他也没留神去看,这会飞出城后他拍拍秋哥,指指西门方向,示意他往西边飞,飞低些。
  到了西门城外,他往下看去,见下面搭有不少简易草棚,影影绰绰有人影晃动。
  “咦,快瞧啊,天上是什么?”有灾民发现半空中像是有条大蛇,蛇背上还骑有一人,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
  简宁正在草棚里给灾民派发药物,听到处面骚乱,她正要出去看时白眉已先她一步飞了出去,跟着丁阳也跑了来,“四嫂,秋哥来了,在天上呢。”
  “去看看。”简宁出来,见白眉已朝半空中的秋哥飞去,她仰面喊了声:“秋哥!霍锦成!”
  童八斤和徐大力还有二愣子他们三个,去年随着丁有田初到兴安县,霍锦成就骑着秋哥来过,他们仨安抚着灾民,不用慌乱,半空中的一人一蛇是他们县令大人的朋友。
  灾民们这才由惊慌转而啧啧称奇上了,纷纷仰面跟看西洋镜似的朝天上望去。
  秋哥看到简宁和丁阳,极是兴奋,连甩了几下蛇尾。霍锦成在它腹部下方拍拍,若拍背部上方,是下降,反之则是示意它飞离。
  无奈之下,秋哥绕着简宁和丁阳头顶盘旋三圈,驮着他朝京城方向飞去了。
  “阿蛮爹爹可真是个怪人。”丁阳望着飞走的秋哥,“都到了这儿也不说放秋哥下来,好歹秋哥过去跟我也共过事啊!”
  “他可能是有急事,时间不早了,把剩下的药派完我们就回去,回去问下便知他为何事来的。”简宁掉头往草棚走去。
  连日来,陆续有灾民涌来兴安县,大多都是冲着安宁郡主来的,且多半都是逃荒途中身染疾病。因怕人多一下涌入城内引发传染病,凡前来兴安县的灾民都需先在城外观察几天,经简宁和城内郎中检查过,方可入城安置。
  简宁领着丁阳和童八斤几个回到县衙,秦薏帆和丁有田还在花厅议事,“呀,秦大哥也来了,几时来的?”简宁问他,“梅娘他们都还好吧?” 第629章 天坛血祭   梅娘每日也领着郎中在城外安置灾民,简宁是知道的,她还让徐大力送了很多药物过去,自来兴安县两家来往比从前更密,稍有空闲梅娘便会领着几个孩子前来兴安县小住几日。
  “托弟妹的福,内子他们一切安好,劳弟妹挂念了。”两家来往多了,也就没那么多的虚礼客套,秦薏帆笑道:“弟妹若是方便,劳烦炒几个下酒菜来,我同丁兄还有事相商,一时半会且不得安歇呢。”
  “行,稍等片刻,我这便去。”简宁从花厅出来,先去段心嫣那打了个转。
  段心嫣去年夏天随简宁他们来了兴安县,一直未回去过京城,去年腊月年边前她生下一闺女,梅娘给她请了个乳娘,李姨娘也早在她临盆前挑了三个妈妈过来。
  那三个妈妈都是平南王府里的老人儿,两个给着段心嫣帮忙带娃的,另一个妈妈是送来教二妞三妞学礼仪规矩的。三个妈妈都是懂礼仪手脚勤快之人,简宁只要她们帮着收拾屋子,她们在王府里原就不是干粗活的,故简宁也不要她们帮着下厨,她更喜欢自己带着二妞三妞做这些事。
  她去段心嫣那屋时二妞三妞也在,段心嫣出手阔绰,她娘闵氏给她留了不少银子,她对两个外甥女大方,她俩也爱黏着她。
  段心嫣生下闺女后一度怨责简宁,怪是简宁触了她的霉头她才生了闺女,后简宁哄着她先开花后结果,二胎准保是男娃,加上二愣子也没因她生了闺女不再宠她,反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对闺女更是疼到骨子里,她这才消了怒气。
  “我过来看下小春天。”简宁进来看见二妞三妞也在,“你俩先去灶屋生火,娘一会要给你们秦伯伯和你们爹爹炒几个菜,快去。”
  二妞三妞应着去了。
  两个小妞儿出来,嘻嘻哈哈的,边走边你一下我一下比划起来,规矩全白学了,主要生性顽劣,尤其二妞。要比划得好还好,一时不小心三妞若不慎弄疼她,两人立时就会干起来。
  “才和佳佳瑶瑶玩了好一会,乳娘喂过奶才睡下呢。”段心嫣拉着简宁进里屋看自个闺女,还嘱咐简宁脚步轻点别吵着她闺女,惹得简宁在她屁股上拧了一下。
  她尖叫着蹦了老高。
  “嘘~轻点,别吵着你闺女。”简宁白她眼,“我都四个娃的娘了不比你有经验?自己说话声音跟妹夫一样越来越咋呼,要吵也是你吵着你闺女了。”
  “横竖都是你有理,我懒得理你。”段心嫣揉着半拉屁股道。
  “知道就好。”简宁进屋后上前看了看睡下的小春天,春天是她给段心嫣的闺女取的小名儿,她久不怀孕如今也想通了,因着和段心嫣关系日益亲密,连带着对自个的外甥女也格外疼爱。
  “长姐,你说,春天像我多些还是像她爹爹多些?”两人从里屋出来段心嫣挽着简宁胳膊问道。
  “像你才好看,确实也像你多些。”
  “长姐是在夸我好看?”
  简宁胳膊肘朝她拐了下,“是,你貌美如花,普天下你最好看,尤其插在牛粪上后开得更娇艳了。”
  “长姐!”段心嫣甩开她胳膊,跺脚那嘴一下撅到了天上。
  简宁摆摆手,笑着朝灶屋那头去了。
  这晚,丁有田和秦薏帆喝酒畅聊到寅时三刻,秦薏帆那年在让梅娘他们前往丹阳县过年时,就于明面上站队太子一党了。
  丁有田虽只是一介县令,但他背后站着的是平南王,是太子,白牙郡的达官显贵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自他到任兴安县白牙郡的府台与刺史大人都下过帖请他,其他大小官员前来拜见的更是不在少数。
  秦薏帆也是颇有点军事才干的,自大宴朝东西几大州郡爆发洪涝后,竹岭县街头身着月国服饰的商贩便日渐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前来购粮,且是高价大量收购。
  那些商贩里虽不排除有真正的商人,但绝大部分他断定是军方派来收购粮食的,他既颇通军事自然知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从而窥探到月国或许蠢蠢欲动,欲借此次大宴朝洪涝粮食供应不上趁机挑起战事。
  昨儿夜里,早在霍锦成没来之前他就跟丁有田提及这事,丁有田把刘瞎子的原话告诉了他。刘瞎子对裴汐沅评价极高,但也洞悉到他一个致命的弱点。
  有句话叫: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这两样裴汐沅可以说都不占,他绝非仁慈之人,要说义,他倒当得一点,只是他的义仅限于对他的生死弟兄,对他的士卒。
  他的致命弱点是骨子里极自负,丁有田在听刘瞎子断言今春东西各郡会有洪涝后,就曾问过刘瞎子,月国会否趁虚而入大举起兵进犯?
  此时进攻中原绝对是天赐良机,当时刘瞎子摆手告知,若是月皇去年冬没有病逝,或者大皇子承了月皇之位,定会起兵来犯。
  但裴汐沅不会。
  非但不会,以他一贯的强势还会力排众议,他的自负决定了他只会在大宴朝如日中天时大举进攻,他是不屑于在敌国处于劣势时出手,那样即便赢得战争他也会觉胜之不武。
  丁有田向来不怀疑他师父的判断,他和裴汐沅接触的次数虽有限,却也能窥探一二,他非常认同刘瞎子所言。
  简宁也说,裴汐沅的性格,有点像她过去那个时空的古人西楚霸王,并跟他说了“鸿门宴”这一典故。当日谋士范增已布下天罗地网,谁想竟让刘邦一跪化解。
  刘邦的示弱,令他逃过一劫,因为骄傲自负的霸王觉着即便杀了他也没多大意义,他要诛杀的是强者!
  果然,事实证明刘瞎子的断言成真,裴汐沅并未采纳月国诸多大臣的谏言,连血谏的大皇子都被他下令软禁了起来。
  至此,月国再无人敢劝谏。
  七月初,大宴朝太子殿下斋戒三日后,率文武百官于天坛举办了血祭,据传整篇祭文皆乃太子殿下当着文武百官咬破食指所书,祈求上苍赐福大宴朝子民,若应所求,祭旗飘扬,若他这太子当真失德不配为一国之君,则纹丝不动。
  太子手捧祭文跪于天坛上,朗声当众宣告,待他焚烧祭文后,半个时辰内若祭旗不动,他即刻让贤。
  此言一出,天坛下百官呼啦跪倒一大片,忠于太子的大臣悲怆大呼,万万不可!
  晴空万里,连丝风都没有,旗帜如何能动?
  但下一刻,当太子亲手焚烧祭文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天坛四周祭旗诡异的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好一阵才渐停歇,文武百官及山下百姓呼啦又跪倒一大片。
  如雷的欢呼声响彻京城东南角。 第630章 召见南相   太子血祭感动上苍祭旗飘扬这事,传到兴安县已经是八月底,街头巷尾百姓们议论纷纷,无风祭旗自动不是老天显灵是啥?大家伙都说太子果然是真命天子!
  段心嫣听身边妈妈和乳娘议论此事,问明缘由后轻嗤道:“这有什么的,我爹爹用内力就能办到,我夫君也可以。”
  “瞎说!”简宁踩着她的话进屋,剜她眼道:“以内力催动旗帜岂不是愚民吗?再说众目睽睽之下根本不可能的事,要我说是太子殿下心系百姓,这才感动了上苍,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了听到没?”
  段心嫣撇撇嘴,心里一万个不服,可也知道事情做出来了真不能瞎说,否则很容易招祸,她就算不为自个着想也要为她闺女着想啊!
  隔天夜里,霍锦成骑着秋哥又来了,他来后见到丁有田也不说啥事,一直东拉西扯,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样子,简宁看不下去了,板下脸道:“有事说事,你几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不说可没机会了,我们要歇了,没你睡的地儿,要真没事就趁早回去!”
  “就是。”丁有田也道:“我夫人有句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总不至于是在京城里待得乏了,巴巴儿跑来找我们夫妻说白话的吧?要是这样,话也说过了,你自转去吧。”
  霍锦成当然不是特地跑来找他们扯闲篇的,事是真有事,只是他感觉为难不大好启齿,可又不得不说,见他二人先后下逐客令了,再不开口真有可能被扫地出门,当下只得心一横,硬着头皮开了口。
  “是这样,傍晚太子殿下急召我入宫,皇上他……”
  “皇上怎样了?”丁有田眉一扬,问道。
  “皇上想见南相!”霍锦成说罢,心里暗舒口气,像是卸去了胸口一块大石,随即拿眼去看丁有田。
  “哼!”丁有田衣袖重重一拂,转身就要入内,他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他去路,“丁兄!太子殿下说了,皇上没有半分恶意,且早知道南相还活着。殿下说了,他定当保全南相,绝不会……”
  他话没说完,丁有田衣袖再次一拂,抬脚欲斜跨一步绕开他时,他却扑嗵单膝跪下,抱拳沉声道:“丁兄!自你我二人结识以来我霍某从未这般求过你,我以我项上人头担保,拼了我这条命不要我也誓必保全南相,必不让他伤及一根毫发,还望丁兄成全!”
  “好你个霍锦成,你知道你口中的南相是我何人吗?那是我的恩师!是打小视我如亲儿一般的恩师!”丁有田手指几乎快戳到他鼻子上,“你也是拜了师的人,我且问你,换做是卫大叔,明知道是去送死,你会送他去不?身为徒儿你会眼睁睁看着自个师父去送死不?”
  “丁兄!”
  “你别叫我!打今儿起我不识得你,咱两家打今儿起恩断义绝!”
  童八斤几个闻声都从前院跑了过来,秋哥和果果还有白眉儿也都愣愣看着他二人,简宁把盛怒下的丁有田拉走了,进门前又扭头给童八斤丢了个眼色,下巴朝霍锦成点点,示意他安抚下霍锦成,又打个手势,让等她信儿。
  “先喝口茶,消消气。”简宁进屋给丁有田倒了杯凉茶,“他那人就那样,别跟他一般见识。”
  一杯凉茶下肚,丁有田心里的焦躁略下去些儿,自觉方才气恼之下话说重了,毕竟一直以来霍锦成对他们一家帮助挺大,虽说有时候说话不中听,但对人没坏心眼,行事也光明磊落。
  “唉。”他不觉叹口气。
  “心情好点没?”简宁替他按摩着头部,又在他肩膀上捏了捏,“其实,我琢磨着,太子殿下还没登基,在他没坐稳那把龙椅前他尚需用到你和刘叔,还有我爹爹,他应该……”
  丁有田没等她说完,反手按住她手道:“我真是心急则乱,夫人言之有理,眼下太子尚需用到我师徒二人,何况后面还有岳丈大人在,他当断没有看着我师父涉险的道理才是。”
  “你既想明白这层就去好好问下他,看他是否知道皇上到底为何事要见刘叔?至于刘叔要不要去见皇上还两说。不过刘叔和皇上毕竟一块打过天下,有着十几年的君臣情谊摆在那,刘叔要是愿意去也不怕,我请马大哥扮做侍卫跟进宫去,真动起手来武器库里我们那个时代的武器,便是皇宫高手如云要护着刘叔脱身也不难。”
  “能有何事?左不过是想请我师父炼制丹药,师父必不会给他制。罢了,让他自个去丹阳找师父一趟,也好让他死心!”
  “我让他进来。”简宁出来喊霍锦成,他面上一凛,大步过来,进屋先给丁有田揖了一礼,“丁兄,霍某职责所在,还请勿要见怪,休伤了你我两家的和气才是。”
  “算了,我懒得同你多言,你自去丹阳县找我师父吧,他愿同你去就去,不愿同你去我也没法子,能否请动我师父看你自个能耐了,去吧!”
  丁有田冲他摆了摆手。
  “谢丁兄成全!”霍锦成转身大步去了。
  “不论我师父同不同你去,都来此打个转,告知我们一声,别忘了!”丁有田追出来大声道。
  “好,霍某记下了,断不会忘,放心便是。”霍锦成骑上秋哥,果果和白眉这俩成了精的家伙,听得还会再回来这里,几乎同一时间都跳到了秋哥背上,趁机出去疯一把。
  “看着果儿一点。”丁有田又冲霍锦成喊了声。
  “放心,我不会让它跌下去的。”霍锦成伸手想去抓果果,却被它龇牙凶了下。
  简宁见状道:“不用管它,它想必有数不会跌下去的。”
  霍锦成冲他们挥挥手,秋哥腾身而起,蛇尾几甩几甩不多时就消失在他们视线中。
  丁有田让童八斤几人也都去歇着,他同着简宁回屋摆上棋盘,两人边下棋边等着霍锦成。他原以为霍锦成会铩羽而归,不曾想寅时刚至院里有了动静,他和简宁出来一看,御剑而来的刘瞎子先秋哥一步落到了院里。
  “师父。”丁有田迎上前,忙单膝跪了。 第631章 父皇醒醒   刘瞎子收剑朝他甩了下袖子,看似半分力气都没使,丁有田却跟风吹落叶似的向后连着翻滚好几下,才一屁股跌坐在地。
  “南相,丁兄是被在下……”
  “瞎叫唤什么?”刘瞎子没等刚从秋哥身上下来的霍锦成把话说完,便冲他瞪眼喝道:“早同你说了叫我老瞎子便是!”
  扫眼丁有田,他哼声,又悻悻道:“他自个爱翻跟斗关老瞎子何事?你让他自个说,跟老瞎子有无干系?”
  丁有田爬起,掸掸身上尘土,笑道:“锦成就爱瞎张闲事,自然跟师父无关。”
  霍锦成斜目看丁有田,内心很是无语,早知道不帮他说话了,白讨个没趣。
  “师父,你老要是不想去就别去,在徒儿这歇几日我让夫人炒几个下酒菜来,咱师徒好好叙谈几日如何?”丁有田这话一出,霍锦成急了,正待要说什么,就听刘瞎子又哼了声道:“我想去便去,几时轮到你做起我的主来?多事!”
  话落,他解下腰间悬挂的小酒壶朝着简宁抛去,“给老瞎子整点酒。”
  “好嘞,稍等,马上来。”简宁晃晃酒壶快步去了。
  “师父,进来小坐一会再上路,啊不是,再赶路不迟。”丁有田一时失言恨不能咬掉自个舌头,偷眼去瞧刘瞎子,却见他双手负于身后仰面望着夜空,连个眼角都没给自己,似是压根没听到自己方才所言。
  他心中正暗自庆幸,就听刘瞎子道:“孽徒!你就那么急着想送老瞎子上路么?老瞎子还偏不如你愿。”
  “哪能呢,徒儿一时嘴瓢,师父勿怪。”丁有田咧嘴对着刘瞎子揖了一礼。
  霍锦成见他还笑得出,倒是自个白替他捏了把汗,又见立在院中的丁有田周身被月华所笼罩着,竟似焕发着说不出的清贵高雅,暗在心里骂了句狗东西。
  也不知走了啥狗屎运,娶了原本属于他的女人不说,还做了南相的徒弟。
  从前有关南相种种霍锦成都只是听闻,包括御剑飞行术,虽然他早知晓刘瞎子就是南相,然心里始终还是不大那么敢相信。
  直到今儿夜里去求见刘瞎子,道明来意后,刘瞎子啥也没说,似是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似的,二话不说摸出软剑往地上一掷,看到他御剑飞行那一刻,霍锦成才知道终究是自己浅薄了。
  “刘叔,给。”简宁灌了酒来,刘瞎子接过,先拧开盖喝了几口,嘴一抹,挂好酒壶,也不招呼霍锦成,掷出软剑踏上剑衣袂飘飘自去了。
  “后会有期。”霍锦成冲丁有田和简宁拱拱手,忙骑上秋哥跟了上去。
  “快,给马大哥发信。”丁有田抖抖衣袖,招呼简宁进屋,催着她赶紧给马福全发信,“马大哥只怕睡了,你多发几遍,让他看到一定回个信儿。”
  简宁只发一遍,马福全跟着回复,问她何事?简宁把事情跟他讲了一遍,拜托他即刻赶去宫外候着霍锦成他们。
  “哎呀,到时霍锦成看到马大哥,要是问起他为何会等在那他该怎么回答?”简宁忽想起这事,抬眸看向丁有田道。
  “这个不难,你只让马大哥告诉他正巧在那边办案,路过那装做偶遇不就完了。”
  “行,那我跟他说。”
  卯时未至,天光要明不明之际,刘瞎子同着霍锦成一前一后到了皇宫外,马福全自暗中闪出,“咦,老霍?”他看眼刘瞎子,拱拱手,“老瞎子也在,你二人怎么会在一起的?”
  霍锦成看看他,又四下扫眼,“你怎的会在这?”
  “嗨,这不办案吗,抓个采花贼,没抓到让他给跑了。正打算去别处看看,你们这是怎么个情况?”马福全说着下巴朝刘瞎子点下,“老瞎子,好久不见,要不要上我那去喝几杯?”
  刘瞎子摆摆手,早在丁有田还在丹阳为官时已告诉过他,马福全和简宁同是另一时空穿越而来的人,两人可以利用百草间互通气儿。见到马福全他心里已有数,扭头对霍锦成道:“带他一块去开开眼。”
  霍锦成出发前就和卫东约定好,有卫东在宫门口守着,弄身侍卫衣裳把马福全带进去易如反掌。
  小施奉太子命也早守在宫门口,见到刘瞎子他泪一下没崩住,喊声“师伯”上前扑嗵就跪下了。
  “快快起来。”刘瞎子也不去搀他,视线转向老泪淌了一脸双唇直哆嗦的卫东,摆了摆手,“有什么话都先给我咽回去,带路吧。”
  “诶。”卫东欢喜得喉头似梗住,“随老奴这边来。”他边走边偷抹着泪,七拐八弯将他们一行引到庆元宫,卫东小声告诉刘瞎子道:“万岁爷龙体欠佳,这几日已不大进食,说话也费劲了。”
  庆元宫有太监侍卫守着,但卫东引着刘瞎子他们走来也无人阻挡,显见都是太子身边的人了。
  自进了庆元宫,刘瞎子脚步慢了下来,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很坚定,待到了正殿,一身素服的殷皇后领着几个贴身宫女迎了上来。见到刘瞎子,她朱唇轻启,未语泪先流,正要屈膝福礼,刘瞎子道:“罢了,我如今不过一山野庶民,当不得皇后如此大礼,免了吧。”
  殷皇后点头,也不称之为南相了,只轻声道:“请随我来。”
  一行人走到正殿大门外,刘瞎子止步,侧目看向马福全,不等他出声,马福全已站去大殿外一排侍卫处。
  进殿后,霍锦成同着卫东和小施也停在了大殿内。
  殷皇后自引着刘瞎子往内殿走去,没走几步,殷皇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只忍不住转眸看了眼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刘瞎子。
  内殿里,静悄悄一片,永平帝躺在床上已是水米不进,面色腊黄看不出一丝生气。
  太子守在龙榻边,一脸忧思焦虑,他已得报南相同着霍锦成入宫了,他一遍遍唤着永平帝,“父皇,你醒醒,南相来了,他来看父皇了!快醒醒啊,父皇……” 第632章 尘埃落定   “来了来了,太子爷。”内殿近侍瞧见殷皇后引着刘瞎子走来,忙一溜儿小跑进来禀报,“太子爷,皇后娘娘领来一人,应该就是南相了,他来了,真个来了!”
  太了闻言“嗖”一下起身,旋即又扭头对着永平帝喊道:“父皇,南相来了,锦成真的把南相给请来了!”
  刘瞎子一脚跨进殿门,听到太子这话略顿会,皇后这时回身微一屈膝,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父皇,南相真来了,他此刻就在儿臣边上,您睁开眼睛看看啊!”太子声音稍拔高了些儿,内心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刘瞎子面上依旧看不出一丝表情,当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目光落到永平帝面上,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气息,永平帝眼皮动了动,喜得太子又高喊了声:“父皇!”
  但是,永平帝已然无力睁开双眼,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悄然流逝……
  皇后别过头,眼角凄然滑落一滴泪。
  “相国……”永平帝从未下旨革去南洋子相国之位,因此太子仍称之为相国,他起身一掀袍襟,正待欲给刘瞎子行跪礼,一股大力袭来硬生生将他双膝给定住。
  刘瞎子扔了粒丹药给他,冷声道:“喂到嘴里即可,入口即化。”
  “谢相国!”太子将丹药亲手塞进永平帝嘴里,不消片刻功夫,永平帝面上渐有了丝血色,太子手一挥,殿内近侍宫人尽皆退了出去。
  “皇上……”皇后上前轻声唤了几声。
  永平帝眼皮动动,慢慢睁开了眼,当他移动视线朝着刘瞎子所站位置看过来,模模糊糊看到一清瘦的老者,他双目渐渐聚焦。
  寝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皇后和太子似都屏住了呼吸,两人均眼观鼻、鼻观心,没去瞧此刻四目相对的永平帝和刘瞎子。
  “元子。”永平帝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率先打破沉寂,他一声元子叫出口,刘瞎子面上有了丝表情变化,一双寒潭深眸因着这声旧时的称呼,愈发冷凝。
  刘瞎子本姓南,名周,字元。南洋子则是他师父给取的名字,当初庆元宫便是以庆国的庆和他的字而命名。
  由此可见,当年永平帝对他的器重!
  “扶朕坐起来。”永平帝胳膊抬了抬,太子和皇后忙双双上前,将永平帝扶着半躺半靠在了龙榻上。
  “元子,朕,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一家老小,朕错了,朕错了呀!”永平帝一口气说完喘息声渐重,太子眼圈红了,手在他背心轻抚着。
  在大宴朝之前,历朝历代还从未有过帝王向臣子认错的先例,太子心中极为震憾,皇后也已然泣不成声。
  这些年她心里不是没有过委屈,没有过怨恨,乍听皇上向南相认错,她感同身受般泪水再也不受控的顺着面庞滑落。
  “皇儿,叫,叫王进!”永平帝话落,两手高捧着锦匣的近侍首领太监王进一迭连声喊着:“老奴在此,老奴在此!”
  王进颤巍巍上前来,把手中锦匣高举过头顶呈到刘瞎子面前,“南相,这是万岁爷亲笔御写的罪己诏,早在半年前已交由老奴收藏着,请南相亲阅。”
  罪己诏用明黄缎带系着,永平帝在罪己诏里阐述了自己一生的功与过,主要讲的是过,他肯定了南相当年的功绩,在罪己诏里正式给南相平反洗去了冤屈,并向南相向天下人检讨了自己,可谓字字泣血,力透纸背!
  刘瞎子阅到一半双手已不住哆嗦,待从头到尾看罢,他一声“皇上啊!”喊出口后,双膝已然跪了下去,积攒了几十年的泪水顷刻如决堤之水,滂沱而下。
  忠君,是深刻在他骨子里的东西,早已融入他的血液,如军人之军魂一般,是深深镌刻在心上永不磨灭的一种精神,一种信仰!
  多年的愤懑不平,多年的冤屈,在他看罢罪己诏后土崩瓦解,他膝行几步对着龙榻上的永平帝伏首称臣,痛哭流涕道:“皇上啊,老臣亦有错,老臣亦有错啊!”
  永平帝眼中也淌下泪来,殿内殿外啜泣声一片,却无一人敢高声,连同刘瞎子在内。
  自永平帝病重这几月来,每每雍王及朝中重臣求见,都被会模仿他声音的王进给打发了。皇上重病若传扬出去,不等霍锦成出宫请来刘瞎子,只怕雍王早带人闯宫了。
  永平帝已然油尽灯枯,纵神仙也难救回,临终前他让太子拜了刘瞎子为相父,另交代太子,向文武百官及天下人公布他的罪己诏!
  永平三十九年秋,九月一日,卯时五刻,永平帝卒于庆元宫,时年六十七岁。
  当天宫里丧钟并未敲响,早朝照常进行,依旧是由太子殿下在偏殿召见群臣。
  雍王当天缺席。
  自皇上不再临朝,雍王也只三天两头在早朝时来应个卯,但隔几天就会找个借口进宫,他一进宫,他母妃就会来求见皇上。
  永平帝殡天第五日,是皇后娘娘六十寿诞,借着给皇上冲喜的由头,皇后在宫里大摆寿宴,雍王及朝中重臣携家眷尽皆入宫赴宴。
  宫里丝竹管弦乐起后,卫东带着三千御林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层层围住了雍王府,将其门下江湖客一网打尽,悉数关押进了大牢中。
  当晚,雍王母子因言语冲撞皇后,他母妃被打入冷宫,雍王则被押回府里囚禁起来。
  隔日,朝中多名官员或被革职或被打入天牢。
  十日后,雁城府台杨敏之大人与刺史大人率兵围困瑞王府,各州郡封地先后有皇子被圈禁于府内。
  至此,尘埃落定,宫里丧钟被敲响。
  自始至终刘瞎子没有出现在人前,他用丹药保着永平帝的尸身,大多数时间都守在永平帝边上,对着他尸身进述着过去那些岁月中的点点滴滴。
  遵永平帝遗言,他的罪己诏被公开,当王进宣读完罪己诏,前来吊唁的文武百官大多心里都有了数,尤其平南王和太傅,太子近来一系列重拳雷厉风行之举,颇有南相之风。
  霍锦成只字未向太傅透露过,是以无论是太傅还是平南王均不知晓南相已至京城,且与永平帝见过最后一面。
  太子正式登基前一晚,他单膝跪于刘瞎子跟前,“相父,非可不走吗?” 第633章 功成身退   一朝天子一朝臣,此次京城之行的结果,可以说在刘瞎子意料之中。要说有啥意外,就是永平帝那份罪己诏。
  最初的震撼感动过后,心情平复下来,他也觉愧对枉死的妻儿老小。可他终究只是凡尘一俗人,有些突如其来的情感不是人力可以把控的,尤其他和永平帝并肩浴火奋战了十几年,那些共同经历过的峰火岁月早烙印在他们彼此生命中,已超越并凌驾于亲情之上。
  他愿意将其称之为过命之交!
  永平帝于他有知遇之恩,虽是相互成就,可并非所有良驹都能碰上伯乐,世间多少能人智士终其一生也未能得遇明主,空有雄才大略却得不到施展,最终尘归尘,土归土,郁郁而终的古往今来不在少数。
  时至今日,刘瞎子不知道自己是算幸还是不幸?永平帝一走,他心忽然空了,这些日子他守在永平帝身边,过去的烟云伴着历史尘埃呼啸而至。
  无数个惺惺相惜的日夜,他们守在篝火旁,条件再恶劣,情势再危急,君臣间也从未有过一丝芥蒂。
  攻打燕国最后一战,碰上风清子这个劲敌,担心他涉险丢了性命,永平帝宁可不称帝也要阻止他弄险,当时永平帝眼里的情真意切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最后,他却亲手屠了他满门,并以血为祭将他囚于天牢。这段日子刘瞎子望着永平帝的遗容,心里偶有恍惚,到底他们之间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唉,人已走,茶已凉,往日不可追忆也!
  若非世上还有他牵挂放不下之人,他真想觅一清幽之地永不再入凡尘。
  “这个你拿去,自己看着斟酌,圈起来的该放放,放了先晾一阵,日后能启用的再启用。剩下的该革的革,该升的升,自己看着办吧。”
  刘瞎子自袖里摸出一本折子递给太子,里面抄录着关押在大牢里的人员名单,大多是京城几大军营中的将领,因投靠雍王此次被打入大牢的,还有几个先帝时获罪被革职下到大牢里的官员。
  “相父,大宴朝需要你,你不能走啊!”太子心急如焚,扑嗵一下双膝跪了下去,“朝廷对不住相父,相父为我大宴朝立下了汗马功劳,孩儿也离不开相父的帮助啊!”
  “起来!”刘瞎子早在他跪下去的刹那侧过身,没受他的礼,“我已经为你做了很多,且我相信你有能力处理好朝政,再者我老了,已是力不从心矣。朝廷需要年轻有智慧有能力的人,大宴朝人才济济,我那徒儿,还有竹岭县的秦县令,雁城的杨府台,只要你知人善用,广开言路,从谏如流,何愁将来无人可用?”
  他去意已定,太子知道再说无益,只得起身,“相父,我已命锦成另寻一处好地重建相府,这也是我父皇生前遗愿,还望相父能在相府里颐享晚年,孩儿也能时时聆听相父教诲,万望相父勿要推却才好。”
  “何苦费那银钱?我徒儿的岳丈不是给他盖了状元府?先帝知晓后变更为郡主府赐给了他夫妇,万不可再花费,留着充实国库,京城有我那徒儿住的地儿就有我的栖身之所。”
  “走了。”
  刘瞎子特意选在夜里出宫,没有惊动任何人,和小施也仅打了个照面,叮嘱了他几句。
  至于卫东和太傅及平南王等,他一律没见,出宫后他也没回丹阳,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简宁早起练功,在门缝里发现一封书信,信是刘瞎子写给丁有田的,他在信里写了京城之行的感悟,洋洋洒洒老长一封信,道尽了这些年的心路历程,让他不必去寻自己,嘱他好好为官,切忌不可贪功自傲。
  丁有田看罢信,捶胸顿足哭嚎上了,在简宁的记忆里,还是初穿越来被分家那天,见他在院子里跳脚哭骂过他爹娘。
  虽说她也伤感,可他一个大男人,这般哭法她还是没眼看,索性懒得理他,带上房门自领着二妞三妞练功去了。
  因为她没理他,没去安抚他,连着几天他都不同她说话,不得不说时也是不痛不痒的语气,直到这晚简宁气不过一脚将他踹下床,他才消停。
  “我早跟你说过了,有问题解决问题,不阴不阳最是讨厌,以后再跟我玩冷战看我不削死你!”
  简宁好好教育了他一通,并拿到他的书面检讨加保证才放过他。
  永平帝的罪己诏过了整一个月才传到竹岭县,秦薏帆在下发来的公文中看到后拿上来了兴安县,丁有田看罢,心里舒坦多了,他用指弹弹那篇罪己诏,“先帝也算是千古第一人了,我原还想着有朝一日帮我师父洗清冤屈,不曾想先帝却不给我这个机会。”
  他摇摇头,咧嘴笑道。
  “怎么着,听你这意思,你师父早日洗清了冤屈你竟深以为憾,半分不替他老人家高兴么?”
  秦薏帆斜目揶揄道。
  “要不刘叔总骂他是个孽徒呢。”简宁因着秦薏帆来,亲自端来了茶水,她笑问秦薏帆,“从前你俩同窗共读时你可曾见过他撒……”
  “夫人!”丁有田打断她,“你如今时间多了,成天尽帮着小姨子带娃了,也不说好好练下我师父给你的那本册子上的功夫,你这有点不思进取啊!”
  秦薏帆不厚道地笑了,他已听出简宁想说的是啥,从前丁有田和秀姑在西街口卖菜他是见识过的,丁有田一人完胜几个大婶,撒泼那个劲儿头回看得他也是瞠目结舌,又岂有不知道的?
  “我原还想着可巧你来了,领你去开开眼,现你这猥琐的笑令我极不开心。算了,不必去看了,只能怪你没眼福,半分怨不得旁人。”
  丁有田说罢,双手往后一负,作势抬脚要走。
  “留步,我不笑便是。”秦薏帆放下茶盅,“到底是什么,你说一半掖起来倒勾起我的好奇心,你非说不可。”
  话落,他眼睛看向简宁,简宁笑盈盈的,她知道丁有田说的是什么,童八斤带着衙役们挖了密室,她也教会了他们每个人如何使用枪炮,现如今密室里已存放有大量现代武器弹药,果果和白眉又再度上岗担起了守护之职。
  另还有两只银狐,也都光荣上岗。 第634章 开了眼了   果果是几只灵宠里的大佬,就是秋哥在也得对它俯首称臣,它虽和白眉一样贪玩,但干起事业却是一丝不苟超认真负责,还会端起大佬的架子管束住白眉和两只小灵狐。
  简宁给它们四只分成两组,果果和进宝一组,把守在密室前隐蔽处,白眉和元宝则把守在密室后。
  无论是丁有田还是简宁的命令果果都严格执行,不同于白眉只听命于简宁,丁有田的命令得视它心情而定。
  心情不够美丽,它压根不带搭理丁有田。
  至于元宝进宝,因着毛球和招财不在,两小只目前看来对果果和白眉还是惟命是从,不敢有半点忤逆之举。但随着年龄增长狐狸本性渐显现,偶尔白眉爪子贱惹得它俩火起,两小只也会抱团搞点小动作,挑起果果和白眉之间的大战,以此来报复白眉。
  山道上,丁有田和简宁领着秦薏帆出现时,把守在鸡冠山密室后的白眉远远瞧见了,嘎嘎两声,密室前方草丛里有了动静,进宝屁颠颠地朝着山道这头迎了上来。
  “咦,这不是你家二妹的那只小狐狸吗?”秦薏帆看到进宝,第一反应是二妞三妞逃学,带着两只小狐狸跑山上来玩了,下意识地侧目去看丁有田和简宁。
  简宁已一把搂住雀跃着扑到她怀里的进宝,和二妞一样,进宝也爱听表扬,她揉揉进宝脑门,笑着告诉秦薏帆,“是,这是佳佳养的那只小银狐,果果白眉还有元宝都在呢,它们现在白天黑夜都守在这。”
  “到底是什么东西,还叫它们几只日夜守着?”秦薏帆更好奇了,不知他俩藏了什么宝贝在这座山上。
  “一会看了便知。”丁有田头朝山道上点下,“就在前面,马上到了。”
  屯放武器弹药的密室,位于鸡冠山后山坳中,此处是果果和白眉一年前发现的,它俩常结伴来山上打野食,白眉在听简宁和丁有田商议要去鸡冠山挖个密室屯放武器,就啄着简宁肩膀将她和丁有田带到了此处。
  这儿有个两头互通的天然洞穴,童八斤带着衙役们又将洞穴拓宽拓深了,还在前后洞口装上了门,外面再用石块树枝加以伪装。这些石块树枝丁有田都做了手脚,不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术之人,就是误入此地也接触不到洞口。
  既便这样,简宁不放心,还是命家中灵宠分守在洞穴两头,毕竟都是些高科技的重武器,坦克榴弹炮啥的都给整来了,还是152毫米加农榴弹炮,相比榴弹炮,同等口径下炮管更长,炮弹膛内压力更强,出速也更快,能让炮弹命中更远的目标。
  童八斤和徐大力他们都知道简宁的师父是隐世高人,也知道灵族羊大力的存在,他们只当这些武器弹药都是羊大力搞来的,跟丹阳县那些羊驼粪一样,简宁乐得不解释由着他们自行脑补。
  到了密室口,简宁放下已吸饱灵泉水的进宝,小家伙心满意足地甩甩长尾巴,刚要跑去找果果时白眉冷不丁飞了过来,照它头上猛啄一下又飞快遁了。
  白眉忌妒心极重,见不得家中灵宠除它之外亲近简宁,如今进宝和果果是一对搭档,算它溜得快,果果蹿过来时它已闪了,不然果果一爪就扫了过去。
  “咦。”秦薏帆一脚下去,身边石块突然动了,情急下他一把抓住丁有田就欲往后退。
  “哈哈,没事。”丁有田朗声笑笑,反就势带了他一下,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跟着我,保你平安无事。”
  他将秦薏帆带到密室门前,简宁上前用钥匙开了密室,“秦大哥,进来看看。”
  百草间武器库里的枪炮弹药,简宁每天用意念搬至密室,过了零点又会自动补齐,主要屯放的都是枪支弹药。
  秦薏帆今儿是大开眼界,南相会奇门遁甲术他早有所耳闻,也在古书里看过记载,奇门遁甲术能令世间万物皆可为兵,只是心里始终不大相信,花草树木皆是有根的东西,怎会自行移动?
  他只当古书记载的这些言过其实,不过是唬弄后人的玩意儿,先前亲眼见到方知终究是自己浅薄了,他这里还没从奇门遁甲术里回过神,继而又被满室枪支弹药给震撼到。
  “这些是何物?从何而来?”他四下看看,满眼惊诧。
  尽管秦薏帆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但知道丁有田不会无故领他来此,直觉这些玩意儿是用来对付月国入侵的。因为这些非金银财宝,他夫妇二人却命家中灵宠守护在此,显见是要派重大用途的东西。
  丁有田抬臂往武器弹药指了一圈,“都是我夫人的师父所赠,我夫人的师父乃隐世高人,今儿让你来此见识一下,你转去后打发你手下那帮衙役,每十二人一组,轮流前来学习如何使用这些枪支弹药,多一人会使日后沙场上便多一分胜算,如何?”
  秦薏帆点头,“自然好,只是愚兄能否先见识一下,看看这些东西究竟有何奇妙之处?”
  丁有田拿眼去看简宁,简宁笑道:“当然可以。”她拿了把xl,又拿上弹匣,冲秦薏帆头一摆,“出去寻个目标,来吧。”
  鸡冠山山高林密,山上多的是野物,简宁不多时瞄准了一只竹鸡,秦薏帆耳中听得“咻”的一声,一道红光闪过,竹鸡吧叽坠落在地。
  进宝吱溜蹿了过去,叼起竹鸡兴高采烈跑了回来,扔在简宁脚边,还舔了舔嘴,眼巴巴地抬目瞅着简宁。
  “拿去和果果它们分了吃吧。”简宁话音落,进宝叼起竹鸡闪没了影。
  “这个厉害,委实厉害。”秦薏帆连连点头,“回去我便命他们前来。”
  丁有田在他肩上拍拍,手往右后方林子指了指,笑问他道:“你还能走不?要还能走我再领你去那边山头看看,童大哥他们带着人日日都在那边练心打靶。”
  “你这家伙,看不起谁呢?”秦薏帆当胸照他擂了拳,“你能走我便能,废话少说,带路吧。”
  兴港县在大宴朝之前叫兴安县,和月国南部接壤,一旦战事起,兴安县就是主战场,若兴安县沦陷月国大军就会直逼竹岭县。
  简宁虽弄来了杀伤力极强的后世武器,但月国不乏巫力强大的巫师,又有江通判和他师父麻姥刀枪不入的例子摆在那,丁有田是一点不敢掉以轻心。
  自打来兴安县上任后,丁有田也陆续派出不少细作,扮做商贩前往月国刺听军情。已知月国和大宴朝就在这几年,迟早必起硝烟,他不得不提前做足准备。
  童八斤和徐大力及二愣子领着不当值的衙役,日日在西边山头上练习射击,秦薏帆跟着丁有田和简宁过来后,见趴在地上练习射击的除去衙役还有城防兵,皆人手一支长枪。
  他看了会,侧目问简宁,“令师可还能弄到这些玩意?若能的话,我愿出银子购些回去,每人也配备一支。”
  “不须你花费。”丁有田笑着先简宁言道:“你只管打发人分批前来练习便是,待真到了那一天,我夫人会给他们配发枪支弹药的。”
  简宁站去身后一处高地上,眺目朝远处城墙那边望去,视线如抛物线般落在了城墙外月国境内,心里隐有一线担忧。
  陈祈年的父亲陈大志,这几年在达州郡和白牙郡来回奔波,将白果膏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早些天他来了兴安县,他来讨简宁的主意,有宗大买卖,买主是月国贵族,两国如今表面上虽还是友好通商的邻国关系,但近年来小摩擦不断,他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卖与他们,特来问简宁的意思。
  赚了月国人的银子,战时可以用来购买军需物资,简宁和丁有田的答复都是可做。
  有钱不赚是傻瓜!
  货源备齐后,因着需要送货到月国,简宁让徐大力和丁阳扮做镖师带队前往月国,陈大志也自告奋勇随行。既然简宁同意将白果膏卖与月国人,他便想着索性打开月国那边的市场,遂也一同跟了去。
  徐大力带着镖局人员早几日已返回,陈大志想在月国吉水多逗留几日,丁阳因陈大志曾去过丁贤村早认得他,又同为津县人,见他没带伙计只身一人,怕他留在月国遇上事没个帮手,便主动留下给他做了伴。
  丁阳是个肯吃苦的,过去一年多来,他每日跟着童八斤他们三个苦练拳脚功夫,可到底半路出家简宁担心他那几下子,万一真碰上点事不知天高地厚和人动上手后会吃亏。
  丁三爷把人交到他们手上,要有个闪失如何对得起丁三爷啊?
  思及此,她眉心蹙得越发紧了。
  丁有田看在眼里,默不作声,他心里同样惦记着丁阳的安危,待下山送走秦薏帆回到衙门里,他略一沉吟,唤过徐大力,“烦你带人再去吉水走一遭,去寻寻陈掌柜和丁阳,见到人若无事打发带去的人回来报个信,你陪同他们多逗留几日也无妨。”
  徐大力道:“使得,只是陈掌柜此刻未必在吉水,临行前听他言道有意前往月国上京去看看,若他去了上京属下只怕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得多费些时日。”
  丁有田点头,“去吧,加快些脚程,见到人便叫他们转来,另外打发跟去的人先回来报个信,好叫我放心。”
  徐大力应着领命去了。
  丁有田自去告知简宁,让她不要再忧思这事,简宁道:“要是早几年自不担心,我是真后悔他们去前该多嘱咐一句的,今时不同往日,有生意找上门另当别论,不该逗留在那边去谈生意的,我心里总是不安得很。”
  “勿忧,我瞧着那些月国人也并非个个不讲理,虽是蛮夷,也是知晓好歹的,雄二可不就是个例子?”
  他提到雄二,简宁倒想起裴汐沅他们几个都曾去过丁贤村,雄二还不打紧,那个索文正看着就不像啥好鸟,他又见过丁阳,万一碰上要是把丁阳当成细作岂不糟糕?
  见简宁面色一凛,丁有田眉一扬,“咋了?有何不妥?”
  简宁把刚想到的跟他说了,他揉揉眉骨,当时只想着去吉水,丁阳见到陈大志又十分热情就把他派了去,还真个是大意了。
  “别自个吓自个,兴许他们不一定会去上京,便是去了上京那儿不比咱们大宴朝的京城小多少,只怕也未必那么巧就能碰上索文正他们,别担心,啊?”
  “最好徐大哥能截住他们,陈掌柜是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他们也不识得他,他一人在那边倒无事,也是我们欠考虑,不该放丁阳跟去的。”
  “大力兄弟已动身去寻他们了,别自寻烦恼,没准过几日就领着他们回来了,又或者他们已打回转,两下里碰上明儿便转来了。”
  “但愿如你所说,我去看下小春天。”
  酉时,二妞三妞自学堂回来,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回到后院照例先去段心嫣那打个转,自进宝元宝跟着果果和白眉去把守密室后,两人回来就总爱先去逗弄下小妹妹。
  “小姨姨。”二妞见到段心嫣就嚷嚷上了,“我们学堂今儿又多了个女学童,带我和妹妹如今有十五个人了,夫子今天还表扬我了,说我书背得好,比妹妹好。”
  她昂起下巴,一脸快表扬我快表扬我的神情,惹得三妞冲她翻了个大白眼,“最后一句夫子可没说,你乱加的!”
  “夫子就是这个意思,只是夫子没说出来罢了。”
  三妞瞪着她,“我饿了,我找娘去。”
  “我也去。”
  两人跟阵风似的跑进来,又跟阵风似的追着跑了出去,段心嫣撵到房门口冲她们喊了一嗓子:“回头别又打架,仔细你们娘揍你们!”
  “娘,我饿了。”三妞跑去灶屋,她话音刚落,二妞也一头扎了进来,“娘,今天我们……”
  她把跟段心嫣说过的话又复述一遍给简宁听,三妞听她又自作主张加了最后那句比她念得好,顿足恼道:“你才跟小姨姨说过了,又在娘跟前说,夫子根本没说你比我背得好,我再也不要同你玩了!”
  “这回我说真的,你别再找我!”
  说罢,三妞狠狠剜她眼,抬脚跑了。 第635章 前往月国   “娘,我去哄妹妹。”
  “站住!”简宁斜目扫眼二妞,下巴朝灶炉口一点,“都跑了谁来生火?不打算吃晚饭了是不?”
  二妞耸耸肩膀:“我去把书包放了就来。”
  打个屁的功夫,才说再也不和二妞玩的三妞,就和二妞手牵手说说笑笑跑了来,又和以往一样两人挤在一张小板凳上,头挨头往灶眼里添柴把火给生上了。
  简宁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她飞快切着菜不动声色地瞟眼她二人,有时她也闹不明白她俩为啥性格反差这么大?三妞是宁折不弯,二妞则能屈能伸,三妞你要责备她几句,在她没想通之前会一声不吭,也不吃不喝;二妞你哪怕才打过她,眼泪一抹,该吃吃该喝喝,绝不会亏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天塌下来都等吃饱喝足再说。
  理论上,简宁觉着二妞这性格更好,没心没肺不会亏待自己,搁在哪个时空都混得开更易存活,但也容易做叛徒。
  丁有田不赞成她最后那点评价,因为他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保命派,他认为绝大多数人此生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像简宁和马福全这样拥有两世记忆借尸还魂者,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个例。
  既然此生生命只有一次,顾全珍惜此生生命何错之有?
  珍惜顾全生命不代表就会叛变,尤其在民族大义前,他信誓旦旦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和二妞都会宁死不屈的!
  简宁说他怕是对宁死不屈有什么误解,不过丁有田她倒还真是说不准,但二妞她肯定已及确定,这小丫头要是两军对垒被抓去了,不用动刑就会哭着叛变。
  “娘,今儿......"二妞还没得到她的口头表扬,还惦记着让她夸自己几句,简宁没等她说完就道:“娘知道了,表现不错,但光自己进步还不够,还要帮助妹妹一起共同进步,知道不?”
  二妞三妞九岁了,入乡还是得随俗,古代男女七岁不同席,简宁他们到兴安县办的学堂就把男娃女娃分开了,另办了女子学堂。
  最开始是简宁他们自己掏钱办的,一文钱不要还包笔墨纸砚,男娃学堂很快人满为患,而女子学堂这边起先只二妞三妞两个女学生。平民百姓家的女孩儿几岁大点就要帮着家里干活,大多都是要带下面的弟妹,再说女娃读了书又不能出人头地考状元啥的,因此即便分文不收也没人愿把女娃儿送来。
  后来还是城中富户为巴结简宁和丁有田,把府上年龄小的婢女送来识字,又自愿出钱捐助他们办的学堂,还帮他们动员店里帮工的人家,这才慢慢又多了几个女娃子。
  简宁现在已不再去纠结有没有女娃来念书,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生存法则,她尽到自己力量就好,这不是她一人能改变的现状,时代的变迁是需要循序渐进的,就跟人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一个道理。
  不过多个女娃儿走进学堂她还是感到欣慰。
  吃罢晚饭,丁阳回来了,跟简宁和丁有田打声招呼后他直奔饭堂,进屋提起茶壶对着嘴先咕噜灌了几大口凉茶,嘴一抹,才告诉跟进来追问他的简宁,“我回来路上撞见徐大哥他们了,陈掌柜说他要去上京转转,说我是衙门里的人带着我去反倒不好,把给我撵回来了,说啥也不让我跟去。”
  “回来就好,我去给你另炒两个菜。你先坐着歇歇,饭菜马上就好。”
  “说说看。”丁有田在简宁去炒菜后,随口问起他道:“陈掌柜是一早拿了主意要去上京,还是临时有个什么变故才起意要去的?”
  丁阳挠挠后脑勺,想了想,“一开始没说要去,只说就近几座城池转转,看能否可以多做几宗大买卖。倒是谈定了几宗,也收了定银,原说要转来的,不知何故我俩一同吃完饭,他又改了主意。”
  “哦,对了。”丁阳自兜里摸出一包银子,“这是陈掌柜托我带回来交给四嫂的,是几个大户交的定银,陈掌柜说要四嫂替他先收着。”
  丁有田看着那包银子,默了会,抬目问他,“你们在哪用的饭?客栈还是酒楼?”
  “不是我们住的客栈,是另一家客栈,离我们住的地儿不远。”
  “既离得不远为何要去那家客栈用饭?这里头定有个缘故,别急,你细细回想一下,从头到尾跟我说说。”
  见他神情变得认真,丁阳也就凝神细想上了,丁有田又道:“周围有些什么人,他又同什么人说了话,凡你记得的都说说看。”
  “只同小二说了话,让他报了菜名,点了几样菜,并没同别的什么人说过话。”丁阳摇头,表示没有。
  “那客栈用饭的有些什么人可还记得?有无咱们宴朝人?”
  “这个有,不过是个半大的女娃子,同着几个大汉,我还想过来着,那女娃子别是被拐来的,可看那几个大汉对她还有些儿俯首帖耳的,我就没张那闲事了。”
  他话落,丁有田起身嘱他先歇会,他去看看菜得了没,说罢抬脚匆匆去了灶屋。
  丁有田去了灶屋,把在生火的二妞三妞赶走了,让她俩去陪丁阳说会话。简宁瞅着二妞三妞走后,转过头看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快给马大哥发信,让他找锦成确认一下,麻姥可还关在天牢里。”
  雍王府的江湖客被一网打尽后,简宁就问过马福全,让他落实过江通判的师父麻姥是否落网?还把丁有田画的麻姥画像发给了马福全。
  马福全也会点绘画,画机械图还行,画肖像不成,他大致跟霍锦成描述了下样貌。霍锦成言之凿凿非常肯定的告诉他,那麻姥是南相下令重点缉拿的对象,当晚就被擒获。
  简宁不知道丁有田何故又提起麻姥?但知道他提起自有道理,一秒没耽搁给马福全发去了信息,让他务必知会霍锦成亲自去天牢里打眼望,确认一下人是否还关押在里面。
  马福全回复,他会跟着一块去看看。
  待丁阳吃罢饭,简宁收拾好碗筷端去灶屋时,马福全的回复来了,天牢里关押的是麻姥的替身,只是雍王府的一个婢女,因酷似麻姥被她抬举收为徒儿,教了她些旁门左道的微末功夫。
  “坏了,陈掌柜定是在丹阳时听童掌柜提起过她,只怕是跟踪她才去的上京,我去找守正。”丁有田说罢,去前院叫上童八斤匆匆走了。
  经丁有田和守正商议后,由童八斤带队在衙役和城防兵中挑了十来人,一行人扮做商队连夜去了吉水,经吉水再前往月国上京。
  当晚,霍锦成骑着秋哥来了兴安县衙,他带来了大宴朝第二任皇帝永康帝的口谕。永康帝态度十分强硬,近年来月国屡屡挑衅,忍无可忍已无须再忍,永康帝命霍锦成告知丁有田,麻姥乃大宴朝人犯,让他速派人前往月国交涉,务必让月国交出麻姥,把人押送回京城。
  “我去吧,我骑着秋哥去。”简宁救过裴汐沅,又是先皇封的安宁郡主,丁有田觉着她去可是可以,但他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我同夫人一块前往。”他道。
  “不行,你不行。”霍锦成反对,“你是一县之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城不可一日无主,此去又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事儿,还是我同尊夫人走一遭。”
  丁有田思付会,颌首:“行,那便你去。”
  言罢,他又朝霍锦成点下下巴,叮嘱简宁,“照顾好锦成,可不敢让他有个闪失。”
  “你这是什么话?”霍锦成脸一下垮了,“我堂堂七尺男儿竟要让一......行了,走吧,我懒得同你理论。”
  尽管他很识相地咽回了后面的话,还是被简宁没好气地剜了一眼刀。
  “我去换身衣裳。”简宁出来就听到小春天扯着嗓子在啼哭,跟着段心嫣的骂声响起。
  原来是秋哥在院子里游蹿得不耐烦了,它弄出老大动静也不见果果,蛇尾东一下西一下甩着,两条蛇信子吐得老长。二愣子那憨夫,乐呵呵地抱着小春天出来看大蛇,好家伙,把娃儿吓得不轻,哇哇啼哭上了,这才被段心嫣一顿好骂。
  “行了,回屋去吧,下次别干这傻事,不是每个小孩儿都胆大不怕蛇的。”简宁把他们一家三口轰回屋,自个也回屋换了衣裳,系上了披风,又把受封郡主时那套头面放进百草间。
  虽然他们去月国要人走的不是正常官方途径,但走出国门代表的就是大宴朝,届时穿戴自然得庄重点,不能失了大国风范。
  “把果儿和白眉带去吧。”丁有田在她出来后道。
  “不用。”简宁摇头,两国要真开战,说不定还有用上它们的时候,眼下还是不要让它们暴露技能的好。
  简宁和霍锦成一前一后骑上了秋哥,事隔几年,当她再次骑上秋哥时秋哥一下安静下来,不再焦躁,还扭过头亲昵的在她身上蹭了蹭。
  “这畜生倒和你亲。”霍锦成脱口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秋哥可是懂人言的,小心回头它把你给甩下去。”简宁拍拍秋哥,“走吧,朝那儿飞。”
  “夫人,当心啊!”丁有田仰面大喊道。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秋哥摇头摆尾间已越蹿越高,不多时驮着简宁和霍锦成远去,渐消失在丁有田的视线里......
  简宁初来兴安县就查看过月国境内版图,月国上京占地面积比较大,其他郡县看标注都比宴朝各郡县小得多。简宁听兴安县一些老人说过,月国人一边瞧不上中原人繁琐的礼仪习俗,一边又爱照搬了去。
  从前月国不是以郡县来划分城池的,都是仿的中原人。
  越深入月国秋哥明显变得越兴奋,简宁想起嘎脑族从前就在月国,敢情秋哥这是回到老巢了呀?她身子往前一俯,“秋哥,送我们到了上京你想回去看看就去吧,只是记得要来接我们。”
  “不行!”霍锦成逆风大声道:“它要飞走不来了,我便是骑快马赶回京城也要不少时日,岂不耽搁事么?”
  秋哥在听到简宁说的话后欢喜不已,双头在半空中晃来晃去都扭成麻花了,简宁在它背上抚抚,无视了霍锦成之言。
  大概寅时左右,秋哥驮着他们飞到了月国上京,因着天色未明,整座上京尚在沉睡中,简宁让秋哥降落在一片竹林里,秋哥落地缩小身子后昂起头冲简宁摆了摆,接着头又朝下点了点。
  “好,你转来就在此等我们,我们要办妥事了也在此等着你。”简宁话落,秋哥随即向竹林深处游蹿走了。
  不会嘎脑族从前的圣地就在竹林附近吧?简宁夜视力极好,抬目见这片林子很深,一眼望不到头,绵延有数十里的样子。
  “过来这边坐坐,天明再下山去吧。”霍锦成见林中有几块大石,他解下披风铺在一块大石上,自个走去一边坐了。
  简宁扯起他的披风朝他甩了过去,“风寒露重,我相公让我照顾好你,你可别作死来害我。”
  霍锦成闻言正要发作,却见她又扔过来一把小杌子,忙抬臂接了,再看简宁手里还有一把小杌子,这下真把他给惊着了,“哪来的?”
  眨个眼的功夫,他搞不懂她打哪凭空冒出两把小杌子来。
  “想知道?”
  “想。”
  “你相信这世上有灵族的存在吗?”
  “什么意思?”
  “简单说,就是另一种生物,他们本体是羊、是牛、是任何一种你知道或不知道的生物。不同的是他们能化成人形,能吐人言,和我们看去没有区别。但他们和我们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位面,却都受天上的君王管制,我这么说你能懂不?”
  “你接着说。”霍锦成沉声道。
  简宁把羊大力的事跟他说了,最后告诉他,“羊大叔给了我一个可以容物的空间,你可以想象成一座大房子,我可以随时随地从里面拿出我放进去的物件。”
  霍锦成皱眉,“你所说的大房子看不见也摸不着?这,如何能随身携带物件?恕我实在无法理解。”
  “你不用理解,你只要知道就好,我和我相公一开始也无法理解,你看着我右肩,别眨眼。”
  简宁右手往腰上一叉,肩上赫然多出一医药箱。 第636章 无关百姓   霍锦成儿时也见过街头耍把式的变过戏法,譬如空碗取水,手帕立起来跳舞等等,但和简宁露这一手比起来统统不够瞧。
  瞅眼简宁,他闷声道:“恭喜你,达成所愿。”
  简宁闻言眉尖微蹙,实在霍锦成此刻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也不是存心在他跟前显摆,而是一早和丁有田商量好的。因为密室那些武器将来一旦用到,出处来源势必要给朝廷一个说法,霍锦成是永康帝最信任的人,告诉他也就等于把那些武器过到了明处。
  眼下他们身在月国,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始料未及之事,提前让他知道她有个随身空间可容物,也好避免突发状况下她用到百草间时还要去顾忌提防他。
  简宁原以为他会揪着自己穷追不放,结果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还没醒悟他为啥恭喜自己?霍锦成已想起她并未完全忆起儿时的事,遂又接着道:“你走失前我曾领你在街上看过彩立人(变戏法),看到空碗变出鱼儿来,你拍手叫好,缠着那彩立人说你也要学,人家不教你,你还道将来要比他更厉害,你当真一点不记得了么?”
  简宁迅速检索一遍大脑记忆库,方才他所言全无半点记忆,看来是在原身丢失的另一段记忆里。
  她摇摇头,“不记得。”
  “不记得好。”
  “嗯?”
  “噢,我的意思是说。”霍锦成也不去看简宁,他两手交叉无意识地摁着手背关节,视线没有落点的望向前方道:“脑子里装的事太多也未见得好,少装点事便少操点心,岂不好么?”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哦,那什么话像我说的?”
  简宁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一时语塞,空气忽然就安静下来。
  两人都不再说话,简宁索性闭目小憩片刻,不一会意识便飘进百草间进入了睡眠状态。
  天光微明时分,她耳中听得霍锦成轻咳一声,睁眼一瞧,他不知何时把披风解下披在了她身上。
  “我竟不小心睡着了。”她仰面眯眼看看,日光隐有破晓之势,她解下自个身上披风连同他那件一并放进了百草间,随后拎起药箱挎在肩上,“走吧,来的路上我忽想到,他们不一定这么快到上京,咱们先下山去寻处落脚点,再四下转转,看能否打听到点消息再做计较不迟。”
  “也好。”霍锦成起身,手很自然地朝简宁伸过来,“给我。”
  “什么?”
  “药箱。”他指指简宁肩上医药箱,“我替你挎着。”
  “不必了霍大公子!你便是挎着药箱也不像郎中,还是我自己挎着吧,快些跟上。”简宁说罢,抬脚朝着山下走去。
  霍锦成跟上她,瞅眼她肩上医药箱,想起她那个神秘的随身空间,他心里忽一动,“马捕头也有你说的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大房子吗?”
  简宁脚下一滞,继而道:“那你得问他,问不着我,他有没有我哪知道?横竖我没听他提起过。也从未听田姐姐提起。”
  “马捕头媳妇还真是个能干人。对了。”霍锦成侧目瞟她眼,“你们两家关系这般好,为何头回你去救治马捕头那会,看上去不像后来这般亲密的关系,这是什么缘故?”
  “满丁贤村打听去,谁不知我同田姐姐交好?再说了,那天我同我相公拌了几句嘴,心里不高兴,可能情绪不高,才会令你生出我们两家不好的错觉。”
  霍锦成细一回想,模糊记得简宁和丁有田似乎一前一后来的,两人当天看去也确有些别扭,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马捕头也是个有大能耐的人,说来真个惭愧,那麻姥还是南相重点提到之人,若非马捕头三番两次提醒我,人走脱了我至今还瞒在鼓里。”
  “他是捕头,我相公又在写给他的信里提到过,让他务必提防麻姥一点,他自然就上了心。”
  霍锦成点头,来前他已向永康帝举荐过马福全,也问过马福全自己的意思,估计这几天马福全就会调任京东武毅营任东门提督。国无战事,武毅营主要职责是驻戍京城,负责宿卫宫延保卫京畿的军队,战时还负有征战使命。
  他把这事告知简宁后,简宁也暗替马福全高兴,她笑道:“马大哥还有我那二徒弟,他们父子俩的志向都是能征战沙场为朝廷效力,为天下百姓谋福,要真达成所愿马大哥不定多欢喜呢!”
  她笑靥盛开,宛如晨曦中带露的花儿,由内而外散发着醉人的清香,霍锦成看在眼里心中也甚感愉悦。
  “啊!”前方山脚下隐传来女子惨叫声。
  “去看看。”简宁加快了脚步。
  两人疾步行至山脚下,薄雾中前方渐现出三两家农舍,掩映在稀疏的竹林中。简宁扬目看去,见都是上下两层的竹屋,下面一层离地约半尺,有点像傣族人的吊脚楼。。
  “啊!啊啊!”惨叫声又起。
  “是那间屋子传出来的。”霍锦成抬臂指向左前方一户人家的竹楼,简宁抬脚刚要动,他拉了她一把,“月国人的事还是不管为妙。”
  “这都是民舍,眼下两国未交战,就是交战,百姓是无辜的,我是郎中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说话间她人已朝着那户人家的竹楼跑了过去。
  楼上有女子痛苦的哀嚎着,简宁挎着药箱正要上楼,一头上插着几根羽毛面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的老妇人,赤足慌慌张张自楼上跑了下来。
  简宁忙让过她。
  老妇人似没瞧见简宁和霍锦成一般,跑下楼径直面向竹林跪下,双手合十嘴里不知叽叽咕咕念叨着什么,听上去像是在祈求神灵庇佑。
  简宁也没去问她,听着楼上女子叫声一声紧似一声,她蹭蹭朝着楼上跑去。进屋一看,一年轻女子蜷缩在铺有烂絮的竹床上,两手捂着肚子正自疼得打滚,身下烂絮已被血污了一大片。
  “救、救我......”许是看到简宁肩上挎的药箱,女人一手捂着小腹一手伸向她,满目痛苦哀求之色。
  简宁一看就知这女子是小产,她肚子微隆月份至少有四个月以上,房里还隐弥漫有夹竹桃的味道,简宁估计她是用了夹竹桃堕胎。
  夹竹桃里含有剧毒物质夹竹苷,那玩意能使子宫兴奋增大收缩,少食虽能起到堕胎效果,但四个多月身孕用这土法子简直是胡闹。
  “放心,我能救你。”简宁转身喊立在楼下没跟上来的霍锦成,“叫那妈妈上来。”
  老妇人还在跪地祈祷神灵庇佑,全身心都投入到了祷告中,霍锦成叫了她几声她才如梦初醒般,“你,你是何人?”
  霍锦成身着大宴朝服饰,老妇人改用了中原官话,爬起惊惶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楼上简宁已用银勺刺激女子咽喉给她做了催吐,又背过她视线取出了人流包,老妇人已从霍锦成口中得知楼上有中原来的女神医,她又跪着冲竹林深处拜了拜,看神情她是以为自个所求的神灵显灵了,才把神医给派了来。
  老妇人上楼时简宁已做好术前准备工作,她从医药库里弄出一台简易手术床,已将那女子抱到了手术床上。老妇人上来就对女子叽咕了几句,女子看向戴了口罩的简宁,面部神情明显放松不少。
  因着老妇人将简宁当做了神灵派来的救护者,故而对房里多出来的手术床丝毫没感到惊讶,还一脸虔诚的给简宁打起下手,对她言听计从。
  简宁给女子做完刮宫术,嘱老妇人给她清理好身子,又给那女子输上液,用琉酸镁来促进体内残余夹竹苷的排泄。
  “中原女菩萨,多谢你救了我苦命的孙女儿。”老妇人扑嗵给简宁跪下了,“你一定是圣女娘娘派来救治我孙女儿的,多谢多谢了!”
  “老妈妈,快快请起,我不是什么女菩萨,更不是圣女娘娘派来的,我只是一个行医者。”简宁搀起老妇人,因见这间竹楼极其简陋,也就没急于收回手术床。
  “阿奶,给客人做点吃的吧。”床上女子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肤色偏黑,五官颇为精致,因失血过多看去虽有几分憔悴,却仍不失为一位姿容出众的女子。
  简宁和霍锦成被老妇人请到了楼下竹屋里,老妇人在灶屋架锅蒸上了竹筒饭,还切了些黑乎乎的肉粒搁在米饭上。
  霍锦成确饿了,他本身也不是挑食之人,见他不嫌粗茶淡饭大口扒着饭吃得十分香甜,老妇人一脸褶子都舒坦开了。
  “老妈妈,家里就你们祖孙两人吗?”简宁没在这家楼上楼下看到有男人衣物,好像只有祖孙二人的样子,故才有此一问。
  “可不是只我二人相依为命,米粒儿命苦啊!”老妇人饱经沧桑的面上浮现一丝苦涩,但旋即又挤出笑,她双手合十对着门外竹林方向拜了拜,“好在圣女娘娘庇佑,若不是圣女娘娘指引,你们夫妇如何能贵人踏了贱地,米粒还是有福的。”
  呃,简宁见她误会自己和霍锦成是一对夫妻了,喊声老妈妈,才要解释,霍锦成就先她开口了。
  “米粒的夫君呢?怎会只你祖孙二人?”霍锦成已知楼上女子是小产,没有夫君如何会有身孕,简宁也纳闷,这屋里不像有男人生活过的痕迹。
  “你们有所不知……”米粒阿奶因着他们不是月国人,也就没瞒他们,一五一十把事情原委告知了他们。
  半年前,米粒同着寨子里的姑娘背着一篓竹笋去城里卖,被大皇子的儿子撞上强行带回府给糟蹋了。
  米粒被关了好几日才被扔出来,回来不久发现有了身孕,她被糟蹋的事寨子里同去的姑娘回来已告知她阿奶,全寨也都传开了,明明不是米粒的错,寨子里的人却避她为毒物,否则先前她那般惨叫法也不会没有一人前来相助。
  月国人虽没有中原人那么多礼节,但女子名节同样看得重,米粒已说下婆家,原本卖了竹笋她是要用于购置嫁妆的,不想飞来横祸,婚事砸了不说还怀了身孕。
  米粒起先一直瞒着她阿奶,自个拼命干活想把娃儿给累掉,像她这样的贫贱女子就算被大皇子的儿子收了妾室,生下的孩儿也只能为奴为婢。
  她可不想那样。
  米粒是个颇有主见性格坚韧的女子,眼见腹中胎儿一天大似一天,肚子渐隆了起来,竟把夹竹桃掺在饭团里服下,差点把自个小命给断送了。
  简宁听米粒阿奶讲罢,暗叹口气。
  世上条条毒蛇都咬人,大皇子的暴虐她在兴安县也有所耳闻,毕竟是边城,兴安县不乏月国贩夫走卒的身影,有关月国贵族们的消息自然就传了过来。
  民不与官斗,在哪都一样,简宁看眼霍锦成,他愣怔下随即会意,自袖中摸出半块碎银,搁在了小竹桌上,“老人家,你拿着给你孙女儿买点滋补品,好好调养好身子,多谢你老的款待,权当饭钱吧。”
  银子两国通用,米粒阿奶摆摆手,把银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不用不用,你媳妇救了我孙女儿的命,哪还能收你们的饭食钱,快些儿拿回去。”
  霍锦成不等简宁开口,又岔开了话题,“老人家,先前听你提到圣女娘娘,圣女是你们当地的神吗?有个叫花柔的你老可知道?”
  米粒阿奶听他提到花柔,脸色一变,急急起身戗到门口,扑嗵又跪下了,双手合十对着屋外竹林拜了拜,才又起身走回桌边坐了。
  她盯着霍锦成看了看,再又看眼简宁,“你们怎会知道花姑的名字?”
  “花姑?”简宁和霍锦成对视一眼,“我们只知道她是圣女,你说的圣女娘娘可是指她?”
  米粒阿奶摇头,“花姑是圣女娘娘指派的圣女,后国师不让大伙再信圣女娘娘,如今都只信月神君,凡信圣女娘娘的都被驱赶了,圣地也被摧毁,花姑这才带着族人逃去了你们中原。”
  “唉,我听闻你们中原皇帝也不容圣女的族人,花姑如今可还好么?” 第637章 一间上房   霍锦成做梦都想不到,此番一来月国就碰上认得花柔的人,虽说他是真的不介意花柔的真实年龄,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这个事,因而问道:“花姑看去年岁不大,但我听闻她实际有五旬开外,莫非她有驻颜术不成?”
  简宁侧目淡扫他眼,霍锦成有回酒后主动跟她和丁有田提及,阿蛮娘亲花柔的真实年龄。简宁记得他说过他不在意的,不在意还特意问起?
  米粒阿奶看着十分迷信圣女娘娘,听霍锦成问起花柔年龄,她笑道:“花姑心地极好,她是圣女娘娘指派的圣女,圣女如何会老?便是七老八十容颜也依旧如少女般娇嫩。”
  “那她到底多大,如果现在还活着?”霍锦成追问道。
  “她不在了么?”米粒阿奶反问道。
  霍锦成看眼简宁,简宁道:“她已经过世十多年了,老妈妈,你能同我们说下她的事吗?她女儿认我做了干娘,这是花姑的夫君。”简宁下巴朝霍锦成点下,“不是我的,他是我和我相公的朋友。”
  米粒阿奶“哦”了声,接着双手合十闭目念叨一阵,听上去像是在念祭文。隔会,她睁开眼,叹了口气道:“嘎脑族早先就住在竹林后边的寨子里,我年轻时受过花姑的恩惠,我们这山中林子里毒蛇多,但那些蛇见了花姑都会绕道。”
  “她能同蛇交流,这我们都知道,你老可是被毒蛇咬伤过,是她治好了你老对吗?”简宁道。
  米粒阿奶点头,“那年花姑还是个十来岁的女娃子,生得别提有多好看了,同你一般,都和天上的仙女儿似的。那时节她时常来我们寨子里施药。要不是她出手相救,我多年前就死于蛇口,原以为花姑能长命百岁的,不想她……”
  简宁见她看向霍锦成,不由也朝霍锦成看去,米粒阿奶适才之言坐实了花柔的年龄,她至少有六十来岁,她年轻时花柔已十来岁,不难推算花柔如今的真实年龄。
  霍锦成垂目避开了她俩视线。
  米粒阿奶又叹了口气。
  简宁问道:“老妈妈,你信圣女娘娘可是因着花姑救过你?当年你们寨子里的人都信圣女娘娘吗?”
  “是嘞,正是因着信的人多了才被国师不容,不然嘎脑族也不会被驱赶。”
  “那圣女可婚配否?”这是简宁最为关心的,她还是挺中意阿蛮做她的儿媳妇的。
  米粒阿奶瞅眼默不作声的霍锦成,摇摇头,“我听闻嘎脑族历代圣女的夫君得由圣女娘娘指派,到了婚配年龄,族中青壮男子谁靠近圣火池,若圣火燃起蓝色火焰,便是圣女娘娘指派给圣女的夫婿。”
  “圣女是不得嫁与外族男子的!否则圣女娘娘会降罪于圣女,唉!花姑真是糊涂啊!”
  她又叹了口气,扫眼霍锦成,起身道:“我去看下米粒。”
  简宁在她上楼后,轻声对霍锦成道:“别想不开了,阿蛮她娘都不在了,还想那些做什么?”
  霍锦成抱头不语,花柔在他心目中就跟月光一样美好,他在意的不是花柔的年龄,事实上花柔也从没欺骗过他。在永康帝那回问过他,是否问过花氏年龄他就想起,自己确从未正面问过,只是想当然的以为她不过双十年华。
  “我也上去看看米粒,等她输完液我们就走吧。”
  简宁起身后,霍锦成抬目瞟了她一眼,心里只觉有着万般苦涩,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因他母亲太过强势,事事都压制着他父亲,他打小看在眼里,便总想着要同他母亲反抗。
  在段心宁的事上如此,在花柔的事上也是如此。
  段心宁是他母亲中意想要说给他的小媳妇,他打听到这消息心里就抗拒就别扭。反之,他母亲越是反对的事他越是要去做,处处想着要同他母亲做对。
  包括他执意要娶花柔为妻。
  这几年夜深人静独卧于榻时,他也曾认真想过自己是否曾真正爱过花柔?若说爱,同床共枕一年多怎从没想起问过她的年岁?若说不爱,他心里却始终装着那个美好娴静温婉的身影。
  想多了,他反把自己给想迷糊了,再后来他惊觉自己竟忆不起花柔的容貌,或许他从来没有真正仔细看过花柔。而令他惊心的是,这几年每当他想起花柔,却怎么也看不清记忆中她的容颜,反倒是儿时的段心宁在他脑子里日渐清晰。
  那些被他刻意选择性遗忘的过往,一幕幕在他脑子里鲜活起来,不断和现在的简宁交替在他脑海里浮现。
  他使劲儿摁了摁两侧太阳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如简宁所言,阿蛮娘都不在了,还想这些做甚?
  简宁给米粒拔了针,又给她留了药,收了手术床后叮嘱她注意事项,才和她祖孙二人告辞下来。
  尽管她一再申明自己不是圣女娘娘派来的,但她随手能拿出物件又能随手让物件消失的神奇招术,在米粒和她阿奶心目中不管她是何方神圣,一定都是圣女娘娘指引着来到她们身边的!
  霍锦成已在竹屋外候着简宁,两人在米粒阿奶的千恩万谢中告辞下山后,简宁发现月国竟都是竹屋和石头砌成的房子,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繁华丝毫不亚于大宴朝的京城。
  简宁看街上年轻女子也多,和大宴朝一样,平民女子多素面朝天,衣着贵气点的都戴着面纱,不同的是街上能看到年轻男女随意交谈,而在宴朝这种情况是没有的。
  她不由转眸去看霍锦成,正好他也朝她看过来,两下里视线撞个正着。
  霍锦成轻咳一声,下巴朝街上交谈的男女点下,“月国人真开化。”
  他从不说蛮夷,简宁想着大抵是因为阿蛮娘亲也是月国人的缘故,她抬臂指下前方,“我们去前面找家客栈,走快些。”
  客栈里什么人都有,小道消息也多,简宁特意挑了家看去很普通的客栈,两人并肩进去后,因着正值吃早食的时辰,伙计满脸堆笑殷勤地迎上来,“二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本店上房多多,早食有……”
  “住店。”不等他说完霍锦成便道,跟着又补一句,“要一间上房。”
  一间?简宁欲待说啥,他已命店小二带路,接着头朝她一摆,示意她跟上。 第638章 变态巫力   进到上房,霍锦成看后表示满意,扔了块银锭子给小二,刚道声不必找了,小二立时喜笑颜开,点头哈腰着带上门喜滋滋地去了。
  “不必瞪着我。”霍锦成不等简宁开口便道:“你不随身带有大房子?何苦开两间上房费那银子,晚上你自去你那大房子里安歇,你进去了我又瞧不见你,没准你能瞧见我,我都不担心被你偷瞧了你还有啥可担心的?”
  “我偷瞧你?”简宁气笑了,上下扫眼他,视线故意在某处多停留两秒,尔后下巴一抬:“你有什么好瞧的?阿蛮娘去了这么久你一直未娶,兴许早没用了才不娶的,鬼知道呢!”
  说罢,她闪身进了百草间。
  “你这女人,胡话张嘴就来。”霍锦成还是头回看到大活人在自己眼皮下凭空消失,他按捺住心头的震撼,对着简宁方才站立之处道:“也就丁有田纵着你,这要换了其他人早休你八百……唔……”
  他话没说完嘴被一个青苹果给塞住,好险没磕掉一颗门牙,耳边随即响起简宁的声音:“别废话了,去街上买两套月国人的衣衫来,别只买你自己的,咱俩一人一套,钱你出,我可是为帮你才跟来的,快去!”
  简宁不提,霍锦成也有此打算,他们不是官方正式出使月国,自然是要先打探到麻姥确实到了上京,藏于月国皇宫中才好出面要人。
  拿掉嘴里还未长大成熟的苹果,他顺手塞进怀里,拂袖悻悻摔门而去。
  切,还治不了你。
  简宁自百草间现身出来,下楼跟先前的店小二打声招呼,让他转告霍锦成,自己临时有事出去一趟,让他回来后在客栈等着自己,别到处乱跑。
  “这个给你。”简宁想想,又悄悄塞了碎银给他,“我有个朋友在皇宫里当差,我有点事找她,能给我指下皇宫所在的位置吗?”
  “能能能!随我来。”店小二领她到店外,给她指了具体方位,“只管放心去,你相公转来我只说你有事出去了,不会告知他你去了哪儿。”
  简宁笑笑,做伙计的多伶俐,老六如今在京城把酒楼经营得风生水起,连张麻子在京城开的酒楼生意都做不过他。前回大宝写信来告诉她和丁有田,六叔店里的生意十分红火,比过去他跑堂的那家老板的生意还要好上数倍。
  生意好除去老六和晓玉会经营之外,自然更得益于厨子赵初七的手艺,简宁如今已知初七的父亲原来是庆国驸马府里的厨子,也就是现如今月国的皇太后原庆国敏慧公主府里的大厨。
  简宁行至僻静处闪身进了百草间,她准备去皇宫里转转,侦查一下看麻姥是否已投靠月国进了宫,毕竟江湖人士的脚程比普通人快得多,她并不确定麻姥眼下到没到上京城,只有去皇宫里打探一下方知。
  她身在百草间运起轻功,不多时就按小二指引的路到了月国皇宫外,从外形上看,风格和宴朝皇宫差别很大,几乎每座宫殿都是尖顶建筑,虽清一色都是采用竹子与石头相结合的建筑,因其高大看去显得格外巍峨壮观,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严,看在简宁眼里还沉淀有历史的厚重感。
  简宁在外面转了大半圈,挑了处相对偏僻的院墙下手,她暗提气纵身跃起,不想“怦”一声,她身在百草间内都似撞在了一堵无形坚硬的石壁上,倒地时竟被弹出百草间滚落在院墙外。
  我去!什么情况?
  简宁闪进百草间还想再试一次,耳中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朝着这边院墙下跑来。
  来不及多想,简宁赶紧撤了,月国的巫师太尼玛变态了,简宁还是头回不是因时辰到了被弹出百草间,她估摸着月国皇宫四下里都有巫师布的结界,难道是用的巫力?
  想到麻姥和江通判刀枪不入的古怪仙术,再想想方才把自己弹出百草间的巫力,简宁心里一下像坠了块大石,这些家伙这么难搞,她真担心现代武器会失去优势。
  有困难找领导,简宁习惯性的给马福全发去信息,讲述了方才的经过及自己心里的担忧。
  隔会,马福全回复:[别担心,古代战争讲究的是兵法和谋略,将领的才智和智慧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况且,月国并非人人都是巫师,个个都拥有强大的巫力,别逞强,注意保护好自己,有事随时联络。]
  简宁心下稍安,她转回客栈霍锦成还未回,等了会,还不见他转来,简宁正要外出去找他时他推门而入。
  “你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你在担心我?”
  “我担心你个头啊,我只是奇怪买两身衣衫而已,按理早该回了我难道不能因为好奇才问下?”
  “别担心,我另外去办了点事。”
  简宁暗翻白眼,都说了她是好奇才问,不过她也懒得再同他辩,“另外办了何事?”
  霍锦成自怀里摸出两块像兽骨样的东西,给了简宁一块,“拿着,这是月国的照身帖,你这个是米粒的,以后在月国你就叫米粒,我叫麦虎,记住了。”
  简宁拿在手里看了看,上面刻有月国文字,应该是姓名年龄及住址等,类似于现代身份证的用途。
  “你去米粒家打了转弄来的?”
  “不然呢?有备无患总是好的,既要在此暗中打探几日,照身帖是必不可少的。”
  “你那个使了银子吧?有银子就是好,没有办不来的事儿。”简宁笑纳了米粒的那个照身帖,“回头我亲自去还她。”
  “不还也成,她可以去官府补办一个。”霍锦成看眼简宁,欲言又止,他本想说这世上并非所有事只要有银子都能办成,譬如:后悔药,这可没地儿买去。
  简宁隐进百草间去换衣裳,换好转过身见霍锦成搂着衣裳在房里踱步,沉吟着,不时还朝她所在位置打眼望。
  这家伙是真担心她会偷瞧他?
  简宁正自好笑,待要出声讥讽他两句,听得楼下客栈里骚动起来,听动静似有官兵闯入。 第639章 雄二相助   “你赶紧换衣衫,我去楼下看看,似是官兵来搜查了。”简宁疑心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事情没有这么巧,她前脚闯皇宫后脚官兵就来客栈搜查。
  好在霍锦成及时弄来了照身帖,简宁下楼时看了看,暗庆幸这玩意不像身份证贴有照片,住店也不用事先拿出照身帖才能登记入住,身在古代有些事还是挺便利的。
  楼下果然是来了官兵,有几个咋咋唬唬的上楼了,为保险起见简宁还是退到楼上闪过一旁。主要上来的几人当中有个戴船型帽光着半拉膀子的巫师,月国巫师有点邪门,她不得不防着点,万一正面对上又被弹出百草间就坏事了。
  几个官兵同着那巫师走上楼来,巫师忽顿足朝简宁所站立位置看来,对上他眼睛,简宁暗屏住了呼吸,她清楚地看见他微皱了眉头,有个要往她这边过来的动作。
  下一秒,有官兵喊了那巫师一声,他迟疑会,朝简宁站立位置看了看,抬脚跟着官兵朝左侧一排客房走去了。
  简宁可以肯定他看不到自己,但应该凭借巫力感应到了她站立的地方不对劲,或许是因为客栈人多混杂有太多气味,又或许他还年轻巫力不够强大,总之月国巫师绝不容小觑就对了!
  客栈外又进来几个官兵,简宁也懒得再瞧了,转身回屋,她进去看霍锦成已换好装便现了身,压低声音简单把事情经过跟他讲了遍。
  “别慌,一会你装哑巴,我会说月国话,由我来应付他们便是。”霍锦成把换下来的衣物甩给了简宁,“收去你那房子里。”
  简宁知道霍锦成有极强的语言天赋,他到丁贤村没多久就学会了当地方言,且他能看懂照身帖上的文字,她猜他跟着阿蛮娘亲学过月国话,也识得一些月国文字。
  好吧,从现在开始她当哑巴,她对着霍锦成比划起哑语手势,装哑巴她可是专业的,当年为执行任务专门去学过,没想到穿越一回还能再次派上用场。
  就算哑语古今有出入,不同时空也会有区别,但手势打得溜别人即便看不懂也能为她装哑巴加分,会以为她是真哑。
  “你会的玩意还挺多,不会也是那羊怪教你的吧?”霍锦成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拍响。
  这家客栈住的人较多,一个房间只一个官兵前来查验,官兵哇啦几句后,霍锦成朝简宁伸过手,她忙递上照身帖,顺带着又比划了下手势,霍锦成用月语回了声:“是。”
  可能因为照身帖上登记的“青山寨”离此不远,简宁见那官兵又盘问了霍锦成几句,她反正是一句听不懂。那官兵退还照身帖转身去敲隔壁房间,霍锦成又跟出去,他想打听一下看到底为什么事来搜查?
  要证实果如简宁所言,是因她闯皇宫引起的,那月国巫师的实力比之从前真是大有精进,简直到了惊人的地步。
  月国和中原上一次大战距今已有五十二年,还是裴汐沅祖父在位时发动的战争,那段历史霍锦成在给永康帝做伴读时听他父亲讲述过。
  那会中原大地虽由五国主沉浮,相互之间也是战争不断,但同为中原王朝,唇亡齿寒的道理五国君主心中都有数,关上中原大门五个兄弟甭管斗得多狠,月国大举进攻时五国奇迹般的迅速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共同御敌,谁也没有藏私。
  太傅是极会讲史的,声情并茂,慷慨激昂,那时节听得一向温润好性的杨瑾瑜都热血沸腾。
  更别提太子和霍锦成了。
  当年月国的巫师几乎被中原修仙一族给团灭,这还不到一个甲子年的功夫居然又死灰复燃,且变得如此强悍,这是霍锦成不愿看到的事。
  他得问个清楚,做到心中有数方可。
  简宁不想他多事也跟了出来,她赶上拉了他一把,结果两人转过身,就见雄二同着几人走了过来。
  雄二是认得他俩的,乍一见之下,他一声“女”字出口,好在他脑子灵光一回,及时咽下“菩萨”二字,改为:“那女子,留步。”
  见他手指向自己,简宁打了个手势,心不慌气不喘地看着他。雄二是个实诚人,眼下两国战事未起,听他改口她就知道他不会出卖他们。
  “官爷,我俩照身帖已有官兵查验过。”霍锦成也稳得一批,他不慌不忙再次摸出两人的照身帖递给雄二,“我媳妇是哑巴,她不会说话,但能听得见。”
  他说的月国话,简宁虽然听不懂,可看雄二听后一脸狐疑地看了自己几眼,她猜也猜得到。
  两人同住一室,貌似也只有这样说。
  雄二假模假式认真看过照身帖,还给了霍锦成,接着对他身边两人呜啦说了几句话后,那两人点头朝另一侧过道那边的客房去了。
  简宁知道雄二这是有话要跟自己说,正好也可以问下雄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给雄二丢了个眼色,抬脚进了房间。
  “女菩萨,你又嫁与了这位爷么?”雄二跟进来,指下霍锦成,开口就问道。
  霍锦成负手望向屋顶,一脸不关他事的表情。
  “没有,我相公你见过的。”简宁剜眼霍锦成,“我俩来你们月国找人,你先告诉我,发生何事?”
  “你们可是闯过皇宫?”雄二看到简宁已知多半是她,简宁不仅救过裴汐沅的命,他们还通过简宁找到了南相,否则他家将军还不定能坐上月皇的宝座。
  “真是因她闯过皇宫你们才全城搜查的?”霍锦成沉声问道。
  “是,皇宫里到处布有国师设下的结界,强行闯入国师就会感知到,这几日你们暂且别外出,要找谁我替你们去找。”雄二看霍锦成一脸凝重,心里却非常高兴,他高兴的是终于有机会可以回报简宁对裴汐沅的救命之恩。
  “女菩萨不用忧虑,有我雄二在,绝不会让人来打扰到你。只是切记再不可私闯皇宫,你要找的人若是在皇宫,拿画像给我,我进宫去帮你找。”
  简宁笑道:“画像倒不用,你只告诉我,有没有宴朝人投靠你们皇上,是个看着像小女娃子,实则是个老妇人的,叫麻姥。”
  “可有见过?”霍锦成也问道。 第640章 闯去王府   “没有。”雄二摇头,语气很是肯定,“要是过几日看到我定会前来告知,别的事我帮不上,这点小事还是可以的。”
  告辞出来,雄二挠挠头,又回头朝他们住的房间瞅眼,脑子里浮现那年夏天去丁贤村找梅香,两腿满是泥点子一身农夫装扮的丁有田。
  他忽然有点同情丁有田,简娘子如今是大宴朝的郡主,多半瞧不上丁有田和这位宴朝新帝的宠臣好上了,不然断不会同居一室,宴朝不是最讲究男女大防的吗?
  雄二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女菩萨定是怕自己轻看了她才不承认,其实这有什么的,他一向敬重简宁,一女不侍二夫那是宴朝人的破规矩,他们大月国人可没这讲究。
  先皇的妃子好些都是头前有过男人的,如今的皇太后可不就是吗?在他们大月国女子二嫁三嫁的比比皆是。
  不足为奇,丝毫影响不了他对女菩萨的敬重。
  雄二带上人从客栈撤了出来,抬目看去,大街上到处是官兵,一拨又一拨,挨个酒楼客栈搜查着可疑之人。雄二琢磨着要不要进宫一趟,去告知裴汐沅一声,私闯皇宫的是简娘子?
  自裴汐沅登基做了月皇,雄二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他正寻思着进宫去知会裴汐沅,瞧见索文正领着一拨官兵过来了。
  索文正几次建议裴汐沅除掉简宁,说她有些古怪留着是祸害,雄二担心让他知道简宁下榻的客栈会先斩后奏,除去简宁再去向裴汐沅禀报。
  思及此,他又退回客栈,他一进去,手下官兵也都跟着进去了。雄二故意跟店家交代着,让店家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务必立即报告。
  索文正带人过来,见雄二带着人在里面,他大手一挥,领着人往下一家客栈酒楼去了。
  雄二觉得自己真是变聪明了,这都是他家将军提点得好啊,将军还没做皇上之前常让他遇事多用点脑子,他今儿可不就用上了?
  再次从客栈出来,雄二也不说进宫去见裴汐沅了,连着几日他都带人在简宁住的客栈外晃悠,凡有人往这家客栈来他就带人抢先进去。他是裴汐沅手下的一员猛将,深得裴汐沅信任,有他在其他人也就不再进来。
  简宁起先还不知道雄二在默默护她周全,头回外出看到雄二还以为是凑巧,直到雄二远远跟着她,走哪跟到哪,她才意识到他在守护自己。
  当然,简宁很清楚,一根筋的雄二是在回报自己对裴汐沅的救命之恩。
  还是有点小感动,要是永远没有战争多好,一旦两国开战她很清楚,战场上雄二不会因着她救过裴汐沅再心慈手软,同样她更不会!
  在国家民族大义面前,个人恩怨会变得十分渺小,不值一提。
  上京大搜查沸沸扬扬搞了几日才消停,简宁和霍锦成这几日在城里转来转去一无所获,两人商议好决定一边等着童八斤他们到来,一边继续在城里探听消息。
  这日傍晚,雄二正打算进宫去见裴汐沅,顺便进宫看看有没有简宁他们要找的人。这几日大搜查行动结束,早朝上他原想着退朝后就去找裴汐沅,结果散朝后裴汐沅又召见几个文臣,他等得不耐烦才打道回府。
  雄二换好衣裳准备出门时,听得府上家仆在议论,说大王爷府里今儿宰羊大宴宾客。大王爷也就是原来的大皇子,历来好和中原江湖人士勾结,他负手在院里来回踱了几圈,皇宫不去了,带个随从直奔大王爷府。
  裴汐沅还是七皇子时,因作战勇猛受到月皇青睐,从而也招致当时还是大皇子的大王爷忌惮。雄二做为裴汐沅手下的一员死忠猛将,自然也不被大王爷待见。
  不过他可不管这么多,如今他是皇上亲封的威猛大将军,他上门去讨杯酒喝总不至把他拒之门外吧?
  于是,雄二就这么雄纠纠飚乎乎的直接闯了去。
  大王爷闻报雄二前来讨杯酒喝,一时没反应过来,雄二说话向来直不愣登,屡屡在朝堂上同他作对,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到访?
  “传我话,本王没空……”他话没说完雄二已带着随从闯了进来,“老远就闻着烤全羊的香味了,哈哈,王爷不会连口肉都舍不得给……”
  雄二话说一半顿住了,他视线落到坐在上席,身穿月国服饰,看去只十三四岁的女娃子身上,随后大步过去绕着她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番。
  他断定这就是简宁说的要找的人,他一向讨厌并瞧不上变节之人,何况还是这么个小人儿,他怎么瞧也瞧不出她实际是个老妇人。
  不管了,一个能背叛自己国家的人能是什么好鸟?
  先羞她一羞再说。
  打定主意,雄二立眉瞪眼冲着麻姥喝道:“这玩意看着面生,只怕毛都没长齐怎就坐到上席了?打哪冒出来的半大人儿,你有何能耐就敢往上席上坐?”
  “你他娘的!”麻姥边上一中年汉子闻言,桌子一拍,没等他站起,胳膊就被麻姥给一把拽住。
  “好说,这位将军若喜欢坐上席,这还不易得,老身让与你坐便是。”麻姥说着欲待起身,大王爷的怒喝声响起。
  “雄二!”大王爷鼻子快气歪了,“敢情你是存心来我府上挑事的不成?区区一个威猛将军也敢欺到本王头上,别以为皇上宠着你本王就拿你没办法了!”
  “王爷这话从何说起?我路过你府上正好饿了馋了,本欲进来讨杯酒喝喝,吃口肉解解馋,不想如今王爷府上的座上客竟如此不堪,连个半大的女娃子都敢坐上席,看到本将军来了也不说起身让出上席,好不晓事!”
  “既如此,这酒不喝也罢,告辞!”
  临走,他还气恼地瞪眼大王爷,好像还是大王爷慢怠了自己,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雄二从大王爷府上出来,一刻没耽搁,甩开膀子径直大步朝着简宁下榻的客栈去了。 第641章 会合大力   简宁和霍锦成在雄二往客栈来时出了客栈,他俩每天刻意选在楼下大堂用餐,只为大堂鱼龙混杂易听到小道消息。
  果不其然,还真个听到了。
  邻桌有人议论,大王爷府上的管家下午又买了几头羊,府上定是来了贵客,内里有人感叹,要是有朝一日自个也能吃上烤全羊,死了也瞑目了。
  月国大王爷好与中原江湖客勾结,霍锦成对此也略有耳闻,他迅速和简宁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唤来小二,扔下碎银同着简宁出了客栈。
  他俩半道上和兴冲冲前来报信的雄二走岔了,待到了大王爷府落日余晖尚未散尽,两人绕着王府转了圈,商议着想个什么法子混进王府探个究竟。
  雍王觊觎皇位有不臣之心在宴朝已是天下皆知,麻姥作为雍王一党乃永康帝朱笔御批捉拿的钦犯,眼下月国与宴朝还是友好睦邻关系,若证实月国大王爷收留了宴朝在逃钦犯,这就破坏了两国友好睦邻关系。
  王府戒备森严,两人转了一圈感觉不好下手,简宁想想,道:“若是麻姥真投靠了大王爷,为笼络她大王爷少不得要好酒好饭供着她,不如晚上我们上山去弄些野物来,明儿再来他府门外叫卖,你看如何?”
  “你那套野物的秘水难道也随身带着?”霍锦成在丁贤村住了老长一段时间,自然也知晓她有秘水一事。
  “你那大房子未免太过神奇,你既能隐进去想必是有实物的,可否让我开下眼?”
  言下之意,他想简宁领他进去瞧瞧,见识一下。
  “只我和我相公进去得,旁人可进不去。”
  简宁表示无能为力。
  霍锦成眸光暗了暗,“我不过随口一说,其实也不必那么费事。”他抬头望下暮色,“待天黑后,我摸进去看看就是。”
  “别。若你进去倒不如我进去,只是月国巫师邪门得紧,咱们最好别轻举妄动,要打草惊了蛇他们有了防范,不知又要白花费多少时间。”
  想到这几天的全城大搜查,霍锦成沉默会,正待同意简宁先前所言上山去套野物,一身着月国服饰头戴斗笠的人与他们擦身而过之际,脚下略一顿,低声道:“跟我来。”
  “是大力。”简宁听出是徐大力的声音,抬脚跟了上去。
  徐大力将他俩带到一排低矮的平民房,推开虚掩的竹门闪身入了内。
  简宁和霍锦成跟进去,看见院角搭有简易灶台,一布衣妙龄女子正抡着锅铲在翻炒菜。简宁瞧那女子有几分眼熟,没等她开口问,那女子见到他们进来,扭头叫了声爹爹,随后丢了锅铲赶将上来,对着简宁就盈盈福了一礼。
  “民女见过安宁郡主。”她声音压得很低,瞅眼简宁边上的霍锦成,侧身又冲他轻福一礼。
  “这是旧年公堂上替我做证的宋姑娘。”徐大力亦压低嗓子道。
  宋老爹也自竹屋出来,本要去拿锅铲接着炒菜,听得徐大力提及旧日公堂作证这事,他一双浑浊的双目朝简宁和霍锦成看过来,一眼认出简宁。
  他忙端开灶上锅子,踉跄着几步赶上来,简宁这时已忆起他们父女,“可是青莲姑娘?”她又唤声走过来的宋老爹,“你们父女怎会到了月国?你们可是月国人?”
  宋老爹欲待要给简宁下跪,被徐大力一把搀住了,“不必多礼,我同夫人和霍大爷进去说话,烦老爹在外面看着点,莫要让人闯进来了。”
  “诶诶。”宋老爹点头如捣蒜般,两眼看着简宁,满是感激,只因那年在雁城简宁替他医治好了伤,还赠了他不少药。
  “我和爹爹在外盯着,你们只管放心便是。”青莲说罢又对着简宁和霍锦成各福了一礼。
  “夫人,你们随我来。”徐大力将他俩引进竹屋,“我同朱大在吉水意外探听到一个消息,有几个宴朝江湖人士到了月国,我找人打听了,据描述其中一人极有可能是曾去丹阳闹过事的麻姥,她不应该羁押在京城天牢中么?我因挂念着丁阳兄弟,又同着朱大去了邻县,不想半路恰好碰到了丁阳兄弟。”
  “他已经转去了,你接着说,可是跟踪麻姥一路到了此地,她是否投靠了月国的大王爷?”简宁问道。
  “是。她同着四个江湖客进了王府。”
  简宁和霍锦成对视一眼,又问他:“可有见到陈掌柜?”
  “不曾见到。”徐大力面色一沉,迟疑会,接着道:“只怕陈掌柜凶多吉少,我原没想着要跟踪麻姥几人,我同朱大按丁阳兄弟所指的路前去寻陈掌柜,一路打听着追到曲靖,先还有他的消息,到了曲靖消息断了。我同朱大四下寻找打探他的消息,结果撞上麻姥几个,我已打发朱大回去给大人报信,我则尾随麻姥他们到了上京。”
  “夫人同霍大爷怎的也来了?”
  简宁听他说完有种不好的直觉,当日她在徐大力家的院子和麻姥等人打斗时,丹阳众多百姓都躲在徐家各屋子里,事后大伙也都知道看着十几岁的麻姥实则是个老妇人,均啧啧称奇,这事在丹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陈掌柜在丹阳逗留过自然也有耳闻,他若担心麻姥等人会投敌叛国,悄悄尾随他们或接近他们,稍有不慎是极有可能被他们灭口的!
  “我们为着麻姥而来。”霍锦成道:“她乃朝廷缉拿的钦犯,现既已证实她投了大王爷,寻回秋哥我即刻赶回京城向皇上禀报,尔后派使臣前来索要人犯。”
  “不必。”简宁看向他道:“你忘了雄二了?他是月国当今皇上手下的一员猛将,我看不如请他通报月皇裴汐沅,我昔日对他有过救命之恩,要是他肯接见我们,到时我以宴朝郡主身份直接跟他要人,并表明我们宴朝皇帝对此事的态度,届时看他怎么说吧。”
  霍锦成思付片刻,点点头:“成,横竖她投了大王爷,人在此地也跑不了,索性再等上一两日,待童兄弟他们到了届时我们随同你一并入宫,如何?” 第642章 必除此人   “她已经投靠了月国的大王爷,月国皇上会同意把她交出来不?”徐大力问道。
  简宁眸光一沉:“他同不同意这人都不能留!”
  月国巫师能不能刀枪不入简宁不知道,但麻姥能。若是她为了荣华富贵或是月国人逼迫她传授那招仙术,将来必成祸患。
  “这人留不得,莫不如……”简宁视线越过竹屋窗口,落到窗外灶台边炒菜的宋青莲身上,她心里一动,转目对霍锦成道:“我有个想法,与其和月国人交涉费唇舌,不如直接干掉她!”
  霍锦成顺她视线往窗外看眼,还在琢磨她为何这么忌惮麻姥,徐大力已明了,“夫人是想让宋家父女混入王府去唱曲,伺机下毒吗?”
  “不是宋家父女,是我和宋老爹。”简宁也是会唱曲的,这个徐大力知道,简宁做饭时爱哼个小曲,都是从前跟着乌阿婆学的。
  “不行!你不能去。”霍锦成知道一点宋家父女的事,那年宋家父女还是雁城鼎字号的人帮忙找到的。但他不知道简宁会唱小曲,而且麻姥在雁城和简宁交过手打过照面,“她认得你,哪里会给你下手的机会,此事不妥,万不可鲁莽行事。”
  “我不会易容?我和青莲姑娘差不多一般高,我跟她学首曲子就可以了。”
  经她一说,霍锦成忆起那年在津县城外的庄子,简宁易容成老妇人和马福全背靠背手持暗器御敌的那幕画面。
  不知为何,每当他想起那一幕,尤其两人以蛇形走位交替掩护着冲上楼的场景,每回忆起除去震撼他始终觉着,简宁和马福全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共同对敌时的那份沉稳和默契,在他想来没有个多年的配合,是不可能做到那般天衣无缝的!
  但丁有田的性格他也清楚,且丁有田和简宁之间的情意他更是看在眼里,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情意骗不了人,所以他实在困惑至极,越想越跟团迷雾似的闹不懂他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管怎么回事,他稍斟酌一番,还是反对简宁的计划。
  “你不能去,万一失手出个什么岔子你还要顾着宋老爹,想护着他全身而退几乎没可能。倘或我们冲进去到时月国就有了借口,反成我们闹事定会遣使上京找皇上讨要说法。依着我看还是从长计议,等童兄弟他们到了再去找姓裴的要人更稳妥。”
  徐大力赞成霍锦成的做法,他可不敢让他家夫人去冒险,要出个啥好歹他如何向大人交代啊?
  但谁都没想到宋青莲和她爹爹同意,父女俩知道简宁的提议后,都表示他们父女二人愿去。
  宋青莲道:“要不是遇上徐大哥哪还有我的清白在?不说清白,只怕我和爹爹的命都早不保,多活这几年已是赚到了,我们不怕,让我们去吧,了不起是个死!若事情成了,也算还了徐大哥和郡主对我们父女昔日的恩情。”
  “是,我闺女说得没错。”宋老爹也道:“实不相瞒,我俩既非宴朝人也非月国人,老汉我也非青莲丫头的亲爹,我俩本是单卑国的,只是如今世上再无单卑国,老汉我这把年纪也属实活够了!临死前若能为恩人做件有用的事,老汉我死而无憾!”
  单卑国霍锦成知道,是个很小的国家,人口还不足宴朝两个大县的人多,十年前被月国给灭了。
  事实上月国有现在的规模,都是靠不断征战兼并周边小国发展壮大起来的。不同于宴朝,先帝虽灭了五国,可这五国本就是中原五国,并非侵占中原之外的其他国家兼并而来。
  他理解亡国之人的心情,可同样不同意他俩去冒险,让他俩去无异羊入虎口,他还是觉着找月皇裴汐沅要人更稳妥。
  若裴汐沅不同意交人,自有不同意交人的说法,那样就是月国先弃友好盟约在前,届时永康帝自有定夺。
  简宁也不同意他父女二人前往王府,她道:“老爹,青莲姑娘,这不关你们的事,你俩切莫因为徐大哥救过你们有任何负担,路见不平人人管得。但眼下这事是月国与宴朝之间的事,你们不要卷进来,安心在此过好你们的日子便是。”
  “我家夫人说得对。”徐大力也道:“漫说你父女二人不会拳脚功夫,便是会,也没有让你们无端卷进去的道理。”
  几人都反对他父女二人前往王府,徐大力晚饭都不肯留下用了,同着简宁他们告辞回去的路上,简宁问起他,“你是今儿到的上京?一来就碰到他父女二人还是来的路上碰到的?”
  “今儿差不多申时三刻到的上京,因不知夫人和霍大爷也在此,我跟着麻姥几人一路跟到王府,后欲寻处地儿去用饭才碰上他父女二人。”
  “对了,你还没用饭吧?回客栈去吃好了。”
  简宁他们回到客栈,得了他们赏银日日在他们跟前献殷勤的店小二,看到他们进来忙一溜儿小跑迎上来,点头哈腰满脸堆着笑道:“你们可回来了,威猛将军等了你们好一气儿,才刚刚走,临走吩咐小的,待你们转来让小的去他府上通报一声儿。”
  小二说完,依旧佝着腰一副等赏的架式,霍锦成却不惯他这毛病,回声:“知道了,你自去忙你的罢!”
  他抬脚要走,简宁叫住他,下巴朝徐大力一点,“还得开间房呢,你撒腿走了算怎么回事?”
  霍锦成花大钱不眨眼,拔根根毛却肉疼得紧,不过稍愣怔会,他还是自怀里摸出两块碎银给了店小二,“一间上房,还有一个人的晚食,不必找了。”
  “谢爷赏赐,您慢走。”店小二垮掉的笑容迅速重回面上,原本还以为没希望了,不想峰回路转,掉过腚对着简宁和徐大力又连哈几下腰,麻溜的安排房间和饭食去了。
  饭菜上桌,徐大力在楼下大堂狼吞虎咽之际,宋青莲自一家药铺出来,对着拿把阮(月琴)等候在外的宋老爹轻点下头,两人朝着大王爷府上走去了。 第643章 上演绝唱   王府里,推杯换盏间,吆五喝六声四起,麻姥曾是宴朝雍王府里的座上客,在江湖上享有不小的盛名。
  因雄二闹了那么一段小插曲,为镇住月国人也为替自己挽回点颜面,麻姥在宴席上主动露了一手硬功夫,以一敌四,博来如雷的掌声。
  连大公子裴哲都猛吹起彩虹屁。
  裴哲是大王爷的嫡长子,很受大王爷器重。
  米粒就是让他给糟蹋了。
  裴哲已娶有九房妻妾,他长相奇丑,脑袋像削尖的竹签,双唇又厚又往外翻,跟个类人猿似的,是个极端崇尚武力好勇斗狠之人。
  先前雄二来时他没在,否则雄二放完厥词想拍拍屁股走人,怕是也没那么易得,少不得会有一番打斗。
  好勇斗狠之人多半目空一切,裴哲也不例外,月国除去几个有名的大巫师之外其余他都不放在眼里。但麻姥小小的人儿,以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轻松击败四个大汉,赢来他的阵阵喝彩。
  他这里正吹着彩虹屁呢,耳中忽听到丝丝缕缕如夜风般柔和的歌声,还伴有袅袅琴音,那旋律听在耳里似有只小手在他心上抚过,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去,看下何人在外唱曲儿。”他冲束手立在身后的随从喝道。
  不多时,宋青莲父女就被带了进来。
  裴哲视线自落到宋青莲面上再也挪不开,尤其当她纤腰一扭,一个侧身,朱唇轻启,小曲如流水般在宴席上舒缓地荡漾开来。
  其声低回婉转,余音绕梁。
  听得裴哲头皮阵阵酥麻,他的荒淫好色在上京是出了名的,宋青莲眸光流转间视线不经意地掠过他,唇瓣似有若无的笑意,欲语还休的娇态勾得他两眼发直,哈喇子悄无声息顺着嘴角就淌了下来。
  青莲一曲唱罢,裴哲率先叫起好来。
  “好!曲好,人好,样样都好,哈哈哈!”他肆无忌惮大声叫着好。
  他一叫好,席上众人跟着个个叫上好,端坐在席首的大王爷也笑着频频点头。
  宋青莲似是被如潮的叫好声给惊吓到,一双剪水秋瞳透出些许慌乱,她闪去宋老爹身后,却又扬眸飞快瞥眼裴哲,继而螓首低垂,宛若雨后新荷般俏生生立在那。
  “还不快给大爷斟酒,曲儿唱得好,得了大爷赏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王府里的管家是个会来事的,适时上前甩给宋老爹五枚镂空花钱,摆手示意让宋青莲去给裴哲斟酒。
  宋老爹一手攥着赏钱,一手提着月琴,颤巍巍地起身对着管家哈了哈腰,沧桑的面上露着讨好的笑容。
  “去吧,只是斟酒,斟完酒再卖力唱几首好曲也就是了。”他推了推青莲,又把手中赏钱摊开给她看。
  月国镂空花钱仿的中原铜钱,只不过文字和图腾不同,青莲看了眼,面上也带出喜色。
  “去吧,大爷高兴了,才能多给几个赏钱,有了钱明儿爹爹也给你买胭脂水粉抹抹。”
  “我自己买。”青莲飞快自宋老爹手里拿走两枚花钱,此举惹得裴哲哈哈大笑,“美人儿,快些过来给大伙儿把酒满上,爷亏待不了你,定给你买上好的胭脂水粉,快些过来。”
  青莲微红了脸,走两步又退了回去,看似有些儿害怕,又仿似带有几分娇羞,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被宋老爹恨铁不成钢的又推了出去,“只是斟个酒怕啥?”
  管家也出声喝斥催促,“快些儿,别惹得大爷不耐烦,还想要胭脂水粉不?想要麻溜点儿。”
  在众人哄笑声中,青莲动了,举手投足如风拂杨柳般,眸中却又透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好奇。裴哲还从没接触过这样风情的女子,以往那些要么是对他俯首帖耳,要么哭哭啼啼瑟瑟发抖,无趣得紧。
  管家引着青莲先给裴哲斟了酒,裴哲俩眼珠子似长在了青莲脸上,众目睽睽下趁青莲倒酒之际就在她纤腰上摸了把,青莲立时飞红了脸,惹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声色犬马中最易令人放松,青莲一圈酒斟完,走回来看向宋老爹时微笑了笑,她自个都没想到如此顺利,接下来只看麻姥会不会饮下杯中酒了。
  宋老爹放下心来,琴音再起时他脑子里一片清明,曾经落叶掉下来他都怕砸破头。自国破后在外飘零十余年,他累了,倦了,这也是他带着青莲又回归故土的原因。
  国虽不在,这把老骨头能葬身故土他已无所求,只是可惜了青莲丫头,她还那么年轻。然而当他对上青莲视线,见她莲步轻移,扬起了手中帕子,眸中波平如镜,面上一派从容淡定之色,便知她同自己一般都下定了欣然赴死之心。
  他不知不觉挺直了腰板,琴音舒缓中渐透出欢娱,父女俩的配合前所未有的默契,彼此都把这最后一唱当成了绝唱。
  袅袅清音中,童八斤一行进了上京城,他们都扮做了宴朝商贩,有通关文书一行人顺利过了城门关卡。
  自打跟了丁有田,童八斤和徐大力几人相互间也养成了习惯,无论到哪都会留下他们特有的标记,根据这些标记他顺利找到了简宁他们下榻的客栈。
  童八斤一行到客栈外时,雄二得了店小二的禀报,匆匆带着两名手下也赶了过来。
  徐大力还在大堂喝酒用饭,看到他们前后脚进来,他高喊一声:“将军!”继而起身无视了对面走来的童八斤,对着他身后的雄二拱了下手,“事情我家夫人已经知晓,待我上去唤夫人和霍大爷下来。”
  说罢,他大步往楼上去了。
  童八斤听他唤雄二将军,心下会意,招呼同来的人拣两张邻近的桌子坐了,也不去看雄二,自顾喊着店小二先拿壶酒来,再拣好菜两桌各上几样够吃即可。
  雄二并没多注意他们,心里正一个劲懊恼着,兴冲冲来报信没见着人,再来却听到简宁已经知晓此事,只觉好不扫兴,没帮上忙深以为憾。 第644章 怎么死的   “将军,楼上请。”徐大力下来,告知雄二,简宁和霍锦成请他上楼,霍锦成也在楼上探头,喊了他一声。
  雄二带着两个手下上楼去后,徐大力朝先前自个那张桌子走去,打童八斤边上过,他在童八斤肩上拍了拍,坐回自个座位后他冲童八斤丢个眼色,笑道:“童老哥,猜我在此地除去夫人和霍大爷还遇见谁了?”
  “谁啊?”童八斤漫不经心问了句,他出发前并不知道简宁和霍锦成也来了,半路遇到徐大力打发回去报信的衙役也没听那衙役提起,因那衙役也不知道。
  “怎的夫人和霍大爷也来了?”他悄声问徐大力。
  “这个一会再同你说,你快些吃,吃完我领你去见一个人,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徐大力是有妻室的,二愣子也抱得美人归了,这回来上京撞见青莲,他私心里觉着青莲配童八斤再好不过,遂替他上了心,有心促成他和青莲。
  童八斤想不出他们共同认得的人里还会有谁在上京?他端起酒杯斜目扫眼徐大力,“休要神叨叨的,你不说我便不同你去。”
  说罢,他一口酒入喉,随即想放下杯,皱眉想想,又仰头一饮而尽。
  抹把嘴,他悻悻道:“他娘的,这月国人酿的酒真个难喝。”
  “你是嘴喝刁了,日常云山翠喝着哪还喝得惯这寻常的酒?”
  他们跟着简宁他们吃喝,日日晚饭桌上都有酒,每月初丁三爷和常氏会用船给他们托运些酒来,马福全隔三差五也会往武器库里搬几坛,对着田氏只说是别人买了去。
  田氏从没见他往回拿过一文钱,因着云山翠在京城卖得极好,如今手头没从前那么紧巴,马小麦又不在家吃住,每月还能往家拿月俸,田氏也就由着马福全手里攥几个松泛钱儿,想着他在京城里人情往来只怕也大,时不时还问他是否够用?
  两下里都有酒送来,丁有田自个本身也是个好酒的,童八斤他们几个跟着他天天喝惯了美酒佳酿,寻常酒自然便难入喉。
  “喝不惯你就不喝,快些用了饭我领你去见青莲姑娘。”徐大力也不卖关子了,“青莲姑娘还记得不?雁城卖唱的父女,当年还是老哥同着二愣子兄弟为这事跑前跑后来着,想起来没?”
  “记得。”童八斤点下头,“那姑娘生得还有几分好颜色。”
  “你中意就好,吃完我领你去,攒把劲啊老哥,二愣兄弟的闺女再过几月都会喊爹了。咱兄弟四人当中,最小的丁阳兄弟也成了亲了,就你老哥还单着,你不急兄弟我都替你着急了。”
  “不去。”童八斤一口回绝,“人家姑娘小我十来岁,我可没那花花肠子,你少来劲。”
  他不肯去,徐大力也没了辙了,总不能强绑着他去。几口扒光碗里的饭,他起身在童八斤肩上摁摁,“我上去看看,待雄二走了你再去见夫人。”
  童八斤猜想他说的雄二就是方才那个月国的将军,他和徐大力还有二愣子,都是简宁和丁有田去北地后才结识的,自是不识得雄二。
  徐大力上楼,简宁和霍锦成送雄二和他两个手下也下来了,雄二看去极是兴奋,一扫先前懊悔之情,只因简宁跟他说了自己想见裴汐沅,拜托他代为转告。
  能帮上简宁的忙,令他开心不已。
  “简娘子放心,我这便进宫去,定把话代到,只管安心等信儿就是。”简宁不让他称自己为女菩萨,他也就叫回了简娘子,临出门前又冲简宁拱拱手,带着手下大步去了。
  去宫里必得经过大王爷府,雄二领着手下打马经过时听得王府里人声鼎沸,他勒住缰绳,侧身吩咐一名手下,“去看看,发生何事?”
  要不是麻姥在大王爷府里,着急进宫的雄二原本压根不想理他府里的闲事,谁想这一理居然得到一个惊爆眼球的消息,在中原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修仙一族的童姥,竟被一对唱小曲儿的父女给干掉了!
  为免手下探听到的消息不真,雄二再次闯入大王爷府上,进去先前宴客的大厅,一眼看到一老者被劈成两半横尸在地。
  他没有去关注惨死的宋老爹,径直扒开围做一堆的人,还弯下腰认真看了看七窍流血的童姥,待要伸手去探童姥鼻息,被裴哲重打了一下:“滚开,你来做甚?”
  裴哲怒目瞪着他。
  先前雄二来此闹过他已有所耳闻。
  “娘的,打得还有点疼。”雄二大咧咧地抚抚手背,“怎的,这是龙潭虎穴不成?老子打府门前过听到喧闹声进来瞧瞧不行啊?皇宫老子都进得还进不得你家这破庙?”
  雄二同样怒视着他,压根没把裴哲放在眼里,裴汐沅没当上月皇前他都不虚大皇子,更何况如今裴汐沅做了皇帝,他又哪里还会把昔日大皇子家的小崽子放在眼里。
  “来来,你要不服气同你二爷打一架,咱们拳头上见真章。”雄二捏捏手臂拉开架式要和他干仗。
  “你若还不给我滚,闹到皇上那也不定有你的好果子吃。”大王爷先时不明白,往日从不和他走动的雄二怎么两次三番跑来闹事,后忆起他跟着裴汐沅去过宴朝,想着或是他或是裴汐沅只怕是和麻姥有过嫌隙。
  不,不会是裴汐沅,若是裴汐沅,他直接就会来他这提人。
  只能是雄二,大王爷扫眼横尸在地的宋老爹,心下不由怀疑宋家父女是雄二找来的,见雄二两眼还只管瞪着麻姥,他手一挥:“人已经死了,滚吧!”
  雄二悻悻哼声,又瞪眼裴哲,“老子可不稀罕跟你这多待片刻,告辞!”
  从大王爷府里出来,雄二宫里也不去了,掉转马头朝着简宁下榻的客栈狂奔而来。
  “简娘子!”他闯进客栈,还在楼梯上就嚷嚷上了,简宁和霍锦成听到动静迎了出来,两人都知他不可能这么快打回转,情知有异,简宁给他丢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他们进屋再说。
  “怎么回事,你没去宫里吗?”简宁问。
  “那个小人儿死了,我特来告知简娘子一声,顺便问下,你还见皇上不见?”
  “死了?你是说麻姥死了?”简宁和霍锦成对视一眼,又问:“怎么死的?” 第645章 又掉链子   简宁是个能稳得住的,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乱了心神,首先关注的是麻姥如何死的?以便确定她是否真的死了!
  “中毒,被一对唱曲儿的父女给下了毒,七窍流血,我还特地进去证实了一下,该是死透透了。放心吧简娘子,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你还见我们皇上不?”
  雄二关心的是她还见不见裴汐沅,忙又问道。
  不想简宁一把拽了他胳膊,“那对父女可还好?你进去见到他们没?”
  呃,雄二闹了个大红脸,他是个粗犷的武夫,自打简宁救活裴汐沅在他心目中就活成了云端里的女菩萨。
  女菩萨拽了他胳膊呢,这让他不可名状的欣喜激动起来,脸可不一下就红了。
  霍锦成轻咳一声,简宁此时也意识到自己情急下的失态,忙撒了手,“好兄弟,你快说,那对父女可还活着?”
  “那啥,老头死了,尸首都分了家。”雄二实话实说,看眼简宁,又道:“他们是简娘子的亲人吗?”
  “青莲呢?那姑娘怎样了?”简宁听到宋老爹惨死很是难过,心里替青莲捏了把汗。
  雄二挠挠后脖颈,“我好像没瞧着有啥姑娘。”
  “莫急。”霍锦成对简宁道:“大王爷的长子裴哲极为好色,没瞧见人说明暂时还活着,许是被关押起来了,设法救人便是。”
  他这话提醒了简宁,再想到米粒,她暗咬了咬牙,最好青莲还活着,否则她可不管什么破坏两国友好和平。
  眸光一沉,她看向雄二,“烦你进宫去见你们皇上,替我代句话,若是那姑娘有事,休怪我杀进王府,让他看着办!”
  雄二见她面上顷刻间杀气腾腾,不敢耽搁,撂下一句“等我信”就匆匆去了。
  “不可乱来。”霍锦成知道一向稳得住的她为何沉不住气,难得放平和了声音,“你不要想着是你害了他们,你不过是有过此提议,他们去了也没知会我们,且他们知道这事的风险却依然去做了,说明他们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定有他们要这么做的理由,你莫多想。”
  简宁摇摇头,她心里确实愧疚,人家父女活得好好的,若不是她有过此提议,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冒闯王府。
  事情已经发生,她能做的就是尽力弥补。
  “我去趟王府,无论如何我得救出青莲姑娘,你莫要拦我,若我有个什么好歹你速去找秋哥,回去兴安县把我相公接来。”
  她说着抬脚要走。
  “我不会去找他!”霍锦成知道她能闪进随身空间,自己是拦不住她的,只得将她的军,“你前脚去我后脚叫上童老哥他们一并跟去,要闹索性闹他个天翻地覆,管他什么后果不后果的,都把命撂在此地倒干净了!”
  见简宁顿住,他赶紧又道:“若由着性子行事,只会把事情搞得不可收拾,雄二已进宫去见他们皇上,莫要忘了你闯皇宫引发的后果,若王府内也布有巫力结界,你此去触动了结界没准反害了那姑娘。”
  听他这么一说,简宁冷静下来。
  是啊,她闯个皇宫就引发全城大搜查,此去再惊动王府让他们知道宋家父女还有后援力量,眼下他们这么多人身在月国,童八斤他们还是持的宴朝商贩文书,搞不好真把大伙都拖入险境。
  霍锦成看她眼,接着道:“不如安心等着雄二的消息,另想个法儿看能否进去王府,设法打探下那姑娘的下落,递个信儿给她,好教她知道我们会救她,也好让她安心。”
  “能有什么法子?”简宁不由想到丁有田,要是他在定能有办法,“你在这等雄二的信,我去林子里找秋哥,让它回去把我相公接来,他办法多。”
  丁有田师承南相,前回刘瞎子在京城那番手笔,先是瞒下永平帝的死讯,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分几路,分别拿下雍王府和几大兵营支持雍王的将领,稳住京中局势,平衡了各方势力,又替永康帝收了先帝时期罢免羁押的几位重臣的心。
  其中原兵部尚书永康帝已准备再度启用,连他爹老太傅都对南相这招赞不绝口。
  名师出高徒,个人天赋也极为重要,自己这辈子是无法和丁有田比肩了,霍锦成眸光黯淡下来,只嘱了简宁一句快去快回,便不再言语。
  简宁出来见童八斤和徐大力候在外面,两人尚不知发生何事,追问雄二去而复返是否有什么变故?简宁没有瞒他们,简要讲了事情经过。
  “你们不可妄动,我去找秋哥,让它回去接我相公,一切等我相公来了再定夺。”
  “夫人,我同你一道去吧。”童八斤道。
  “不用,你们同霍大爷在此安心等着雄二的消息,我去去就来。”
  简宁的能耐童八斤他们都知道,当下也没再坚持要跟去,简宁脚程快,出客栈后行至偏僻无人处便闪进了百草间,不多时就到了竹林山脚下。
  竹林里一片昏暗,此时天色已晚,简宁上山到了那日和秋哥分别的地儿,她两手拢在唇边大声喊着秋哥。
  喊了好一会,不见秋哥踪影,简宁戴上红外夜视镜,穿过竹林,见后面是层层叠叠的高山,她运起内气再次呼喊,依然不见秋哥到来。
  关键时刻掉链子,简宁倒不担心秋哥会出事,只因秋哥也是个保命派,要是钻入了哪个地底洞穴中听不到是有的,就算放出无人机都搜寻不到。
  望着黑黝黝的群山,简宁放弃了入山去找它的念头,她给马福全发去信息,告知了这儿发生的事,顺便问下他有没有什么好法子可以混入王府?曾经她也试过给丁有田分离出一个空间,方便他们随时联络,可惜试了多次均无法成功。
  马福全的回复跟着到了,让她多依靠当地百姓,群众的力量才是无限的!
  这话从前武队常说,每次有特警外出执行任务他常强调,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发动当地群众,依靠群众,她怎么给忘了?
  简宁一下想到了米粒和她阿奶,当即转身朝着山脚下走去。 第646章 进宫面圣   嘎脑族人都会养蛊,简宁想着米粒的阿奶认得阿蛮的娘亲,不如去问下,看她是否也跟着学了养蛊,要是能驱使蛊虫进去王府看下,只要证实青莲目前安然无恙,哪怕拼了命她也要把她救出来。
  简宁快到山脚下的时候,那头雄二终于等到裴汐沅有空见他,他在上书房外早候得不耐烦,搞不懂他家将军做了皇上以后,咋一天到晚忙着会见那些个酸腐文臣。
  “皇上,我可算见着你了。”雄二话出口眼圈都快红了,他已记不起自裴汐沅登基以来,私底下他有多久没见过他了。
  “有何急事非得这时候赶来见朕?”一身明黄龙袍的裴汐沅揉揉眉骨,一脸疲倦,周身气场看去比之从前更为冷凝。
  做了皇帝才知道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没一天是轻松的。
  “皇上,你脸色不好,可是累了?”雄二这时才注意到他气色不大好。
  “你有何事快说。”
  有大太监引着小太监端来了参汤,指挥着轻轻搁在龙案上,随后躬身倒退几步才屏息转身退下,脚步轻如落絮。
  规矩森严丝毫不亚于中原皇宫。
  “简娘子来了。”雄二也不自觉放轻了声音,他很是不习惯如今和裴汐沅相处的方式。
  “她来做什么?”裴汐沅刚端起碗,闻言眉一挑,又放了下去,“同她相公一起?”
  雄二挠挠后脖颈,迟疑会,道:“是,也不是。”
  “这是什么话?”裴汐沅重又端起白瓷小碗,揭开盖,轻啜口参汤,尔后看向他道:“什么叫是也不是?说清楚。”
  “这个,臣不知皇上问的她哪个相公?若是问的从前的丁相公,不是他,是她现在的相公。皇上也见过,就是那个霍统领,他爹是宴朝当朝太傅。”
  裴汐沅“哦”了声,随后皱眉品着参汤,不再言语。
  雄二以为他有下文,一直等着他开口,见他半晌不语,忍不住喊了声:“皇上?”
  “嗯?”裴汐沅似把他给忘了,见他还杵在这,不由道:“你还有事?”
  “皇上,臣还等着皇上问臣话呢。”
  “问什么?”
  他这话冷不丁一下把雄二给问住了,是啊问什么?不对,是他有事替简娘子代话给皇上,反应过来他忙道:“是简娘子有话让臣转述。”
  “说来听听。”裴汐沅不动声色瞥他眼道。
  雄二把宋家父女和麻姥的事说了,说完想起忘了告诉他早几天闯皇宫的人是简宁,又赶紧告知。
  裴汐沅眉一扬,继而嘴角微勾起一丝笑意,淡淡道:“她想见朕找人通传一声就是,何至于擅闯?告诉她,二回大可不必。”
  “这个……“雄二有点懵,想想,还是实话实说,“她没想见皇上,噢不对,她闯皇宫那会不是要见皇上,是要进来看看那个叫麻姥的小人儿在不在?”
  裴汐沅垂目专心品起参汤,又不再言语。
  “皇上,简娘子说,若是大王爷府里不把那唱曲儿的姑娘放了,她就要杀进王府去!”
  嗯?裴汐沅眼皮一撩,目光凉凉地看向雄二,随后撂下参汤碗,起身来回踱了几步,再又侧身对着雄二冷哼一声,“由着她去。”
  雄二应着是,待要告退,他又抬手示意他慢着,雄二也就老实等着,一心巴望他能改变主意,因为在雄二看来救命之恩比天大,他盼着裴汐沅能出手帮简宁自大王爷府上要回人。
  裴汐沅低头捏着眉骨沉吟不语,他这皇位实则并未坐稳,朝中几股势力胶着,暗流涌动,其中最大一股势力就是越王(大王爷),眼下为平衡各方势力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发动一场与大国之间的战争。
  只有战事起,朝中各方势力才会暂时拧成一股绳,为着同一个目标去拼搏去奋战。
  战争,于他百利而无一害。
  胜了,可以巩固他这新君在臣民中的威望,可拉拢朝中其他势力;败了,则可以把过错推到他想要铲除的势力头上,可借战争瓦解削弱想与他作对的势力。
  简宁此时杀去越王府,正好给了他们进攻宴朝的机会,只是裴汐沅忽想到他的精锐部队派去北边兼并骊国了,没个一年半载回不来,此时和宴朝开战还不定是谁的机会,搞不好为野心勃勃的越王做了嫁衣。
  放弃这个机会又委实可惜,裴汐沅举棋不定,他身后不单是他一个人,有他母妃,如今的太后,还有他的妻儿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将士们。
  越王一旦上位,以他的凶残这些人都别想活命!
  错过此次机会还有下次。
  罢了,思及此,裴汐沅做出了决定,“来人!”
  有太监应声而来,躬身听命。
  “传索文正。”
  太监领命去后,裴汐沅吩咐雄二,“你回府后换身装束,再去转告简娘子,请她稍安勿躁,你也在她下榻的客栈候着,一会朕会命索文正去客栈找你,届时一切听他的,总之朕把那姑娘全须全尾还她便是。”
  雄二心里一喜,他就知道他家将军是重情重义之人,哪怕做了皇帝还是一样,他咧嘴开开心心领命而去。
  出了宫门,雄二快马加鞭恨不能插翅赶回府里,好及早把这好消息告知简宁。待他回府换过便装再赶往客栈,转过一条街巷,前面空旷无人的街面上忽凭空冒出一人。
  “吁”的一声,雄二勒住马,定睛一瞧,脱口喊道:“简娘子?”
  他忙翻身下马。
  简宁看见他,精神也是一振,快步朝他过来,“怎么样?你们皇上怎么说?”
  雄二上下打量眼简宁,又探头朝她身后街上瞅瞅,一头雾水,“简娘子,我才刚转过来没看到街上有人,你打哪冒出来的?”
  简宁扭头看下,因着这条街多是客栈商铺,街道两旁皆悬挂有灯笼,好些商铺门还开着,也没个树木遮掩,她只得故作纳闷,“想是你骑在马上看得远,我一直在这来回走着等你送信来呢。”
  雄二用马鞭在后脖颈蹭蹭,难道真个是他没注意? 第647章 傲慢无礼   “上去再说。”雄二想不明白也懒得再想,他抬脚进了客栈,简宁跟了进来,他边上楼边道:“好事儿,皇上让我转告简娘子,尽管放宽心,保证把那姑娘全须全尾还给简娘子。”
  简宁一听,顿足侧身看向他道:“那还等什么,咱们这便去王府接人,另外宋老爹的尸首也得弄出来,让他入土为安。等着,我去叫霍锦成下来。”
  她说着就往楼上跑,雄二忙撵着她道:“不急,还得在此等老钩子过来,待他来了再去。”
  “你说的是,那个……”简宁脑子里浮现被三妞认做沙和尚,长着鹰钩鼻一脸不善的索文正。
  “可不是他么,他是巫师,皇上让一切听他的。”雄二嘿嘿笑道。
  巫师?简宁忽想起那年打津县回来不久,屠婆子来报信,说有个不像好家伙的人在半坡上转悠,当时她还疑心是假冒耿将军的王掌柜又派了杀手来。
  难怪裴汐沅他们后来会找来丁贤村,看来是鹰钩鼻用巫术追踪他们跟过来的。简宁记得屠婆子说他当时讨水喝来着,又想起梅香那会总去河边头洗衣裳,估计索文正被屠婆子打发去河边喝水碰上了梅香。
  至于索文正如何认出梅香是裴汐沅的侄女,简宁不关心这个,只是提醒自己往后得警醒身边出现的昆虫,保不齐就是哪个巫师蛊师派出的眼线。
  现代有监控有电子跟踪器,古代科技虽不发达,可却能利用昆虫及一切活物来跟踪,这不管哪个时空都有其独特的生存法则,只能归结于宇宙的奥妙了。
  不管先进还是落后,总之会有相应的产物就对了。
  简宁把雄二领进霍锦成房间时瞄了眼百草间,米粒阿奶给她的子蛊独角仙(双叉犀金龟)静静扒在苹果树干上,简宁亲眼看着米粒阿奶将母蛊独角仙捧在掌心里,叽叽咕咕对着它嘀咕一通,然后放下母蛊就见它爬去子蛊边上,触角几动几动后米粒阿奶就说成了。
  米粒阿奶让她把子蛊扔进王府,说是通过简宁对青莲的描述,她已经把有关青莲的特征全部转述给母蛊,而母蛊又知会了子蛊,只要子蛊进入王府就会找到青莲。
  子蛊看到青莲,是死是活,母蛊这头都能感知到。
  简宁已在月婵兄妹那见证过巫蛊的神奇,她是特警,前世也曾在热带丛林里打过滚,对这些爬虫毒虫啥的怕是不怕的,可主动去触碰她还是不大那么情愿,这才想着先回客栈打个转。
  一来看看雄二来没来,看裴汐沅那边如何答复的,二来让霍锦成他们把独角仙扔去王府里,不想回到客栈刚闪出百草间就撞上雄二,且他还带来了好消息,独角仙暂派不上用场了。
  索文正来得很快,他是巫师,从前就住在宫里的巫师院,和中原皇宫里的太医院一样。过去他只是巫师院里的一个小巫师,黎妃过去也不得宠,但再不得宠也是月国皇宫里的主子,她对索文正有提携之恩,索文正也就死心塌地效忠她和裴汐沅。
  裴汐沅做了皇上,他在巫师院的地位也直线上升,他奉命前来不但气焰高架子端得也大,进了客栈傲然立在大堂,同来的两个太监也狗仗人势,其中一个对着店家吆五喝六,“索大师到了,还不快去知会一声,干等着吃赏呢?”
  店小二刚要动,就被店家一把拽住,店家亲自上楼屁颠颠地把雄二和简宁他们请了下来。
  索文正一向不喜简宁,看到雄二和她一块下来,猛忆起那日雄二带人抢在他们前面进这家客栈的情景,他不由瞪眼雄二,敢情雄二早知道简宁住在这家客栈,是防他对简宁下黑手呀!
  “个老钩子,没逑事你瞪老子干啥?”雄二可不惯他,当即给他瞪了回去。
  雄二只服真刀实枪拳脚上有真本事的人,巫师蛊师鼓捣的那些个玩意在他看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他心下并不喜。
  索文正知道他是个直不愣登的人,也懒得同他计较,目光阴郁地扫过简宁和霍锦成,还有跟在后面的徐大力,以及同样换了月国装束的童八斤,冷声道:“皇上命我转告,人要出来后请各位务必明天一早离去,无事不得在此逗留。”
  “你跟谁说话呢?”霍锦成上前一步,他爹是大宴朝恢复科举后的第一届头名新科状元,他娘霍老夫人又是京城里的名门贵女,可以说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霍锦成矜贵的气质早已深刻在骨子里,举手投足间,高门大户里的那份贵气自然而然便流泄而出,自有一股子逼人的气势,又岂是索文正能比拟的?
  “这是我们大宴朝的安宁郡主,你不过月国一小小巫师,见了我朝郡主怎敢不见礼?”
  简宁也摆出一副准备受他礼的架式,虽然他们是求人办事,但她极看不惯索文正的傲慢嚣张,走出国门他们代表的就是大宴朝,且不说她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就算她只是大宴朝一介县令的夫人,也没有平白受他轻视的道理。
  更何况,他是奉旨来替他们办事,她也不必担心他敢抗旨不遵。
  “我说老钩子,这可是你不对,简娘子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我雄二见了她都恭恭敬敬行礼,你凭啥不行礼?”雄二并不介意索文正先前瞪了自个一眼,但索文正对裴汐沅的救命恩人不敬他不能答应。
  “还有你们两个狗东西!”雄二对着那两个太监也骂上了,他绕到那两个太监身后,抬脚一人踹了一下,“谁给你们的胆子?在你雄二爷爷跟前腰杆子挺得还挺直溜的,信不信爷爷抽你们?”
  他作势扬了扬手里的马鞭,那俩太监在宫里地位不低,心里虽不忿,可雄二是皇上倚重的大将军,两人也不敢再仗势端着大太监的架子,老老实实给简宁见了礼。
  “见过安宁郡主。”索文正脸阴得能拧出水来,他单手横于胸前,按月国人的礼仪给简宁见了礼。
  “行了,办正事吧。”简宁打他眼里看出敌意,心里提防着他,待他转身朝客栈外走去才对霍锦成他们丢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几个跟上,以免走在他前面着了他的道。 第648章 借刀杀人   从客栈出来,霍锦成看了简宁一眼,雄二跟他们几个说要等索文正来后才去王府时,有跟他们介绍过索文正是巫师。
  月国巫师是不屑于养蛊下蛊的,霍锦成以为简宁不知道,见她好像很戒备索文正还想暗示她不必紧张,却被简宁瞪了一眼。
  简宁早听月婵兄妹说过,月国巫蛊分家,巫师瞧不上蛊师,但真正不碰蛊的巫师并不多,甚至寥寥无几,索文正绝不是那寥寥无几中的一个,否则裴汐沅他们也不可能找去丁贤村。
  “见过安宁郡主。”客栈外另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太监,看到简宁出来立即上前给她见了礼,想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简宁看到他们边上还摆放着一副竹舆,她在上京这几天没少看见有人乘坐,前世她在西南山区也看到过,只不过叫滑竿不叫竹舆,是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的供人乘坐的交通工具,中间架以竹片编成的躺椅。
  和担架一样,靠前后两人抬着走。
  这臭巫师还挺会享受的,但简宁没想到这是裴汐沅特为她准备的,在索文正冷着脸请她上舆时,她摇摇头,“我还是走着去的好,不劳他们了。”
  她不坐,索文正就不客气了,大喇喇地往竹舆上一躺,两个抬竹舆的太监和另两个随侍左右的太监,四人脚程都快,健步如飞的。好在简宁他们四个也都是习武之人,脚程自然也快,雄二先时还打算弃马陪同他们步行,见他们一个个走得飞快索性翻身上马。
  “简娘子,我先行一步,自王府大门处候着你们。”说罢,他甩下一鞭,打马先去了。
  他打马去后,霍锦成忽皱下眉,随即放慢了脚步,同时示意简宁他们三个也缓下来。
  “怎么了?”简宁问。
  “我琢磨着这事不对,你想,他们完全可以把人要出来再送去客栈,为何要让我们一并跟着去?”
  听霍锦成这么一说,童八斤和徐大力都觉有道理,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简宁。
  “你的意思是说……裴汐沅想骗我们去一网打尽?”话出口,简宁觉得不大有这种可能性。
  先姑且不说索文正和大王爷府上那些人,能否干掉他们四个,就是能,凭她和霍锦成的身份,一个平南王的嫡长女,一个太傅府里的嫡长子,无故在月国送了命,两国不开战是不可能的。
  除非月国想在此时向宴朝宣战!
  “不,他是想让他那大皇兄恨上咱们,把麻姥的死归到咱们头上,他想借刀杀人!”
  霍锦成道。
  真尼玛阴险啊!简宁先时完全没想到这上面,一心只挂念着青莲的安危,生怕去得迟了有个什么意外。
  不过,借刀杀人,那也得看刀锋不锋利,她冷冷一笑,问霍锦成,“那依你的意思,不去了?”
  霍锦成想想,对她道:“要不去,一开始就不去,既跟来了,半路再说不去反倒让人小瞧了。”
  “是,去便去,那狗屁王爷想对咱们几个下手,也得看他的人有没有那本事,咱们可都不是吃素的!”童八斤道。
  徐大力也赞成去。
  “那还等什么,咱们本就为着麻姥而来,我不仅要去,还要亲眼验证麻姥是否真死透了!”
  “走吧。”
  话落,她人已追了上去。
  雄二骑马早早到了大王爷府外,他提着马鞭在外等着索文正和简宁他们,待他们都到后,他方才上前打门:“开门,开门!”
  “谁呀?”门后传来问话声。
  “你雄二爷爷!”
  今儿他已是第三次登大王爷府,门“吱咯”开后,门房嘴里说着“小的见过威猛将军”,面上却挂着一丝不耐,及至看到外面还杵着索文正和几个太监,忙哈哈腰,道声稍候,一溜烟儿跑进去报信去了。
  有太监前来,自然为宣旨而来,裴汐沅已登上帝位,大王爷明面上是不敢怠慢的,领着有官身的长子裴哲迎出来,恭迎他们入内。
  “站住,你们是何人?越王府也是你们想进便进的?”裴哲拦下了走在前面的简宁和霍锦成。
  “小子,欠揍是吧?”童八斤上前一步,衣袖一撸,“敢拦我家夫人去路,先问你童爷爷这双肉掌答不答应?”
  徐大力也摩拳擦掌,在一旁虎视眈眈瞪着他。
  “你们都别动。”简宁眸光朝他二人扫眼,再又轻蔑地看向裴哲,“你要想死,本郡主成全你。”
  “何劳郡主出手。”霍锦成下巴微一抬,“凭他月国区区一个越王之子,也配脏了我大宴朝堂堂郡主之手,何况还是一个令世人不耻的淫贼!”
  若换了丁有田此时定还要“呸”一声,啐他一脸。
  裴哲肠子都快气断了,主要他们几个都身着月国平民服饰,平民敢这般挑衅他,要不是看在他们几个是跟着宣旨太监和索文正一块来的,他拳头多时挥出去了。
  及至听到霍锦成说简宁是大宴朝的郡主,宴朝郡主虽有好几位,不过名头最响的是平南王的嫡女安宁郡主。
  裴哲是个浑不吝,一听简宁是宴朝的郡主,那就和月国没关系,他也不管什么平南王不平南王了,提拳就要朝骂他是淫贼的霍锦成面门上抡去。
  他拳头还没抡圆呢,斜刺里一根马鞭袭来缠住他手臂,同时大王爷的喝斥声响起:“住手!”
  大王爷自然是喝斥裴哲,裴哲年轻气盛不知深浅,他不能不知,在听到简宁是安宁郡主后,裴汐沅打的什么算盘他已心知肚明。
  “还不给我退下!”他冲横眉怒视雄二的裴哲低吼道。
  雄二见他老子训斥他了,也悻悻收了马鞭,不再多言。
  “敢问可是宴朝的安宁郡主?”大王爷看向简宁,挤出一丝笑道。
  “正是。”
  他拱拱手,“小儿不知礼,还望郡主勿要见怪。”
  “好说。”
  简宁神情淡淡的,面上不喜不悲,看不出任何表情。
  “请!”大王爷冲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简宁脚一动,在一旁看热闹始终未置一词的索文正,见好戏落幕,这才对宣旨太监摆下头,抬脚朝大门内走去。 第649章 两道旨意   越王府内装潢极为奢华,不像平南王府给简宁的感觉古朴庄重,这儿一眼看去富丽堂皇,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比雍王府还要华贵,说金碧辉煌都不为过。
  只是不知月国皇宫是否也是这般?
  简宁不由朝宣旨太监看去,见他眼底也隐有几分惊诧,便知越王府的奢靡远胜皇宫。
  这大王爷要么作死要么是有恃无恐,简宁更倾向前者,要是后者方才他就不会出言喝斥那个丑八怪。
  “越王接旨!”宣旨太监拖长音调喊道。
  王府正厅已黑压压跪了一屋子人,堂上香案也已摆好,大王爷正正衣冠,快步上前跪在了最前头。
  裴汐沅把锅扣到了越王嫡长子裴哲头上,越王仅担了个管教不严之责,他以破坏两国友好盟约为由,重责了裴哲,责令越王立即开释青莲厚葬宋老爹,有关麻姥等人却只字未提。
  “把那姑娘交出来吧。”待大王爷接过圣旨,太监阴恻恻地道。
  “人已经跑了,想要人自己去找!”裴哲抢在他爹前面开了口,又恶狠狠地瞪眼宣旨太监。
  “跑了?”那宣旨太监丝毫不怂他,大王爷和皇上向来不睦,这在月国朝堂不是秘密,有索文正和雄二在,他一个太监怂不到他头上。
  “越王爷,世子爷这话咱家可听不懂了,莫非世子爷想抗旨不成?”他说罢,侧目瞥了眼一旁的索文正。
  “世子。”索文正不紧不慢开口了,“我们是奉旨行事,人跑了,这我们可没法回去交差,世子不会想留我们在此叨扰到明早吧?”
  裴哲头一昂:“圣旨我父王已接了,人跑了,我们也没办法啊?有能耐你们自个去找便是。”
  “那好,我这还有道旨意。”索文正不慌不忙自怀里又掏出一道圣旨,递给了宣旨太监。
  王府众家眷忽啦又跪倒一地。
  大王爷怒瞪了裴哲一眼,裴汐沅已料到裴哲有这一手,第二道旨意措词严厉多了,且第一道圣旨只责令放人,没提及搜查王府,这也是裴哲说人跑了大王爷碱口不言的原因。
  索文正是巫师,他要搜个人有何难?大王爷暗恼裴哲多事,不过一唱曲的姑娘,他接了第二道旨意脸一垮,冲裴哲喝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让人四下里找找,看趁乱躲哪了,快去!”
  大王爷是个颇有城府之人,裴汐沅已登帝位,朝中好几位手握重兵的王爷眼下都拥护先皇立的新帝,裴汐沅上位后又陆续吞并周边几个小国,一些原先还持观望态度的文臣武将也有向他靠拢之意,这时候他可不想背个抗旨不遵有不臣之心的罪名。
  简宁见霍锦成自索文正拿出第二道旨意唇边便勾了笑,悄声问他:“你笑什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霍锦成头微偏向她,“明明一道旨意可以交代清楚的事,却偏分做两道,看来这月国的皇帝做得有些儿辛苦啊。”
  简宁稍一想,心下也有些明白,若不用索文正请出第二道旨意,他们君臣间的关系或有望缓和,这对宴朝不是个好消息;一旦索文正请出了第二道旨意,就算大王爷遵从了,夺命刀也已出鞘。
  青莲被带了出来,额头还缠有一块纱布,她原抱了必死之心,只是动作慢了一步没死成,仅撞伤额头,她以为自个清白不保,死了也是个脏鬼,做梦都没想到简宁他们几个会来救她,见到简宁那一刻,泪水如断线珠子般夺眶而出。
  “别怕,没人再能伤害你。”简宁执了她手,在她手背上拍拍,见她衣衫完好,心下稍安。
  宋老爹的尸首也被人用麻袋装了提过来,青莲一见之下欲扑过去,简宁将她给抱住了,“先别急,待回去我缝补好再跟你爹爹好好告别。”
  青莲伏她肩头悲悲切切啼哭上了。
  王府管家拿来了一袋镂空花币,裴哲仍是一脸嚣张,“这足够买副上好的棺木装殓了,要哭滚出去哭,真他娘的晦气!”
  “闭上你那臭嘴!”简宁冷声道:“这事还没完,我大宴朝在逃钦犯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回大王爷不等裴哲开口已然发话,一个死人于他半分益处没有,他手一挥,“速命人抬来交与宴朝郡主,休要多言。”
  麻姥尸首被抬了上来,简宁初步检查过死是死了,只是不知是否又是麻姥的分身,尚需要回去进一步检测骨龄方可断定。
  童八斤扛起了宋老爹的尸首,徐大力直接就将麻姥提在了手里,霍锦成冲大王爷拱了拱手,“告辞!”
  裴哲视线一直在青莲身上打转,到手的美人就这么溜了,于他还是头一遭,在月国几时有女人能逃过他的掌心?当他看到简宁和霍锦成领着青莲朝府门外走去时,他没恨上简宁倒把霍锦成给恨上了。
  他误以为简宁和宋青莲都是霍锦成的女人,他娘的,他心里暗骂,有了郡主还来和他抢女人,又想起霍锦成说他是令世人不耻的淫贼,心中恨意越发汹涌,目光如毒蛇般阴狠地盯着霍锦成的后背,似恨不能射出毒汁来。
  雄二无意回头瞧见了,从王府出来,他道:“简娘子,你们这带着两具死尸,只怕客栈不允,我还有所旧屋,要是不弃我领你们去暂居一晚如何?”
  “不必,多谢你了,也请替我代话给你们皇上,也谢谢他。”简宁还要去还子蛊,她已想好先去米粒那儿,是以谢绝了雄二的好意,看眼一旁的索文正,她又道:“安葬了宋老爹我们明儿就转去了。”
  索文正听她这般说,也就不再多言,乘坐竹舆同着太监自回宫复命去了。
  “简娘子,务必当心啊今夜里。”雄二走前,想想,还是提醒简宁一句,“仔细裴哲不服再来生事把人给抢回去。”
  “我们会当心的,放心吧。”
  雄二翻身上马,视线掠过霍锦成,心下觉着还是丁有田看着比霍锦成顺眼些,至少亲切随和,暗有些替简宁惋惜,感觉她和丁有田站一块更相配。
  “后会有期!”他冲简宁拱拱手,两腿往马肚上一夹,甩下一鞭打马去了。 第650章 确认无疑   霍锦成在雄二走后问简宁:“是打算先去米粒那儿吗?”简宁点头,瞄眼徐大力手上倒提着的麻姥,转目问青莲,“你给她下的药是你自己配的?”
  青莲轻“嗯”一声,朝童八斤肩头看眼,泪水一下又掉了下来,“我们单卑人都懂些药理,我自幼跟着爹爹也学了点。”
  “你可是亲眼看见她饮下毒酒死去的?”霍锦成问。
  “嗯。”青莲忆起当时情景不觉心有余悸,她眸中含泪道:“我下的毒酒里有我们单卑人的秘方,哪怕巨毒也不会当场发作,至少得一刻时辰,不想……”
  “她是修仙派人,发作得要比常人早。”简宁道。
  “怪道她察觉到中毒后居然飞了起来,原本她化掌为刀是要将我劈于掌下,是爹爹扑过来救了我。”
  青莲说着又伏在简宁肩头嘤嘤哭上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爹爹救了你,一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别哭了,咱们先去把你爹爹尸身处理好,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
  简宁和霍锦成领着他们往米粒那儿去了,一行人还没到山脚下,秋哥嗅到他俩的气味迫不及待蹿了下来。
  “你跑哪去了,我先前在山上叫了你许久。”简宁虽没担心它,见到它安然无恙还是暗松了口气。
  秋哥看去情绪有点低落,它昂起双头蛇身看着简宁,目中带有几许忧伤。简宁估计它是以为到了这能找到阿蛮的娘亲,不由搂它入怀,在它双头上来回抚了抚。
  “没事,你还有蛮儿,还有我们,还有果果和白眉儿。”
  听她提到阿蛮和果果,秋哥四目微亮,双头轮番在简宁胸前拱了拱,看得霍锦成一脸黑线。
  “你就在这盘着,等着我们。”他对秋哥说罢,又催促简宁,“时辰不早了,走吧。”
  竹屋内,米粒和她阿奶还守在油灯下等着简宁,米粒经过几天休养气色已大好,听到屋外响起动静,她忙扯过头巾裹住头脸和上半身,自楼上跑了下来。
  “外面风大,快些回屋去。”简宁摆摆手,让她回去屋里,又指指楼下屋子,“我想借下面屋子用下,如果你们介意我可以另寻他处,你们别为难。”
  “说哪里的话,不为难。”米粒阿奶从米粒身后探出头,今晚月色好,她视线扫过徐大力和童八斤,笑眯眯地对着简宁道:“娘子尽管用便是,老婆子不介意,什么没见过,穷人家哪有那些个讲究。”
  “多谢阿奶。”简宁让童八斤和徐大力把人都放去屋子里,让他二人和霍锦成都在外面守着。
  “我帮你吧。”霍锦成想着自己是知道她有个随身大房子的,跟进去多少还能帮上点忙。
  “不用,我一人能行。”简宁进去返身插上了门。
  约摸一个半时辰后简宁才忙活完,经检测她确认看着像少女的尸首,骨龄至少在五十岁以上,确定是麻姥本尊无疑,青莲这也算是青铜干掉王者了,真应了那句老话,干掉老将的往往是不起眼的小卒子。
  宋老爹的尸首经简宁细细缝合又化了下妆后,油灯下看去无比安详,嘴角两端似还各噙有一抹笑意,且丝毫看不出尸首被分家过。
  霍锦成再次为简宁精湛的医术所折服,他侧目看向简宁,见她俩眼珠子都起了细微血丝,他悄声道:“要不你去你那里歇息片刻,我只说你先转去客栈了便是。”
  “不用,我没事。”简宁摇头,视线朝青莲看去,因着是在别人家,青莲咬唇极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你带上秋哥把那个扔去山林里。”简宁下巴朝麻姥点下,这种人死后能让野兽分食,也算积德行善了。
  霍锦成提上麻姥去后,米粒和她阿奶也都下来了,她阿奶嘴里叽叽咕咕替宋老爹似在帮着超度。
  简宁俯身拍拍青莲,“你爹爹葬在哪可想好了?明儿我让童大哥去买副棺木,你若想就近安葬,我让他们帮着你把你爹爹安葬了。”
  青莲梨花带雨地朝她福了一礼,“多谢郡主,虽然我们单卑国没了,可故土永远都是故土,离此也不远,我打算送爹爹回归故土。”
  简宁想想,道:“你怕不怕蛇?你要不怕,我让秋哥送你和你爹爹转去。”
  青莲咬唇摇摇头,“我原都抱着必死之心,也算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不怕。”
  “好,我让大力兄弟护送你去,待安葬了你爹爹之后,你有何打算?可愿随我去宴朝,你孤身一人,要不往后跟着我吧,你懂些药理,我教你医术,我有个徒儿在北地丹阳坐馆行医,你要愿意以后可以去丹阳同她做伴,你意下如何?”
  “我看不错。”徐大力道,“你一个姑娘家,老爹又不在了,不如跟着我们夫人。”
  徐大力路见不平曾帮助过青莲,还险些送了自个的命,他的话青莲是肯听的,她又给简宁福了一礼,“我只略懂些药理,于医术却无兴趣,只怕学不来,若是郡主不弃,给我片瓦容身,我愿终身服侍郡主。”
  “我们夫人从不要人服侍。”童八斤道:“连我们每日吃食都是夫人亲力亲为,两个小姐儿还帮着夫人生火做饭呢,你去了只帮着我们夫人生火做饭收拾下屋子即可,哪里用得你为奴为婢。”
  听他说简宁每日还给他们做饭,青莲似是难以置信,徐大力笑道:“是真的,跟着我们夫人你有福了。”
  “行了,去外面看看阿蛮爹爹转来没,等他来了,你送青莲姑娘和她爹爹回去安葬,我们先回客栈,明儿我们再来这边山上等你们。”
  “还是童大哥跑一趟吧,我有些儿怵秋哥。”徐大力道。
  简宁眉一挑,她还不知道徐大力怕蛇,她原想着徐大力和青莲熟些才指派他去,他既怕蛇,她就转而叮嘱童八斤,“童大哥,那只得烦你陪同青莲姑娘去了,把事情办妥就转来,明儿我们在这边山上等你们,秋哥知道地方。”
  她话落,院外就响起了霍锦成的脚步声。 第651章 落叶归根   “要不还是我跑一趟吧。”霍锦成得知要将宋老爹送回故土安葬,主动说他去。
  “师兄。”徐大力忙道:“客栈里还有咱们的人,你和夫人身份贵重,有你们在月国那狗屁世子怕是还会有些顾忌,你还是留下的好。”
  简宁的意思也是让童八斤去,她道:“还要买装殓的衣衫,得赶紧动身了,不然手脚硬了可不好换衣,还是童大哥陪同青莲去,我们回客栈休息一下,明儿过来这边等他们。”
  青莲欲言又止。
  简宁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青莲看向一脸安详躺在那的宋老爹,眸光落在他溅有满身血污的衣衫上,轻声道:“爹爹身上穿的这件衣衫,是他早两年就为自己备下的,是爹爹最喜欢的。今儿我们退租时爹爹就穿上了。”
  “你是想让你爹爹就穿着这身衣衫走对吗?”简宁问。
  青莲点头,“嗯”了声。宋老爹是她同族的伯伯,月兵铁骑荡平单卑国那年她家人都死了,是宋老爹救了她带着她四处逃亡至今。
  这十余年来她跟着宋老爹走南闯北,居无定所,她心里很清楚,她和宋老爹说是报恩才去毒杀麻姥,但其实更多是他俩对生活感到绝望。
  去年宋老爹突然起了心要回归故土,在外漂泊久了总是要落叶归根的,如果此番没有遇到简宁他们,父女俩在月国卖唱一段日子攒下盘缠,也是要回去生养他们的那片土地的!
  尽管那片土地早已易主成了月国的一座城池,可那儿的一山一石是不会变的,依旧是他们魂牵梦萦的故土。
  “那便依你,身子我都擦干净了,就穿着这身衣衫也是可以的。你们这便去吧,早去早回,等你们转来我们便动身回去了。”简宁在缝合宋老爹尸身时已用药棉替他全身擦拭过,自是不必再清洗。
  她是医生,在特警队时也为牺牲的男特警整理遗容,擦拭清洁过遗体,她说得云淡风轻,霍锦成和童徐二人听得心头都是一震。
  童八斤和徐大力都觉自家夫人实在太了不起了,他们不知该如何形容心里的震撼,只是觉着夫人这份胸襟气魄世间男儿都少有!
  霍锦成不动声色扫眼简宁,心下想的却是丁有田,他有些好奇丁有田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会做何想?
  在童八斤和青莲带上宋老爹骑着秋哥走后,简宁退还子蛊辞别米粒和她阿奶,同着霍锦成和徐大力转回客栈的路上,霍锦成终是忍不住问她,“你真给他擦了身子?”
  “你想说什么?”简宁横眸瞪了他一眼。
  霍锦成抬头看看头顶皎洁的月光,像是有感而发,“天下这般大,月儿却只一个,不管身在何处你只要抬头看,它都在你头顶上挂着,你说稀奇不?”
  不等简宁接话,他又道:“不知丁兄这会是否也立在院中,正举头望着这轮圆月。”
  简宁就知道他没憋好屁,“你要好奇不妨回去问他,他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你尽管去问他。”
  霍锦成就算告诉丁有田,简宁也是不怕的,丁有田知道她从前所在的时空妇科医生都有男的,虽然不理解,但夫妻几年相处下来,他又常磨着她讲那个时空里的事,慢慢接受度高了,哪怕主观上不支持她对待患者没有男女之分,但也会视具体情况而定。
  “你放心,我没那么闲。”霍锦成斜目瞟她眼道。
  “你最好搞清楚,我要担心才会放心,你以为他跟你一般呢?你要不问回去我当你面替你问他,如何?”
  “你俩在说什么?”徐大力没听懂他俩啥意思,但他知道丁有田夜里看书累了会在院里散会步,看看星空月色啥的,是以笑道:“我们大人指不定这会也在看月亮呢,呵呵。”
  简宁眉一挑:“对,指不定在看,你俩还真是一对师兄弟啊!”
  徐大力莫名挨呲,有点不明所以,不过他们几个跟在丁有田身边久了,日常见惯了夫人呲丁有田,高兴也呲几句,生气也呲几句,横竖没恶意,也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
  月国若无国丧或其他重大事件发生,平素夜里是不实行宵禁的,街上也无军队巡逻,简宁他们回到客栈四下看了看,没任何异常,徐大力才上前叫门。
  简宁不知道裴哲原本是计划来客栈找事的,被他爹大王爷给拦下了。越王府上也是养有幕僚的,大王爷起先还没醒悟过来,经幕僚提醒,第一道旨意未及时交出青莲,无异在裴汐沅心里扎下了刺。
  大王爷从前只看重府上巫师和武夫,以及中原来的手下有点真本事的江湖客,并不那么重视府上幕僚。早在争储那会听闻裴汐沅自狄戎国请回一干巴老者为谋士,他非但没在意反还讥讽过裴汐沅,嘲笑他想凭着一老儿的三寸之舌力挽狂澜,无异痴人说梦。
  再后来,又听闻那干巴老儿自到了裴汐沅府上,大多数时候几乎都足不出户,偶尔外出也是同着裴汐沅在上京城里吃吃喝喝,四处晃荡,还曾言裴汐沅怕是请回个混吃混喝的骗子。
  结果几个月后就被狠狠打了脸,也不知那老儿使了什么招,被先皇召进宫里竟又入了先皇的眼,连带着朝中风向也转了向,原先支持拥护他的几位重臣就跟约定好了似的,纷纷倒戈转向裴汐沅,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今儿麻姥几人来了他府上,一问之下他才得知,原来那不起眼的干巴老儿居然是助永平帝,荡平五国再度统一中原的南洋子!
  裴汐沅能请动南相,无论是在先皇还是月国其他文臣武将心目中,这本身已是一种超凡的能力象征了!
  自打痛失皇位,大王爷痛定思痛之下,这才逐渐重视起幕僚的意见。
  大王爷并未放弃皇帝宝座,他眼睛不仅盯着月国的龙椅,更是越过千山万水盯向了中原大地的九五至尊宝座!
  问鼎中原,可以说是月国的基本国策,是月国历代君王视为己任的宏图大志!
  眼下,还不是和已登上帝位的裴汐沅硬碰硬的时候,大王爷不得不约束着裴哲。不然这会简宁他们下榻的客栈,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他们钻进来了。 第652章 梦境预兆   “明儿怎么回去?”徐大力叫门时霍锦成忽扭头问简宁。
  “什么意思?”简宁一时没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但跟着反应过来,“自然是我同青莲先转去,陈掌柜还没下落,童大哥他们暂时还回不得。”
  “你好像把我给忘了,我还得回京复命。”霍锦成言下之意,他不能留下来陪着童八斤他们去寻访陈掌柜下落。
  “我从未惦记过你谈何忘?你要急着回京复命,只好辛苦你雇匹马先去兴安县,到时再骑秋哥回去不迟。”
  客栈门开了,店小二裹床薄被打着哈欠,睡眼迷登瞅眼他们几个,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些进来,自个好关门接着睡大觉。
  楼上和楼梯口都还点着几盏灯笼,徐大力跟来后简宁又另开了间房,上楼回屋歇息前,她叮嘱霍锦成和徐大力还是警醒着点,自个回屋后为安全起见她隐进了百草间,在医药库里美美睡了一觉。
  天光大亮后,简宁听得“叮”的一声,马福全发来了信息。告知马小麦升了千夫长,自己主动请缨去驻守北地函灵关,距丹阳约摸三十里,骑马只需两刻钟,约半小时左右。
  马福全:[那小子是冲着巧凤去的,这几年两人就没断过书信往来,还挺长情的,再过个一两年是时候考虑他俩的婚事了。]
  简宁:[好,只要凤儿愿嫁,过两年我们就给他俩张罗。]
  马福全:[还有个事,我已调任武毅营任东门提督,差不多相当于省军区司令吧,哈哈,估计是老霍使了力。回头替我跟他道声谢。]
  简宁:[恭喜,你当得起这官职。]
  马福全又问了下这边的事情,得知她今晚要带着青莲回去兴安县了,他说要得了闲就借了秋哥来趟兴安,几年没见简宁和丁有田,说很是想念,顺便也回趟丁贤村。
  简宁一下自医药库的小床上弹起,[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回丁贤村?发生什么事?]
  她疑心马福全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他要一下又穿回去了,田氏怎么办?还有小路和他们的小儿子马小兵,私心里她想着要回去至少也得再等个几年,好歹等马小兵再长大点。
  马福全:[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几年不见,回来看看你们。再就是桂芝近来说是接连梦到过两回,说家里后院院墙塌了,我回来就顺便去看下,好让她放心,免得她总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的,我看就是我升了提督闹的!]
  这下何止田氏心神不宁,简宁听闻田氏梦到后院院墙塌了,她觉得这是马福全在那头快要苏醒的预兆,心下有些替田氏焦虑,也觉心神不宁起来。
  理智上她知道,武娟也不容易,一人拖着个女儿在苦苦盼着武队早日苏醒。私人情感上她更亲近田氏,这头他俩还有着两个娃呢,她一时不知要不要告诉马福全,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及早做好安排。
  马福全:[怎么不出声了?]
  简宁:[噢,我刚在漱口呢。田姐姐和小路小兵都还好吧?]
  马福全:[呵呵,好着呢,小路那家伙别人是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他倒好,哪里跌倒哪里先睡一觉再说。]
  简宁:[怎么说?]
  马福全:[田桂芝惯的呗,每回摔倒就着急忙火地抱他起来,养成习惯了,只要摔倒在地就喊娘,要是没人听到,没人扯他起来,他就趴在地上睡着了。]
  简宁想着这还不定是谁惯的,关于要不要告诉马福全他有可能真会穿回去这事,她想着还是回去后听听丁有田的意见再说。
  起床下楼用过早饭,简宁让徐大力领着衙役和城防兵去寻陈掌柜,又让霍锦成也雇马先行回去兴安县。
  霍锦成没答应。
  “虽说你确实本事大,但留你一人在此,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向丁兄交代?不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下午我先去雇两匹马,夜里待你和青莲姑娘走后我再同童兄转去也不迟。”
  “随便你吧。”
  下午简宁陪同他去雇马,在月国内雇马还是比较便利,做雇马生意的在月国各郡县都有点,在上京交付定银和雇马费用,到了吉水,交还马匹可取回定银。
  挑了两匹马,两人一人牵了匹在街上闲逛,简宁想着给二妞三妞买些当地新奇的小玩意回去,另外也给段心嫣和小春天买点礼物。
  逛了半圈下来没啥好买的玩意,她正打算回客栈补个觉,醒来用过晚饭再去山上等童八斤和青莲,迎面就看见米粒阿奶背个竹篓走了来。
  米粒阿奶一早来城里卖山货,卖完换了盐巴和酱回去,这几年都是米粒来城里卖货,自出了上回的事她说啥也不让米粒来了。
  得知简宁他们今夜里就要转去,她定要请简宁和霍锦成去家里吃顿晚饭,简宁知道她们日子过得清苦,想着米粒小产后也需补充营养,不如买点羊肉去给她们做顿饭,也算答谢昨儿米粒和她阿奶腾了房间给他们。
  她跟霍锦成说后,霍锦成这回倒是大方,买了整只羊,吃不完可以腌制起来,倒整得米粒阿奶极是过意不去,回去路上一个劲地道:“原说请你们去吃顿粗茶淡饭,倒累你们破费了,我老婆子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快别这么说,昨儿虽没用到你老人家的独角仙,可这份情我记在心里呢。”
  简宁同着她说说笑笑回去后,又帮着她腌制羊肉,米粒拿来一赭石色的陶瓷盐罐,简宁看着有几分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见过,抱起见罐底有字,她顺手拿抹布擦拭干净后,定睛一看是个“焱”字,她一下想起是在曹氏家看到过,曹氏用一模一样的罐子熬过中药。
  曹氏家那个罐子是徐大力的师父雷江所赠,只不过米粒家这个要小些,形状却是一般无二,看样子是子母罐。
  “米粒,这罐子哪来的?”简宁问道。 第653章 霍大公子   “这个要问我阿奶,我去叫阿奶来。”
  “等我,一起去。”
  外面院子里,米粒阿奶坐在小杌子上,撕着旧年晒干又泡发后的竹笋。霍锦成抱臂站在边上,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扯着闲篇。
  霍锦成很想问下米粒阿奶有关花柔的事,却又不知如何挑起话头,简宁跟在米粒后面捧着盐罐出来,见状微眯了眼,“霍大爷,用不用我替你治下胳膊?”
  “治胳膊?”霍锦成有点懵,视线在自己两只胳膊扫过,“我没受伤治什么治?”
  “哦,我以为你胳膊折了。”
  米粒吃吃笑起来,霍锦成这才醒悟,他恼怒地瞪眼简宁,却让简宁一个白眼翻到胸闷。
  “阿奶,咱家这个盐罐子哪来的?郡主姐姐想知道,你快告诉她。”米粒蹲在她奶边上,两手抓着她奶手臂晃了晃道。
  “这个呀,郡主要喜欢拿去便是。”米粒阿奶笑得一脸皱纹都舒展了,还以为简宁看上这平平无奇的罐子了。
  “我看看。”霍锦成走上前,自简宁手里拿过盐罐仔细瞧了瞧,“这是紫定罐子,看,这釉色不但纯正均匀,在这旋线露胎的地方还有一层黄色很明显的线条,这个线条是紫定窑的一大特点,这是我们中原皇宫里的东西,应是太医院里拿来熬药的。”
  “那就没错了,敢情他是个太监,我说呢,嗓音细细尖尖的。”米粒阿奶看眼霍锦成手中罐子,笑道:“既是你们中原之物你们便拿去好了,我老婆子留着也没大用。”
  霍锦成和简宁对视一眼,俯下身问道:“老人家,你能细说下,那人生得什么模样,哪一年来过此地,又因何给了你这个罐子吗?”
  “就早两年的事,我上山挖野菜,听到山洞里有人在哼哼。他让山上蛇给咬了,自己胡乱上了药,那药可不成,小腿肚子烂了好大一个洞,骨头都能瞧见,浑身还烧得滚烫。”
  米粒阿奶大致描述了一下身高相貌,接着道:“花姑早年教过我们哪些草药可以治蛇毒,老婆子扯来草药,他自个又强撑着用刀把烂肉给剔了,嚼碎草药自个就给自个敷上了。”
  “后来呢,他去哪了,可知道?”霍锦成追问道。
  “他没同老婆子说,这我可不知道,我第二天上山去给他送吃食和草药,他竟自己打了竹鸡还给老婆子留了半只,是个狠人能人啊!腿烂成那样还能到处走,自个照着样本采了一大把草药。隔天我再去,山洞里没了人,就留下这个罐子,另还有两只竹鸡,我就都拿了回来。”
  “你们可是识得他?”米粒阿奶看看他和简宁问道。
  “他应该是在下的师叔。”霍锦成又摆弄下手中罐子,“我师叔既把这罐子留给你,老人家你就还是好生收着,这罐子能值些银子,你老要愿意换我拿银子和你换也成。”
  “这说的哪里话?穷日子有穷日子的活法,你便是拿了银子给我们祖孙,我们又没那本事拿着它生出银子来,若吃惯了嘴往后过不得穷日子反倒不好。只管拿去,原本就非我们之物,一文不要你的,切莫再多言。”
  她执意分文不取,活得十分通透,简宁和霍锦成用过饭告辞出来,两人牵着马回去初来那天的竹林等童八斤他们,霍锦成拴好马,找块地儿坐了,把玩着手里的罐子,自他告诉卫东在丹阳遇上师叔的徒弟徐大力后,卫东便嘱他打听着师叔的消息。
  这人上了点年纪都念旧,师兄弟几十年未见自是格外挂念,霍锦成内心里是很想找到师叔让卫东高兴高兴。
  “霍大公子,拿来我替你先收着吧,别回头不小心给碎了。”
  “你我两家也算世交,你就不能像儿时那般叫我,非得这么生分不成?”
  霍锦成把罐子递给她,略有些不满地瞥她眼道。
  “不成!我如今是丁夫人,自是不能像儿时那般叫你,再者你未必不是霍大公子?”想起他从前对小心宁爱搭不理,简宁就忍不住冲他翻白眼。
  霍锦成垂目盯着脚下,空气又诡异的安静下来,这家伙还真是很擅长制造尴尬气氛,简宁觉着无趣闪进了百草间。
  “段心宁!”
  “段心宁?出声啊,你是不是进去了?段心宁!”
  不知过了多久,当霍锦成察觉到周遭只他一人,起身四顾,不见简宁,他沉声喊了几声,还是不见简宁回应,一时心下有些慌了,昏暗中只觉似有无数魑魅魍魉自四面八方袭来,他疑心简宁没留神被掳了去,又大声连喊几声:“段心宁!段心宁!”
  两匹马也让他喊得躁动起来,不安的原地绕着圈,就在他心跌入谷底,几欲绝望之际,简宁声音响起:“吵死了,刚睡着就让你吵醒。”
  下一秒,简宁出现在她之前坐着的大石上,还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你这人,也不打声招呼,害我白担心一场。”霍锦成脸黑了下来,好在月亮被遮挡,四下里一片昏黑,简宁瞧不见也懒得理会他。但想起他叫自己段心宁还是出言数落了他,“叫我丁夫人,挺大人了,这点规矩也要我教你?”
  霍锦成披风一甩,自走去一旁,没有理她这话茬。
  月亮渐渐升高,简宁眯眼望着夜空,正想着他们差不多该转来了,就见夜空中有个小黑点在快速移动。
  “来了!”霍锦成也瞧见了,“只可惜没有师叔的下落,要是此次见到他老人家回去告知我师父,不定他得多开心,一会我让童兄弟转告师弟,让他在月国留心查访一下,看能否再打听到一点消息。”
  “要我说,不用刻意去访,他要想见卫叔自然知道去京城里寻他,该相见时自然就见到了,不然踏破铁鞋只怕也会擦肩而过。”
  霍锦成听她这话怔了怔,忆起段心宁初丢那会他也曾悄悄出去找寻过,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想着要出去帮着找寻她,只想到要是找着了,眼下他和简宁之间会是怎样一个情形? 第654章 坚守岗位   秋哥驮着童八斤和青莲自单卑转来,情绪看去还是不大好,它一落地,把两匹马吓得够呛,其中一匹直接给吓尿了。
  简宁把秋哥带去林子里,悄悄取了灵泉水喂它,顺便开解一下它,给它做了下心理辅导。
  “差不多该走了,再迟城门落匙不给出城了。”霍锦成在林子外喊了声。
  “来了。”简宁应着带秋哥出了林子,又叮嘱童八斤会合徐大力他们后,在曲靖县多向当地百姓打探下,一个大活人在曲靖失去踪影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夫人放心。”童八斤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同大力兄弟会尽快寻到陈掌柜的。”
  “你也当心。”简宁看向霍锦成,“等你来兴安,我给你包些扁食,再炒几个下酒菜,让我相公陪你好好喝几盅。”
  霍锦成拱拱手,表示谢过。
  简宁带着青莲乘上秋哥去后,霍锦成和童八斤也牵着马下了山。
  亥时过半,秋哥驮着简宁和青莲到了兴安县衙,丁有田负手立在院中一棵大树下,先时远远的瞧见蛇身上两人离得很近,似紧挨在一起,他心下还暗骂霍锦成来着,及至近了看清前面坐着的是一年轻女子,他面上才现出笑容。
  “辛苦了夫人,这位姑娘是……青莲姑娘?”丁有田记忆力过人,尽管廊上灯笼光照有限,他视线落到青莲面上仍是一眼认出她。
  “民女宋青莲见过丁大人。”青莲侧身福了一礼。
  “往后不须多礼。”丁有田见到她来,也没去问她宋老爹咋样了,他估摸着宋老爹多半已撒手人寰,不然青莲也不会同着简宁一道来此,故而也就没去问。
  “佳佳瑶瑶睡下了?”简宁问道。
  “是,我同她俩说你要明后儿才会回来,她俩也不敢闹着要等你,这两日会消停点,一会我再同你细说。”
  “她俩又打架了?”
  “这回是把别人给打了,状都告到衙门里来了。”
  简宁愣了下,随即牵了青莲手,“同我来,我先安排你住处,到了这别拘着自己,府上有我庶妹的几个妈妈,平日里短了什么用度或跟我说或跟她们说都可以。”
  衙门后院里还空有一间小屋子,是二妞三妞用来做功课的,这两个小家伙只好习武,读书也就识个字明个事理,简宁和丁有田都没指着她俩能成女秀才。
  “我去给你拿床被褥盖被来,你自己拾掇一下,灶屋炉灶上有热水,水井也在灶屋后。你跟我来,我指给你瞧,一会你自己去打水洗漱先歇下,明儿我再给你另添置些用具。”
  简宁引她出来,给她指了灶屋方向,青莲到了这才觉自己真给她添了诸多麻烦,心里很是不安,又知她家中娃儿惹了点事,她也不耽搁简宁了,“夫人自去忙,不必忧心我,我会料理好自己的事,夫人只管去吧。”
  “好,我去把被褥给你抱来。”简宁回去主屋,丁有田已开箱找出一床被褥盖被,正要送去小屋简宁抬脚走了来,“给我。”她抱过被子给青莲送了过去。
  简宁送了被子欲回屋时,秋哥蹿来挡住了她去路,昂起蛇身看着简宁,不需吐人言对上它四目,简宁已知它心里想啥。
  “行了,我叫上相公,我俩先送你去果果那儿,阿蛮爹爹尚有两日才能转来,你且在山上陪果果它们耍两日也好。”
  简宁回屋叫上丁有田,乘坐秋哥去鸡冠山的路上,因秋哥飞行起来风大,离得不远,也飞不了多大一会,故她也没急着问丁有田家里发生何事?
  丁有田同样没问她青莲的事,只紧紧搂着她,自简宁穿越而来两人还是头回分开好几天,他向来情话又是张嘴就来,不知他埋首在简宁后脖颈处说了些什么,惹得简宁咯咯笑着用后脑勺不停撞着他前额。
  听着简宁的笑声,秋哥似被感染,又或者是因为即将见到阔别已久的小伙伴了,总之蛇尾甩得渐欢畅起来。
  “秋秋!哥哥!”白眉站得高看得远,它最先发现秋哥和简宁他们,欢叫两声,翅膀一扇,如离弦之箭一般自树梢上弹出,朝着秋哥飞去。
  白眉飞去落在简宁肩上,因丁有田贴简宁贴得太紧,他肩膀又高出简宁肩膀,害得白眉飞来险些没在简宁肩上立稳,气得它扭头骂了声:“讨厌!”
  “当心果儿修理你。”丁有田一指刚戳上它屁股,就被它迅猛扭过头啄了下,疼得他大呼,“了不得了,这扁毛畜生竟似长了张铁嘴,仔细我哪日性起一锤子砸烂你的鸟头。”
  果果已在下面蹦高高,它如今弹跳力也是惊人,没等秋哥降落,它跃到树上,再一借力,枝叶晃动间它如枚炮弹似的落在了秋哥背上。
  四只爪子还知道牢牢搂着秋哥,喜得秋哥双头又扭成了大麻花,心中阴霾在果果落在它背上后一扫而空。
  “哪日它俩要化了形,我都怀疑它们会搞场跨种族轰轰烈烈的爱恋。”简宁双脚落地后笑道。
  “你当它们是灵羊驼呢。”丁有田笑笑,看眼滚在一处嬉戏的秋哥和果果,还有静伏在一旁的进宝,他摸摸鼻子,“进宝和元宝真个长大懂事了,这是你从前提到过的,不管发生何事坚守岗位是吧?”
  “是。”简宁在草丛里拿了碗,进去百草间舀了灵泉水出来,俯身在进宝头上挠挠,“真乖,来,你先喝,喝了去叫元宝过来喝。”
  白眉怒叫两声飞了过来,它自飞下后就去了自己岗位,没表扬它令它分外生气。
  进宝听到它叫声,吓得闪退两步。
  灵泉水嘛,得等两位大佬先用才轮到它和元宝,这点规矩它懂。
  白眉落在碗边,却没喝,两只小眼睛只管盯着简宁,乐得简宁一把抓过它,“丁大人说得不对,我的简白眉才是最坚守岗位的,一会我批评丁大人,放心,啊?”
  这还差不多,白眉喉头动了几下,自简宁手中挣脱,和果果头挨头挤在一个碗里畅饮起灵泉水来。 第655章 路见不平   简宁又自百草间里另拿个碗给秋哥舀了碗灵泉水,摸摸秋哥双头,她下巴朝山洞口点下,对丁有田道:“走吧。”
  武器库内的枪支弹药,不动永远都在那,但悉数取出后过了零点又会自动补齐,她既来了自然是要接着屯放武器。
  丁有田不是第一次看见简宁用意念搬运武器,他在边上瞧着成箱成箱的弹药凭空冒出来,又自动码垛整齐,仍是忍不住称奇。他心里忽想到,这些武器在简宁过去那个时空,总归得有个来源地,他不由皱了下眉。
  待简宁搬运完,他问道:“夫人,你们部队存放这些武器的地方没人看管吗?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真玩意,倘若哪日他们发现短了老些武器,会不会严加看管起来,往后便再也弄不来这些了?”
  简宁让他问得愣住了,她暗在心里问系统,会不会有丁有田说的这种事发生?可连问好几遍系统压根不鸟她,就跟死了一样,寂静无声。
  不鸟她,大概率就是不会出现丁有田所担忧的情况。
  但话还是不要说死,因而简宁摇摇头,“这我可没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存在就是硬道理,虽然我也搞不懂这种奇幻的事,就好像你们这说世界上第一批人,是神仙用鱼变的,所以很多人都不吃鱼,而我们那却说人是由类人猿进化来的,你可以理解为猴子,同样我们那也没人吃猴子。”
  简宁年少时对人是类人猿进化来的深信不疑,成年后倒是曾经有过疑惑,类人猿也是分公母的呀,那第一对类人猿打哪来的呢?总不能真跟孙猴子似的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搞不懂,想想都脑阔疼。
  她更愿相信第一批人类,是由女娲娘娘用泥巴捏好后再吹口仙气,一个个变成真人,然后一代代繁衍下来的。
  “罢了,我才不去寻那烦恼,管他是鱼是猴子,我只要知道有夫人在,这些玩意就不会断,要是月国敢入侵,哦对了,你和锦成此去月国有何变故?麻姥的事办得怎样?还有陈掌柜可有见到人?”
  简宁想着零点也没多久了,干脆待到零点补了货搬运完再转去,遂拉他进百草间在果树下的草地上坐了,跟他简单扼要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月国之行。
  “能安葬在故土,我想宋老爹在天之灵定会感到欣慰,若不是国破,他父女二人又岂会在外飘泊十余年?世人要都能安分守己,不起非份之想,不去掠夺他人之物,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皆是如此,岂不少生多少事端,也能免了离散之苦。”
  “唉,都是一个‘贪’字害人啊!古往今来多少人为此葬送了自个的性命!”
  丁有田叹口气,扭头朝身后武器库看眼,他是真不希望有机会动用到那些杀伤力巨大的武器。
  简宁也不希望,战争是会死人的,尤其是被战火牵连的平民百姓,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流离失所。
  她也不觉叹口气。
  丁有田忙执了她手,“是我不好,你连日来辛苦劳累我还叹气平白惹你烦忧,快别想这些事了,历朝历代中原君主从未有过主动挑起与他国战事的。可他国若要挑事身为中原人,我绝不答应,少不得要同他们斗上一斗。便是为了我们的娃儿,为了中原千千万万的百姓,也得迎头痛击他们,给他们个教训才是!”
  他提到娃儿,简宁才想起问他二妞三妞到底惹了什么事,两人把谁家的娃儿给打了?
  “嗨,她俩啊,以前是关起门来内斗,猫一天狗一天的,如今出息了,两人把县学里的几个男娃子给联手揍了。揍得几个男娃儿鼻青脸肿,我已赔了银钱,倒是没拘着她俩赔礼认错,原是她俩也没错,不过因着把人打得狠了,我赔了点抓药的钱罢了。”
  他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昨儿三个县学里的男娃散学后,在巷子里堵住一个男娃,原因是课堂上夫子提问,那三个男娃里为首的一人没答出来,被堵住的男娃答出来了,得了夫子表扬。
  为首的男娃和被堵住的男娃是邻居,两家都是做生意的,大人之间原本就有过节,相互都不往来。为首的男娃便叫了两个平素要好的男娃,散学后在巷子里堵住这男娃,三个打一个。赶上二妞三妞散学回家路过,三妞见他们三个打一个,上前斥责他们不讲武德,有本事一对一。
  三妞向来讲规矩,眼里不揉沙子,她不过上前讲句公道话,为首的男娃家里开有间布庄,仗着家里有钱平素就跟小霸王似的,见三妞一女娃子跳出来管他的闲事,气坏了,叫嚣着关她屁事,还当胸一掌欲朝她推去。
  出手就是上三路,三妞骂声不要脸,侧身避开,随即一脚照他膝盖踹去。男娃吃痛,手一挥,喊着上,另外两个长期跟着他蹭吃蹭喝的男娃应声扑向三妞。
  二妞一见之下不干了,直接抡起书包就朝为首那男娃头上砸去,她和三妞打小跟着简宁习武,手底下都有两下子,那三个男娃娃哪是她俩的对手呀?
  双手交上手,巷子里有认出二妞三妞的人高喊,道她俩是县令家的千金,那俩蹭吃蹭喝的一听之下,很不仗义的撇下布庄老板的儿子跑了。
  被他们仨堵住的男娃也跑了。
  小霸王可不管什么县令千金不千金的,他家里有的是银子,从小到大他只知道有银子才好使,天大的事也有他娘给他兜着,他才不管呢,何况对手是两个比他小的女娃子,他才不放在眼里,当下嗷嗷叫着又扑向三妞。
  他不会拳脚功夫,打人向来不是面门就是当胸一拳,上来总是先攻上三路,那嚣张气焰和从前的丁贵丁权极为相似,三妞一时恼了,出手再不容情。
  二妞也一样,两个小妞拳脚并用,将小霸王揍趴在地,他娘见宝贝儿子被揍成了胖猪头自然不干,今儿一早竟扯上他跑来衙门击鼓鸣冤,大闹了一场。
  这也算是校园欺凌了,简宁知道事情原委后啐了一口,“要我说那男娃就该打,纵容他下去长大就是一祸害!”
  “行了,这事已经了结,我眼下只担心陈掌柜,他怕是凶多吉少,但愿不要出意外才好。”
  是啊,提到陈掌柜,简宁心下也不由一沉。 第656章 何人所救   月国上京离宴朝边境兴安县不远,骑快马两日便能抵达,简宁领着青莲和平南王府来的妈妈包了三百多个饺子,但霍锦成并未如期归来。
  “他不能出事吧?”夜里,简宁问丁有田。
  “按理不会,且不说他会拳脚,本事不弱。单说他的身份,咱宴朝皇帝眼巴前的红人儿,加上他爹太傅老大人,月国谁敢动他?放心,断不会有事,啊?”
  不会有事就好,光一个陈掌柜已令简宁心焦不已,她同丁有田说着话想起给宋老爹擦身子这事,虽说她知道霍锦成不是多嘴多舌之人,青莲一姑娘家更不会主动提及这事,但霍锦成酒量不行,保不齐酒一上头胡言乱语就给捅出来。
  再一个,夫妻之间原该坦诚相待,藏着掖着反易起事端,顺便她也想看看丁有田的胸襟,于是把事情跟他说了。
  “锦成若有那心思,这便小瞧我了,漫说你原不是这个时空的,就算是,如此仁义的长者去了,身为医女让他老人家干干净净上路有何不妥?”
  “放心吧夫人,为夫不会介意,亦支持夫人这般做。”
  丁有田宽着衣,笑嘻嘻地对她言道。
  “我就知道我夫君不是那小鼻小眼的人。”简宁前一秒还笑靥如花,后一秒眉尖便微蹙起来,她一手撑在脑后侧身看向丁有田,“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一点不重要了,所以你才不在乎我做的事,对不对?”
  丁有田坐在床榻边正要脱鞋,闻言手上动作一滞,继而转目看她,“如今我心里装的事多,陈掌柜一日没下落我一日不得安生,休要找茬借故同我怄气,我可没功夫哄你。”
  简宁原本是无心一说,他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偏偏他这样回答简宁听了不乐意了。
  “看,我说对了吧?要是搁在咱俩还没圆房那会,你那两眼珠子恨不能长在我脸上,时刻观察我的心情变化,成天嘴跟抹了蜜似的,现在哄到手了你当然没功夫也没心情哄了。”
  简宁这么一说真把自己给说生气了,她身子一扭,钻进被窝背对他生起闷气。
  她以为他会跟着贴上来说几句软乎话儿,等了半晌没等到,她在心里默数起数,想着数到一百他还没服软就修理他。
  结果,没等数到一百她就把自己给数进梦乡。
  一早起来,简宁已把昨晚的事给忘了,她听着院子里二妞三妞同着二愣子已开始练上功,她掀被欲起床,丁有田胳膊伸了过来,一下将她搂进怀里。
  “可还生气?”他在她耳畔低语道。
  “生气!”简宁一下想起昨儿她生他气来着,气乎乎的要去推他,反被他捉住手腕,“气大伤身,这可是你同我说的,我就是要治治你这毛病,你不许我同你生闷气,还让我写承诺书,自己却总无故生事,咱们是要做一辈子夫妻到老的,为必今时今日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晨起,他声音还透有一点慵懒,带有一点小磁性,也有一丝丝……简宁抽回手,捏住鼻子,当胸推了他一下,“讨厌,没漱口前别对着我说话。”
  “哈哈!”丁有田笑了两声,跟着去挠她后背心,在她扭动身子之际他忽翻身压住她,对着她口鼻连哈几口气,尔后趁简宁手忙脚乱扇着口鼻赶紧溜下床,还得意洋洋地冲简宁吹声口哨。
  “烦不烦人?”简宁探身,自床榻前拎起自己一只绣花鞋朝他砸去,也不知他使了奇门遁甲中的什么招式,他手中长衫甩了几下,那鞋竟飞了回来。
  简宁没防着他这一手,两脚自床上挪下来,右脚刚趿进另一只绣花鞋里,听到动静她头一抬,吧嗒一下,被绣花鞋砸个正着。
  “你死定了!”
  没等她穿好鞋起身,丁有田已长笑着夺门而去。
  吃早饭时马福全发来信息,问起霍锦成怎还未返回京城?简宁才想起忘了告诉丁有田,马福全有可能会在那边快苏醒一事。
  “暂时还是不要说的好。”待饭堂只剩他俩时简宁跟他提了一嘴,丁有田道:“若真到了那一天,他自个没准会有感应,那时他再来问你再同他说不迟,眼下莫要乱了他的心。”
  “行吧,听你的。”
  “嫁夫从夫,你自是要听我的。”
  “德性!”简宁抓起筷子欲往他头上敲下,就听外面街面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背了书包去学堂的二妞三妞飞奔进来,跑在前面的三妞大喊着:“娘!爹爹!霍伯伯他们回来了!”
  简宁和丁有田撒腿就往前院跑,二愣子也跟在他们后面往外跑去。
  “呀,陈掌柜?快,背去花厅。”简宁出来一眼看到童八斤背着陈掌柜,忙喊着让背去花厅,自己也返身朝着衙门后院先跑了回去。
  经简宁检查,陈掌柜伤得其实并不重,右肩背被砍了一刀,且已有人替他包扎治疗过,只是用的药不对,导致伤口感染恶化引起高烧,简宁给他治过后出来,丁有田已经听徐大力他们讲述了事情大致经过。
  徐大力他们几个在曲靖打探到确切消息,陈掌柜的确应该是盯上了麻姥几人,曾和他们几个在同一家客栈用过饭,据客栈伙计说那日用过饭麻姥几人和陈掌柜都未在客栈留宿,陈掌柜在他们几人结账走后也跟着结账走了。
  他们在曲靖转了一日再未打听到其他消息,直到昨儿夜里客栈伙计上来告知,客栈外有人找他们几个,等他们下楼到了外面就看到陈掌柜靠在外面墙上,人事不省。
  “找当地郎中瞧过,都说延误了看不好,我们只得把他带回来让你医治,他无有大碍吧?”霍锦成看向简宁问道。
  “没有。”简宁摇头,“幸而你们给他送了回来,再拖个几日只怕会染上败血症,从你们见到他他一直没清醒过吗?”
  童八斤道:“一直高热不退,未曾清醒过,也不知是何人救了他。”
  “待他醒来问过便知。”陈掌柜捡回一条命,简宁和丁有田心下都松了口气。 第657章 又是一年   陈掌柜是真稀里糊涂捡回条命,他是个知恩图报的,这几年跟着简宁算是空手套白狼靠着白果膏发家了。
  虽然眼下他还没能在京城置下宅子,但去年他就把他娘子和娃送去京城安顿下了。他儿子陈祈年如今和大宝马小米,还有改姓为霍俊逸的大俊在京城同一家书院就读。
  陈祈年是个争气的,知道能去京城念书不易,全凭他爹一双脚板横跨两大州郡四处推销白果膏,因而也肯发狠念书,成绩和大宝不相上下。
  陈掌柜想着自个儿子也是靠着简宁做回正常人,且京城租宅子念书带日常开销那是真费银子,好在白果膏在现今皇后娘娘的大力扶持推广下,广受各宫娘娘和京城贵妇们追捧喜爱,连带着各州郡的贵妇商妇们都兴起服食白果膏。
  做为白牙郡和达州郡的总经销商,陈掌柜这几年腰包日益鼓胀起来,喝水不忘挖井人,他一心想回报简宁,加之长年走南闯北也算有些见识。
  宴朝人就算会说月国话,口音上也有些小区别,那日他同着丁阳回去下榻的客栈,路上撞见麻姥等人,见一小女子同着几个壮汉一块,虽都身着月国服饰口音却暴露是中原人,又见几个壮汉众星拱月般敬着那小女子,他陡然一下想到童掌柜和他提到的麻姥。
  就这么着,他把丁阳打发回去,决定先悄悄尾随麻姥等人,寻思着跟到目的地,掌握他们投敌的确凿证据再回去禀报简宁。
  他一介商人,哪有什么跟踪经验啊,更何况麻姥他们都是行走江湖之人,他刚跟出客栈没一会人家就发现他这个尾巴。故意将他引去曲靖县外一树林,他也算硬气,当麻姥一手下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问他受何人指使前来跟踪他们?
  无论他们怎样诱导威逼,他始终不承认自己有跟踪他们,在麻姥下令,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走他时,他试图逃走,被一刀劈倒在地。他哀嚎着闭上双目,满地打滚,原以为必死无疑,痛晕过去时还暗叹做了异乡的孤魂野鬼。
  谁知昏昏沉沉再次醒来,竟好似在一破竹屋内,他喊了几声也不见有人应声,肩胛处火烧火燎的疼痛令他再度晕厥过去,再睁眼看到的就是简宁他们。
  谁人救了他他一无所知,连二愣子都说他是稀里糊涂捡回条命!
  “这是你自己求生欲强,救你的人用错了一味草药,导致伤口发炎溃烂,好在你挺过来了。”简宁笑眯眯地拿出他托丁阳带回来的那包银子,搁在床榻边,“物归原主,待你养好伤等货到了再一并结算。”
  陈掌柜知道是简宁又一次救了他,眼眶一下红了,看眼榻边那包银子,他哪敢轻易死啊,他一家子都在京城靠着他活命,他不敢想象此番他要送了命,他的妻儿漫漫余生要如何安稳度过?
  “多半是我师叔救了他。”霍锦成忽道。
  “何以见得?”徐大力听他提到自己师父眼睛一亮,他已听霍锦成讲了那个罐子的事。
  “我仅是猜测,并不确定。”霍锦成道:“前回在丹阳回去后我跟师父提及你和师叔,曾听师父说过,师叔喜好鼓捣药草,但从未下对过药,无论医自个还是医他人。师父说,师叔学什么都快,武学招式更是过目不忘,唯独药草的功效从来记不住,今儿记住了明儿又忘,却又一直不服气。”
  徐大力挠挠下巴,皱眉想会,随后看向霍锦成,“好像是这样,从前我偶有个头疼脑热或拉肚子,师父总会给我采些草药来,似乎没有哪回吃好的,后来我娘便悄悄把师父采来的草药收了起来,另费钱去给我抓药。”
  “这倒是奇了。”丁有田笑道,“既是你师父,他救了陈掌柜为何要悄悄送去你们下榻的客栈,不愿与你相见?”
  徐大力不知道,霍锦成更不知道了。
  “不愿见自有不愿见的理由。”简宁想着人各有不同,尤其武功高强者,卫东就能比肩风清子,他的师弟自然也不弱,高人或多或少性子都有几分古怪,包括她自己的师父乌阿婆。
  傍晚,丁有田同着霍锦成他们几个在饭堂饮酒叙谈,听着他们的笑谈声,陈掌柜躺在花厅临时搭的简易木床上,不觉又泪湿眼眶。
  活着真好,他心下老感怀了。
  简宁同着青莲在灶屋忙活着,她把剩下的饺子都煮了,水开一道便捞出在井水里浸一会,凉透后再用食盒装了,一会让霍锦成带回去给大宝阿蛮还有马家几个兄弟尝尝。
  月亮升起后,霍锦成拿上食盒骑着秋哥告辞去了,秋哥很是不舍它的小伙伴,驮着霍锦成在鸡冠山上盘旋三圈,才依依不舍离去。
  几日后,陈掌柜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也告辞自去了。
  马福全是个工作狂人,原本说得闲了来趟兴安县和简宁他们聚聚,结果升任提督后要忙的事务太多,根本无无暇分身。
  简宁遂打发丁阳乘船回去丁贤村,一来他媳妇生了娃,让他回去看看,二来也让他顺便去马福全家打个望,再让丁有田写信给大宝,转告田氏家里一切安好。
  花开花落,不知不觉一年过去,小春天都能满院子跑了,段心嫣也已怀上二胎,才刚有点孕吐反应就把二愣子骂得狗血淋头。
  这日,用过午饭,简宁牵着小春天在前院衙门外打了几回望,当她再次领着小春天往前院去时,青莲收拾完屋子端着盆水出来,瞧见她又往前院去了,转过身看见段心嫣捧着一碟腌制的脆萝卜,边走边津津有味地嚼着,她止步,笑道:“我还是头回见夫人这般心急,从不见她抽空去趟京城,还当她不大挂念京城里的哥儿姐儿,不想竟是我错了。”
  段心嫣咽下嘴里的萝卜,心满意足地“嗯”了声,只觉五脏六肺都熨贴了,她揉揉胸口道:“真爽利,长姐腌制的坛子菜越来越好吃了,这胎定是男娃儿,横竖我是做不到长姐那样铁石心肠,我的娃在哪我就在哪,一个我都不会舍得让他们离了我的视线。”
  “夫人可不是铁石心肠。”青莲端着水往后院去了。 第658章 久别重逢   简宁牵着小春天在衙门外玩了一会,不时往县城东门方向街道打眼望,凡有马车声传来她便一把抱起春天走到街上看看。
  这几年,虽然马福全隔上个把月就会传照片过来,但几年没回京城乍闻马福全告诉她,除去马小麦之外他会领全家返乡住上几天,还顺道把大宝大妞也带来,喜得她这阵子整天掰着指头算日子。
  “大姨姨,大哥哥和大姐姐今儿真的会来么?”小春天摸着她头上发簪笑眯眯地问道。
  不到两岁的小人儿口齿已非常清晰。
  “算着今儿这时辰差不多该到了。”简宁用脸在她小脸蛋上贴贴,笑道:“就算今儿不来明儿一准会来。”
  “大哥哥和大姐姐他们会喜欢我不?”小家伙又问。
  “会的。你是大姨姨的心头肉,哥哥姐姐定会和大姨姨一样喜欢你的!”简宁捏捏她小鼻子,带着她又等了一会,不见马福全他们来,悻悻抱上她又回了后院。
  她这里刚把春天带到后院交给乳娘,两辆马车自东门进了城朝着县衙方向驶来,马福全和月婵各赶着一辆马车,田氏带着他们的小儿子马小兵和大妞坐在前面一辆车里,大宝和马小米还有马小豆跟马小路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
  马小豆还和从前一样闹腾,整个车厢里都是他一人的声音,大宝已是快十五岁的少年郎,看着比过去更老成持重,相貌是几人里最为出挑的,几乎综合了他爹娘的全部优点。
  衙门里,丁有田送一县里的乡绅出来,走到门口听到外面街上有马蹄声,他冲乡绅拱拱手,一手提了袍摆下了台阶,扬目朝左侧街道看去,面上一喜。
  “好走,不送。”他返身抱拳冲那乡绅又拱下手,抬脚喜滋滋的大步朝后院里走去。
  “夫人,来了!”喊罢,他也不等简宁,又快步迎了出来。
  “姑爹!”马小豆已先行跳下马车朝衙门口跑来,看到丁有田满面春风自里面出来,他大喊声姑爹,就撒丫子扑了过去。
  “哈哈,你这小子!”丁有田接住他抱着旋了一圈,就把他给撇下了,“找你姑去。”
  “有田兄弟!”马福全赶着马车过来,高喊一声后,马车里传出田氏的声音,“到了?快停车,快停下!”
  “田姐姐!”简宁已听到田氏声音,牵着马小豆要往马车前来,马小豆却挣脱她手,边往衙门里跑边喊道:“我去找三妞。”
  “臭小子还惦着三妞呢。”马福全喝停马,下车打起车帘,拿过车里的下马墩放在车下,“让大妞先下来,你爹娘都出来接你们了。”
  丁有田和简宁这时都过来了,简宁帮着打起另一边车帘,“娘,爹爹,可见着你们了。”
  大妞提着裙子躬身正要下车,看见他俩眼睛一下红了,简宁忙伸手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田姐姐,好久不见。”简宁同田氏打声招呼,又捧着大妞脸蛋照她额头就吧叽亲了口,羞得大妞一下红了脸。
  虽然心里甜滋滋的,可她娘这欢迎方式也太奔放点了吧?简宁可不管,抓着她两手喜笑颜开道:“娘的姝儿长大了,快让娘好好看看。”
  才十二岁的大妞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和简宁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欲屈膝给简宁和丁有田见礼,丁有田摆摆手,“跟自个爹娘免了。”
  他这厢话音刚落,大宝走来,一撩袍襟,单膝跪下,抱拳道:“儿子见过爹爹母亲。”
  “快起来。”简宁一把扯起他,“哎呀我儿子长得真好看,比你爹爹好看一万倍!”
  “喂,听不下去了啊,哪有人这样当众夸自己儿子的?”马福全边说边呵呵笑着在丁有田肩上擂了拳,“不过你真被你儿子给比下去了啊!”
  丁有田摸摸鼻子,笑道:“一路辛苦了,快请进,车撂在这让他们赶去后院。”
  徐大力和二愣子已迎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自去牵了马绳。
  大宝站着没动,他冲简宁喊声娘,手往自个额头点点,简宁愣怔一下,继而反应过来,笑嘻嘻地捧着他脸照他额头也来了下。
  “臭小子!”丁有田回头招呼田氏跟上,瞥见这一幕,笑着照他虚踹一脚。
  “妹子,你可真是越活越年轻,这脸蛋咋瞧着比从前还嫩了,还点了花钿,这般爱俏了,看不把有田兄弟给迷死去!”田氏一手牵着马小兵一手在简宁额头戳了下。
  “你少打趣我,娃儿们都大了,我能不见老吗?倒是你,生了五个娃了,如今我瞧着才真是反比过去嫩了几分,都是喝我的白果膏喝的吧?”
  “真的?”田氏止步,笑盈盈地拉着简宁往边上闪了几步,让过丁有田和马福全他们,才又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道:“不瞒你说,你那膏儿我还当真天天喝来着,听说皇后娘娘都天天喝呢,我家老马也说我变俊了。”
  “哟,你怎改了称呼,这叫法可真新鲜。”简宁故意道。
  “姑姑。”马小路晃晃简宁牵着他的手,仰面道:“我爹爹还叫我娘小田呢,有时还叫小田同志。”
  “姑姑,同志是啥?”
  田氏笑着瞪眼马小路,“你姑姑哪知道?问你爹去!”转向简宁,田氏又道:“也不知他打哪整来的新词儿,我倒是欢喜听他这般唤我。”
  “我大哥可真骚包,你都五个娃的娘了还小田,原来他这么会哄人的。”
  田氏在简宁肩上拍了掌,笑剜她眼道:“不兴这般说我家老马,便是骚包我也欢喜。”
  “是,我不说,我大哥什么都好,行了吧?”简宁笑嘻嘻的,眼又往田氏面上睃了睃,“我大哥没说错,你是真变俊了。”
  简宁倒不全是奉承话,许是日子过得舒心,马福全待她又好,加上生活水平也提上来了,且田氏又学着略施了脂粉,整个人看去是真比从前显得年轻好看了。
  两人说说笑笑,各牵着一娃往后院走去,马小豆迎面跑了过来,“姑,三妞她们学堂在哪?我去接她散学。”
  “放你娘的屁!”田氏穿衣打扮和从前不同了,性子却是一点没变,抬手照马小豆头上就是一下,“给我消停些,要接也是大宝和你二哥去接,有你啥事?给我滚一边去。”
  “马田氏!你又打我头,爹爹说了,男儿头女儿腰,不让你打我头,你又打,都给我打傻了,书都不会念,我告诉爹爹去!”
  他撒丫子朝着后院花厅去了。 第659章 母女过招   “这小瘪犊子,尽跟他爹学嘴,都是他爹不带个好样儿,若我一时有个不到之处惹得他不痛快了,张嘴便叫我马田氏。”田氏扯扯小兵,又瞟眼简宁牵着的小路,“下面这两小的也有样学样,真个是应了那话,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简宁笑。
  田氏自个如今张口闭口都是马福全的口头语,小瘪犊子就是武队从前常挂在嘴上叫那些年轻男特警的话。
  马小兵是简宁随丁有田去丹阳头年田氏就怀上的,眼下已有三岁,进到后院看到同乳娘在廊下玩耍的小春天,他立刻甩开田氏手喊着小妹妹朝着小春天跑了去。
  “哇,好好看的小妹妹。”马小兵张开两手就去抱春天,他自个都没多大,乳娘一声“当心”刚喊出口,他抱着春天已扑嗵栽倒,要不是乳娘眼明手快一脚拦住,两个小家伙就自廊上滚至院里了。
  “哪里来的野……”段心嫣自房里出来瞧见,气冲冲赶将上来,一把扯起马小兵,刚喝斥半句就瞧见田氏着急忙慌赶过来,顿时醒悟这是马小麦的幼弟。
  “马家嫂子,这是你家娃吧,虎头虎脑的,真有趣。”段心嫣换了笑脸,从前她黏着马小麦时管田氏叫田大娘,这会自动改了称呼。
  “哟,心嫣小姐呀,小儿不懂事,少不得请你多担待些了。”田氏因不喜她方才扯起小兵时动作粗鲁,念在她是简宁庶妹的份上,她倒也没垮脸,只语气带出些儿不满。
  她待要扯回小兵,那小子却又嘻嘻笑着两手去捧春天脸蛋,被她“啪”一下两手各打一掌,将他扯回身边。
  “好哇,马田氏你打我,我也告诉爹爹去!”小家伙迈开小短腿,喊着“爹爹”也朝花厅跑去了。
  “小弟等我。”马小路甩开简宁手,追着马小兵也去了花厅找他们爹爹,简宁望着田氏“咯咯”笑。
  她笑,段心嫣也跟着笑。
  田氏没好气,“你俩笑啥?”
  “田姐姐,你在家里的地位看来有点低啊,一个个都找他们爹去了。”
  “就是。”段心嫣听简宁叫她田姐姐,也跟着叫上了,她摸摸肚子,斜吊起眉眼道:“田姐姐,要是我儿子生下来将来敢叫我石段氏,看我不把他屁股打开花。”
  “哟,你这是又有啦?”田氏扫眼她还未显怀的肚子,“生儿子有什么好的?你看看我便知道,接茬生了五个都是小子,这小子甭管小时候跟你这做娘的有多亲,大了一个个都只认爹,还是闺女好,我就稀罕闺女。”
  田氏说着瞧见小春天两眼亮晶晶地盯着自个,一时欢喜起来,忙弯腰去抱她。
  段心嫣却不高兴了,“你少说风凉话,你要连生五个闺女你试试?看你还会说嘴说自个稀罕闺女不?”
  话落,她见春天搂着田氏脖子,笑嘻嘻的,更不高兴了,伸手就要去抢春天,不给田氏抱她闺女。
  “你作死啊!”简宁扯了她一把,又在她肩上拍了掌,“要田姐姐肯抱你闺女,抽什么风。”
  “哎呀,没事。”田氏搂着小春天闪开两步,笑吟吟对着段心嫣道:“原是我不会说话,你没说错,我要连生五个闺女定也稀罕小子,你这一胎一准是个男娃娃!”
  段心嫣撇撇嘴,这还差不多,她可不想再生个闺女,万一再生闺女,二愣子嫌她不中用,以后都不再听她使唤怎么办?
  “姝儿见过小姨。”大妞是跟在简宁和田氏身后进的后院,见消停了,她才上前给段心嫣见礼。
  简宁见她举手投足和从前大有不同,跟着她王妃娘几年果然出息了,行事已隐有大家闺秀之风。
  “姝儿,快来,让小姨姨好好看看。”段心嫣拉着她上下一打量,抬眼看向简宁笑道:“不愧是母亲带大的,过两年我要把春天也送回去,只不知母亲乐不乐意帮我带春天呢。”
  “只要母亲身体还好,一准会乐意的。”不过,简宁眉一扬,“倒也不必非得母亲帮你带吧,为必我不能帮你带?”
  “你?”段心嫣眼一翻,“长姐还是算了,只看佳佳瑶瑶便知,你带大的和母亲带大的那能一样?瞧我们姝儿,往这一站,那就是名门闺秀,哪像佳佳瑶瑶成日里只会舞枪弄棍,没个女儿家的样。”
  “小姨。”大妞笑了,“你瞧好了。”
  话落,她又喊声:“娘,接招!”
  足尖一点,大妞似只轻盈的小燕子般自廊上斜掠而去,落地后,她再度腾空而起,出手就是一招横扫千军,裙裾飞扬间,地上零星落叶都被带起。
  “来得好!”简宁接连两个后空翻避过她掌风,同时将她引至院子正中,以免掌风伤到田氏她们几个。
  母女俩在院子里比试起来,大妞这几年一直跟着李姨娘习武,从前简宁教的那些招式她也没落下,母女俩很快打成两团光影。
  “哇,姝儿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也是这般厉害。”段心嫣暗吐了下舌。
  田氏一直跟京城简宁从霍锦成手上置下的别院小宅子住着,日常没少看到大妞和大宝比试武功,早见怪不怪。
  她眉眼生得善,小春天本就不认生,一口一个田姨姨地叫着,很快和田氏亲近上了,“田姨姨带你去找小哥哥耍。”
  花厅里,马小兵趴在马福全膝盖上,马小路坐在马福全脖子上,马小豆这二货和从前一模一样,在边上嚯嚯嘿嘿地打着乱拳,马小米和大宝各自安静地立在自个老爹边上。
  田氏抱着小春天过来时,几个娃听到院里的动静,唿啦都涌了出来,丁有田和马福全也跟了出来。
  徐大力和二愣子还有月婵赶着马车打后院边门过来,见她们母女在比试武功都饶有兴致观看上了。
  “娘!”大宝看了会,扎起袍摆,高喊道:“儿子也来讨教一二。”
  他足尖一顿,身子如鸟儿一般飞起,丁有田见卫东施展过这招,脱口道:“好小子,你这是拜锦成为师了么?” 第660章 马家小子   大宝在京跟着外祖平南王习武,丁有田和简宁都知道,他以为大宝又另拜了霍锦成为师,其实不然。
  马福全和霍锦成得闲都教过大宝,霍锦成自收了三娘之子后,因霍俊逸自个愿学,且不怕苦,起步虽晚,他愿学霍锦成还是愿教,大宝也就跟着学了几招。
  另外,马福全也教了大宝擒拿格斗术,他自家五个崽子除去马小麦,其余几个要么不是习武那块料要么不感兴趣。马小米和丁有田一样,他认为能用脑解决的远比动手好得多,因而不愿费那劲。
  马小豆倒是有兴趣习武,但他没耐性,你让他扎个马步,蹲一刻钟不动弹都能要他命,是以他自个就放弃了。
  马小路和马小米一样,是个能读进书的人,虽还未送去学堂接受启蒙教育,但他跟着马小米和大宝已识得不少字,平素也喜欢追着他俩跑。
  马小兵则是马小豆的跟屁虫,他目前还小看不出他具体的兴趣所在,马小米教他和小路识字他也学得很认真,偶尔田氏不得闲无暇照看他,马福全只好把他领去武毅营。
  每回在武毅营,看到兵卒在按马福全教的练习踢正步,向左向右转,他同样有兴趣,自个在边上就能跟着练习半个多时辰,还学得有模有样。
  这会看到简宁和大宝大妞在比试,他一手前一手后,嘴里喊着一二一,一二一,抬腿就朝简宁他们齐步走去了。
  “哎呀,你现的哪门子宝。”田氏放下春天,就要去抓他,马福全手朝她一指,“马田氏,你敢说我儿子是现宝?”
  田氏腰板一挺:“老马同志!我就说了!”
  话落,她要去抓马小兵,马福全喊声:“向后转!”马小兵听令立刻向后转了,转过来看到田氏扑来,他嘻嘻一笑,迈开小短腿就跑。
  田氏怕他跑急了摔着,本能想撵上他。
  “小弟别怕,三哥来帮你!”马小豆见状跑去拽田氏衣裳,马小路又去撵马小兵,几个娃满院乱蹿,简宁怕伤着他们,只得纵身跳出,息了比试。
  马家哥几个堪比千军万马,有他们在,简宁觉得整个衙门后院都能哄抬起来,哪哪都是他们哥几个的笑闹声。
  青莲格外喜欢马家哥几个,简宁由此发现她其实是个喜热闹的,且她和月娥一样行事极有分寸,鲜少在丁有田跟前走动。平素手脚又勤快,眼里很有活,因着田氏一家要在此住上两日才返乡,她进进出出帮着田氏收拾客房,归置东西,却不多言,田氏留神观察她一会后,把简宁扯去了一旁。
  “青莲姑娘我瞧着不错,不比月娥妹子差,让她同我去京城吧,月娥妹子只怕是做不长久了。”
  简宁想起月娥和她兄长一直在等阿蛮长大,最多过个两年便会离开,但让青莲去京城?她摇摇头,压低声音道:“这不成,月娥要走了京城里多的是能干的妇人,不怕招不到人手。青莲我得留在身边,童大哥和丁阳在山上带人操练,那童大哥还单着呢。”
  徐大力想撮合童八斤和青连,他把这层意思跟丁有田透露了,丁有田自然就告知了简宁。
  “哎哟,那行吧。”知道这层意思后田氏又叹口气,扯着简宁道:“那月娥生得也极标致,我原还以为她肯留在酒坊是相中了阿蛮她爹,谁知两人相互间好像都没有那意思。噢对了,还有个事。”
  她把简宁往房里扯了扯,“我听小杨郎中说,皇上原想给阿蛮她爹指门婚事,还是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呢,可却被他给拒了。我还当他心里真个是惦记着月娥妹子,还想替他俩捅破那层窗户纸来着,我让老马问过阿蛮她爹,结果他也一口给拒了!”
  “你呀,过个一年半载都要做婆婆了,自家几个娃还不够你操心的?”简宁笑剜她眼,“你要不累,帮我一块做饭去,咱俩几年未在一块做过饭了,有时我还真是想念在丁贤村那会,同你和常姐姐一块说说笑笑做饭的那些无忧日子。”
  “谁说不是,我也时常想呢。走走走,我又不是两条腿走着来的,看坐个马车还能把我给累死,我哪有那么娇贵。”
  有田氏帮着准备晚饭,时辰又还早,简宁就没让青莲和王府里来的两个妈妈帮忙,只让她们帮着看好几个娃,马福全和丁有田去了前院衙门,简宁担心大宝和马小米管不住下面几个小的,别磕着碰着哪就不好了。
  田氏是简宁穿越来后头一个对她表示善意的人,几年不见,只觉有说不完的话。
  “娘,舅妈。”大妞换了家居衣裳走来,她虽跟着平南王妃住去了王府,但得闲也经常过去自家小宅子帮着田氏生火酿酒,她打小跟着原身后又跟着简宁做惯事的,自也闲不住。
  她撸起袖子就要帮着择菜,简宁笑道:“不用你,我同你舅妈许久没在一处说过话,你自去寻你小姨,晚上娘再好好陪你说会子话。”
  大妞应着去后,田氏瞅瞅简宁,有些儿欲言又止。
  “你少闹鬼,想同我说什么尽管说便是。”简宁在她腿上拍了掌道。
  “这不大妞还小嘛,我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你的,我听着呢,咱姐俩之间有啥话不能说的。”
  “那我可说了,是你让我说的,说错可别来怨我。”田氏四下瞅眼,见没人靠近,她往简宁跟前凑了凑,低声道:“我瞧着大妞同三娘家那小子,有点儿那个意思。”
  简宁“哦”了声,脑子里浮现大俊烫伤时的那一幕,心下不觉略有些酸楚,她想想,道:“大俊那孩子从前我瞧着就不错,跟了霍锦成也不会差,但感情是要两人互相心里都有对方,日子才能过得有滋有味。”
  “正是这话。”田氏如今和马福全恩恩爱爱,从前她可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孩子不错,出了那样的事,性情并未改,见了人面上总带着笑,我还担心你硌应他亲爹,将来会反对他俩的事呢,这下我可放心了。”
  “现在他俩还小,以后要真是看对眼,我不会反对。”
  简宁话落,大宝走了来,他恭敬的对着简宁和田氏各揖了一礼,“娘,爹爹要领舅舅上山,让儿子来问问,娘要不要一同去?” 第661章 有点熟悉   简宁看大宝的神情是想自己一同去的,遂问田氏,“你去不?”田氏笑道:“我可不去,山上有啥看头,再说吃饭还早着呢,我叫上青莲妹子就能备几十号人的饭,你要去自去便是,家里交给我。”
  从前在丁贤村请村民挖酒窖,田氏常氏都常帮着简宁一块备饭,她有经验,无非把菜的份量做足点就齐活了。
  “那行,我陪我儿子和马大哥走一趟,晚饭前我就回来了。”
  “哎等等。”田氏又对大宝道,“去同你舅舅说,要去把小兵也带上,我可不给他看娃,别想把两个小的都丢给我,他自个落得快活。”
  田氏哪里想到,知道马福全他们要去山上,不但小兵闹着要跟去,马小路也吵着要去,这家伙把她气得,只因五个娃里她对马小路倾注的爱最多。
  不为别的,只为马小路是穿越后的武队和她所生,她至今不知道马福全换了瓤,哪里能想到那么离奇的事?还只当他是死里逃生一回转了性。故而上面三个对她而言是生的娃,下面两个才是他们爱的结晶。
  虽然五个娃她都疼,但马小路最得她心,加上马小路一向也最跟她贴心,最黏她。结果她哄着他要他留下,还道自己一人在这害怕,他都只管摇头,死活不干,跳着脚要跟去。
  “瞧见了吧,这两个小崽子还没长大呢,眼里就没我这个娘了,一个个都把我这当娘的给撇下了。”她说着朝小路头上轻戳一指,“去吧去吧,一会淘气挨了你爹爹揍可别哭着叫娘。”
  五个娃都是田氏一手带大,不管是从前的马福全还是现在的马福全,都是早出晚归,只管夜里回到家逗弄一下娃儿。
  但偏偏几个娃儿都爱跟他们爹爹的脚。
  “你心里美着呢,就别抱怨了。”简宁笑着要去抱马小兵,小家伙却不要她抱,吱溜跑开了,叫着喊着要马小豆背他。
  “让他背看不摔死你,摔死倒省心了。”田氏笑骂道,又叮嘱马小豆,“仔细着点。”
  “放心舅妈,我同小米会看着他们的,不会让小豆子摔了弟弟。”大宝老气横秋地道。
  大妞带着招财也要跟着一道去,有她和大宝在,还有简宁,田氏这才放下心来。
  单是马福全和小米小豆子,她可不放心把两个小的交到他们手上,每回不得已让马福全把小兵带去军营,没有哪一回回来没有磕着碰着的。
  简宁他们出来,一行数人浩浩荡荡向着鸡冠山去了。
  到了山脚下,马福全和丁有田一人驮了一个小的在脖子上,简宁同着大妞走在最后,一路上,大妞先是跟她说了外祖母的事,告诉她外祖母一切都好,不必担心;再又跟她讲起阿蛮,大妞看眼走在前面的大宝,身子往简宁身上贴了贴。
  “娘。”她挽着简宁胳膊小声道:“来前我哥把毛球还是留给了阿蛮姐姐,原本他是要带回来的,可阿蛮姐姐说,他要敢不把毛球给她留下,她就再也不理我哥。”
  简宁见她眼底藏匿着笑意,伸手在她鼻子轻刮了下,同样压低声音道:“你想说你哥喜欢阿蛮?”
  “娘说的,我可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娘俩说着悄悄话脚步就慢了下来,丁有田驮着马小路转过身叫她们,“你俩快些儿,在嘀咕啥呢?”
  大宝侧过身,朝后面看来,见大妞挽着简宁,两人面上都笑盈盈的,且简宁笑得还很有内容,他似有所警觉,朝大妞又多看了眼。
  大妞缩缩脖子,挽紧简宁胳膊,“娘,我哥刚看我了。”简宁伸过左手,在她肩头揉揉,“别怕,娘不会出卖你。”大妞头一歪,靠在了简宁身上。
  三个闺女,大妞是最懂事,也最善隐忍的,从来没在简宁跟前撒过娇,在简宁记忆里这还是头一遭,想是离开她久了,闺女这是想娘了,哪怕外祖父外祖母待她再好,孩子心里始终最惦记的还是自个的爹娘。
  这让她想起先前她亲了大妞一下,大宝那样少年老成的性格都要让她也亲下自己,看着都长高长大了,实则还都是半大的孩子呢。
  她不由伸手搂了大妞。
  上得山来,离藏武器的洞穴还有两箭之地,招财便兴奋起来,它叫了两声后,洞穴那边也传来叫声,它撒开四蹄就朝着洞穴那边跑去了。
  这血缘是真神奇啊,简宁想起自己穿越而来当天,三妞扑进她怀里时她不过占了段心宁身子接收了她的记忆,就有母女连心的感觉。
  刚刚大妞头往她身上一靠,那种母女连心的感觉便再度袭来,人是如此,动物亦是如此,彼此不会因分离太久而生疏。
  洞穴前,招财进宝异常亲昵地嬉戏上了。
  简宁喊了声元宝,她和三妞都是极守规矩的人,是以白眉和元宝也是,白眉不松口,元宝即便知道招财来了也只敢坚起耳朵听动静。
  直到简宁唤它,白眉叫了两声,它才如离弦之箭一般奔赴过来。
  三只银狐在草丛里嬉戏翻滚着,大宝和大妞则去看果果跟白眉了,马小米和马小豆也跟了去。因着有几个孩子在,丁有田不打算带马福全进去洞穴,那些武器他都熟悉,没有他的授权简宁还进不去武器库,这事简宁早告诉过他。
  稍事休息一会,丁有田招呼马福全道:“去那边看看,童大哥和丁阳领着人在那边练射击。”
  “好,去看下。”马福全拎过马小兵,往自个脖子一架,徐大力和二愣子要去驮马小路,他却不要他俩,他朝丁有田跑去,简宁一把抓住他,“姑姑抱你。”
  她抱着马小路跟在丁有田和马福全后面,转过山坡,马福全望着前面酷似公鸡打鸣的山头,脚下一滞,嘴里“咦”了一声。
  “怎么了?”简宁问道。
  马福全又四下看看,随后视线转向前面山头,“我怎么看着前面那山峰有点熟悉,这儿我没来过啊?”
  “你是指那道山峰吗?”丁有田手朝前面指指,“像不像引颈打鸣的公鸡?鸡冠山正因此得名。”
  “鸡冠山?”马福全心里咯噔一下。 第662章 苏醒预兆   简宁在他咦那声时并没在意,还当他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及至听他说感觉这儿有点熟悉,她心下猛漏跳一拍,不由自主扫眼丁有田,恰好他也朝她看来。
  仅仅一个眼神,丁有田读懂简宁心中所思,他侧目看向马福全,见他面上带出一丝困惑,试探地问道:“怎么,你听说过鸡冠山?”
  马福全摇头,他确定前世今生都是第一回听说,但就是莫名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不仅这名字熟悉,好像在哪听到过,这座山峰看去也眼熟。
  怪事,难道是梦里看到过?
  “呵呵。”马福全笑了,“可能我曾梦到过这儿,看来这儿跟我有缘,走吧,过去看看。”
  丁有田斜目瞟眼简宁,简宁可不认为马福全是梦里见过,她脑子里浮现那年梦中情景,武娟天天守在病床前给武队念书,她想多半是武娟念的哪本书里正好也有鸡冠山。
  武娟和武队自幼一块长大,看来她对武队还是有一定了解,他们特警队每到一处山头,不管是扎营还是围山抓捕罪犯,武队都会仔细观察山头的特征。
  她想多半是武娟在读的时候详细给他描述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怕武娟给他读的那本书里作者描写的山头,无巧不巧正对应了这个时空里的鸡冠山。
  这谁知道呢?
  简宁心乱了,毫无疑问武队是在那边有了苏醒迹象,田氏和几个娃可怎么办?她不由抱紧了怀里的马小路。
  马福全自个丝毫没受到影响,他兴致勃勃四下参观着,还给在练习射击打靶的衙役和城防兵露了一手,不但令童八斤他们几个侧目,更引得马小豆几个跳脚欢呼。
  童八斤他们几个的射击都是简宁手把手教的,然后再由他们带队教其他人,丁阳是知道马福全的本事的,但不知道他和简宁一样也会射击。
  “马大哥,你可真行,是这个。”丁阳冲马福全竖了大拇指,心下又因着他也是丁贤村的人倍感骄傲。
  “呵呵,你也不赖,好好干,跟着你四哥一准能出息。”马福全爽朗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道。
  那是,跟着四哥错不了,前回简宁给丁阳放假几天,让他回村看娃看媳妇,他弟丁健老羡慕他了。
  说来说去还是他爹有见识,主意正。当初要不是他爹揍了他哥俩一顿,又领着他俩当着村里人的面去给四哥四嫂认错,给田氏认错,哪里会有他哥俩的今天啊?
  他弟丁健虽没能跟随四哥,但同着后母常氏把酒坊经营得红红火火,家里几间房屋连同常氏家原来的屋子都重新扩建了,如今他爹在村里行走腰杆也挺得板正,这都是托了四哥四嫂的福。
  丁阳咧嘴笑道:“我会好好跟着四哥干的,前回临来前,我爹再三嘱咐,让我不要长了点本事就撅腚,以为自个能上天了!我都记着呢,照马大哥我都还差了老远,能不好好干吗?断不会给咱村丢脸的!”
  “说得好,男儿理应保家卫国,不骄不躁,好好练好本事,将来有外敌入侵才能给他们迎头痛击!”马福全虽不是政工干部,但从前听得多了,自去武毅营当了提督他自个就兼职做了政委,还做得有模有样,渐有了些心得。
  这会他来了兴致,逮着机会又给他们做起了政治思想工作,滔滔不绝讲了一大通,把童八斤他们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心下老敬佩他了。
  到底是京城里来的提督啊,几人心下都暗想着,丁有田也暗赞,不愧是武队,他本就会速记,又觉马福全说的这些话很提气儿,一字不落都给记下了。
  从山上下来,已是酉时,二妞三妞这个时辰该散学了,马小豆还惦记着几年未见的小伙伴,极力怂恿大宝和他二哥马小米一块去学堂接她二人。
  “爹爹,娘。”大宝看向简宁和丁有田,用目光征询着他俩意见。
  “去吧。”简宁在大宝肩上拍拍,“只别给她俩买零嘴就是,吃了零嘴佳佳晚饭就不会吃了。”
  “娘,我也想去接二妹三妹。”大妞仰面道。
  “行,你们一块去,别在外面逗留,娘回去做饭,你们早点回来。”
  回到衙门,简宁进去后院,远远就听到饭堂里传来田氏爽朗的笑声。
  晚饭食材都已备好,因着时辰尚早,田氏便同着青莲和段心嫣在饭堂扯着闲篇。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简宁面上挂着浅浅笑意,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我在同她们俩摆我出的洋相。”田氏跷着二郎腿,她一手扳着自个跷起的腿,一手扯扯身上罗裙,笑道:“这不你妹子夸我身上衣衫颜色搭配得好,很适合我,我才想起告诉她俩。早前我哪会穿衣搭配啥的呀?什么颜色艳丽光鲜就买来往自个身上套,整得跟个花公鸡似的,我这会想起这张老脸都还发烫。”
  她说着放下脚,起身拉着简宁又道:“你说我家老马缺不缺德?他一直知道我早前穿得不好看,还骗我说好看,要不是你大妹妹有回来看大宝,说她实在看不过眼了,想着我同你交好,才跟我掏心窝子告知我实情。后又领着我专门去挑了成衣,还花费时间给我细细讲了我这个年龄段适合哪些颜色,教我如何搭配,不然我哪里会这些?”
  简宁看她嘴上怨责着马福全,眉梢眼角却又透着掩不住的喜色,心上就像被根针刺了一下,耳边不觉回荡起马福全出事那天凌晨,田氏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想来,那时候田氏不过是觉着家中顶梁柱倒了,她那会凄厉的哭嚎更多是对未来生活的恐惧,而非失去心爱之人的痛彻心扉。
  简宁不敢想象,要是武队在那边苏醒撇下她跟几个娃走了,她能否承受住剜心之痛。
  由己及人,换做她,要是知晓丁有田要离开自己……不敢想,单是想想简宁觉着呼吸都是疼的!
  不忍再面对田氏笑颜,她借口累了,让段心嫣叫个妈妈帮着田氏和青莲一块做饭,自己匆匆躲回屋里去了。 第663章 一切有我   简宁刚回屋不久,丁有田也推门而入。见简宁凝眸坐在桌前,黯然神伤。他默默上前,揽她入怀,抬手在她背上轻抚着。
  “夜里找个时间点点武队吧,好让他及早同田氏做个交代,以免仓促间突然走了,便是到了那边心里也不安稳,还牵肠挂肚惦记着这头。”
  简宁埋首在他胸前,“我心里难受得紧。”
  丁有田又在她头上抚抚,“别怕,一切有我。”
  短短几个字,却瞬间将简宁心填得满满当当。
  她额头在他胸口蹭了蹭,表示知道,随即紧紧抱住了他。
  女子私塾后面的巷子里,二愣子领着大宝他们几个刚拐进巷子,远远就瞧见二妞三妞背着书包同几个女娃子朝这边走来,两人不知同其他女娃说着啥高兴的事,压根没注意他们这头。
  “石叔叔,你背过身去,别出声,瞧她俩几时发现咱们。”大宝定住脚,异常冷静地道。
  “哇,瑶瑶长得好高了。”尽管马小豆脑子里还是三妞儿时的模样,隔得老远却仍一眼认出谁是三妞。
  二妞三妞从前模样差不多,如今随着年岁增长区别渐明显,二妞越长越像丁有田,三妞则像简宁,一个明艳张扬,一个清秀内敛。
  前者像园中芍药,后者像湖畔小荷,各有千秋。
  马小豆显然更吃三妞的颜,如果说儿时还是懵懵懂懂,那么这会他已非常明确自己的心意,他更喜欢下巴略尖眉清目秀的三妞。
  在认出三妞那一瞬间,他一颗心就扑嗵扑嗵跳起来,恨不能立时冲上去,但大宝扭头朝他扫了眼,他才按捺住满腔热情低了头,却又斜目悄悄朝三妞瞟去。
  二妞三妞不知道马福全近日会领着大宝大妞归来,两人叽叽喳喳同小伙伴说着话浑然没注意巷子中的这拨人,二妞说得兴奋了往前蹦哒几步转过身,边往后倒退走着边手舞足蹈不知在说着啥。
  当她转过身,看到巷子边站着一拨人,也没注意,视线只在大妞身上停留了几秒,但她看的是大妞身上漂亮的衣衫,想着回去让小姨姨也给她和妹妹做一件。
  离得近了,三妞也不经意地朝他们几人瞟了眼,视线一下定格在大妞面上。脚下一滞,没等她面上惊喜晕染开来,马小豆已迫不及待跳将出来。
  “哈哈,瑶瑶,佳佳,我来了!”他张开双臂就要朝三妞冲去,随即“哎哟哎哟”叫唤上了,他后脖领被大宝一手给拽扯住,他外面穿着件橙色裲裆(类似马甲背心形状),让大宝扯住后片,前片勒在他脖子上,勒得他哇哇大叫。
  二妞三妞乐得一蹦三尺高,两人尖叫着扑向大妞,姐妹喜相逢,一向娴静的大妞也难得开怀牵着她俩转起圈圈。
  大宝撒了手,改为扣着马小豆手腕,他也不去看哇哇大叫的马小豆,一脸冷静地瞧着自个妹妹们。
  “这两个小姐姐真的长得一个样子。”马小路还在襁褓时就随田氏去了京城,这还是他头回看到二妞三妞,但早听马小豆念叨过她俩,知道大宝大妞还有两个生得一样的妹妹。
  马小兵拍拍自个小肚肚,抬手指向二妞,“我喜欢这个姐姐。”
  “哇,我也喜欢你,这是舅舅家的小弟弟。”二妞听他说喜欢自己,乐得一下蹦了过来,她要去抱小兵,小兵急退两步,双手往后一背,“你还没长大,我不要你抱。”
  “瑶瑶,我让你抱!我让你抱!”马小豆大叫道。
  “你消停点。”大宝仍拽着马小豆,“没羞没臊,你今不是小孩子了,我妹子也都大了,不许你碰她们。”
  “你放开我,我保证不碰她们,我让她们碰我可以不?”
  “你傻不傻?”他话落,耳朵被马小米给揪住了,“你是欠大哥和爹爹收拾了是不?”
  “哎哟哎哟,你撒手,我又没干啥,快撒手,不然我回去告诉爹爹你欺负我。”马小豆咧嘴直叫唤。
  “小豆子,你长这么高了。”三妞嘻嘻笑着跑过来,“哥哥,你放开他,他脸都红了,小豆子不是坏人。”
  “又不是我给他弄红的,是他二哥。”大宝撒了手。
  马小米也松开了手,马小豆感动得快哭了,“瑶瑶你真好。”他说着双手往后一背,“我不会碰你,不然大宝哥又要拽我衣服,我刚刚都快喘不过气了,真的!”
  几个孩子兴高采烈往县衙方向走去,最小的马小兵兴奋得又甩手踢起正步,马小豆和马小路也喊着一二一排在他身后踢上了,引得街上行人纷纷侧目。
  “小豆子还是这么好玩。”三妞咯咯笑道。
  “好玩个屁!笨死了!”二妞话落,立即被大宝瞪了眼,“二妹,你是女儿家,如今也读书识字了,不可这般粗鲁。”
  二妞小时还是挺怕大宝的,现在可不,她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反驳道:“是人就要放屁,难道哥哥不放屁?我哪有说错?”
  大宝垮了脸。
  大妞扯扯二妞,“大妹,不许同兄长无礼,快些认错。”
  “我不!”二妞甩开大妞,“我又没说错,妹妹也说放屁,爹爹和娘都说,又不是我一人说,哼!”
  她抬脚朝衙门里跑去了。
  简宁和丁有田很快就知道他们之间闹的矛盾,两人把四小只喊到房里,让他们从大到小排成一行,丁有田摸摸鼻子,他是一家之主自然得他先发话。
  可是,他这一家之主有时确实也常常爆粗口,包括简宁急了也是,他斜目瞄眼简宁。
  “看我做什么?”简宁不满,“子不教,父之过。”
  话是这样说,但简宁心里也很没底气,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当着娃儿们的面这样说。
  “娘不对,以后娘改,再不说粗话。”顿会,她又道:“犯错不要紧,重要的是意识到错误并改正。”
  丁有田也笑道:“爹爹同你们娘一起改,那二妹三妹以后要不要改?”
  二妞三妞大眼瞪小眼,三妞刚点下头,说:“我改。”二妞一脸迷茫看向简宁,“娘,拉屎拉尿要说出恭,那放屁以后要说什么?”
  她话落,丁有田视线朝她扫了过来。
  “娘,爹爹看我,他又不满地看我!”二妞叫了起来。 第664章 又叫武队   丁有田何止看她,他都想用鞋底子抽她!
  老孟氏和老丁头一言不合都好用鞋底子抽人,他自幼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自然也不例外,原生家庭的烙印终其一生或多或少都会永不磨灭。
  丁有田原本就是个狂放不羁,不喜按常理出牌的人,他甚至觉得在特定时候爆下粗口,是件很爽很解压的事。在他看来,只要不贪不腐,不起坏心眼害人,行事问心无愧,能为妻儿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晴空就是好男儿。
  更何况,他不认为那些个表面谦恭有礼,从不在人前爆粗口的就是好人。
  不过,他自己这样也就罢了,他可不希望他的娃儿们满嘴污言秽语。
  对,他就是这么双标,怪他咯?
  他清清嗓子,指指二妞,“别叫你娘,叫也没用,全家就数你刁钻,不守规矩。宝儿是兄长,他怎说不得你?你一个女儿家,原就该行规蹈矩,恪守礼仪。将来你大了,嫁了人,那时节你爱说什么都由得你,就不归爹娘和兄长姐姐来管你了,只要你夫家容得你。”
  看眼简宁,他又道:“你娘偶尔说句粗话,爹爹能容她,她自说得。爹爹能做自己的主,也说得,偏你们不能说。等你们大了,能做得自己主了,也由得你们。现在,给宝儿和大妹认错,否则有你苦头吃的!”
  二妞泪汪汪地看简宁,简宁有些头疼,也很无语。丁有田这样教娃对不对?好不好?她不知道,她也懒得去想,她只要知道二妞毛病是多,但这孩子心眼不坏,不会长歪。
  罢了,他们做父母的又非教育专家,孩子只要心理健全,不会成长为危害社会的人即可。
  更何况,说声放屁,在简宁想来无伤大雅。但古代女子在家从父从兄,这点她不是百分百支持,可也不反对。
  关键,大宝不让二妞说粗话,这没错啊?是以,她拉过二妞,柔声道:“宝儿是哥哥,他也是为着你好,娘都说了娘不对,以后娘不说粗话了。”
  起码不再当着孩子面说。
  “去跟哥哥姐姐认个错,这不丢脸,娘都认错了,是不是?咱们有错就改,好不好?”
  “那爹爹要不要改?”
  丁有田眉一扬,没等他眼睛瞪向二妞,简宁瞟他眼,“爹爹前面不说了他也改,娘和爹爹以后都不说粗话,咱们都不说了,行不行?”
  二妞拿眼去瞅丁有田。
  “改!爹爹同你们娘都不说了。”
  二妞笑了,“那好吧,我听娘的,我给哥哥姐姐认错,以后我和妹妹都不说了,妹妹要说我就不许她说。”
  “管好你自己!”丁有田没好气。
  四小只出去找马家兄弟玩后,简宁把丁有田推到里屋,“有你这么教娃的吗?她们才多大,就说嫁人什么的,还说什么夫家,哪有这样当爹的?”
  “不小了,二妹三妹再过得几年都说得婆家了,还小什么小?”
  “说你个头!”简宁抡拳要捶他,手扬起,被他一把扣住手腕,他嬉皮笑脸,凑近她耳畔,“说清楚些儿,哪个头?”
  “滚你的!讨不讨厌!”
  “可是讨你欢心,百看不厌?这个我会,也拿手。”
  他话落,简宁一口咬住他肩膀,他正龇牙要叫,大宝在门外喊道:“爹爹,娘,舅妈让儿子来请你们过去用晚饭了。”
  “你属狗的呀?”丁有田揉揉肩膀,瞪着简宁道。“我属象。”简宁给他个大白眼,掉头往外屋走,他跟上笑道:“十二属象是吧?夫人要真属象倒好了,为夫定将你满口象牙敲下来。”
  简宁定住,“怎么,你们古人也知道象牙值钱?”
  丁有田上下看她眼,“别总一口一个你们古人,你到了这,对你从前那个时空来说你也是古人,还是个回不去从前的古人!”
  “因为你在那个时空已经挂掉了!
  说罢,他袖子一甩,昂头负手大步去了。
  切,简宁没好气,冲他后背又翻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暗懊悔,要是她没有再三告诉他,自己在原来的时空挂掉了回不去了,这会得知马福全快要回去了,看他气焰还能这么嚣张不!
  简宁是医生,冷静下来后她也知道,植物人能否苏醒并不是一个即时发生的过程,有苏醒迹象并不意味会立即醒来,这个过程有可能是逐渐的,有些人可能几天就会苏醒,有些人哪怕能睁眼闭眼,能点头摇头或眨眼睛来回应外界的刺激,但真正苏醒可能要长达数月甚至好几年。
  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所以她还是打算告诉马福全。
  从山上回来,马福全已小憩了一觉,洗把冷水脸后已是倍感精神,吃罢饭,吵吵巴火地拉上丁有田就下起棋来。
  田氏同着简宁说会话,领着小路小兵去睡了,隔会,大宝小米和马小豆他们几个大点的娃,洗漱后也都各自回屋歇下了。
  四下安静下来后,丁有田给简宁丢了个眼色,简宁对手上夹着枚棋子盯着棋盘,全神贯注在思考的马福全喊了声:“武队!”
  马福全“唔”了声,两眼仍盯着棋盘,隔会方后知后觉醒过神,他看眼丁有田,再又看向简宁,这才察觉气氛不对。
  他撂下棋子,“怎么又叫上武队了,出了什么事?”
  简宁深吸口气,从自己梦到部队医院,梦到武娟牵着小女孩,梦到余司务长拿了两本关于电力方面的书给武娟说起。她声音平缓,说得不疾不徐,马福全听得眉头越皱越深,听完,他问道:“你分析下,我在这边还有多少时间?说个大概也成。”
  “不好说,有可能几天,有可能几年。”简宁如实告知,丁有田也道:“还是要同田氏做个交代才好。”
  马福全起身,抱臂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尔后站定,目光深沉地看向简宁,“武娟我欠她的,还有我的女儿,要能回去弥补也了却了我心中遗憾。”
  “唉,其实也弥补不了,过去那些年她受的委屈哪里是轻易能弥补的?不过是我求得心理上的安慰罢了,归根结底还是我自私,两个女人我都辜负了。”
  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知如何接他这话。 第665章 昏睡不醒   这事搅得马福全没了下棋的心思,丁有田给简宁丢了个眼色,简宁便下厨炒了两个菜,又抱来一坛酒。
  一坛三斤装的酒,喝到一半,马福全说有点上头,话刚落音,他往桌上一趴,竟睡过去了,怎么也叫不醒。
  丁有田头朝简宁一摆,“为夫手无缚鸡之力,只好有劳夫人送他回房歇息了,他这么大的个子为夫可抱不动他。”
  “别挡道。”简宁斜肩撞开他,轻轻松松一个公主抱将马福全给抱了起来。
  丁有田摇头,“这女人力气大,瞧着不像什么好事。”
  简宁踹了他一脚,顺便附赠一个大白眼。
  翌日,日上三竿,马福全还在酣睡,吃早饭时田氏就没能叫醒他,想着他只怕是连日来自京城赶车至此太累的缘故,叫几声没反应也就不再叫,任他睡个饱,还不让几个娃吵到他,都给撵了出去。
  简宁起先也没在意,直到日上三竿还没醒,她觉着这事不大对劲,叫了田氏一块去喊他。
  随怎么喊,马福全始终没反应,但呼吸平稳,经简宁检查身体各项机能显示也一切正常。
  “妹子,这是咋回事啊?”田氏两手紧紧抓着简宁,快急哭了,“咋好好的一个人说睡就睡死……呸呸呸!”她扬手就甩了自个一嘴巴子,“他这到底是咋的了,啊?”
  简宁也不知怎么回事,总不会那边苏醒这边莫名成了植物人吧?不过也不好说,即便是在她从前所在的时空,医学上也有许多至今未解之谜。
  另一种可能,她分析武队是两个女人都不想辜负,却又不得不辜负一个,像他这样的钢铁直男,在情感上负荷不住这种巨大的煎熬,大脑是有可能会启动保护机能,令他进入深度睡眠状态的。
  所以,他究竟是在那边苏醒了还是两边都成了植物人,还真不好轻易下结论。
  丁有田也闻讯从前院赶了过来,进屋看看后,他问简宁,“这种情形能扎针唤醒他不?”
  “对啊,妹子,快给我家老马扎一针吧,没准就扎醒了。”田氏一听又扑上来一把抓住了简宁。
  “田姐姐,我的好嫂子!”简宁反抓住她两手道,“不是我不扎,而是昏睡状态下扎针可能会引发骨折,甚至是静脉损伤,还有可能血肿压迫到脑干,或造成大出血,这万万使不得。”
  “那咋整啊?”田氏听说搞不好会造成大出血,吓得脸都白了。
  马家几兄弟倒是淡定,哥几个立在床榻前,马小米煞有其事地翻翻他爹眼皮,又伸手在鼻端下探探,点点头道:“爹爹真的只是睡着了,想是太累,又或者做了什么梦,梦醒了想是应该就醒来了。”
  大宝站在床榻这头,闻言看看马小米,再又看向简宁,“娘,舅舅会睡到几时醒?”
  这个简宁眼下真不好断定,见几双眼睛都朝自己看来,她想想,如实道:“我也是头回碰到这样的事,没把握不好下定论,得先观察几天才好说。”
  简宁在田氏心目中那就是神医的存在,连神医都拿不准的事田氏只觉心碎了一地,眼泪止不住就掉了下来。
  看田氏哭兮兮的,马小豆挠挠下巴,他好像有点搞不懂他娘为何这般伤心?他又一本正经地朝马福全看了看,随后道:“打娘生下大弟小弟,大弟夜里不哭了,小弟又开始哭,爹爹每天本就睡得不多,现下让爹爹长睡不好么?”
  田氏一听这话不哭了,眼往四下一睃,想寻趁手之物揍他,见势不妙,他抱起马小兵就跑。
  在京城这几年,马小豆只要犯了事,或是学堂里月考得了叉,或是在家里碎了啥值钱物件,不等田氏抄起趁手的家伙他撒腿就跑。
  从前跑出去躲灾他会带上马小路,如今则是带上马小兵,他也是有脑子的,担心自个一人跑出去他娘不会来寻他。谁让他上比不过两个兄长,下比不过两个弟弟呢?
  娘不来寻他,他怕自己在外会饿死,带上弟弟则不同,娘一准会来寻,这招他屡试屡灵,每回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他娘就扯着嗓子满巷子喊上了。
  马小豆觉着自个还是挺机灵的,跑出去一会,他娘消了气,被找回去不但不会挨揍,他娘有时还会给他好吃的,还会在他爹跟前帮他瞒着跑出去的事。
  但这回他失算了,刚跑出屋就被徐大力给拦下,他跟个泥鳅似的在徐大力手里乱蹦乱跳,马小兵见他扣住马小豆,抡着小拳拳对着他一通乱拳打去。
  他人小力气小,见不管用,索性直接往地上一趴,张嘴就咬住徐大力小腿肚子,这把徐大力给整不会了。
  这俩娃是客人,是马提督家的小公子,他可不敢把人家娃给整哭了,可也不能放任他俩跑出去,跑丢了咋整?
  他正犯难,田氏举着鸡毛掸子到了,这下马小豆惨了,被田氏揪着一只胳膊打得满院乱蹿,他狼哭鬼嚎也没能把马福全哭醒。
  要不是简宁拦下田氏,他还要多挨好几下揍。
  马福全睡到第二天上午还没醒,田氏一双眼都哭肿了,从昨儿午时起她就没大吃东西,简宁想着这可不行,武队这情形只怕是在那边苏醒了,长痛不如短痛,她和丁有田商量一番后,把田氏叫出来带去了鸡冠山。
  “妹子,什么重要的事不能搁府里头说的,还得巴巴跑来这儿?”田氏一脸忧容,好好的人,一觉睡下去竟醒不来,她委实想不明白。
  “田姐姐,来,先坐下,坐这。”简宁拉着她在草地上坐了,开门见山道:“姐姐还记得我被雷劈过的事不?”
  “怎好好的突然提起这事来?”田氏不解,但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简宁仿似从她眼里看进了她心里。
  拍拍田氏手,简宁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姐姐好好听着,不要害怕,只要知道我们都不是坏人,更不是妖魔鬼怪,姐姐信我吗?”
  田氏脸白了白,下意识地点下头。 第666章 告知实情   山谷里有风徐徐吹来,还夹杂有淡淡花香,简宁的声音在田氏耳畔缓缓响起。她从自己执行任务时为救武队,中弹跌落山崖讲起,再到后山坡地马福全喊出她的警号,以及梦回部队医院在走廊撞上酷似田氏的武娟。
  她讲得很仔细,田氏听得也很认真,尤其简宁讲到武娟给武队读书,挑的都是武队平时感兴趣的书籍时,她几乎是竖起耳朵在认真听,全程安静得出乎简宁意料,且在她讲的过程中没有插过一句嘴。
  简宁一直讲到前儿领马福全来鸡冠山,又指着那座山峰告知田氏,武队当时觉得那座山峰有些熟悉,她怀疑是武娟给他念的哪本书里有写到鸡冠山。
  当然,还有当天她曾疑惑武队在那边有苏醒迹象,都一五一十讲给了她听,包括前儿夜里武队最后清醒时说的,两个女人他都辜负了这话。
  简宁讲完,见她一脸平静,也不发一言,只默默瞅着那座山峰,不知在想什么?
  “田姐姐,你,相信我说的吗?”简宁问道。
  田氏垂下眼皮,须臾,当她转目看向简宁,眸中如山涧溪水般清澈柔和,她好似还对简宁微微笑了下,语气听上去异常镇定:“我相信。”
  “你,早就怀疑过他不是原来的马大哥?”
  田氏摇头,她扬目看向那座山峰,“我只知道那个人不同以往了,处得越久越不像从前那人儿,我哪能想到世上会有这般离奇的事儿,一个人竟能真的换了瓤?说句没羞没臊的话,这会听了妹子说的,知道这人真的不再是从前那人,我心里竟没有一丝觉着愧对麦他爹,满心满眼儿装的都是现在这人……”
  她声音听去有几分空灵缥缈,她开始讲述这几年她和马福全之间的点点滴滴,“不怕妹子见笑,若不是他,我这辈子也不会知道,原来心里装着一个人儿,再苦再累,心里也跟喝了蜜似的。”
  “想到他,你会没来由的忽然笑了,听到他的脚步声朝你走来,那心就一个劲的跳。不管他说啥,你就是爱听,听了心里就是欢喜不过。”
  简宁之所以把她叫到山上,一是为了指那座山峰给她看,二是为了避免她知道真相后嚎啕大哭,家里还有她几个娃呢,这才想着把她带到山上来避开人。
  在山上,她可以尽情放声大哭,哭是最好的宣泄方式,眼下她这般平静反令她担心。
  “田姐姐。”简宁执了她手,“武队要真是在那边苏醒了,别怕,小麦大了,小米我瞧着也懂事,再说你还有我。我同武队不同,他只是昏迷成了植物人,是有苏醒的可能的,我不会。我已经牺牲,就是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已经死去了,回不去了,我会一直留在这边,我会替武队照顾好你们母子,任何困难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
  田氏抽出手,再又握住了简宁的手,“听我说,妹子,你这份心姐姐我领了。不瞒你说,你们队长待我真的很好,好到我这几年夜深人静时,常悄悄看着睡梦中的他,心里隐隐害怕,害怕我命里没福消受他对我的好,害怕他有朝一日会离我而去,真的。”
  她拍拍简宁手,又道:“我时常夜里想着,我田桂芝几世修来的福气,这男人死里逃生一回,竟知道疼我护我,再不似从前那般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说出来的话呀听得你脸发烫,心里却是极为受用。”
  “我知足了,没白活这一世,他也并没辜负我,他辜负的是他那一头的媳妇,那才叫真正负了人家。现如今他要真回去了,好好补偿那一头的媳妇,我替他欢喜,也替他那一头的媳妇欢喜,真的,我心里欢喜着!”
  她嘴上说着欢喜,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简宁拥了她,“哭吧,心里难受你就使劲儿哭,这儿没人笑话你,也没人听见。”
  “不!”田氏摇头,她自简宁怀里挣出,抹了抹泪,又抓了简宁的手,挤出笑道:“妹子,我想好了,他从前负了那边的媳妇,可他媳妇依旧日日守着他,还给他念书,日里夜里盼着他醒来,是个好人儿,也是个苦命的!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打你们队长这论,她在前,我在后,他该当回去,我惟愿他能如待我这般待她,好好补偿她娘俩。”
  抬腕抹把淌下来的泪,她又道:“她能做的事,我同样能做,我比不得她能识文断字,可我有嘴啊。哪怕他往后永远醒不来,只要眼巴前躺着这么一个人,我情愿后半辈子都守着他,我可以同他说话,把娃儿们的事一一说给他听,你就告诉我,他能不能一直这样睡下去不会走?”
  简宁让她说得心里一阵酸楚,按理武队是魂穿而来,若是那边苏醒了,魂魄归了位,这边只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失去生命体征。眼下只怕是那边还未完全清醒,又或者那边清醒了这边也不会死去,这个她真说不好。
  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谁敢打包票呢?
  “如果……”简宁看向田氏,“我是说如果武队在这边一直处于昏睡状态,过几日你是打算回丁贤村还是回京城去?要回京城我打发人赶车送你们上京,回乡下就让丁阳同我小妹夫一块送你们回去。”
  田氏听她说的是如果,那就意味着还是有可能会走,她仰面望着那座酷似公鸡引颈打鸣的山峰,尽管她极力忍着,泪仍大颗大颗自眼角滑落。
  简宁黯然无语。
  隔了好一会,田氏忽捂脸“呜呜”哭了起来,简宁抬手搭在她肩上,待她哭声渐止,才轻声问她:“心里可好受些了?要感觉好些了,咱们转去吧。”
  下山时,田氏告诉简宁,她想好了,她和常氏换一下,往后她就守在村里,要是武队真个走了,就葬在丁贤村。
  简宁点头,轻“嗯”了声,毕竟马福全是丁贤村的人,自是该当葬在丁贤村。
  两人回去县衙,半路碰到丁有田,他喜笑颜开迎上前,“马大哥醒了,才刚醒不久,啥事没有。”
  田氏一听,脚下先是一滞,继而风风火火朝着衙门跑去了。 第667章 泪湿衣襟   田氏还没跑进后院就看到马福全迎面走来,他脖子上骑着马小路,怀里抱着马小兵,身边一左一右跟着马小米和马小豆。
  看到田氏,他定住了。
  田氏也愣住了。
  四目相对,泪水一下涌上田氏眼眶,她一个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侧身打马福全身边跑过朝客房那头冲去了。
  “快快,把小路抱下去。”马福全喊着,肩膀朝小米倾了下,小米抱下小路,马小兵也挣着从马福全怀里下来,哥几个撒腿就往客房跑。
  “都给老子站住!”马福全喝住他们,大手一挥,“玩你们的去,有你们啥事,都滚蛋!”
  他甩开膀子大步朝客房去了。
  田氏趴在床上闷声哭着,马福全带上门过去,在床榻边坐了,没等他手搭上田氏后背,田氏就猛转过身一头扎进他怀里。
  房里寂静无声。
  马福全紧搂着田氏,胸前衣襟被泪水浸湿一大片,田氏咬着唇不肯发出一丝声音,只哭得双肩一耸一耸的。
  隔会,她情绪渐稳定下来,马福全用他布满老茧的指腹,轻轻轻替她揩着面上泪水。他不揩还好,一揩,那泪如溪水泛滥,汩汩淌个不停。
  田氏撂开他手,侧过身,扯下腰间掖的帕子,没擦两下,埋首帕子又无声哭上了。
  马福全两手搭在她肩上,仰面瞪大双目,鼻翼用力张了张,暗吸口气,方才在她肩上轻摁了摁,哑着嗓子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啥?”田氏用帕子揩把泪,偏头看向他,“我只知道你在这头一天,一天就是我男人,是我娃们的爹!哪日你去了那头,也,也不必惦着我们娘几个。”
  “小麦大了,巧凤又是个能干的,将来我让他们自立门户,不必我上太多心。那四个,小米是不用我太过操心的,他还能帮着我管束下面三个,要操心的也无非就是三个小的。你放心,有他们姑和姑父帮衬着,日子艰难不了,小麦也不会不管我们娘几个。”
  揩揩泪,她两手抓住了马福全胸前衣襟,仰面看着他道:“你呀,真个是负了她娘俩,哪日回去了好好待她娘俩。我虽不聪明,可也知道我不过是白嘱咐你,我怀着小路时你心心念念盼着闺女,我原还当上面生了三个小子你才想要个闺女,如今方知你心里是早悔了,是惦着她娘俩,你不用担心我会吃味,回去了好好待她们,只别忘了我们娘几个就是。”
  “不能忘,哪能忘呢?”马福全搂了她,在她耳边低声道:“要真回去了,你们娘几个都装在我心里,永远不能忘。你和她虽长了同一张脸,可我知道,你是你,她是她,你俩性格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的地方,你比她更外放。”
  “那,在你心里头,我俩谁更重些?”田氏本不想这般问,她爹娘都是和善之人,她也一样,否则从前她也不会主动去帮简秀姑。
  但因为在乎眼前这人,到底没忍住,还是问了。
  “算了,你不必说我也知道,我心里的感受不会骗我,那都是实实在在的。就算打头起你把我当做是她,才对我好,权当是弥补了那头的她,让自己个心里好受些。可后来我知道的,你是实打实对我好,对我田桂芝好,这就够了,这一世我知足了!”
  马福全紧了紧双臂,下巴在她额头轻蹭了蹭,虽一句话没说,田氏却知道自己说的没错,这个男人心里是有她的,也不能忘了她,忘了他们的娃。
  “我揍过小麦,也揍过小豆,你怨恨我不?”马福全哑声问她。
  “他们也是你的娃,娃儿不听话,犯浑,当爹的哪有不揍的道理?小路不同样挨过揍?”
  “你能这样想就好,我虽更疼小路小兵,可小麦他们三个我也是真心拿他们当我自己儿子看待的。就是走,我也会把你们母子往后的生活都安排好,有简宁在,她会一直帮着你们的,等回京咱们就把小麦和巧凤叫回来,给他们把婚事办了。”
  “简妹子原本也姓简,叫简宁吗?”
  “是,她是我手下一名特警,兼军医。你男人从前也不孬的,手下管着百来号人,那手下队员个个都有两把刷子,简宁还不是最优秀的,但是算比较全面的,各项技能都不错,她的擒拿格斗那都是你男人我教的。”
  田氏听得一脸向往,“简妹子说她是为救你死的,那她是不是……”
  “这话不能瞎说!我是她队长,也是她的战友,战友之间相互掩护救助那是很正常的事。换做别的队友,她同样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不止她会那样做,包括我和队里其他特警见战友有危险,都会挺身而出!那是职业军人的一种本能,身处险地,根本没有时间给你去思考去犹豫,懂吗?”
  田氏一个普通农妇当然不懂,她也理解不了,让她为救别人搭上自己的命她是不愿意的,但如果是她的亲人,尤其是她男人和她的娃,她会毫不犹豫。
  可一个队里的特警,在她想来大概就是一个衙门里的人,虽说彼此认识,一块共事,毕竟不沾亲。就算沾亲,那也得看沾到什么程度吧?
  马福全看她好像没能理解,笑笑,问她:“你和简宁是好姐妹吧?要是她有危险,或是她的几个娃,你看见了会不会挺身而出?”
  “挺了会死不?”
  马福全又笑了,他在她头上揉了揉,“你不会去想了,以你的性格,真摊上那样的事,你根本不会去多想,本能的就会挺身而出。”
  田氏嗔他眼,还是认真想了想,继而摇头:“没摊上这事,我还真不能腆着脸说我会,要摊上了才知道。”
  “摊上了还能让你知道?你早翘辫子了,就是早死了。”
  “你才……”话说一半,她忙打住,转而在他肩上拍了掌,“好好儿的,不许瞎说这些。”
  马福全抓了她手,放在嘴上亲了下,她脸腾一下红了,“没个正经的!”
  “呵呵,那就说个正经的。”马福全笑道:“等给小麦他们把亲成了,暂时不让他们自立门户,晚上我和简宁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让巧凤把医馆开去京城,这样巧凤多少也能帮着你料理一下家务,你看行不?” 第668章 安得两全   “可不敢!”田氏情急,在他胸口打了下,“除去医馆,巧凤还总揽着那边白果膏的生意,换了别人,简妹子能放心?千万别张那嘴,啊?”
  “再者说了。”田氏又道:“简妹子和有田兄弟也不能一直跟这待着,迟早是要回京里去的,我还怕遇事没个商量的人啊?你只要不忘了我们娘几个就成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经不住事的人,这几年你待我的好,足够支撑着我带大几个娃的。日常用度你更不必担心,漫说两家合着伙的酒坊在,就是没了酒坊,只要勤快,有双手在,哪不能活人?”
  马福全让她一席话说得胸中气血翻涌,他在听简宁告诉他,自己在那头并未牺牲而是成了植物人,武娟一直在悉心照料他,且他有望苏醒回归现代后,他是左难右难,两头都割舍不下。
  照料陪伴一个植物人有多难,他想也想得到。还有他的女儿,打出生他就没抱过,更没给予过女儿一丁点父爱。他想像着武娟又要工作挣钱,又要照料病床上的他和女儿,她面上的疲惫,眼底的酸楚,好似就烙印在他心上一般。
  他是真浑啊!
  要是武娟对他不闻不问他或许还好受点,偏偏她任劳任怨默默照顾着他,这就令他极为难受了,良心似被架在了烈火上炙烤,那滋味着实折磨人。
  他原以为田氏会跟他大闹,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田氏还挺给他省心。可越是这样他越觉愧对她,早知这样当初不如……
  唉,马福全暗叹口气,现在说这些已没意义。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院子里,马家哥几个快活得很,马小米马小豆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岁数,马小米跟着大宝在大宝带动下,也一心只在读书上,对其他事并不大上心,还只当他娘是喜极而泣。
  哥几个在院子里抽着陀螺,如今京城里很多孩童都在玩,宴朝有千千车,类似于陀螺,只不过不是用鞭子在地上抽着转动,而是置于桌面上玩耍。
  马福全有回看到阿蛮拿了千千车过来找大宝玩,他遂动手给大宝和小米各做了一个陀螺,并教给他们玩法,之后慢慢在京城里流行开了。
  田氏听着几个娃的笑闹声,轻声叮嘱马福全,“先不要跟几个娃们说,哪一日你要过去那边了,我会寻个由头告诉他们,你就别管这事了。”
  “你别管,你不说了只要我在这边一天,就是你男人,是几个娃们的爹。我是一家之主,真到那一天我想我会有心理感应,走前我自会跟他们几个都做个交代,你放心好了,交给我来办,不然我还叫个老爷们吗?你不用管了。”
  马福全说着起身,拍拍她肩,“我跟我儿子们去玩会,你好好休息下。”
  “我哪是闲得住的人?”田氏也跟着起身,“我去帮简妹子准备晚饭。”
  田氏出来找去灶屋,之前简宁跟她说起,自己为救武队中弹跌落山崖,她听了只觉武队于她是个陌生人,并没有多大感触。这会则不同,经马福全嘴里再听一遍,此刻看到简宁只觉更为亲密。
  不为别的,只为简宁和武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仅此就令她觉着分外亲切。尽管到目前为止,她并不能理解他们说的另一时空是啥意思?也想象不出,只知道是个遥远的地方,她心里忽动了一下。
  “妹子,你来,我问你句话。”她把简宁扯到后院无人处,悄声道:“我原想问老马来着,可又怕他多心,想着我是过去给他捣乱。我寻思着,你俩能从那个地方来到这边,必是有个道儿,不管是人还是魂魄,没有道怎么来的?总不能平白自天上掉下来吧?”
  简宁愣了愣,随后笑笑,“你瞎寻思啥呢?神仙能飞,那咱们凡人能在天上飞来飞去吗?就算真有那么条道,又岂是我们一介凡人能找到的?要能找到,我多时回去了。”
  田氏这才想起简宁同她说过,她在那边死掉了,回不去了,“那老马怎么就能回去?难道睡过去了就能回去了?”
  见她一脸迷登,简宁道:“你就这么去理解,我们睡着后是不是会做梦?梦里我们是不是也能到处走动?但实际上我们是睡在家里,睡在床上的,梦里到处跑的只是我们的魂魄,要想去往另一个时空,就是另一片天空下,肉身是不可能做到的,但魂魄能做到,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不?”
  田氏拍拍脑门,“我明白了,阴曹地府也只是听说,世上人谁真正活着时见到过?死后自然会下地府,跟这个一样儿的,只能魂魄去往那边是不?”
  “没错,就是这样。”
  “嗨,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定有个道儿呢。”
  简宁拉过她手,握在自个手心里,展颜笑道:“别怕,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你永远是我的好嫂子,就算哪天他过去了还有我,你不会孤单。想他了,就来找我,我同你讲他以前在那边的事,就跟讲故事一样,可好?”
  田氏眼眶又湿了,短短半天功夫,她流的泪比她过去几十年都要多。她原不是好哭的人,在娘家做姑娘时家里只她一个闺女,日子虽过得清苦,然爹娘兄弟凡事都让着她,能有什么给她哭的事?
  后嫁了马福全,两人不说情意相投,但从来也没架可吵,原来的马福全不是个话多的人,她顶多发愁日子艰难,再难周边人都是那么过的,也没啥好伤心能教她落泪的事。
  “好了,看你,又要哭了,眼下他还没走,该当好好珍惜相聚在一起的日子,快把泪憋回去,开开心心的才是。”
  “妹子,啥也不说了,你就是我的亲妹子,是几个娃的亲姑。”田氏低头在脸上抹了把,“放心,我不会再哭,剩下的日子我整天在他跟前都要乐乐呵呵的,若整天愁眉苦脸那才真叫冤死了!”
  “这就对了,能乐一天是一天,往后回想起来记忆里都是满满的快乐。走吧,跟我做饭去。”
  简宁牵了她朝灶屋去了。 第669章 月国铳炮   院子里,马福全把个陀螺抽得滴溜溜转,乐得几个娃儿尖声欢叫,尤其马小豆和马小兵,两人叫起来分贝超高,搅得大宝书也看不下去了,索性撂下书本出来和他们一块玩上了。
  “舅舅,你这回睡觉怎么睡了那么久?”待马福全把鞭子给到马小米,大宝想起这事上前问道。
  “我爹爹是不是很厉害?”马小豆一脸自豪,似乎他爹爹能睡是有着超凡的本领一样。
  “呵呵,你这傻小子。”马福全大手在他头上旋了旋,笑对大宝道,“舅舅是被太上老君请上天宫陪他喝酒去了,喝高兴了忘了时辰,可不就睡久了。”
  马福全信口逗着他道。
  “哇,太上老君,孙猴子里的太上老君,他和我爹一起喝酒了!”马小豆兴奋坏了,手舞足蹈学着京城里耍猴把戏的比划起来。
  马小兵还没听过西游记,搞不清什么太上老君孙猴子的,但他一向是马小豆的跟屁虫,有样学样也跟着比划上了。
  “我娘说了,西游记是虚构的故事,世上根本没有孙悟空,也没有太上老君。”大宝镇定自若,知道马福全是哄小孩子的,马小豆可不这么认为。
  “有!”
  “没有。”
  马福全见他俩争起来,乐呵呵地道:“行了,管他有没有,二妞三妞她俩快散学了,你们要不要跟我去接她俩?”
  “要,我去叫大妹。”大宝转身朝段心嫣住的那屋去了,大妞在那边廊下逗着小春天。
  马福全跟儿童团长似的,带着一帮小朋友接人去了。
  到了女子私塾外,他们没等一会,钟声敲响了,二妞三妞从教舍出来,三妞眼尖一眼看到他们几个,叫着喊着撒腿朝着他们跑来。
  马小豆喊着三妞,抬脚刚要冲过去,想起大宝不让他和二妞三妞有拉扯,遂又扭头去看大宝,正好大宝斜目看了过来。他两手往后一背:“我不碰,我和瑶瑶就说话,这总行了吧?”
  臭小子!
  马福全看在眼里,抬脚照他屁股轻踹了一下,不过这小子比他强,马福全想起自己刚被武娟她爸妈收养那年,其实开始因着武娟对他很关心,他心里对武娟也是有点好感的,只不过是拿她当姐姐,当亲人。
  可令他郁闷的是,那会他俩只要一块说话,武娟她爹两眼就跟探照灯似的扫过来,然后就会有意无意敲打他。诸如,做人得知恩图报,心思要放在学习上,不要东想西想啥的。
  那时节计划生育还没放开,乡下也只能生二胎,他老丈人收养他虽是做为女婿来养的,但更盼着他光耀门楣,考个大学将来端个铁饭碗,好把他们一家都接去城里享清福。
  这些都是他老丈人后来告诉他的,说并非不让他接近他女儿,只是怕他耽误了学习。结果后来他考上大学,做了武警,当他老丈人提出让他娶武娟时他心里就有些抵触,想着这是看他考上大学了才把女儿嫁他,要是没考上估计另当别论,导致后来一直别别扭扭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要是老丈人一开始没拦着他和武娟亲近,他和武娟会不会日久生情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老丈人要是打头起没防着他,他大学毕业让他娶武娟他大概率是不会抵触的。
  “舅舅。”二妞三妞跑过来异口同声喊了他一声,三妞又问:“舅舅,你几时醒的?”
  她俩中午回去马福全还没醒,田氏急得抹泪,她俩是知道的。
  “我爹爹是被太上老君请去喝酒了。”马小豆无比自豪的凑近三妞道。
  “傻小子,爹爹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马福全知道自己有望回去后,这会看着二妞三妞就忍不住想起自个女儿,他女儿武小蕊和二妞三妞差不多一般大,这一刻他心里有些期待起早日见到女儿了。
  晚饭摆在了院子里,一起三桌,田氏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她本就不是个多思多感的人,想明白了,珍惜眼前相处的日子,心也就放下了,席间和简宁青莲段心嫣她们有说有笑的,看她这样马福全也放心多了。
  二愣子和童八斤几个又吆喝着划上拳,马福全和丁有田也兴致勃勃的参与进来,一院的人正热闹着,有衙役跑来递了枚飞镖和封信笺给丁有田。
  “大人,才刚有人掷进来盯在大门上的,我追出去没瞧见人。”
  丁有田也不答话,忙拆了信笺,看罢脸色一沉,他把信笺递给了马福全,“看看。”
  马福全看后递给了简宁,传到徐大力手上时,他看完惊呼道:“这是我师父的字,我师父写的,师父!”
  他把信给回丁有田,饭也不吃了,抬脚追了出去。
  丁有田,简宁,还有马福全并童大力他们都起了身,丁有田下巴朝马福全抬了下,对着简宁道:“有马大哥同去,夫人还是留在府里不用跟去了,去拿几盏灯来,我们先去山上瞧瞧。”
  徐大力的师父雷江在信里告知,月国制出了一种奇怪的兵器叫铳炮,可以连发,能制人于死地,很是惊人。
  “丁老弟,你怀疑他们造出铳炮,是有内奸从山洞里偷拿了枪炮过去吗?”路上马福全问丁有田。
  “按理不会,洞口我布了阵,又有果儿它们几个在外把守着,还是去瞧瞧再说。”
  “依我看未必,应该是他们自己研制出来的。”马福全知道在元朝以前大金国的人就发明了突火枪,以巨竹为筒,发射“子窠”的火器,到了元代就有了金属火铳。
  他们一行人到了鸡冠山,童八斤几人在外把守着,丁有田和马福全进去洞穴查验清点后,一件不少。
  马福全告诉丁有田,在他们那个时空,铳炮就是金国人发明的,金国就是女真族,后为满族。他估摸着这个时空的月国大抵就是女真族。
  丁有田心下倒也佩服裴汐沅,宴朝和月国相互间都有细作在两国之间活动,简宁多次使用枪支,细作岂有不报与裴汐沅知晓的,那厮竟能命人造出来也是相当了得。
  “武队,你既知晓那玩意,那依你看,他们那个铳炮和咱们的榴弹炮哪个更强?”
  丁有田皱眉问道。 第670章 险酿大祸   刘瞎子把自己生平所学,除去修仙术和武功之外,其余悉数传授给了丁有田。早在丁有田还未正式拜他为师之前,他已潜移默化的以说书形式把天文地理,行军打仗以及大局观等统统教给了他。
  否则,以丁有田在莫夫子那读了几年书的见识,又怎会在胡县令一家被抄斩后起了韬光养晦之心呢?
  但有关现代武器这块已超出刘瞎子的知识范畴,不然丁有田也不会问出铳炮和榴弹炮哪个更强这话。
  他喊马福全武队,马福全并没去纠正他,既然他在那边只是成了植物人,迟早有望回去做回武队,他也就默认了他这叫法。
  视线扫过山洞里的一排榴弹炮,他微一笑道:“铳炮称土炮,也叫老洋炮,耐受的膛压有限,是种很落后的武器。具备穿甲能力的最佳射程不会超过三十米,有效射程约摸五十米,顶破天也就一百米,和榴弹炮相比说是小巫见大巫都是客气话,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哦,如此说来不足为惧了?”
  话落,丁有田又摆摆手,“不然,月国的大巫师有些邪门术,若是他们在铳炮上加诸了巫力,令其射程更远,命中目标的准确性大大提升,只怕会并不逊于榴弹炮。”
  “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巫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改变膛压。”虽然经历了魂穿这样离奇的事,马福全却依旧更相信科学,以这个时空目前的科技力量都做不到的事,巫力又怎么可能做到?
  但世上的事没有完全绝对的,每个时空或许都各有不同,因而他又道:“我建议最好派人过去摸下情况,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丁有田本就派有细作在月国,有关月国制出铳炮这事不出几天就会有人来报,只是一般的细作想要探听到核心机密只怕不易,他沉吟会,寻思着要不要派徐大力混入月国去打探?
  只是想到徐大力,他一下便想到徐大力的师父雷江,面上不觉有些动容。
  雷江避而不见徐大力,无非因着焱国被宴朝所灭,他心系故国自是不愿为当今朝廷效力,宁浪迹四海归隐山林。但发现外番有可能会入侵中原,做为中原人士他又放下旧怨赶来通风报信。
  前朝五国诸如雷江这样的只怕比比皆是,他们可以不效力于新朝廷,却绝不会坐视外番入侵中原,着实可敬!
  想到这,他看向马福全,微勾了唇角,“不必另派人去打探,大力他师父定会再来密信的。”
  “这倒也是。”马福全听简宁告诉过他,徐大力的师父雷江是卫东的师弟,一身本领不在卫东之下。
  临出山洞前,马福全又看了看屯放的各式武器弹药,心中略有些遗憾,如果月国和大宴朝起了战事,他是极想带着武毅营冲锋陷阵驰骋沙场,尽显一番男儿英雄本色再回归现代,亲身经历见证了古代大型战场,回去后和司务长余大海也有得牛吹了。
  “这些武器朝廷知道不?”收回视线马福全顺嘴问了句。
  丁有田心下一紧,前回霍锦成曾经问起过,为何让秋哥和果果它们去守鸡冠山?他当时含糊带过了,没告知实情。
  因为简宁跟他说过,以大宴朝目前的科技力量根本制造不出那些精良的武器,他担心告知霍锦成实情,以霍锦成的性子定会想着要大批量多制些出来,那样只会浪费人力物力,不如不说。
  这会听马福全问起,他陡然想到,月国既制出了铳炮,以裴汐沅的野心入侵中原是迟早的事,一旦开战,这些武器是瞒不住的,若是等到开战后再让皇上知晓,少不得会在皇上心里种下刺。
  他冲马福全拱下手,“回去我即刻修书一封给锦成,让童大哥送去鼎字号,走白果膏那条线,让各大镖局百里加急火速送往锦成手上,多谢武队提醒,险些为日后埋下隐患。”
  “客气什么,走吧。”
  丁有田回到衙门便奋笔疾书给霍锦成去了信,他共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霍锦成的,一封是让他呈交皇上的。
  他在让他呈交皇上的信里写道,他在得知月国制出铳炮后,用灵族羊大力给的白玉扳指召唤了羊大力,把武器库里弄出来的那些现代武器归到了羊大力头上。
  信交由童八斤送去鼎字号后,他回房告知简宁,“今儿幸得武队提醒,真应了你曾说的那话,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竟忘了提早向朝廷报备那些武器,要是日后战场上那些武器的威力传到皇上耳里,你我夫妇私藏了这等厉害之物,皇上如何能安心?何况你我身后还有岳丈和我师父,只怕愈发会令皇上寝食难安,岂不给咱们自个白招祸端么?”
  丁有田想想都心有余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简宁也是懂的,早在她和丁有田商议后往山洞屯放那些武器时,她就已想好一旦有风吹草动就通知马福全,让他告知霍锦成。但先前看过雷江那封密信,她一时居然也没能想起这茬,真是该死!
  简宁照自己额头拍了掌。
  第二天一早,马福全一家用过早饭准备乘船回丁贤村,因着他们要在丁贤村小住几日,简宁遂留下月婵,好让大宝大妞多待几日,等马福全他们启程回京前再领他俩回去和他们会合,一同返回京城。
  不料二妞三妞闹了起来,马小豆昨晚就游说她俩跟着一块回去丁贤村耍几日,她俩都是不爱读书的,跳脚闹着要跟去。
  田氏早知道识文断字的好了,武娟要不识字哪能日日守在床前念书?故而她也不去劝简宁,要搁从前她早替她俩说话了。
  简宁有点搞不懂这俩小家伙,她从来不会因为她俩闹腾就满足她们的要求,她不明白她俩为何还要闹?
  她不明白丁有田明白,知道她俩无非是因着马福全一家在,他指指二妞三妞,“我只说一遍,赶紧去学堂,别找打。”
  大宝也板脸,端起长兄架子,“你俩若再闹我便要罚你俩了。”
  二妞三妞见马福全和田氏都不帮她俩说话,两人对视一眼,三妞头一低,带头挎上了书包。
  “瑶瑶!”在二妞也背上书包牵着三妞往前院去后,马小豆忽跑到廊上,大喊道:“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做我的小娘子!”
  月婵套好马车牵过来,听到他这话,默默朝从饭堂出来的简宁瞅了眼。 第671章 有点用了   马福全请月婵帮忙赶车来兴安县那天,月婵整个人的头脸就不一样了,当然只他妹子月娥看得出他和往日不一样,别人可看不出。
  临出发前,月娥照例又给他打了预防针,提醒他到了兴安县少在简宁跟前晃悠。
  这对兄妹很有意思,月婵但凡看见月娥和霍锦成多说一句话,便要板着脸瓮声提醒她,别忘了圣女的教训,他们嘎脑族人是不能与外族人通婚的,否则会遭天谴。
  同样,月娥也会提醒他,因而来了两天他基本不在简宁跟前露脸,这会冷不丁看见简宁,一颗心不受控的扑嗵扑嗵跳将上了,还不如个半大小娃儿呢。
  马小豆的勇气他服!
  低了头,他转去马车另一边,垂目默默顺着马脖子上的毛发,慢慢平复着心跳。
  那边,二妞看见三妞回头,扯了扯三妞,“别理他!”
  “你不要脸!”二妞又冲马小豆扮个鬼脸,拉上三妞跑了。
  “三哥,瑶瑶姐姐为啥说你不要脸?”马小兵仰面看向他,“你脸没掉,还在啊?”
  “笨蛋!她那是骂人的话,而且她不是瑶瑶,她是佳佳。”马小豆说着在脸上使劲儿搓搓,俯身凑到马小兵跟前,“看,三哥脸是不是好好的还在?别听她瞎说。”
  “你才笨蛋,大笨蛋!”马小米抱着一篾篓路上吃的零嘴出来,偏腿踢了马小豆一下,“二妞喜欢你都不知道,还天天瞎往三妞跟前凑,笨死了。”
  “嚯!”马小豆两腿一分,扎了个稀烂的马步,两手拉开,摆了个射箭的姿势对准马小米,“你瞎说!”
  马小兵扭头看看马小豆,转回头,嘴里喊着:“对,你瞎说!”然后起跳,他也想分开两腿扎马步来着,结果两腿分得大了点,没控制好力道,扑嗵一声,面朝下栽倒在地。
  没等他哭出声,马小豆已瞅见田氏扑了过来,他撒腿想跑,被大妞几下蜻蜓点水赶过来一把将他拽住了。
  “你往哪跑?一会要走了,跑了舅舅舅妈还得满大街去寻你,老实待着!”
  在京城时,大妞也帮着田氏满巷子各个角落找过他,因而牢牢揪着他不让他有机会跑出去。
  马小兵已惊天动地哭上了,简宁先田氏一步抱了他起来,在两腿关节处捏了捏,没事儿,“好了好了,没事没事,看你二回还调皮不。”
  “姑姑,我有招。”马小米在篾篓里捡了个果儿,拿着在他眼皮前晃了晃。
  哭声立止。
  马小米把干果塞进他嘴里,小家伙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呢,小嘴已吧唧吧唧嚼上干果。
  田氏从简宁手上抱过马小兵,确认他没事才放下心来,方才那下子她远远瞧着都疼,不觉狠剜了眼在大妞手里挣扎的马小豆。
  马福全那头已把东西全部装上车,月婵帮着他把一些带回去给村民的东西都绑在了马车两边和后头,他有简宁分离给他的百草间,实际上是可以放入百草间的,但他行事历来谨慎,鲜少用到百草间来放置物件,宁可费点事。
  要走了,田氏抓着简宁两手,看着眼前和简秀姑一模一样的脸蛋,想着从前那个安安静静的秀姑早已不在人世,她突然就觉世事无常,一下又悲从中来,一把搂了简宁又呜呜哭上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简宁在她背心揉了两下,又在她肩头拍拍,“别多想了,记着我和你说的话,珍惜当下,要不了几年我也回京城了,咱俩到时又能日日相见,快别哭了。”
  “嗯。”田氏抹着泪,连点几下头。
  院子里,马福全和丁有田话别后,跳上马车,抓了鞭子扭头喊田氏,“田桂芝,磨叽什么呢?就等你了,快点!”
  “哎!来了。”田氏两手在简宁胳膊上摁了摁,挤出点子笑,“走了,我在京城里等你。”
  马车动了,简宁和丁有田带着大宝大妞去了前院,段心嫣同乳娘带着春天也跟了出来,等马福全驾着车从后院那头绕过来,马小豆探出头问大宝,“宝哥,我二哥说……”
  他话没说完,嘴巴被马小米给捂住拖回了车厢。
  “走了,保重!”马福全冲丁有田和简宁抱拳拱了下手,田氏也掀起车窗,“妹子,早日回京城,我等着你!”
  “一路平安!”简宁挥了挥手。
  马车跑起来后,马小米才松开手,照马小豆额头就是一掌,“险些让你给我出卖了,看二回有啥话我还告诉你不!”
  “你俩在嘀咕啥,说来我也听听。”田氏话落,马小路道:“娘我知道,二哥跟三哥说的时候我听见的,二哥说佳佳姐姐喜欢三哥,还说是宝哥说的。”
  “所以你方才是要问大宝?”田氏斜目瞥眼马小豆,不是她嫌弃自个儿子,坐那都没个坐相,模样一般,书又不会念书,也没啥一技之长,无论二妞三妞她觉着配给马小豆都屈了她俩。
  故而又道:“甭管二妞三妞,两个你都别想,你才多大个人儿?回去念不好书就老老实实帮着我酿酒,别成天瞎想有的没的,听到没?”
  “田桂芝你他娘的说啥?”马福全在外听到,扯着嗓门道:“小豆子咋了?咋就不能想?小豆,别听你娘的,等几年她们回了京城,喜欢哪个就给老子大胆的告诉她,能成成,不成拉倒!”
  “我不喜欢佳佳!”马小豆大声道。
  “这可奇了。”田氏问他,“那二妞模样不比三妞差,姐妹俩长得也像,你为啥不喜欢她?偏就看上了三妞??
  “我知道,我问过大弟。”马小米告诉田氏,还是在丁有田他们一家没被分出来前,有回丁贵丁权在村口拦住大宝他们四个,哥俩要抢大宝背篓里的野果,大宝护着不给他们抢,他俩打大宝,大妞和三妞都上前帮忙,只二妞没帮,还吓得哇哇哭。
  “那回还是大哥打跑了他俩,所以大弟不喜欢二妞,嫌她没用只会哭。”
  马小米说道。
  “她现在好像有点用了。”马小豆嘻嘻笑道。 第672章 青莲上京   马小米鄙夷地扫眼马小豆,“你是不是知道她喜欢你,所以你也开始有点喜欢她了?”
  “我才没有!”马小豆腰板一挺,大声反驳道。
  “行了,别瞎咧咧,都才多大的人,能有个啥定性。”田氏不让他们再说这事,“看好小路小兵,别让他俩乱爬当心摔着。”说罢,她掀开车帘坐了出去。
  马福全瞅她眼,勒下缰绳,放缓了车速道:“车跑快了外面风大,你坐出来干啥?快进去,回头落下头风病有你罪受的。”
  “敢情那风吹起来还长了眼,只吹我不吹你,你都不怕我怕个啥?我陪你一块坐会,出城到了河边头就上船了,看这点子路就能把我给吹病不成,我是那娇贵的身子吗?”
  “你一女同志哪能和男的比,我皮厚肉糙的,抗吹。”
  “简妹子也是女的,从前你也这般关照她吧?”田氏这话压了嗓子,又往他边上凑了凑。
  “那不一样,她是经过训练的,不过女同志关照是肯定的,怎么,你有意见?”马福全同样压低了嗓音,右手还伸过来在她脑后轻拍了下。
  “瞧你说的,我跟自个妹子生啥意见?这不陪你扯闲篇顺嘴问上一句。咋的,还不兴我得意自个男人在那边是个官老爷啊?那只有官老爷才有资格去关照下面的人,我高兴着呢。”
  马福全挺了挺腰板,“说是官老爷也没毛病,大小是个官吧。”
  田氏嗔了他眼,“德性!”
  马福全哈哈笑着轻甩下一鞭,稍提了点速驾着马车朝前面城门方向跑去了。
  衙门里,月婵在灶屋后铡着草料,青莲同着简宁收拾完客房,简宁去了段心嫣那屋看小春天,她用木盆拣了大妞她们三个换下来的衣物,又去大宝房里打了个转。
  大宝的衣物都是田氏和月娥帮着洗,她进去拿大宝换下的衣衫,大宝也就没和她客气,她端上盆抵在腰间来了灶屋后。
  放下盆,她准备在井台边绞水时月婵过来了,“我来。”他帮她绞了两桶水倒进盆里,又一声不吭去铡草料了。
  “大哥,听夫人说你有个妹子,你们是嘎脑族人?”青莲用皂角搓洗着衣裳,她平素也不是个多话的,因月婵方才帮了自己她才主动问道。
  “夫人几时同你说的?”月婵听简宁提到他,心口一热,脱口问完,又觉不妥,忙又“嗯”了声,道:“是。”
  “我是单卑人。”
  嘎脑族在月国境内,单卑国如今也成了月国的一座城池,两人算是一个地方的,相互间不觉多了分亲切感。
  “单卑我知道,幼时随我爹去过。”
  “真的?”
  两个话少的人居然聊到了一块,还越聊越有内容,简宁过来灶屋给小春天蒸鸡蛋羹,听到他俩在后面说话,出来一看,“呀,你怎么帮他们洗起衣裳来了?二回别洗,这些活我自己做。”
  “我闲着也是闲着,我会洗干净的。”
  “我不是怕你洗不干净,不用成天找活干,你看你自来了没有闲着的时候,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青莲笑笑,低头搓起衣裳,不再吱声。
  月婵也埋头铡着草料,没了声音。
  简宁很是奇怪他俩方才在聊些什么,听上去聊得还不错,回去灶屋她又朝外瞟了眼。
  之后连着两天,简宁撞见好几回他二人在一处说话,怎么个情况,难道这两人有戏?
  “童大哥对青莲到底上不上心啊?”夜里,简宁问丁有田。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丁有田视线从书本上挪开,看她一眼,又道:“明儿我问下童大哥,你可是想给他二人说合一下?”
  “就怕我会乱点了鸳鸯谱。”简宁把自己看到的跟他说了,“我瞧着他俩挺说得来的,感情的事是不好强求的,你明儿问下童大哥,要是他对青莲没那想法,索性让青莲跟去京城,她在这儿待着好像也不自在,去了京城同月娥还能做个伴,兴许她能快活些。”
  “成,明儿我问下童大哥。”
  第二天,丁有田问了童八斤,他也没隐瞒,实话实说,他儿子淹死在自家水缸里,娘子跟汉子跑了但并未和离,他也未曾休妻,在没找到他娘子没休妻前,他没有再娶妻的念头。
  简宁听丁有田转告了童八斤的意思后,她把青莲喊到了她房里,“前儿田姐姐在时同我说过,想让你去京城帮着她酿酒,这活儿整天干下来还是累的,没做惯的话两个手膀子会很疼,不知你愿不愿去?若是愿去,过几日同着月婵兄弟和宝儿姝儿一并去,不愿去就跟着我,全凭你自己做主。”
  看青莲的表情好像有些突然,没有思想准备,简宁又道:“你不必急着做决定,横竖还有几日,仔细想好了再告诉我。要是愿跟着我,日后我替你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去了京城也是一样,田姐姐也会替你张罗的。”
  青莲听她说到嫁人红了脸,简宁看她这样心里有了数,女儿家要不是心里有了意中人,哪有这么容易红脸的?
  她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用害臊。去了京城也不叫你白干活,田姐姐会给你开工钱的,跟着我我便不给你开工钱,只待日后出嫁为你添置一份嫁妆。”
  “夫人……”青莲垂下双眸,羞得耳朵根都红了。
  三天后,简宁收到马福全发来的信息,让月婵把大宝和大妞送去丁贤村,他们打算启程回京了。
  简宁再去问青莲,她低了头,声如蚊蝇,“凭夫人做主便是。”
  “不是凭我做主,你不是我府上的婢女,我也从没拿你当婢女,问你自己的心,你愿去就点头,不愿去就摇头。”
  青莲扭过头,微点了下。
  “那就是愿去了。”简宁拉了她手,“田姐姐你也熟了,是个极好相处的,月娥妹子也是,到了那边你会自在很多,明儿早起把东西收拾一下,吃了早饭就动身了。”
  大妞回来几天一直和二妞三妞住一屋,今儿和二妞睡一床上,明儿又和三妞睡一床,临走前这一晚,她搂住简宁,“娘,今晚娘同我们睡一屋好不好?我同娘睡一床,二妹三妹睡一床,好不好?”
  “好,那宝儿夜里就同你爹爹睡一床,可使得?”简宁笑嘻嘻地扭头问大宝。 第673章 温馨之夜   大宝似乎被简宁这话给惊到,他现在和马小麦当初一般大的年龄,又怎会愿意再和自个爹爹同榻而眠?
  他默默瞅眼丁有田,“儿子习惯自己睡。”
  丁有田眉一扬,朝他看过来,原本在简宁提议让大宝跟他睡时他打算拒绝,因担心伤了儿子的心才缄口不言,不想大宝反过来把他给拒了,他这是被自个儿子给嫌弃了?
  他悻悻哼声,拂袖欲去。
  “等下。”简宁忍笑叫住他,“去把招财带回来。”
  丁有田斜眸看大宝,“还杵那做甚,想做定海神针不成?去找童伯伯,同他说声,烦他跑一趟。”
  大宝恭敬地应声去了。
  简宁待要数落丁有田几句,他双手往后一背,昂头抬脚去了小花厅。
  “瞧你们爹爹,越活越回去,你们去哄哄他,娘去把带给你们外祖父他们的东西拾掇好,去吧。”
  要带去京城的东西还挺多,简宁给很多人都准备了礼物,有平南王夫妇和李姨娘母子的,有太傅夫妇和阿蛮霍俊逸的,也有段青萍夫妇和他们公婆,另还有杨瑾瑜的爹娘及陈掌柜的妻儿,她统统都备了点当地特产,总之是那么个意思。
  一一清点好装了箱,正好大宝走来,简宁拿了段布出来,让他一一写好名字,再裁成小布条系在篾箱上,以免到时搞混了。
  “去叫月婵叔叔来,帮着搬去马车里,有些还得捆在马车后面。”
  大宝把月婵找来后,简宁看到他才想起把月娥给漏了,见青莲和二愣子都过来帮忙搬东西了,她回屋在箱子里翻出两匹布料,拿出来给了青莲,“这两匹布,你带去和月娥一人裁身衣裳。”
  “多谢夫人。”青莲坦然受了,简宁挺喜欢她这性子,虽然不爱言语,却不扭捏,又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月婵若得了她还真是他的福气,简宁不由朝月婵看去,月婵见她看向自己面上微一僵,抱拳沉声道:“我替妹子谢过夫人。”
  “不须客气,在竹岭县城外庄子上初见你妹子,好像还是昨儿的事一样,细想想中间又隔了几年了,时间过得真快。”简宁心下暗感叹,耳边一时好似又响起月娥那晚弹奏的琵琶曲,以及满室飞蛾。
  这兄妹俩都是有本事的人,却为了重建振兴族群一直屈居在京城,耐心等着阿蛮长大,这份执着也是没谁了。
  简宁还是挺佩服他兄妹俩。
  “青莲妹子我就交给你了。”简宁语带双关地道。
  月婵怔了一下,她跟着又道:“一路上烦你多照顾着。”
  青莲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微红了脸,月婵心里倒是一松,以为简宁指的是此去京城一路上的安全交由他了,让他多照看的,遂又抱拳道:“交给我只管放心就是。”
  他话落,青莲脸更红了,好在院子里光照暗,无人瞧见。
  夜里洗漱后,大妞几个缠着简宁讲故事,还一致闹着想听神鬼类的故事,简宁问她们听过画皮没?
  “没听过。”三人异口同声。
  “那好,娘事先申明,有点吓人哦,确定要听吗?”
  二妞一听有点吓人,被子一掀忙爬到了简宁和大妞的床上,三妞愣了下,也跟着爬了过来,纵然害怕还是表示要听。
  简宁很会讲故事,也很会渲染气氛,她讲的是老版的《画皮》,还是她读小学时学校包场看电影看过的,当她讲到书生夜里独自去往破庙听到外面传来女子哭声,三个娃都紧紧抱住了她。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令她觉着分外温馨,好像一下回到了初穿越来当天被赶去老屋那一晚。那时丁有田带着大宝睡小床,她领着大妞她们三个睡大床,她又想起从前她和丁有田在灯下编草爿的那些日子。
  一步步走到今天还真是不容易。
  “娘,那女子定不是人,是山精树怪变的对不?”二妞搂着简宁脖子晃了晃,声音听去带有颤音,她既害怕又有点兴奋。
  大妞三妞也是。
  “不是山精树怪,她是一只厉鬼,会挖人心吃的哦。”
  “啊!”三个妞儿都紧紧贴住了简宁。
  “那你们还要不要听?要不娘换一个故事讲?”
  “不要!”
  三人再次异口同声,简宁接着讲,她说得煞有其事她们也就信以为真,以至多年后她们想起这个故事还心有余悸。
  简宁倒是后悔了,原本她讲述这个故事是想告诉她们三个,不要一味重视外在美,知人知面不知心,要学会识别人心,认清身边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可结果好像把她们吓坏了,二妞三妞都不肯再回旁边小床睡,简宁只好让她们都先跟自己和大妞挤在一张床上,待她俩睡熟后再悄悄抱回另一张床上。
  清晨,二妞三妞醒来,两人扭过头,四目相对,想起昨晚的故事,两人“咯咯”笑起来,天明了,再回想起来竟是觉着一丁点也不吓人。
  简宁带着她们三人习武,大宝跟着童八斤和徐大力练武,许是想着一会就要离开爹娘和两个妹妹了,大妞一早起来就特别黏人,刚习完武她软软喊声娘,一头扎进简宁怀里,搂着她腰不肯撒手。
  “姝儿,你要不想去京城了就留下,娘不勉强你,你也别勉强自己,好吗?”简宁心下也有些发酸,不舍她再离开自己。
  “不,娘,我要替娘陪着外祖母,还有外祖父和外姨祖母,他们待姝儿都很好,还有哥哥和阿蛮姐姐也在京城,我只是不舍得娘和妹妹们。”
  二妞三妞两人又相视笑,三妞问道:“大姐,你没说爹爹,你是不是不喜欢爹爹?”
  丁有田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听三妞提到自己,他打着哈欠问道:“爹爹怎么了?”
  “没怎么,夸你呢。”简宁搂着大妞扬眸冲他笑道。
  “夸我?”丁有田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视线狐疑的在她们母女四人面上转了转,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吃过早饭,月婵套好车在院子里候着了,青莲牵了大妞的手准备上马车,大妞忽又甩开她转身扑进简宁怀里,“娘,我会想你的!”
  丁有田挠挠鼻子,“就单想你娘不想爹爹吗?” 第674章 战事将起   大宝走来一脸淡定地道:“她想,儿子同大妹时时都念着爹娘和家中两个妹妹。”
  丁有田凤目微眯,看向大宝,“总算你还是我儿子,回京后夜里温书不可太晚,你娘曾经说过,保证充足的睡眠第二日方有更好的精力投入学习中,可记下了?”
  大宝恭恭敬敬揖了一礼,应道:“儿子记下了。”
  这还差不多,丁有田斜吊起眉眼朝简宁看去,意思:看吧,我儿子心里还是有我这当爹爹的。
  男人至死是少年,简宁给他来了个装没看见,懒得搭理他这少年儿童。
  “娘。”大宝又恭敬地冲简宁揖了一礼,“娘莫要太操劳了,咱家如今日子不比从前,该雇人娘就还是雇个人吧,别舍不得花费,日后儿子出息了会奉养爹娘的,娘切莫舍不得苦了自个。”
  “宝儿真是长大了,放心,娘闲不住,做个饭菜收拾下屋子还累不着娘。”简宁心下很是欣慰,这几个娃她都没白养,这一刻她再次觉得自己能否生养真的一点不重要,有他们兄妹四个她知足了。
  丁有田听了大宝的话却是不高兴了,好像他这当相公的不关心自个夫人似的,不过想着大宝这一去少不得一年半载不得相见,这才忍了没拿眼去瞪他,而是转目朝徐大力他们几个看去。
  徐大力他们在同月婵话别,自丹阳舞狮后他们三个和月婵就结下了深厚友谊,虽说青莲和童八斤没成一对,最后反要跟着月婵走了,让徐大力心下略有些遗憾,但并不影响他对月婵的好感。
  “兄弟。”他拍拍月婵臂膀,“当初我替青莲妹子出头险些丢了性命,她就跟我亲妹子一样,往后劳兄弟多关照了。”
  “好说。”月婵拱拱手道:“她和我也算同乡,况且上京后还有我妹子做伴,但请放心便是。”
  青莲过来屈膝向徐大力和童八斤还有二愣子,各福了一礼,“徐大哥,童大哥,石大哥,承蒙你们一直以来的关照,我走了,你们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妹子。”徐大力指指童八斤和二愣子,“我们三个就是你的亲兄长,你不再是孤伶伶的一个人,有个啥事记得报信给我们,大人和夫人也不会不管你的,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伙的事,别忘了你还有我们三个兄长,啊?”
  青莲听他这话心里一暖,点头“嗯”了声。
  大宝大妞也过来跟他们三个辞行,送走大宝他们,简宁觉得心下有些空,尤其想到大宝先前那番话还有大妞对她的依赖,这才送走他们只怕人都还没出城门呢,她就感觉疯狂想念他俩了。
  “叮”的一声,她刚回到二妞三妞住的屋子,回想起昨晚母女四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的欢乐时光,心下正觉惆怅,系统提示音就响了。
  马福全:[出发了吗?]
  简宁:[嗯,这会应该快到城门了。]
  马福全:[好,那我们下午也出发,去码头等他们,晚上去县里镖局歇一晚。对了,还有个事忘了问你,要是我哪天回去了那边,百草间还在不在?就算在的话,应该也联系不上你了吧?]
  简宁:[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百草间我原来在那边就有,说不定不会消失,能否联系上这个时空,得等到了那一天才知道。]
  马福全:[好吧,我知道了,到时再说。]
  要能联系上就带劲了,但不在一个时空,简宁觉着可能性不大,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那种可能,想想都不可思议。不过她转念又想到,武器库和医药库里的东西也不属于这个时空,还有无人机居然都能自带离线导航,宇宙的奥妙谁又能搞得懂呢?
  没准还真能行。
  一个月后,马福全他们快到京城时,徐大力的师父雷江用同样方式送来了第二封密信。他在信里告知月国用铳炮轰炸骊国,现已兼并骊国,又和狄戎签订了同盟协议,还在联络九蚩部落,只怕不久就要大举入侵中原。
  另外,雷江还在信里告知了铳炮的射程,和马福全说的一般无二,有效射程就五十米。
  简宁立即把这事告知了马福全,隔日,马福全他们一行抵京后,他又立即把这事告知了霍锦成。
  霍锦成连夜进宫禀告给了永康帝。
  不过月余,朝廷的细作也飞马来报,月国勾结狄戎和九蚩准备攻打中原了。
  次日朝堂上,文武百官得知此事顿时炸了锅,但见永康帝威坐龙椅上,眸光深沉,稳得一匹,立于大殿右边的文官心下稍安。
  历来文官主和的多,可因着永康帝自登基以来一系列雷霆铁腕的举措,令文武百官见识到了这位年轻新君的魄力,此番面对三国入侵文官主和的居然寥寥无几。
  武官们早已摩拳擦掌,兵部尚书邓荣宪在先帝时获罪被打入天牢,永康帝即位自刘瞎子圈的人员名单里赦免了他,并重新启用他官复原职依旧还是兵部尚书。
  邓尚书在先帝时期获罪,是被人举报私下为南相抱不平,他本人虽被革职下到天牢,其家人也仅只是流放,如今都已回到京城。
  他有两子,均能征善战的,甚为骁勇。
  “陛下!臣有本奏。”两鬓斑白的邓尚书早按捺不住,出班单膝跪地大声道:“臣愿亲自率兵前往边关拒敌,望陛下准奏!”
  “老爱卿快快请起!”永康帝自龙椅上起身,双手对着他虚托了下,示意他平身。
  邓尚书实则是先帝留给下一任新君的,如今永康帝早已知晓,他正要准其奏,大殿外有太监扯嗓子高声喊道:“平南王上朝觐见!”
  大宴朝文武百官每三天才上一次朝,不任职的王爷则不需上朝,例如雍王,去年十一月雍王母妃在冷宫郁郁而终,之后永康帝解了对雍王府的封禁,他的势力已被铲除干净,如今是闲散王爷一枚,如无特别召见,也是不需上朝的。
  听闻平南王觐见,永康帝唇角微勾,心知他定是听到风声前来请战的,手一抬,“快宣。”
  御前太监立时拖着嗓子喊道:“宣平南王觐见!”
  须臾,身着出征铠甲头戴王冠手拿金枪的平南王,龙精虎猛威风凛凛地走进殿内,邓尚书扭头瞪眼怒视他道:“你这老东西,不好好在王府待着颐养天年,跑来作甚?” 第675章 争先挂帅   平南王手中金枪,上打昏君下打奸狞,还可见君不跪,乃先帝为表彰他卓越的功勋所赐。
  上得殿来,他手中金枪往地上一顿,横目怒视邓尚书道:“老匹夫,本王不过虚长你一岁,不服来来来,你我去殿外大战三百回合,你若胜了本王绝不与你争,否则闭上你那鸟嘴!”
  言罢,他袍襟一撩,先帝虽授予他见君不跪的特权,为着能争到出征的机会他并不打算使用这特权。
  岂料,已平身的邓尚书跪得比他还快,且这回双膝都跪了下去,“陛下!平南王虽勇,到底年事已高,不似老臣,这几年养精蓄锐,膝下两子又正值当年,还望陛下准臣所奏,让臣统兵前往边关拒敌,谢主隆恩!”
  “哼!你这老匹夫好不知羞,陛下尚未准奏你倒先谢上恩了,就只你有儿子本王没有么?本王膝下有三子还有三个女婿!一文两武,另外本王两个闺女同侧室李妃,皆乃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哪点比不上你这老匹夫!”
  平南王声若洪钟,震得大殿内众臣两耳嗡嗡响,邓尚书也并非弱鸡,前朝兵部尚书多为文官担任,但他却非文官,而是实打实从千军万马中厮杀出来的大元帅。
  邓尚书在被先帝下到天牢前也是南征北战,为大宴朝开疆拓土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两个老儿在大殿上针锋相对吵上了,还吵得面红脖子粗的。
  “罢了,两位老爱卿忠心可嘉,天佑我大宴,我朝有两位老爱卿这样的忠勇猛帅,何惧外敌入侵?”
  永康帝话落,大殿上文臣武将纷纷点头如捣蒜般齐声附和,一时彩虹屁满殿乱飞。
  平南王和邓尚书你瞪我我瞪你,都不甘示弱,两人又都是帅才,永康帝龙心大悦之余也颇感棘手,这时老太傅笑吟吟开口了。
  太傅大人道:“陛下,依老臣之见,设个一路元帅与二路元帅即可,谁为一路谁为二路交由天意来定,如此便不必相争,以免两位伤了和气,岂不妙哉!”
  “好,果然妙!”永康帝一锤定音,抓阄,抓着哪个是哪个,平南王和邓尚书对此都没异议,两下里偃旗息鼓。
  平南王抓阄胜出,被点为第一路天下兵马大元帅,领二十万精兵,只等前方再次传来信报便开拔。
  自此,平南王日日在校场点兵操练,马福全统领的武毅营也在二十万兵马里,他原本还打算回京就给马小麦操办婚事的,因赶上战事也延后了。
  李姨娘和段心萍带着平南王府的府兵也开始了操练,段煜借机日日磨着李姨娘,后又去磨了平南王妃,一通撒娇下来,平南王妃竖了白旗,同平南王商议后让他暂免了念书,跟着府兵们一起操练,来日烽烟起时好为朝廷效力。
  大宝知道段煜暂时不用念书跟着府兵操练上后,想着自己也习了几年武,加上京城眼下群情激昂,大街小巷百姓们都高喊着要给入侵者迎头痛击,很多商户都自愿出钱出粮支持朝廷抗击外敌,书院里的学童们整日也热议着此事。
  少年强则国强,这是简宁在教大宝他们习武时常挂在嘴上的话,大宝问过大俊的意思后两人去找了马福全,想进他的武毅营做个新兵蛋子。
  简宁和丁有田只大宝一个独子,霍锦成也只大俊这么一个养子,马福全可不敢私自做主,他跟着给简宁发去信息,问她同意与否,一面让大宝写信回去征求爹娘意见再说。
  系统提示音响起时,简宁和丁有田及童八斤几个刚到东城门下,两刻钟前有探马来报,近日月国已断断续续在往吉水县增兵,丁有田已命人火速报与鼎字号,简宁也正想告知马福全,她这边有风吹草动能即时向京城传递消息,但正常途径也是要走一下的。
  马福全看到简宁发来的消息,想着鼎字号走镖局物流消息不过是迟几日,也就不急着去告知霍锦成。大宴朝眼下兵精粮足,大军随时能开拔,他回复简宁知道了,又问她对大宝这事是个什么态度。
  简宁:[我问下他爹的意思。]
  马福全:[这个自然,那小子居然搬出少年强则国强来说服我,对了,还有大俊,他跟着老霍练了大半年了。]
  城墙上,守正拿个土望镜在观察月国境内的吉水县,简宁和丁有田上了城墙,她拉了丁有田一把,示意童八斤他们几人先过去,随后才告诉丁有田,大宝和大俊约着想去武毅营,问他是什么意见。
  “他既想去便让他去,他也不小了,马小麦在他这个岁数也去了军营,念书往后有的是时间念,眼下上下一心全民备战才是正理,若国将不国了那书念着还有屁用,让他去!”
  那头马福全找来大宝,“你是这样的,我可以同意你先去军营里操练着,但你马上给你爹娘去信,要是他们不同意你再回书院念书,成不?”
  “我娘会同意的,也会说服我爹爹,我信写一半了,我接着去写。”
  霍锦成起先不同意大俊去,认为是瞎胡闹,上阵杀敌是将士们的事,有他个半大娃儿啥事?
  后得知马福全同意大宝先去练着,只要他爹娘书信到了不反对,就正式收下他,便也改了主意,同意让大俊和大宝一同先去操练着。
  马福全把消息反馈给简宁后,简宁忽想起田氏和她说的,大俊和大妞之间的事,因着大妞年龄也还不大,前回简宁才没去问她,想着万一两个孩子只是单纯的友谊,问了反令娃儿日后相处起来尴尬。
  可是,霍锦成若真是因为阿蛮才收养大俊,最后让大妞给拐了去,这也是个麻烦事,她本想让马福全找时间探下霍锦成口风,想想,这事还是得自己亲自问霍锦成,看他是个什么意思再说。
  十天后,鼎字号的信送到了京城,当天霍锦成便同兵部侍郎骑着秋哥,在达州郡和白牙郡秘密调动完兵马,随后两人骑上秋哥往兴安县来了。 第676章 人人有责   永康帝未登基前,霍锦成只是太子宫里的侍卫统领,如今他已领内侍卫大臣,从一品,相当于中央警卫局局长,相当牛逼。
  要是在前朝这个职位还能更牛逼,属正一品,先帝统一中原后改为从一品,也很了不得了。
  霍锦成和兵部侍郎带来了永康帝,对丁有田和秦逸帆的任命,两人已由一县县令荣升为左右参军,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参谋长,任期内仍兼管一县县令之职。
  大宴朝参军乃正五品,两人皆因治理有方于非常时期破格提拔为参军,左参军主管军事领域,右参军主管司法领域。霍锦成也领了监军一职,他和兵部侍郎先去的竹岭县,秦薏帆已在赶往兴安县的路上。
  霍锦成因领了监军一职暂不返京,秋哥知道他留下不走后高兴坏了,跟着腾空飞去鸡冠山会合果果和白眉去了。
  兵部侍郎略坐会也起身告辞,他还要回京复命,待他骑上马去后,霍锦成提出去城楼上看看,他已从丁有田嘴里得知,连日来月国还在持续向吉水屯兵,顺便他也想去鸡冠山看看羊大力送的各类枪支炮弹。
  “夜里再去不迟,这会去了也看不出什么。”丁有田道:“你先同我说说,可都安排妥当了?”
  “两郡兵马即日起便会分批前往兴安县周边屯集,这会日头正好,夜里去了如何看得见?”
  丁有田笑道:“看不清你拿我是问,你远路而来想必也乏了,不如且先去歇息一会,待薏帆兄到了你我三人再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如何安排,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快去歇会去。”
  霍锦成倒不觉着乏,只是好奇夜里要如何看得清?想着必是简宁又整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他眉一挑:“怎不见你夫人出来,往常要知道我来了她早现身了,今日怎不见动静?”
  “你来前没服药啊?”丁有田轻嗤一声,甩袖斜目瞥了他一眼,抬脚朝前院走去。
  “我没病我服什么药?”霍锦成跟上他,边走边又道:“她是蛮儿的娘,来前蛮儿还让我代向她问好呢,我来了一阵了,没瞧见她出来还不兴我问上一句?”
  丁有田止步,上下扫他眼,见他一脸坦然,不觉勾唇笑了,“你这家伙,幸而我知道你是啥样人,我懒得同你计较,你要真不乏,我领你上街转转去。”
  兴安县内一切如昨,尽管战争的脚步一日近似一日,城内百姓却依然该干嘛干嘛,霍锦成不知道这是因为丁有田早命人张贴了安民通告,还不止张贴了一两日。
  另外,他采纳简宁的建议,带头在城内连着宣讲了好几日誓死守卫国土,寸土不让的演讲报告,还写了篇慷慨激昂的檄文,如今茶楼饭庄甚至大街上随时随地都有人在宣讲。
  迄今为止,整座兴安县城,只有个别富商担心月国人攻破城池,已关闭店铺举家迁往其他州郡,余者皆愿与官府共同抗击外敌。
  战争必得做长远打算,月国本就不弱,更何况还有两大帮凶国,狄戎和九蚩,都是比较强悍的蛮夷部落。简宁连日来除了屯集药品,还带领城中百姓上山挖草药识别草药,已组织起一支拥有近百人的医疗救援队伍。
  霍锦成同着丁有田没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在发表宣讲,他紧走了几步,见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周边聚集有数十人,书生正振臂念着丁有田写的那篇抗敌檄文。
  “凡兴安百姓,无论男女,不分贵贱,智者尽其能,勇者竭其力……保疆守土,人人有责……”
  “好一个保疆守土,人人有责!”霍锦成听到这两句不由脱口赞道。
  “保疆守土,人人有责!”那书生振臂高呼,霍锦成和丁有田带头响应,围观百姓一个个跟着高喊起来,一时响声震天!
  丁有田带着霍锦成在街上逛了半圈转来,秦薏帆已带着两名衙役候了他一会了,双方打过招呼,丁有田让人拿来了地图铺在桌上。地图上除去详细标注有兴安县及周边的地形、城池、道路和粮仓之外,更详尽的是月国吉水县城周边的地理位置图。
  三人围着地图讨论起来,不知不觉天色已近黄昏,简宁带着一身疲累回到衙门,赶上二妞三妞散学也回来了,母女三人刚进衙门就听闻霍锦成和秦薏帆来了。
  简宁同他二人打过招呼,回去房里稍事歇息就去了灶屋,两个王府里的妈妈手脚都勤快,又知道她近日天天上山带着百姓挖草药很是辛苦,两人早包揽了做饭的活。
  看见简宁今儿又进了灶屋,一妈妈笑道:“可是因着霍府大爷和秦县令来了,大小姐要亲自掌勺了?”
  “我知道他二人的口味,还是我来做,劳烦两位妈妈帮我打打下手即可。”简宁笑道。
  晚饭做好后,因着霍锦成和秦薏帆都不是外人,简宁带着二妞三妞也同桌用饭,席间,霍锦成笑笑,喊声二妹三妹,“你们爹爹升了参军了,往后你们就不再是县令千金,而是参军府的千金了。”
  二妞读了书,知道宰相是除了皇帝之外最大的官,也忽想起老孟氏从前总骂刘瞎子,骂他骗了自个说丁有田能位及宰相这话来。
  她头一偏,“霍伯伯,我和妹妹不要当参军千金,我们是要做宰相千金的,宰相哦,我爹爹会当宰相的,比你的官儿还要大!”
  秦薏帆闻言闷头笑,霍锦成虽在丁贤村待过老长一段时间,倒是从未听人提起过这茬,他笑着看向丁有田,“你这是要取你师父而代之啊!”
  丁有田斜目扫他眼,随后手中筷子指向二妞,“闭上你的嘴!吃饭还堵不住,就数你话多。”
  闭上嘴还怎么吃饭?二妞不服,可也不敢犟嘴,她大口扒了口饭,不想包多了,掉了几粒米饭在桌上,她慌忙捡起塞进嘴里,还心虚地瞥眼丁有田。
  丁有田年少时是尝过饿肚子的滋味的,最是见不得浪费粮食,家中几个娃都知晓这点,二妞再不敢多话,安安静静自顾用着饭。
  晚饭后,简宁沏上了茶水,待到天完全黑下来,丁有田招呼霍锦成和秦薏帆跟他去城楼上看看。
  简宁自然也跟了去。 第677章 大军开拔   几人到了东门城楼上后,简宁拿出了军用超远视红外夜视望远镜,调好焦距递给了霍锦成。
  好家伙,霍锦成瞄一眼,暗暗称奇,拿开望远镜再一瞧,前方影影绰绰一片黄沙,压根看不到城池。可对着望远镜再一瞧,却能清晰看到吉水县紧闭的城门,仿佛近在咫尺,连城楼上来回走动的士卒都看得一清二楚。
  丁有田立在霍锦成边上,目光如抛物线一般没入了前方无尽的黑暗中,连同声音都似被染上了浓稠的夜色,“以前城门垛子上只偶尔看到个把人,如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兵卒,来回走动的都是十几人一队。”
  “一队十六人。”霍锦成视线下移,落回紧闭的城门上,眼下两国还未正式宣战,但边境县城已心照不宣停止了相互通商,这还没到落匙时辰两边的城门都早早关闭了。
  霍锦成把望远镜给了秦薏帆,他心下虽惊诧简宁打哪搞来的这玩意,却忍着没问。
  问也白问,他清楚。
  回去的路上,简宁看似无意地问起霍锦成,“你怎会想起要收大俊为养子的?”
  “你当我是同情他?”
  不是同情那就真有可能是为着阿蛮?如果阿蛮中意的偏偏是她家大宝,以阿蛮的性格到时岂不是要闹翻天?
  简宁想想都觉脑阔疼。
  算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以后是个什么情形现在谁也不知道,简宁只得暂且压下这事不再去想。
  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太多也无用,姻缘自有天定,就好像从前她哪里会想到她将来会嫁给一个古人,还是一个她开始抗拒如今却死心塌地,恨不能天长地久和他厮守一生的人!
  简宁不由朝丁有田瞟去,察觉到她视线,丁有田也转目看了她一眼,只微一笑,简宁心花就似被催开一般,暖融融的。
  到了金冠山脚下,为抄近路,简宁领着他们走了一条荆棘丛生,又多峭壁的小路,这是最近上山采药百姓带她爬的一条道。前面坡有点陡,简宁几下上去后,返身来牵丁有田。
  霍锦成见状“啧”了声,他转目去看秦薏帆,“真个新鲜,秦大人可曾见过堂堂男儿连道坡都上不去,竟要一个妇人来牵的?”
  丁有田“嗤”了声,上去后理直气壮地道:“我夫人乐意拉我一把你眼气不?气也白气,你便上不来我也不让我夫人拉你。”
  “人的能力各有不同,我相公满腹经纶你有吗?”简宁剜眼霍锦成,“他还能让灵族羊大仙都为他所用,你又能吗?”
  “当霍某适才什么都没说。”霍锦成足尖一点,跃了上去。
  “原就当你放了个屁!”丁有田说着,拿脚尖踹了踹他,下巴朝还在坡下的秦薏帆点点,“别杵着了,拉薏帆兄一把,你当就我一人上不来呢,有点眼力介成不?”
  秦薏帆已笑呵呵地伸过手去,霍锦成这下尴尬了,想说点啥来弥补一时又想不出,索性黑着脸啥也不说,直接将他一把拉了上来。
  几人离洞穴还有两箭之地,几只灵宠都嗅到了他们的气味,骚动起来,只是都没敢再擅离岗位,只搞出点小动静表示知道他们来了。
  秦薏帆前回来已经看过那些武器,霍锦成还是头回看到,当看到整齐摆放的两排xl激光狙,他眉一扬,侧目看向简宁,“这不是你从前就用过的暗器吗?敢情令师也是灵族?”
  有关简宁幼年时得遇隐世高人,短短一年多时间就学会了神奇的医术和武功,霍锦成始终觉着难以说服自己相信。倘若她师父是灵族那么就说得通了,灵族嘛,都能化身为人了还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我只知道我师父是隐世高人。”简宁可不会就着他的话顺水推舟,那样一来她师父就成了灵族,等于说她师父不是人,她不是大逆不道吗?
  这样的事她绝不会干!
  半月后,月国给大宴朝下了战书,来使极其傲慢嚣张,扬言他们大月国国师将会在城外摆下一阵,给宴朝一个半月的时间,若一个半月内宴朝无人能破大月国国师摆下的阵法,须割让十五座城池,另赔银十万两,还有上万匹丝帛及大量古玩瓷器等。
  简宁听来使念罢气笑了,那裴汐沅怕不是疯了?
  丁有田也一阵冷笑,“回去告诉裴汐沅,让他洗洗睡了,梦里啥都有,滚吧!”
  “慢着!”简宁沉下脸,“不能让他就这样回去,割下他一只耳朵,好让月国人清醒清醒!”
  来使听了她这话非但没被吓着,反得意地晃晃脑袋,嘿嘿笑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这耳朵你怕是留它不得!”
  “放屁!”丁有田冲童八斤几个摆下头,“夫人既说了,还不拖下去,两耳都给我割了。”
  二愣子率先扑了过来,他们几个早就气得须发怒张,当下跟拎小鸡崽子似的将那使臣给拎了出去。
  须臾,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月国来使血糊糊的被扔出城门后,霍锦成才得到消息,他匆匆赶回县衙,看罢战书,牙齿咬得咯咯响,“无耻至极!简直厚颜无耻!”
  尼玛!谁说不是呢,想入侵连个正经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摆下一阵,你破不了就要割地赔银,这种强盗逻辑简直太踏马毁三观了!
  简宁剁着肉馅心里咒骂着侵略者,恨不能将来犯者全部剁成肉泥方解恨!
  当晚,霍锦成带上战书连夜飞抵京城,次日沙场点将,永康帝亲临,原定二十万精兵增至三十万。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京郊城外官道上,粮车队伍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三日后,巳时正,平南王率三十万精兵,在百姓们的夹道欢送声中开拔了!
  大宝和大俊两个小兵娃子身着戎装也在队列里,为让自己显得威严点两人都紧绷着脸,目不斜视,忽然右侧街道旁,一身穿杏色衣衫的小少女自一群百姓身后探出头来,脚边还跟着一只帅气拉风的黑色银狐。 第678章 长街相送   小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阿蛮,她踮起脚尖往长龙般的队伍里一瞧,一眼看见身着戎装的大宝。
  笑容顷刻如春花般绽放,阿蛮跳脚挥手大声喊着:“大宝!大宝!”她此举唬得跟着她的丫鬟一哆嗦,两眼忙往四下睃了睃。
  好在周遭人声鼎沸,阿蛮那点叫喊声被淹没了。
  街道两旁,百姓们提着篮子一个个面上洋溢着笑容,不停往打身前过的士卒们怀里塞着吃食,不管认识与否,边塞吃食边说着鼓励祝福之言。
  大宝和大俊因年岁不大,不时有妇人孩童往他俩怀里塞着吃的,往往他俩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冲过来,塞下吃的就闪出了队伍。
  大宴朝自建朝以来,还是头回有外族入侵,也是头回大规模的调兵谴将前往边关拒敌,百姓热情高涨群情激愤自然也离不开朝廷的战前动员。
  “大宝!大宝!”阿蛮拎着裙摆朝他这头跑了过来,毛球蹿得比她还快,吱溜一下就蹿到了大宝脚边。
  “快出去!”看见毛球跑了来,大宝这才注意到阿蛮。
  “我妹找你来了。”大俊用胳膊肘碰碰大宝,同时又飞快往阿蛮身后打了眼望。
  “真烦人。”大宝把怀里吃食分给了边上其他几个士卒,侧身出了队列才发现毛球跟着队伍在直立行走,还走得大摇大摆的,引得百姓们哈哈大笑。
  “哇,毛球球好威风啊!”阿蛮跑拢边俯身拍着两手兴奋得哇哇叫,毛球目不斜视继续旁若无人甩着两只前爪,走得人模狐样的,头还高高昂着。
  大宝喝了声,它两只前爪才落地,一个转身屁颠颠地跑来大宝脚边,连打了几个转,又往大宝身上蹭了蹭,似在求表扬。
  “你怎么来了。”大宝抚抚毛球脑袋,眼睛却看着阿蛮,脸看去还臭臭的。
  “这个给你。”阿蛮显然对他摆出的臭脸早已免疫,毫不在乎地踮起脚尖,把一物挂在了大宝脖子上。
  “什么?”大宝低头一瞧,是阿蛮娘亲留给她的蛞蝓吊坠,大宝知道她一直随身佩戴从未摘下过,“你娘给你的,你自己留着吧。”
  “不许你摘下来!”阿蛮瞪着他道,“我不是给你,是借你戴,等你得胜回朝要还给我的。”
  “我一定会得胜归来!”大宝把吊坠塞进了盔甲里,既然是借给他戴的他也就没再退还阿蛮。
  “大宝,我要你勇敢,上了沙场不要害怕哦,我娘亲会护着你的,肯定不会让你受伤,我要你好好的回来,听到没?还有我哥,你们俩都要好好的,不然我会哭死。”
  “你都多大了,还哭,不怕人笑话?”
  “我不管,你答应我,我不想哭,你要答应我好好的回来!”
  “好吧,顶多你哭我不笑你。”
  “大宝!”
  “我要追赶队伍去了,你回吧。”
  “哼,回就回,我再不要理你,毛球我们走。”阿蛮弯腰抱起毛球,冲跟来的丫鬟抬下下巴,“我们走。”
  没等大宝抬脚,她又扭过头,“我爹爹夜里会去边关,我让爹爹把毛球带过去,招财也去,姝儿说让它们去帮娘守着山洞,我还是把毛球还给你,你要带着它一起回来,我等着你们,还有我哥。”
  “放心,我们一个都不会少。”
  大宝又揉了揉在阿蛮臂弯里不安分的毛球,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你都听到了,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但我要上阵杀敌应该没时间陪你玩,你自己管好自己,我,我还是会想你的。”
  话落,大宝快步追赶他们武毅营的队伍去了。
  他一走,毛球在阿蛮臂弯里拱了拱,阿蛮紧紧胳膊,抚着毛球脑袋扬眸望着大宝背影,嘴里喃喃道:“你别乱动,他方才那话是说给我听的,不是你。”
  “小姐,咱们该转去了。”跟着她的丫鬟几时见过十里相送的大场面呀,一边催着阿蛮一边引颈瞧着热闹。
  有些当兵吃粮的兵卒就是京城人士,家中亲人都伸长脖子在路边等着,队伍里不时有人跑出队列去和亲人话别,这场景马福全从前也只在电视里看过,他骑在马上缓行,临出发前他已叮嘱过马小米看着下面几个小的,不许到处乱跑。
  但今儿书院特休沐一天,马小米还是领着几个弟弟候在路边,田氏也在人群里,只是没和马小米他们一起,她一路远远撵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马福全,泪水不受控地淌了满脸。
  田氏原本没打算来的,该说的话昨儿夜里今儿一早都说了,她跟家里酿着酒,同月娥青莲说着话时,心里忽咯噔猛跳了下,继而有种强烈的预感在心里蔓延开来。
  马福全此去再不会回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再也坐不住了,寻个由头让月娥盯着酒坊,自己急火火赶将了过来。
  在马福全看到马小米他们几个,下马和他们说话之际,田氏悄悄绕到了前面,隐在人群后目不错睛地盯着马福全。似感应到她的目光,马福全抬眼朝左前方看去,尽管田氏闪得快马福全还是看到一角衣袂。
  这老娘们,马福全放下马小路和马小兵,两手又在马小米和马小豆脸上搓揉了一下,“回去告诉你们娘,在家等着爹爹打胜仗归来!”
  马福全的心已经飞到了沙场,做为一名职业军人,听到邻国下了战书,战斗即将打响,他浑身血液早已沸腾,根本无暇去多想其他的事。
  城门下,大妞带着跟她的丫鬟也候在人群里,她给大俊和大宝各做了双鞋,只不过在给大俊的鞋里还塞了条她亲手绣的手帕。
  大俊看到她手挽包袱俏生生地立在路边,扬手冲他和大宝招手时,忙拉了大宝,“走,你妹来送我们了。”
  “哥,大俊哥。”大妞把包袱先是往大宝怀里送,跟着收回推向大俊,“我做了两双鞋,大点的是给大俊哥的,我头回学着做鞋,做得不好,你们将就穿。”
  “你没给爹娘和二妹三妹做?”大宝问。 第679章 重着戎装   大妞让他冷不丁一问,小脸微红了,她吱唔着道:“我,我现时还做不好,待我日后做得好了再给爹娘和妹妹们做。”
  大宝老气横秋地“嗯”了声,也不去戳穿她,大妞旧年就会做鞋了,做的第一双鞋是给外祖母的,鞋面上还绣有花样,做工不比他们娘差。
  “东西送到了,你回吧,闲时多陪陪外祖母和外姨祖母,我们走了。”说罢,大宝斜肩撞撞带点傻笑的大俊,“走了。”
  大俊像是才恍过神,冲大妞点下头,“多谢姝儿妹妹,我们走了,回来再见。”
  这几年大俊也长高了,比大宝还略高一点儿,他模样原生得不错,从前眉眼极像三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了霍锦成的缘故,如今看上去不仅眉眼有些儿像霍锦成,连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神韵,竟都有了几分霍锦成的影子。
  看着他俩追上队伍出城去了,大妞暗撇了下嘴,她还有话没说呢,她外祖父不同意外姨祖母随军出征,但外姨祖母悄悄磨了外祖母几日,终磨得她外祖母心软,已经答应放外姨祖母领着府兵悄悄尾随而去。
  大妞看着柔弱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她早备好男装打算混入府兵里一同前往边关,当下招呼跟来的丫鬟,“走吧,我们快些回去。”
  上了马车,大妞一路催着赶车的快些,生怕误了时辰,待到了平南王府,她才下马车就看见一府兵在花厅那边焦急地走来走去,她支开跟着她的丫鬟朝花厅走去。
  “孙小姐,要不你再斟酌斟酌,小的真个担了天大的干系,心里害怕着呢。”那府兵跟着她往园中走去,嘴里悄声说道。
  “不用怕,我必不会令你受责罚,你若执意要改主意也成,把前回你母亲生病我给你的二两银子还我,现在就还!你要拿不出,就还得我去。”
  二两银子一时间府兵上哪弄去?他母亲的病得上好的药材养着,他短了银子偷偷躲在园里抹泪被大妞撞见,问明缘由,大妞同他去他家里瞧过他母亲,大妞虽会点医术却只是皮毛,事后她将自己攒的银子拿了二两给那府兵。
  天地良心,大妞从没想过要他回报,这也是赶巧了,她在得知外姨祖母要领府兵悄悄出征后,她也不去求李侧妃,知道求也白求,李侧妃绝不敢私自带了她去,不得已才想出这招找上这府兵,来个偷梁换柱。
  “你放心,我爹娘和兄长还有两个妹子都在边关,我去了必不会有事,书信我也写好说清楚了,是我威逼你的,尽管放心便是。”
  她主意已定,府兵只得苦着脸道:“那孙小姐你可千万当心啊,沙场上刀箭无眼,躲着点儿,千万要平安归来,不然小的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李侧妃本是将门虎女,这些年从没停止过操练,今有外敌入侵,有生之年还有望重着戎装披挂上阵,她又怎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苦苦哀求王妃几日,最后竟不惜双膝跪地恳求,终是说服平南王妃颌首同意她去。
  临行前,李侧妃全身披挂去向王妃辞行,段青萍也在,她因怀了身孕此番没有随同大军出征。
  “连芙,你穿上这身真真好看。”王妃看见她来忙起身迎上前,拉着她上看下看打量一番,“我记得王爷初领你进府时你穿的也是这身,一晃眼都快三十年了。”
  “姐姐,从前的那身盔甲我如今哪还穿得下,这身是早几年新做的,我原以为只能在府里穿穿,没想到还有穿上它出征的这一天,连芙多谢姐姐成全。”
  她说着单膝跪地,对着王妃行了个拱手军礼。
  “快快起来,你可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姐姐放心便是,我连芙福大命大,今生和姐姐还没处够呢,定会平安归来的!”
  “姨娘。”段青萍此时也同着她的丫鬟走上前来,她下巴朝丫鬟手上点下,“这是我给姨娘去寺庙里求的平安符,姨娘贴身带着,我同母亲等着姨娘和爹爹得胜归来!”
  “萍儿有心了,难为你大着肚子还跑去庙里求了来,姨娘多谢你了。有你陪着你母亲,在府里照料着,姨娘也放心了。”
  寒暄几句后,李侧妃忽想起大妞,“怎的不见姝儿?”
  王妃笑道:“你来前才走,说是去看她舅母,要在那边用了晚饭才回呢。”
  李侧妃再次辞别王妃,去了王府校场里点兵,五百府兵她只带去四百五十人,留下五十人看家护院。
  府兵高矮不一,丁姝个头又高,低了头混在府兵里,李侧妃倒没注意到她。
  清点过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她牵过马,手一挥,领着府兵出发了。
  天黑后,霍锦成从太傅府回来,带上招财和毛球骑着秋哥也腾空而起,朝着兴安县方向去了。
  三十万大军抵达兴安县紧走慢走也须一个半月,月国摆阵也在一个半月后,吉水县城外已驻扎了几十万三国联军的兵士,一到夜里营地便会燃起篝火,将士们烤着羊肉喝着酒,一边粗鄙谈笑着一边欣赏着军妓们的舞蹈。
  兴安县城墙上到了夜里也是灯火通明,两郡兵马共计两万人都已进入兴安县,也在城外五十里处安营扎寨。
  未开战前,双方是不会兵戎相见的,夜里一些大宴军的将士偶尔也会跑去对方营地,以物换物或用银钱自对方手中换购烤羊肉,这让简宁想起余司务长曾经跟他们摆过的龙门阵。
  余司务长年轻时参加过对越反击战,他说每到停战时也总有越兵打着手势爬过来,和他们换罐头换烟,哪怕前一分钟相互还在交换物资,后一分钟开干了,抄起家伙同样揍他丫的!有可能你干掉的就是上一秒从你手里换过烟和罐头的,很多时候那烟还没吸上几口,罐头开封甚至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人就永远倒下了!
  从前简宁还不大信,余司务长本就爱满嘴跑火车,如今亲眼见证她才算信了。
  因为信了,她才更觉和平的美好,要是不管哪个时空,国与国之间都能守规矩,不去烧杀掠夺该多好?
  但是,怎么可能呢?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就有纷争,每回亲临城墙望着远处篝火,听着夜风里飘来的悠扬琴音,她几乎都能嗅到不久后的腥风血雨! 第680章 五毒之阵   一个月后,月国主帅过去的大皇子如今的越王,率世子裴哲领麾下一万精兵到了吉水。次日三国联军开始摆阵操练,摆阵前,还先搭了一祭台,一年过半百插着满头野鸡毛的巫师,赤脚双手举着柄利剑上了半米高的祭台。
  祭台四周一群巫师同样光着脚板,甩手甩脚看去像是和吴凤仙一样跳上了大绳,祭台上的老巫师高举利剑,仰头闭目不知鬼念了些啥玩意。
  念罢,也甩手甩脚跳上了大绳,那架式活像脚板下是烧红的烙铁烫脚似的,两腿一弹一弹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简宁放下望远镜,“什么鬼,照吴凤仙跳的差远了!”
  话虽这般说,心下却不敢掉以轻心,她举起望远镜继续看着,丁有田和霍锦成还有秦薏帆也人手一个望远镜,只见那老巫师跳着跳着忽又取过剑闭目念上咒。
  须臾,祭台下的巫师停止了跳大绳,一个个仰面望向天空,张开双臂,像是要和太阳肩并肩一般。
  祭台上老巫也是同样造型,只不过右手多出一柄剑,那剑忽脱手扶摇直上,顿时漫天剑光飞舞,铺天盖地,最后齐刷刷落地剑光暴涨数丈,似平地铸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不过眨眼功夫,剑光尽散,祭台和巫师都在望远镜里消失无踪,只剩漫天黄沙。
  玛德!简宁明白了,这是用巫力布下了结界,为的是不让他们事先偷窥到阵法。
  随着牛角号吹响,万马奔腾的嘶叫声也随即响起,但见前方黄沙滚滚,漫天飞舞,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踪,愣是连匹马的影子也看不到。
  城楼垛子上,丁有田望着半空中扬起的沙尘,挥了下手,“走,他再有能耐也总不能遮天蔽日,上鸡冠山,寻处高地,我便不信就瞧不见。”
  “好主意,站得高看得远。”秦薏帆率先响应。
  一个时辰后,简宁和丁有田他们爬到了鸡冠山最高的山峰,爬到半山坡时,丁有田和秦薏帆是被童八斤几人轮着架上去的。
  “快瞧,果然看得到。”简宁话落,丁有田气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举起了手中望远镜。
  “这是一字长蛇阵吗?”简宁也是知道古代几个阵法的,都是以前打书里看到的。
  “不可能这么简单。”霍锦成道。
  确实,简宁一想也是,三国联军既夸下海口,定不会摆个一字长蛇阵。屏息再看,随着令旗晃动,阵法果然起了变化,另有无数手持盾牌的联军随着跑位迅速向长蛇靠拢,细瞧竟似是个大蝎子。
  除去蝎子还有蜈蚣、壁虎和蟾蜍,看到最后简宁完全记不住大阵套小阵,共有多少个阵。
  霍锦成和秦薏帆也不知。
  得亏丁有田跟着刘瞎子学过速记,他一脸凝重地道:“共有九十二个阵,阵阵相连,星罗棋布,变幻无穷,可谓森严壁垒。阵内藏龙卧虎,看来三国此番空前团结,精英尽出,这是对我大宴志在必得不成?哼!痴心妄想!”
  “这什么阵法,你可是知晓,心中已有了破阵之法么?”霍锦成皱眉问道。
  “姑且就叫它五毒阵吧。”丁有田道:“我师父同我说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能摆出的阵法就必有破解的法子,只是如何破解眼下我尚未知晓。”
  简宁道:“不急,还有时日,慢慢想,总能想得出的。”
  秦薏帆也道:“是极,办法总是人想的,我父亲喜听令师说书,尤其是说三国,可巧如今也是三国来犯。我常听家父念叨,三个臭皮匠顶得一个诸葛亮,咱们集思广益,又有南相的高徒丁老弟这位智多星在,不愁想不出破解之法。”
  丁有田摇头,仰面负手望天,沉吟会道:“尚不得头绪,此阵极其凶险,单是五门之外的守口就有十二个阵,对应的是十二个时辰,想要破阵我须得好好静心琢磨,今儿先转去,明儿再来瞧罢。”
  下山途中,简宁想起忘了截图发给马福全,她知道武队从前喜看兵书,不仅对现代野外作战颇有研究,对古代阵法也有兴趣,以前闲时她曾听他和司务长余大海摆过龙门阵。
  就算他不知道什么五毒阵,多一个人琢磨也总是好的,她还是边走边给马福全发去了信息,大致讲述了看到的阵法。
  马福全:[古代阵法我只懂点皮毛,根本算不上懂,你这一说大阵套小阵,总共九十二个阵,我听了是两眼一抹黑啊,要我说直接轰他娘的就完事了!]
  大宴朝做为中原霸主国,自然是干不出这种不讲武德的事,马福全岂有不知道的,他不过是打打嘴炮而已。
  但简宁却当了真,她对丁有田他们几个道:“对强盗没什么武德可讲,惹急了索性炮轰他们,况且他们只说破不了阵要割地赔偿,可没说破了阵会退兵,会倒赔咱们损失,要想不出破阵之法我真就炮轰他们!”
  “夫人说笑了。”丁有田道:“我大宴朝乃礼仪之邦,岂能同未教化的蛮夷一般见识?他能摆下阵,为夫必能给他破了,左不过是需要一点时日深究罢了。”
  他又道:“五毒阵按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所摆,万变不离其宗,九十二阵我已知晓的有金银铜铁和日光星光晨光月光阵,还有暴风狂风飓风阵,另有闪雷响雷黑水毒水浑水阵。自明日起,日日来瞧上一瞧,慢慢摸索,咱们一处商讨着,我便不信破不了它。”
  “要是南相他老人家在便好了。”霍锦成脱口道。
  “怎的,你是小瞧了我不成?”丁有田顿足,斜眸看向他道。
  霍锦成忙道:“岂敢,就你才说的那些个阵我可是没瞧明白,单这一点我同秦大人拍马都追不上你,又岂敢小瞧了你去。”
  “喂,你说你自个就完了,干嘛捎上人家秦大人?”简宁白了他一眼,“挺大的人了,说话总是这么不招人待见。”
  “就是。”丁有田也补上一句。
  “我发现你俩总爱挤兑我是怎么回事?”霍锦成黑了脸,“我大小也是个监军,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唱一和来挤兑我?”
  “不能!”
  简宁和丁有田异口同声道。 第681章 白眉破阵   回到衙门,丁有田就把自己关在前院日常办公的屋子里,伏案依着脑中记忆勾勒着五毒阵。夜里又同秦薏帆和霍锦成对着画布商讨到大半夜。
  之后一连数日,简宁同着他们天天爬去金冠山顶,丁有田举着望远镜常常一看就是两个多时辰,直到双腿肿胀才撂下望远镜,往草地上一躺,闭目在脑子里慢慢复盘阵法。
  每当这时,简宁就会给他按摩头部和两腿,霍锦成也总是同着秦薏帆走去一边,两人偶交谈声音也极低,生怕扰了丁有田的思绪。
  白天看过,晚上回去丁有田就在画布上完善阵型,他记忆力惊人,简宁偶尔过来瞧上一瞧,竟和日间看到的分毫不差似的。
  仅仅七天时间,九十二个阵丁有田都推演出了,并精密推算出阵法内共有七道门,即:金门、木门、水门、火门、土门、天门和地门;每道门里都有三个生门,四个死门,其余都是虚幻的,每走一步都会改变阵内布局。
  丁有田让童八斤他们削了很多小木棍,反复拆解颠倒奇门,却只找出天地水木四道门的生门,剩余的金门土门和火门他推算来推算去,始终找不到生门位置。
  谁曾想,他苦思不得其法,最后竟让白眉给破解了。
  白眉是几只灵宠里个头最小,脾气最坏最霸道,又最爱惹事生非的一个。它和果果厮混久了,竟容不得果果和秋哥亲热,它欺负秋哥被果果暴揍一顿,头都给打烂了,不得不飞回来找简宁上药。
  简宁给它上了一课,让它记住什么叫远香近臭,果果本就和秋哥耍得好,现在离得远了偶尔见一面自然分外亲热。
  她觉着白眉就是欠揍!
  考虑到秋哥和毛球还有招财都在,简宁就让白眉跟家养几天伤,她到哪白眉就跟到哪,简宁全天几乎都守在丁有田边上,看他在画布上推算生门,白眉也就趴边上歪个脑袋看着,还看得聚精会神。
  这天丁有田又在推算火门里的生门,他不断移动摆弄着小木棍,白眉和前两天一样静静在旁看着,在丁有田又一次摆弄好木棍,发现还是不对时,白眉忽骂声笨蛋,继而上前用嘴衔动了一根木棍。
  “别捣乱!”简宁伸手要抓它,让丁有田紧急制止,因为电光石火间他瞅见阵法内有了波动,生门隐露出冰山一角。
  当然,简宁他们是看不见的,仅懂得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丁有田窥探到了。
  “行啊你这小扁毛,没白养你。”丁有田高兴坏了,经白眉这一点拨,他很快找到火门里的三道生门。
  “贤弟。”秦薏帆盯着白眉若有所思,隔会看向丁有田道:“火在五毒阵里对应的是什么?”
  丁有田一怔,略沉吟会,他哈哈笑着照自个额头拍拍,又点点秦薏帆,“幸得薏帆兄提醒,我知道如何找出其他两门的生门了,火在五毒阵里对应的是蝎子,想来这扁……啊白眉儿。”
  他笑着在白眉背上抚了抚,“想来白眉能克制蝎子,蟾蜍对应的是金门,秋哥应能克制,而土门对应的是蜈蚣。”
  “公鸡是蜈蚣的天敌!”简宁好像有点懂了,她脱口道。
  “对,没错。”丁有田笑道,“但夫人别忘了,狐狸吃鸡,想来狠狐也能克制蜈蚣。”
  霍锦成一听也来了神,“那还迟疑什么,这便上山去,让秋哥和毛球看看五毒阵,兴许它俩能帮咱们找出生门来。”
  这几天丁有田都猫在衙门里推演生门,几天没上山了,只霍锦成同着童八斤几个去山上观望,他一挥,“走吧,去瞧瞧,左右我这会也没思绪。”
  一行人往鸡冠山去了,这回没抄近道,他们准备先去藏武器的洞穴,因怕城里有月国老牌细作,万一跑来摧毁了武器,故除去几大灵宠把守洞穴之外,丁有田还安排丁阳和几个衙役帮闲在山脚下日夜守着。
  童八斤看见丁阳想起告诉他,“老弟,头回咱哥俩见面那年,我曾许诺过你爹爹,待疾风配种产下马驹送他一匹的。头前的留做战马养着了,今儿一早产下两头小马驹,这倒是个稀罕事,可其中一头差点意思,眼下也没精力去侍候它,我已请示过大人,趁着战事未起你把马给你爹送回去,可使得?”
  丁阳回去一次,丁三爷就在他跟前念叨一次烈焰,回去一次念叨一次。再说他爹养马极有耐心又比旁人会养些,养好了日后还能当战马用,他如何不乐意跑这一趟呢?
  当下拍着胸脯表示愿意。
  丁有田听见后回过头道:“回去顺便知会里正老叔和族长一声,让他们多屯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好嘞,一会换了防我就收拾一下带着马驹转去。”
  “不用等换防。”童八斤笑呵呵道:“一会等我下山你就去,我守着这就成。”
  童八斤说着在他肩上拍拍,追着丁有田他们往山上去了。
  果果看见简宁来了有些心虚,想是知道这回把白眉给揍狠了点,拉长身子匍匐在地示弱地叫了两声。
  素爱记仇的白眉此番却没同它计较,自简宁肩上飞落在果果脑袋边蹭来蹭去,像在耳鬓厮磨一般。不知它跟果果嘀咕了些啥,总之果果在白眉飞回简宁肩膀上后也一跃扑进丁有田怀里,死活赖着不肯下来。
  “要不带上果果一起,猫也是不怕蜈蚣的。”霍老夫人养过猫,霍锦成依稀记得猫也不怕蜈蚣,遂提议带上它。
  到了山顶,简宁把望远镜分发给大家,他们先把秋哥和几只银狐带到镜头下,毛球不愧是四只银狐里的老大,智商明显高于其他三只银狐,也是看得最认真的一只。
  起先,简宁把望远镜放在它眼前,它似惊了下,往后退了步,接着主动凑近镜头认真看起来,只一会就高冷地昂起头,退至一旁,冲简宁甩了甩尾巴。
  “你可是看懂了,知道怎么破解吗?看懂了就点下头,不要摇尾巴。”
  简宁话落,毛球真个就点了几下头。 第682章 何以言死   “怪道蛮儿喜欢毛球,果然聪慧。”霍锦成赞道。转目再看秋哥,憨乎乎的,对着镜头看得摇头晃脑,似当成了新奇玩意,还换着四只眼看来看去。
  “秋哥,那蟾蜍阵你看懂没?”霍锦成忍不住问它。
  秋哥蛇身一挺,扭过头呆萌地看着霍锦成,两张蛇脸似还带出点笑意。
  “看懂了,跟毛球一样,点个头,笨死你算了!”霍锦成可不喜欢它卖萌,做蛇就该有个做蛇的样子,何况秋哥是阿蛮的,也就是他家的,他觉得秋哥一点没给自己长脸,说话也就没个好气。
  “你就不能好好问它?”简宁瞪眼霍锦成,抚抚秋哥双头,柔声笑道:“秋哥,咱们不跟他一般见识,你告诉我,看懂那个蟾蜍阵没?知不知道打哪三个门能逃出生天?”
  “看懂了,知道你就点下头。”
  秋哥左边的头朝简宁手中望远镜看去,简宁忙把望远镜举高又对准山下操练的月国兵马。
  丁有田抱着果果站在她和秋哥边上,果果抬爪朝简宁手中望远镜指指,它也想看下。
  “不急,等它们先看,一会再轮到你。”几只灵宠里果果和白眉智商最高,为稳妥起见,丁有田打算让果果最后一个看,金门土门他觉着果果都可以看上一看。
  秋哥好像真把望远镜当成了玩具,津津有味看上瘾了,直到简宁拿开望远镜,“你到底看懂没?看懂点个头。”
  简宁让它点头,它却头一歪,又冲简宁卖上萌。果果看不下去了,自丁有田怀里跃到它身上,照它双头就是一记猫拳,又凶狠地叫了声。
  秋哥这才点了几下头。
  见秋哥点头了,果果又跃回丁有田怀里,连叫了好几声,丁有田一手搂着它,一手从简宁手里拿过望远镜放在它眼前。它自个用两只猫爪拿了,有模有样地对着敌军阵地侦查上了。
  果果跟个大佬似的,从头到尾看了遍阵法,放下望远镜,它一脸严肃地看看丁有田,又看看简宁,不等他俩开口问,它自个就连点了好几下头。
  喜得丁有田搓揉着它一迭连声道:“到底没白疼你,除了不会吐人言跟个人精儿没两样,真是好样儿的!”
  “别夸它了,先办正事吧。”简宁道。
  童八斤几个忙寻了处地势平坦的草地,摊开了带来的五毒阵图,简宁让毛球先来,“等毛球和秋哥试过了,要是不行再让果果试一下,毛球过来。”
  听到自个被点名,毛球身子一下立起,想是那日在街上跟着士卒学走路学上瘾了,它不慌不忙地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用右前爪在土门阵某处点了下。
  果果叫了声,似在说,没错。
  丁有田搂着它蹲在毛球点的那处地方看了会,随后拿过木棍演算起来,隔会,他面上浮现笑意,“毛球真个出息了,果是生门。”
  找出一处生门,剩下的两处生门没过一会也迎刃而解。
  “秋哥,到你了,争点气。”霍锦成唤着秋哥,他自个在这方面不行,指着秋哥给他长下脸。
  秋哥这回倒没让他失望,主要也得益于果果在一旁虎视眈眈盯着,它扭啊扭地扭过来,打量一会阵法图,吐出蛇信子在金门阵那一片某处点了下,和毛球一样,也只点出一处地儿。
  果果又叫了声。
  丁有田揉揉果果脑袋,看了会,不多时同样演算出了金门阵的生门,并很快找出其他两个生门。
  撂下小木棍,他反手照自个脑门拍了掌,“我到底还是愚笨了些,竟不懂得融会贯通,只一味墨守成规,真个该死!”
  “智者千虑尚且有一失,已经很不错了。”秦薏帆道:“再者,贤弟若是愚笨之人,我等庸才又该如何自处?且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就是。”霍锦成也道:“我早说过我们便是拍马也赶不上你,岂止是赶不上你,今日我方知我竟连条长虫都及不上。”
  话是这般说,霍锦成嘴角却是微向上翘的,只为阿蛮是秋哥的主人,秋哥也就是他家的灵宠,他跟自个露了大脸一样,颇有几分自得。
  简宁瞥他眼,揶揄道:“你对自己的评价我个人是认同的,难得你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知。”
  “你这人……算了,我这会心情好,不与你理论。”五毒阵的破解法子有了,霍锦成属实有些兴奋,丁有田也是。
  “薏帆兄。”他冲秦薏帆拱下手,“今儿幸得你提点,来日定当给你记上一功!月国人只怕做梦都想不到,他们以五只毒物精心布下的大阵,经你一提点,竟让几只养生给找出了生门,哈哈,真是痛快。”
  “少来。”秦薏帆亦笑道:“今儿我便是不提点你,稍时你也自会想起,愚兄可不冒领那功。”
  “非也。”丁有田道:“我脑子里想的事太多,一时半会未必会想到那上面去,此番抗击外侮你我同为参军,今后还仰仗薏帆兄时时提点才是。”
  秦薏帆闻言,抱拳正色道:“借用贤弟那篇檄文里的话,保疆守土,人人有责,我既领参军一职,定当尽心竭力协助贤弟,只管放心便是。”
  霍锦成也道:“霍某不才,智不及二位,但自问十八般武艺还是样样拿得起的,金门阵的生门既是秋哥找出的,待到破阵那天霍某愿负责攻破金门阵。”
  丁有田晃晃手指,“找出生门,破阵依旧还是极其凶险,既为五毒阵,阵内少不得有毒烟毒针,进到阵内只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满盘皆输!届时不但自己危矣,还会累及一同破阵之人,万不可轻敌!”
  他不过是陈述一个事实,生门虽找出,但破阵并不容易,须小心谨慎不可大意。
  霍锦成却误以为他是瞧不上自己的能耐,还以有性命之虞来劝退自己,当下脊背一挺,抱拳对着东南方,铿锵有力地道:“霍某岂是怕死之人?怕死便不来边关,既来了,若不能得胜还朝,甘洒热血,至此方休!”
  “何以言死?”丁有田心口一震。 第683章 请求出战   征战沙场,死伤在所难免,霍锦成不觉这话有啥不对,丁有田却是不喜。
  未开战,先言死,不吉也!
  “此话切勿再说,走吧,下山去。”丁有田摆了下手,示意大家下山。霍锦成没动,他下巴一抬:“我可以不言死,但金门阵必须交由我去破。”
  简宁也道:“那我负责火门阵。”
  丁有田摇头:“这可不由我定,来日中军帐前点将,点到谁是谁,得由主帅做主,岂是我说了算的?”
  两日后,平南王率三十万大军进了兴安县,十万人马在鸡冠山下安营扎寨,做为后援力量,其余二十万人马与先前到达的两郡人马,在离城三十里地安营扎寨。
  安顿好人马后,平南王携两子一婿及李侧妃同着马福全,一路说说笑笑朝着衙门来了。
  大宝大妞还有大俊进城后就被简宁接进了县衙,平南王和李侧妃一进到后院,一眼看到大着肚子的段心嫣在帮着收拾花厅摆碗筷,平南王顿足,喊了声:“嫣儿!”
  段心嫣几年未返京,乍听到平南王唤她嫣儿,她扭头一看,愣了愣,随即喊声“爹爹”提起裙子就要跑过来。
  “慢着些!”平南王手一抬,大步朝她迎了上来。
  “爹爹……”段心嫣都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这会却一头扎进平南王怀里,跟个孩子似的哭上了。
  闵氏在王府当了二十多年的家,段心嫣做为她最疼爱的女儿,自然也得过平南王的宠爱,何况还是他的幼女,他也不觉红了眼眶。
  “我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你这几年跟着宁儿过得好,为父同你母亲都甚感欣慰,快莫要哭了。”
  “三小姐是真个懂事了。”李侧妃早在简宁写给他们的书信里得知,段心嫣在丹阳时就天天在书肆里帮忙,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先前亲眼瞧见她在帮着摆碗筷,便知她真的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你母亲已替你和姑爷在京中置下一套宅子,离卓府不远,只相隔了半条街。往后你们姐妹走动出门不须乘轿,步行便可到,方便着呢。”
  全身披挂的李侧妃笑吟吟地道。
  段心嫣抹了下泪,屈膝给李侧妃福了一礼,“心嫣见过姨娘。”
  二愣子牵着小春天走了来,春天仰面看看平南王,又看看她娘,眨巴下眼,按着简宁教的两只小手交叠,深屈膝给平南王见了礼,奶声奶气地道:“见过外祖父。”
  小家伙待要再给李侧妃见礼时,被李侧妃一把抱了起来,“咱们小春天都长这般大了,瞧瞧这小模样,跟她娘一样,水灵灵的,别提多招人爱了。”
  简宁同着丁有田也迎了上来,一家子欢聚一堂自是说不完的话,二愣子还是头回看到平南王,他虽娶了段心嫣,每每想到自个居然成了平南王的女婿,心里都跟做梦一样不敢相信,全程一直咧嘴傻乐着。
  吃罢饭,丁有田命童八斤他们带上阵型图,随平南王去了城外大营。
  简宁也跟了去,路上李姨娘告诉她,“离京快半月,我才知道姝儿跟了来,一路只顾着追赶你爹爹他们,竟不曾留意到她混在府兵里,见到她可把我给吓坏了。”
  “来就来了,没事的。我如今事多,姝儿来了,还能帮我管着下面两个小的,挺好,姨娘不用担心。”
  一行人到了城外,二十万大军井然有序,一部分人在寨前埋锅造饭,一部分人在搭建寨营,漫山插满旌旗,看得简宁心潮翻涌,心中似有某根弦不经意被拨动。
  她下意识地看眼马福全,见他和过去出任务前一样,一脸肃然,知他和自己一样被震撼到,蛰伏已久的军魂瞬间被唤醒。
  一朝为军人,终身有军魂!
  不管身在哪个时空都一样,只要亲临战场周身热血便会沸腾!
  待将士们吃罢饭,平南王让人把帐下众谋士及几十员大将都召进了中军帐,众谋士和各位将军都已去前沿阵地掠过阵,月国巫师也已撤去用巫力布下的结界。
  不等丁有田吩咐,童八斤他们几个已把阵型图给挂上了,丁有田给大家伙细讲着五毒阵,秦薏帆在边上补充,讲到一半有前哨卒飞马来报,越王世子裴哲领五百精兵前来叫阵,竟然指名道姓要与赫赫有名的战神平南王比试,还口出狂言,道若不能在三百招内枪挑平南王于马下,甘愿率麾下人马打道回府,永不再进犯中原。
  “无耻之徒!”一谋士闻言愤而骂道,“我军远道而来,他竟想以逸待劳,如此厚颜,真乃世间少有!”
  “大帅!”卓青木道:“末将愿前往拒敌,定挫他威风,杀他个片甲不留!”
  简宁在帐外得知,正欲进去请战,却听平南王道:“此等无知小儿,不须理会,传本帅话,任何人不得出战,谁敢违令,定斩不赦!”
  令出必行,简宁只得做罢。
  帐内,丁有田继续讲解五毒阵内大大小小所有的阵法,最后讲解如何破阵,他讲一道生门,秦薏帆就在上面嵌入一面小红旗,这些小红旗是简宁带着童八斤他们弄的。
  “诸位将军,破阵需七位勇将打头,须得切记,进入阵内,不得行差踏错半步,否则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丁有田话落,早已按捺不住的霍锦成,迫不及待站了出来,“大帅,在下虽是监军,却也是一员武将,我愿领命负责攻破金门阵,望大帅允准!”
  霍锦成
  霍锦成此言引得众将一片哗然,当下就有一员大将站出道:“破阵乃我等份内之事,若让监军出战,岂不是白落三国之人笑话我朝无人么?万万不可!”
  马福全虽是提督,却不等同于将军,和简宁一样都只能候在帐外,他急得搓手团团转,自入武毅营他日日勤加操练古代长枪,原本他武功就不弱,自然盼着能领破阵大任。
  要是破阵只落到将军头上,他的希望岂不落空了?
  心焦之下,他手朝简宁一指:“我命令你,想办法把破阵任务给我拿下!” 第684章 红衣女将   “讲不讲理啊?”简宁乍听他命令上自己哭笑不得,这又不是在特警大队,她还想大破火门阵呢,自己都不知能不能捞到机会,这命令她没法执行。
  “事在人为,想想办法,嗯?”
  简宁两眼望天,这可是古代军营,虽说主帅是她爹,参军是她夫君,可若众将不服,也是不好搞的。
  但丁有田是谁啊?这几天简宁日日围着他转,夜里又是按摩头部又是捶腿,三句话不离五毒阵,他若不能为她争取到破阵的机会,他怕自己耳朵都会被简宁给拧下。
  且简宁的能耐他是知道的,最重要的是她和马福全都有个随身百草间,破阵他二人必不可少。
  丁有田视线自帐内诸将面上掠过,随后抱拳冲平南王揖了一礼,正色道:“此阵是用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所摆,阵内除去各种暗器还有毒烟毒雾及毒针,非同寻常。依在下愚见,倒不必拘泥官职,只要有一身过硬的本领,又颇通一点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术就成。我夫人和武毅营的马提督都略通五行八卦,两人又都师承世外高人,火门阵与土门阵非他二人莫属,在下愿举荐他二人,请大帅定夺。”
  霍锦成频给丁有田使眼色,丁有田只做没瞧见,他话落,众将面面相觑,有那心里存有疑虑不服的,却没人跳出来反对。也不全然为着他是平南王的嫡女婿。
  帐内诸将大多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包括众谋士没有一人是庸才,他们已亲眼掠过五毒阵,再看阵型图听丁有田讲解之后,已知图上所标注的生门无一有假。
  几位老将都知晓南相的厉害,丁有田做为南相唯一的弟子,老将们对他举荐之人是信赖的,但为稳妥起见,在军中威望很高的尚将军道:“左参军之才我等已见识到了,心下也甚为佩服,只是破阵非同小可,若一战得胜,我军士气必然高涨,反之则对我军极为不利,容不得半点闪失。依我之见……”
  他视线掠过帐内众将,“莫不如拳脚上见个真章,如此大家俱心服口服,谁也不会再有异议,如何?”
  “我赞成!”霍锦成头一个支持,“既不论官职,谁都可参与应战,我亦可以。”
  众将也纷纷点头,均表示赞同尚将军的提议,大伙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沉吟不语的平南王。
  平南王在听丁有田讲解五毒阵及破解之法时,就已知此阵异常凶险,后听他举荐简宁破阵,早气得想一拳揍扁他。
  简宁本事再了得,也是一介女子,平南王膝下又只她一个嫡女,丢失多年好不易父女重相见,万一有个闪失,他可不想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强压下心中不快,平南王眸光深沉地看向丁有田,粗着嗓门道:“左参军,你意下如何?”
  尽管他刻意压了怒火,丁有田仍从他语气里听出不对,略一想便明白所为何事,他对简宁是有信心的,当下微一笑道:“我同意,没意见。”
  “那好。”平南王沉声道:“明日比试,散帐!”
  他宣布散帐,丁有田抬脚要走,“且慢!”平南王将他给叫住,“贤婿,暂且留步。”
  霍锦成听他叫声贤婿,脚下也略顿了下,先前平南王语气里带出的怒火他也听出了,不由朝丁有田扫了眼。
  帐内其他人只当他们翁婿有体己话要说,都告退出了大帐。
  秦薏帆因着霍锦成止步,他也磨蹭着赖着没动,心下暗替丁有田担着心。
  丁有田自个却稳得一匹,见帐内只他二人在了,其余人都退了下去,他镇定自若地冲平南王拱拱手,笑道:“岳丈大人可是为着小婿举荐了夫人动怒?小婿便不举荐,夫人也定会闹到岳丈跟前。与其到时令岳丈为难,不如由小婿引出明日的比试,夫人若不敌众将士,自会知难而退。”
  他言下之意,他可是为平南王排忧解难,平南王一想,他说的确实有道理,简宁要真闹到他跟前请求出战,他要驳了她,保不齐父女间会生出嫌隙。
  “去罢!”他挥了挥手。
  “小婿告退。”丁有田同着秦薏帆和霍锦成自帐内出来,马福全和简宁一起迎了上来,他笑呵呵的在丁有田肩上擂了一拳,“行啊,真有你的,够朋友。”
  霍锦成瞥眼丁有田,对他先前没举荐自己他是有意见的,冷声道:“我搬来营地,不歇你那了。”
  丁有田笑道:“你若搬来营地,夜里我同薏帆兄和马大哥煮茶论古今你可就没法参与了,你可想清楚,别后悔。”
  霍锦成也学着能屈能伸了,面不改色道:“我就看你留我不留,如若不留,这朋友没法处了,趁早不要也罢!”
  “长姐,长姐夫。”段宏段煜哥俩同着李侧妃过来了,和马小麦同龄的段煜至今还未考取秀才,他原本就不好读书,借着战事停了学业,原本跟着府兵一块操练,后去了段宏所在的军营,如今已是一名正儿八经的小兵卒了。
  “你俩也来了,先前怎没同爹爹姨娘过我那边去用饭?”简宁还当他哥俩没来呢,这会看见他哥俩很是高兴,“晚上过我那去用饭,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
  李侧妃笑道:“怨我忘了告诉你,路上下了几场大雨,先行的辎重车辆落了后,他俩被指派去押运粮草,要比我们进城迟了半个时辰,故先前才没带他俩上你那去。”
  “那你们现在用过饭没?”简宁忙问道。
  “用过了。”段宏笑道:“我们要没到将士们只怕这会还饿着肚子,哪能用上饭?”
  难怪,简宁想着他们用过饭来时,士卒们还在埋锅造饭,敢情路上下雨粮车难行反而最后抵达,怪不得古代打仗都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呢。
  段煜一向崇拜丁有田,见到他欢喜得不行,又听先前出帐的将士提到丁有田已找出破阵之法,心下更是老佩服了,转去县衙的路上一直缠着他问个不停。
  翌日,简宁一早起来开箱取出了新近做的盔甲,这身盔甲是她背着丁有田做的,当她穿上一身红色盔甲肩系红色披风,英姿飒爽的持剑叫醒丁有田时,他打着哈欠翻身坐起,视线落到简宁身上,他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第685章 一眼万年   永康二年,秋。
  丁有田于晨梦中被简宁叫醒,看到一身戎装的简宁笑吟吟地立在床榻前。那一瞬间,只觉她美得摄人心魄。
  一眼万年。
  这一幕深深镌刻在他脑海里,许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刻他嘴角都会不自觉的微弯。
  “这位公子,我是不是美到让你窒息了,嗯?”他的反应令简宁有点小得意,她左手勾起了他下巴,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听真话假话?”丁有田亦噙了抹笑。
  “想清楚再回答。”简宁手腕一翻,这回改用手中剑鞘抵在他胸口上,“牙缝里蹦半个不字,仔细你的狗命!”
  “哈哈。”丁有田一指轻轻推开剑鞘,“美人何故恼了?”
  简宁扑哧笑道:“算你识相,免你一死。”
  “哦,本公子可什么也没说。”
  “看我的白眼。”简宁凑他面前翻了个大白眼,尔后咯咯笑着转身出去了。
  简宁一脚跨出门,看见二愣子身穿甲胄走了来,“怎么,你也要参加今儿的比试?”
  “还有我俩。”童八斤同着徐大力从前院也走了来,两人同样都穿着一身崭新的甲胄,童八斤拱下手道:“不论官职我们兄弟也想试试。”
  客房那边“吱嘎”一声响,马福全和霍锦成也全身披挂走了出来,跟着三妞也出来了。
  “哇,娘亲好美!”三妞顶着两个睡歪的发髻跑了过来,仰面看着简宁,摸了摸她身上的盔甲,满眼羡艳。
  简宁俯身捻去她眼角的眼屎,笑道:“瑶瑶是夸娘还是夸娘身上的盔甲?”
  “自然是夸盔甲!”霍锦成在边上来了句。
  “问我闺女没问你。”简宁瞪了他眼。
  “娘美,我娘穿这身好美,对不对妹妹?”二妞同样歪着两个发髻跑了来,边跑还边掩嘴打着哈欠。
  “那不还是夸的盔甲。”霍锦成也同样系着红色的披风,他斜目瞥眼简宁,不自觉地挺了挺背。
  简宁懒得理他,吩咐二妞三妞去洗漱,两个小家伙还要去私塾念书,可她俩却互相看着没动。两人想去军营看比试,三妞悄悄戳戳二妞,意思让她说。
  “你说。”二妞两手往后一背,“我不说。”
  “我说就我说。”三妞“哼”了声,抬目看向简宁,不等她开口,丁有田打屋里跨出来道:“不必说了,自去洗漱,用过早食该干啥干啥去,休打主意,打也白打。”
  两人撅着嘴朝灶屋去了。
  灶屋里两个妈妈在生火备早食,昨儿简宁就拜托了她俩,丁有田挽着衣袖进来道:“不必多做,我们自去外面吃,只做心嫣母女和佳佳瑶瑶还有你们自个的就成。”
  “知道。”一妈妈笑道:“昨儿大小姐就交代过的。”
  待秦薏帆起床洗漱过后,简宁请大伙在外面馄饨铺吃了馄饨,等他们出城到了营地,兵卒们都已在列队操练了,大宝几个也在各自队伍里,昨儿用过晚饭几人跟着段宏段煜回了营地。
  大妞则和李侧妃身边几个会武的侍女住在帐篷里,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主见,说是进了军营就该当同大伙一样歇在营地里。
  “时辰还早,咱们几人也过过招?”简宁道。
  “行啊。”马福全笑道:“我和老霍都使的长枪,不如我俩切磋一下。”
  童八斤对上徐大力,两人一个使双斧一个使判官笔,简宁对上二愣子,她使剑二愣子使铁棍。
  丁有田和秦薏帆在一旁观战,秦薏帆对马福全还不是太了解,只知道他过去是白沙镇的捕快,先还担心他不是霍锦成对手,看到他一杆银枪舞得密不透风,和霍锦成斗得不相上下,他啧啧称奇。
  “不想白沙镇走出来的一捕快竟这般厉害,怪道能做到京城提督,怨不得家父总夸白沙镇人杰地灵,加上贤弟和弟妹,咱白沙镇还真个是藏龙卧虎。”
  丁有田侧目,斜睨他一眼道:“你这是把自己择出去了么?敢情你不是白沙镇的。”
  “愚兄武不能横刀立马,文不足以安邦定国,不提也罢。”
  “我只认可你头一句,你我年少同窗,你这肚子有多少货别人不知我可是知晓的。莫要自谦,我夫人说的,过于自谦就是虚伪了。”
  丁有田笑着在他小腹上拍了拍道。
  巳时正,比试开始。
  三十万大军里共计有十七员大将军,另有大将数十人,平南王昨儿就命人传下话去,不拘大将军或大将,哪怕是小兵卒子,敢于挑战都可参与比试。
  比试两两一组,采用淘汰制,胜的再两两重组,最后胜出七人为破阵先锋。
  从巳时比拼到午时一刻,共胜出十人,这十人依次为:马福全、霍锦成、徐大力、童八斤和简宁,再就是尚将军和纪将军两位老将,另有苏、齐、施三员小将。
  三员小将都是将门之后,最大的不过二十三岁,最小的苏苜云才刚年满十八,使的兵器和三国猛将吕布一样,方天画戟,是一种顶端呈“井”字型的长戟,可刺可砍,也叫双耳戟。
  苏苜云年龄虽小,却端的骁勇,不但臂力惊人,还生得唇红齿白,马福全对他是赞不绝口,极为欣赏。
  丁有田也是。
  马福全私下跟简宁说,假以时日,苏苜云会成为大宴朝威震四海的一员名将。
  但眼下,胜出的十人都旗鼓相当,难分伯仲,最后由平南王定夺,因着简宁在将士中呼声很高,看过她比试平南王心中大石也落了地,他正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取舍时?两位老将军主动发扬风格,说把功劳留给年轻人去挣,还多出一人,童八斤见二愣子落败后闷闷不乐,遂也主动放弃。
  如此,破阵人选最终依次为:马福全、简宁、霍锦成、徐大力及苏、齐、施三位小将。
  人选定了,平南王问过丁有田,演练破阵有个三日足矣,便命人去下战书,约定三日后破阵。
  丁有田和秦薏帆虽不会武功,但两人都是理论上的高手,秦薏帆打头天在鸡冠山上看过五毒阵后,便日夜陪着丁有田一块在图纸上推演,早对五毒阵烂熟于心。他协同丁有田给他们七人讲解着破阵的要素及注意事项,直到秋日绚烂的彩霞染红天际,几人才打道回府。
  城门下,很多百姓提着食盒自发前来慰军,有认得丁有田和简宁的百姓瞧见他们过来了,满面笑容的和他俩打着招呼,简宁正和百姓们说着话呢,听到有人喊师父,声音听去还有几分熟悉。
  她转目看去,“呀,瑾瑜?” 第686章 死记牢记   被夕阳染红的城门楼子下,身着一袭秋衫的杨瑾瑜宠辱不惊地立在那,几年不见,简宁一眼发觉他相较过去更为沉稳内敛,有种任尔东西南北风他自巍然不倒之势。
  “还有我和妹妹。”二妞三妞一左一右自他身后探出头,两人散学回来看见杨瑾瑜乐得一蹦三尺高。
  杨瑾瑜同着她俩迎上前,恭恭敬敬给简宁和丁有田揖了一礼,又对霍锦成拱拱手,霍锦成当胸轻擂他一拳,“你这家伙,怎的也来了?”
  “不止我。”杨瑾瑜微一笑,又对着马福全拱下手,视线转向简宁道:“师弟师妹也在来的路上,估摸着明儿不到后儿一准到。”
  他们师兄弟间一直有书信往来简宁是知道的,巧凤字识得多了之后头一个就给杨瑾瑜去了信。
  “小麦和巧凤要来?”马福全听闻这消息很是开心,他今儿勇夺破阵大任,可巧马小麦要携巧凤来了,他对马小麦这便宜大儿子打心眼里喜爱,几乎能预想到他知晓自己领了破阵大任后的欣喜。
  “我早几日收到师妹的信,她在信中言道,师弟知晓朝廷出兵的消息后,就跟总兵告了假。既起了战事,少不得会有大量伤患,师妹便随他一同来了。”
  杨瑾瑜说罢,又笑着看向简宁,“还请师父勿要怪责师妹擅离北地,师妹担心师父不允,又委实想来助师父一臂之力,帮着救治伤患,才擅做主张的。”
  简宁笑笑,“我不怪她,来得好,我原也想叫她来的,只是想着小麦在那边,才打消了念头。你们来了我很欢喜,放心,我不会怨责她。”
  一行人说说笑笑沐浴着霞光往县衙走去,独二愣子丧眉耷眼的,他担心回去段心嫣没好脸给他,只因他出身低,早上段心嫣还在给他加油打气,叮嘱他一定要在她爹爹跟前露大脸,谁想哥几个就他没本事,怎不令他丧气?
  “兄弟,别拉着个脸。”童八斤用胳膊肘捅咕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做到勇冠天下的?何况两国交战,又岂是三两天的事,还怕没有机会让你我兄弟建功立业不成?”
  徐大力也道:“咱们兄弟的初心,都是追随大人,尽一生所学去护住大人,便不能建功立业,能一世追随大人,保着大人平安,也不枉你我兄弟平生所学了。”
  是了,二愣子一想,当初他跟着师父学艺,他师父就说了他资质平庸,愣里愣气的。但胜在饭量大,有把子蛮力,也肯下苦力习武,学成这般给人做个看家护院的混个温饱足矣了。
  他师父不愿再留他,一是觉着他太能吃,二是能教的都教了他,只能靠他自个后天勤加苦练了,遂让他下山去自讨生活。
  被师父逐下山后,二愣子想着自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做个鸟的看家护院,端人饭碗就得服人管,他可不想受那约束,这才行走江湖靠卖艺为生。
  然而,江湖并不是那么好行走的,几年混迹下来,他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手头偶有几个闲钱他也会去书肆听人讲古。慢慢他开始有些向往说书人嘴里那些个忠肝义胆的侠士,对自己的人生也渐有了一点朦胧的追求,不再甘于做一个为求温饱庸碌一生的人。
  再后来遇到丁有田,又结识了童八斤,最初他所想可不就是同着童大哥追随丁有田,一世保他平安么?
  如今,他不但做了丁有田的连襟,娶了平南王的庶女,还有了两个生死相依的好兄弟,他还有什么好垂头丧气的?
  这么一想,二愣子瞬间释然,他抡拳在他二人肩上各擂一拳,咧嘴笑道:“是了,我二愣子本一无所有,现如今不仅有妻儿,还有你们二位有大能耐的好兄弟,兄弟人前争了脸面,我面上同样有光,我该当开心才是。”
  他心中阴霾一扫而空。
  高高兴兴回到县衙,段心嫣得知独他一人落败,气得照他额头一顿子乱戳,大骂他不中用,令自个失望!
  二愣子头回梗着脖子道:“我咋不中用了?我兄弟露脸等同于我也露了脸,我要不中用能同他二人做得兄弟?”
  段心嫣一想,他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于是撂下他跑去找简宁,“长姐,我夫君虽没能入选,可也没那么差劲对吧?他能做得长姐夫的长随,能和童大哥徐大哥做兄弟,是不是也很厉害了?”
  “这个自然,你当谁都能入得我的眼,做得你姐夫的长随呢?你是不数落他了?”简宁问。
  “没有,我一个字都没说他。”段心嫣可不会承认,她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去了。
  简宁同着两个妈妈备好晚饭,丁有田和秦薏帆却不见人,她问过马福全才知,他和秦薏帆在前院衙门里,两人关起门好像又在研讨五毒阵,似乎丁有田想到哪儿不妥,他们都在等消息呢。
  “我去看看。”简宁过来前院,见童八斤三个都守在外面,她上前拍了拍门。
  “进来。”
  秦薏帆过来开的门。
  “出了什么问题?”简宁进屋后问道。
  丁有田视线自阵图上抬起,“不必惊慌,我不过是为着万无一失多思虑斟酌了几下,他们大张旗鼓摆下阵,那日你也瞧见了,那些个巫师确都是有着通天本事的家伙,我总想着内里怕是还有何玄机,不得不多思多虑一下。”
  “你不是都反复推演过了,还能有什么玄机?”
  “勿忧,一会用过饭我让童大哥把三员小将找来,人到齐了我再同你们细说。”
  夜里,苏、齐、施三员小将到后,丁有田指着阵型图对他们七人道:“你们入阵后务必谨记,开、休、生,三吉门,可入;死、惊、伤,三凶门,切不可踏入半步!自此刻起,你们须得时时在心里默念,死、惊、伤,不可入!反复默念,牢牢记住,哪怕睡梦中都给我死记住!如此,断不会有失,可都记下了?”
  他说得一脸凝重,七人心头俱是一凛,不约而同斩钉截铁应道:“记下了!” 第687章 灶屋将军   苏苜云随同几人从房里出来,就被守在外面的二妞三妞给围住,两个小妞儿还不忘屈膝向他先福一礼,二妞向来嘴甜惯会吹彩虹屁。
  “哇,苏将军果然生得好俊,娘一点没说错,比我们爹爹还要俊,妹妹,是不是?”二妞扭头看向三妞,笑得眉眼弯弯。
  最后自房里出来的丁有田闻言脚下一滞,视线朝简宁轻飘飘扫了过去。
  “我可没说。”简宁摆摆手,她确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话。
  “娘同小姨姨说的,我和妹妹都听见了。”二妞又大声道。
  呃,简宁这才忆起,自己貌似顺嘴是有说过?
  “承蒙郡主夸赞。”苏苜云双肩一低,抱拳一脸肃敬地冲简宁和丁有田拱了拱手道:“只是小可安敢媲美左参军大人,那无异于驽马比之于麒麟,萤火之光比之于皓月之明也!”
  丁有田斜目睨眼简宁,唇角带笑看向苏苜云道:“莫要自谦,你当得起郡主的夸赞。”
  “哎呀,我忘了碗筷还没洗呢。”简宁抬脚匆匆朝后院去了。
  霍锦成拍拍丁有田肩膀,面无表情地道:“死、惊、伤,不可入!丁大人,是这般反复念没错吧?”
  丁有田似笑非笑看着他,待要说啥,苏苜云就道:“怎的郡主还亲自干粗活不成?”
  “她不做谁做?”丁有田说着下巴朝齐鹏飞和施宥珩点了下,“你们要不急着回军营,不妨留下来去花厅吃盏茶再转去不迟。”
  二妞三妞一听,相视一笑,三妞仰面看向苏苜云,“苏将军,我和二姐领你们过去花厅,吃了茶再走好不好?”
  “我还不是将军,你俩叫我苏大哥就好。”苏苜云笑道。
  二妞道:“我娘说你好厉害,你怎的还不是将军?那不是将军是什么?是小兵卒子吗?”
  “不是。”施宥珩道:“我们三个都是元帅帐下的先锋大将,来前在校场点将时自个挣来的,以后我们会是大将军!”
  三员小将中,只苏苜云的爷爷是食邑一万户的安国公,施宥珩和齐鹏飞则来自侯府和伯府,施宥珩比苏苜云只大得一岁,却生了张娃娃脸,看去比苏苜云还多了分稚气,他豪气干云地拍拍胸脯,“我爷大我两岁时就已经跟着先帝南征北战了,瞧着吧,我一定会当上大将军的!”
  年龄最大的齐鹏飞笑着在施宥珩和苏苜云肩上,各擂了一拳,“这也是我打小的志向,来日战场上见分晓,咱兄弟三人看谁到时斩获的贼首多!”
  “只同心协力奋勇杀敌便是,两位哥哥,左参军之言须好好牢记,切莫要忘了才是。”
  三人中反倒是年龄最小的苏苜云最为老成持重。
  “苏哥哥。”三妞抹抹额前碎发,偏头道:“我只知道大将军和小卒子,还有百夫长和千夫长,我小麦哥哥就是千夫长,先锋大将是什么?”
  “比将军略低一点,比千夫长高了很多,等你长大便知晓了。”苏苜云笑道。
  “哇,比小麦哥哥厉害耶。”二妞拍手笑,头往三妞跟前一凑,“妹妹,我们以后也当大将,不对,我们是女的,我们是女大将。”
  “不,我要做将军!”三妞一脸认真,“我要跟娘一样,做个女将军!”
  “笨蛋!娘还不是将军。”
  “你乱讲!娘就是将军!大将军!”
  “我才没有乱讲,娘还不是……”
  两人吵了起来,二妞见三妞不信她,一时气极,伸手猛推了三妞一掌,三妞一个没提防,摔了个屁股墩。
  二妞愣了愣,掉头就跑。
  苏苜云待要去扶三妞,她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撒腿朝着二妞追去了。
  反应与速度之快看得苏苜云他们三个暗自惊诧。
  “不愧是郡主的女儿,郡主就很强了,咱们跟去看看,别一会打起来了。”齐鹏飞道,“要是因着同咱们说了几句话令她们打起来,那便不好了。”
  “女儿家怎会打架,你当是两个男娃子呢。”苏苜云嘴上说着脚已率先朝着后院去了。
  后院里,三妞骑在二妞身上两人正在近身肉搏,二妞是让三妞捡了块石子击打在背心倒下的,如今两人偶尔打架都不再咋咋呼呼,也不再往脸上招呼,静悄悄打完就完事了。
  苏、齐、施,三位小将看到院中这一幕,惊得面面相觑,女儿家拌嘴他们见过,市井妇人打架他们也见过,可闺阁中的女儿家打架他们还是头回见识到。
  苏苜云快步上前扯起了三妞,刚喊声“别打了”,三妞忙甩开他一声不吭地跑了,二妞自地上一骨碌蹿起也跟着溜了。
  简宁听到苏苜云的喊声自灶屋出来,二妞三妞人影儿都跑没了,她问苏苜云,“发生何事?”
  “啊,没,没事。”
  简宁狐疑的四下看看,她还当二妞三妞又干架了,“我在煮茶,你们先去花厅坐坐,茶马上就来。”
  马福全听到声音从花厅出来,冲他们三个招了下手,“快来,就等你们仨了。”
  “郡主真个了不得,能治疫能上阵,还能亲下厨煮茶,我在家时曾听闻郡主都是自个下厨做饭,还当是坊间传言呢,不想竟是真的。”齐鹏飞同着他二人边走边低声道。
  施宥珩也压低声音道:“听家父说,那日大殿之上,平南王和兵部尚书争相挂帅时曾有言道,郡主同王府侧妃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
  “我等何德何能竟能吃上郡主煮的茶,参军大人真个好福气。”苏苜云话落,瞅见二妞三妞笑嘻嘻地牵着手又跑了来。
  “苏哥哥。”三妞仰面看苏苜云,“我娘是女将军吗?”
  这,苏苜云转目去看齐、施二位,不等他二人开口,二妞拽下三妞,“我们去问爹爹,还有舅舅和霍伯伯,走吧。”
  两个小妞牵手跑进花厅,丁有田已经听到她们在院里问的话,看她俩进来,眉一挑,“不必问了,爹爹封你们娘为灶屋大将军。”
  简宁带着一个妈妈端了茶水送来,紧跟着三位小将身后进了花厅,听到丁有田封她为灶屋大将军,她莞尔笑问:“请问左参军大人,我这大将军食邑多少户?”
  丁有田两手分指向马福全和霍锦成,“这两个大户如何?不能再多了,只此两户。”
  “足矣,多谢夫君。”
  秦薏帆率先笑出声来,马福全跟着爽朗大笑,三员小将亦面露微笑,只觉参军和郡主这对夫妇真个有趣至极。
  二妞三妞不明就里,看大伙笑她俩也捧腹跟着咯咯笑,一屋子人都在笑,独霍锦成一脸无语。 第688章 师徒相见   简宁给大伙煮的是安神茶,用了酸枣仁、合欢皮、百合、丹参和茯苓,为的是喝了茶让大家伙睡个好觉,保障充足睡眠方能更好的投入第二天的训练。
  杨瑾瑜被段心嫣叫去给她把脉,她已有孕快四个月,小腹微有些隆起了。她日日磨着简宁给她把脉,有时一日把好几次,急切想要知道自个腹中所怀是男娃女娃。
  简宁这几日不得闲,便是得闲,月份尚小,是男是女又岂能通过把脉把出来?
  故而段心嫣把杨瑾瑜给逮了去。
  杨瑾瑜也仅只是告诉她,脉象一切正常,让她安心养胎即可。
  辞别段心嫣,杨瑾瑜才往花厅来。
  亥时正,三员小将告辞而去,马福全他们略坐会也散了,自回屋去歇息,养精蓄锐,以便来日大破五毒阵。
  简宁洗漱完回屋,见丁有田坐在榻前捧本书双脚还泡在木盆里,她去架子上扯来洗脚帕,刚近前,丁有田斜目瞟向她,冷声道:“往后稍。”
  没有迟疑,简宁低眉顺眼的依言往后退了一步。
  “再往后,还往后……行了。”丁有田看她老老实实连退好几步,抖抖手中书册,“记住,往后不管在哪,离我三尺远。”
  简宁眸光一抬,手中帕子飞了过去,丁有田适才所言是她穿越来当天对他立下的规矩,“好你个丁有田,原来你一直记着我说过的话,还一字不差的,你是不是一直怀恨在心?说!”
  丁有田扯下飞到头脸上的洗脚帕,见她柳眉倒竖,忙堆起笑脸,“谁说一字不差的?多了两字,漏了一句。”
  简宁瞪着他,随后转身往几口箱子走去,唬得丁有田鞋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板跑了过来,一把搂住她腰身,忙不迭地赔着礼:“夫人,为夫同你说笑罢了,不至于,家中有客在呢,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
  “错在哪?”简宁一肘撞开他,扭头道:“说,错哪了?”
  “打夫人进屋没给笑脸就错了,为夫保证二回不再这样。”他说着照自个面上“啪”的一下,“真是犯贱,要是给了笑脸,这会子夫人都在给为夫擦脚了,该!”
  简宁让他一下给整破防,她忍笑在他额头戳了一指,“这回饶了你,还想我给你擦脚呢,美得你冒鼻涕泡,滚你的!”
  好险没被简宁给撵出去,不过丁有田还是好奇,泼了洗脚水,他上床后问简宁,“你当真觉着他比我生得俊些?”
  “你是不有病?他比大宝只大得三岁,我夸他怎么了?”
  “兴你夸他,就不兴我不高兴?我偏不许你夸别人比我生得俊,哪怕小孩儿也不行。”
  简宁扑哧笑了,继而竖起一指,“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答对了,我以后便只夸你。”
  丁有田还认真想了想,他知道简宁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试探地答道:“一生万物?一生一世?”
  “笨死你得了!”简宁又照他额头戳指,晃晃手指,笑道:“听好了,这是我的手指头。”
  这是段心嫣有回问简宁的,她答的是一,段心嫣说她考过很多人,无一例外大家都回答一,只有二愣子回答正确。
  那回问住简宁把段心嫣高兴坏了。
  “这算什么狗屁问题?睡觉。”丁有田钻进被子,又拱起屁股对着她。
  简宁一屁股给他拱了回去,他又拱过来,两人来回拱几下,渐消停,各自睡去了。
  天光微明,简宁听到院里有动静,她轻手轻脚爬起,出屋见马福全和霍锦成已在练功了。
  等简宁洗漱好过来,童八斤他们三个也在院里拉开了架式,隔会,二妞三妞爬起也跟着他们练上了。
  早饭上桌,丁有田和秦薏帆才起床洗漱,他上桌就问简宁他们三个,“你们可有默念我让你们记住的?”
  “有。”马福全道:“我早起练功还在不停默念,强化记忆,念多了形成头部肌肉记忆想忘都难忘。”
  “何为头部肌肉记忆?”霍锦成问。
  “这么跟你说吧。”马福全撸起衣袖,暗运气于左臂,尔后屈臂下巴一抬,“瞧见没,这就是肌肉,脑袋里也有,一句话你反复念,念多了肌肉就会形成记忆,会产生条件反射,会在你有冒险举措时阻止你,懂了没?”
  简宁没去纠正马福全的话,大脑里是不存在肌肉组织的,整个大脑都是由神经元及血管组成。但神经元是有记忆功能的,马福全这样解释霍锦成更易听懂。
  做师父的没出声,杨瑾瑜自然也不会吱声,他跟简宁学的主要是西医,自然懂这些。
  巳时过半,马小麦同着巧凤到了。
  两人走了半月水路再转的陆路,出门在外,为了行走方便,巧凤也着的男装,已弱冠的马小麦长高长壮了,让北地风沙吹了几年,看去异常结实。
  “师父。”巧凤见了简宁,一头扎进她怀里。
  马福全则笑呵呵地照马小麦胸口擂了拳,“好小子,这个头蹿得比你爹还高出半分了。”
  他这一拳,手上是用了点力的,意在考究小麦功力有无长进。小麦双脚扎根于地,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爹爹,师父。”见过礼后,小麦又对着马福全单膝跪地,巧凤见状也跟着跪下了,马小麦看眼她道:“我同总兵告假,说奉爹娘之命回京完婚,还请爹爹收我入武毅营,待赶跑外邦我再娶巧凤。”
  巧凤略微红了脸,简宁笑眯眯地扯起她,“快随我去换衣。”
  “师父。”进到房里,巧凤又扑进了简宁怀里,眼圈一下都红了,“我好想师父,做梦都想,还有师爹和佳佳瑶瑶,你们都还好么?”
  “都好着呢。”简宁见她红了眼圈,在她背心拍了拍道,“都要嫁人了,可不兴哭鼻子,回头佳佳瑶瑶知道该笑话你了。”
  巧凤一下笑出眼泪来。
  “巧凤!巧凤……”段心嫣听说巧凤和马小麦来了,忙从西厢房那边过来,走来瞧见马小麦,她啧啧两声,上下扫眼马小麦,“我从前竟不知,原来你和我相公生得一般黑。”
  “黑咋了?”马小麦下巴朝马福全一点,一脸自豪,“我爹也黑,我要不黑能是我爹儿子吗?”
  段心嫣翻了个白眼,“还是和从前一样的性子,毛毛躁躁,我又没说黑不好,我相公同样也黑,不过好在我闺女随了我,你就不好说了,将来要生个闺女随了你,那可就丑死了!”
  说罢,她捂着两耳朝简宁那屋去了。 第689章 告知来历   “呸!她若不是我师父的庶妹,我定让她好看!”马小麦终是没忍住,冲段心嫣后背狠啐了口。
  “说什么呢?”马福全大手落在他肩上,“好男不与女斗,她爱说什么由她说去,又不少你块肉。”
  “爹爹说得是,我不与她计较,她都做娘的人了,性子一点没变,还和过去一样招人厌!”
  “不说她了,爹爹告诉你个好事儿。”马福全把五毒阵给他简要说了说,并告之自己负责攻破土门阵,喜得马小麦黑红的脸上都泛起一层油光。
  “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大破土门阵带上我,我俩一道保证万无一失!”
  “有你小子啥事?”马福全照他脑门轻蹦一指,笑呵呵地问道:“饿不?要是饿爹爹去给你们做点吃的,吃了好好歇会,晚上爹同你说点正事。”
  几年的军营生涯磨练了马小麦,虽还不够沉稳,但做为长子他必须担负起家庭重任,故马福全决定把自己的来历告诉他,这样万一他哪天突然回去了,田氏有马小麦帮衬照应着他才能放下心来。
  相较过去马小麦确实有了长进,要搁从前他一定会追着马福全问到底啥事儿?不问个究竟压根睡不着,军营果然是个大熔炉,是锻炼培养男儿的最佳场所。
  马小麦和巧凤还带了好些东西来,都是徐母曹氏给简宁夫妇和徐大力他们三个的北地特产,另还有曹氏和秀芹托巧凤代笔写给徐大力的家书,秀芹二胎生的男娃,比二愣子的闺女春天小三个月,已经能满院到处跑了。
  徐大力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罢信蹲在地上哭得稀哩哗啦的,自打来兴安县他一次还没回去过。
  这是想家,想他娃和媳妇老娘了。
  “再忍耐一年半载,等战事结束不论我相公调任何处,你都先去把她们娘几个接过来,到时一家团聚就不用牵肠挂肚了。”简宁道。
  “多谢夫人。我没事,只是看了书信心里难受,小石头打生下来还没见过爹,我缓缓过会就好了。”
  “嗯,后日就要上阵了,别想太多,好生记着我相公的话,先集中精力把阵给破了,这才是眼下头等大事!”
  简宁话落,大宝和段煜前来报信,丁有田和秦薏帆吃过早饭就去了营地,两人在那边协同几位将军已摆好五毒阵,大宝和段煜是奉命前来通知他们前往营地的。
  “爹,我不饿也不乏,我也过去瞧瞧。”马小麦一听来了神,一手搂着大宝一手搂着段煜看去精神头十足。
  “行吧,那便一起去。”
  简宁他们几个换装去营地途中,马小麦听段煜说裴哲日日在寨前叫阵,大骂宴朝无有男儿,气得立时跳了起来,嚷嚷着要去会会裴哲,被马福全和简宁双双给训斥了。
  “军令如山倒,大帅明令禁止任何人出阵,你小子在军营这几年白待了?这点都不明白?要还是这么心浮气躁,你不必跟去了,歇一晚滚回北地去,老子也没话同你说了!”
  “不必回北地,进了军营,头一桩最紧要的就是守军令,你要不能遵守军纪军令趁早回去帮你娘酿酒去!营地里多的是将领,你要以为自己学了点拳脚,在军营待了几年就天下无敌了,哪都能显出你来,从今往后只别说是我徒弟,我带不出你这样的徒弟,趁早脱下盔甲,别在这给我们丢人现眼!”
  马福全和简宁这话一出,马小麦顿时蔫巴了,他不过是血气方刚,一时不愤才叫嚷几句罢了。
  “爹爹,师父,方才是我错了,爹爹同师父说得没错,不说有别的将领在,便是爹爹和师父都强过我数倍,哪里就轮到我出头叫嚣了?我真的知错了,别撵我走,我保证守军令,绝不再犯。”
  简宁扫他眼,眸光跟着又朝段煜甩了过去,惊得他不自觉缩了下脖子,他方才告诉马小麦时是带有情绪的,裴哲指名道姓挑战他爹爹,他又和马小麦一样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憋了一肚子气,他是想怂恿马小麦打头阵闹一场来着,让简宁这一眼瞥得泄了气。
  他长姐多厉害啊,昨儿比试他都瞧在眼里,哪还敢炸刺,也跟着老实认了错,“不怪他鲁莽,是我同他说时煽动了他,我亦知道错了,必不再犯。”
  “与你无关,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关你何事?”
  马福全哼了声,“算你小子有种!”
  一行人到了营地,马福全指指苏苜云,反手拍拍马小麦胸口,“你俩一样大,等下你睁大眼给老子好好看着,好让你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以你的资质起码还得下五年功夫,勤学苦练,才能赶上他现在的功力。不过老子相信,你不是个孬种,卯足劲给老子下苦功好好练,假以时日不说赶超他,至少跟他并肩,有信心没?”
  马小麦胸脯一挺:“有!必须有!”
  “好样的!老子信你!”马福全在他肩膀上擂了拳。
  傍晚,结束完破阵演练,马福全跟简宁和丁有田打了声招呼,他要领马小麦去藏武器的山洞告知他实情,因还关联到简宁,他自然得先征求一下他俩的意见。
  简宁和丁有田都表示同意,鸡冠山山脚下另驻扎有十万大军,半山腰插满旌旗和明晃晃的灯笼,武毅营也驻扎在此。
  马福全先领马小麦去了武毅营,将他安排到马军都虞侯旗下,交代一番才带着他往山上洞穴走去。
  “跟着我,别乱走,这洞口你姑父设有奇门遁甲。”马福全先领他进洞里参观了一下现代化的武器,马小麦一眼认出简宁曾给他用过的xl,“这是我师父的!”
  他伸手刚要去拿,被马福全给喝住。
  参观完武器,马福全把他叫了出来,“抬头看夜空,如果我告诉你,这片夜空之外还有另一片甚至无数片夜空,和这儿一样也是日月交替,每片天空下都生活有不同的人,你信不?”
  “我信!”马小麦大声道。 第690章 小麦哭了   马小麦这句我信把马福全给整不会了,这不在他意料之中,他略愣怔一会,下意识反问:“你信?”
  “对,我信。”马小麦又点下头,“以前刘爷爷,噢不对,是南相!他是大宴朝开国以来,也是目前为止仅有的一位宰相!爹爹你知道吗,巧凤告诉我的时候我老半天都没想明白,你说他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干巴老头儿……”
  马福全皱眉打断他,“扯远了啊,你小子我早告诉过你,人不可貌相,不要以貌小看任何人,否则有你小子吃亏的那一天!”
  “是,我又犯错了,我没敢小看他,以前他同爹爹喝酒喝高了总爱胡说八道,现在我知道他是南相自然就不是胡说,以前当他胡说。他早说过,天外有天,我信他!不然他怎么能当宰相!”
  “爹爹,他还说过我姑父能当宰相,你说我姑父能不能真当上宰相?那我姑父当了宰相能不能封我一个大将军?”
  马福全抬头望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高看了马小麦?他应该等回京后跟马小米说才对,找马小麦看来是他失策了。
  沉吟会,马福全道:“你姑父能不能当宰相,能不能封你个大将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今晚找你可能是找错了。”
  马小麦胸脯一拍,“爹想同我说啥事尽管说,我定不会让爹失望,我保证!”
  “你保证?”马福全微眯了眼。
  “说吧,到底啥事?”马小麦照胸口又是一下,“放心说。”
  马福全头朝山洞点了下,“那里面的武器你猜打哪来的?”
  “不是羊驼怪送我姑的吗?大宝都告诉我了。爹爹,这世上真有……不对啊!”马小麦挠挠后脖颈,“我姑去丹阳才认得羊驼怪,可她早就有了那暗器,咋个回事?”
  “总算你小子还能想点事。”马福全正打算试着告诉他,他一拍脑门又道:“我知道了,我能想到的大宝也能,他都没觉得奇怪,他定是知道那些暗器不是羊驼怪送的,我师祖是隐世高人,定是我师祖送我师父的,对不?”
  “你小子到底能行不能行?我才要夸你几句,你就给我兜头泼盆凉水。”不过马福全还是打算告诉他,来都来了,谁让他是长子?他相信军营里历练几年的马小麦还是能靠得住的。
  “打现在起,听我说,别插嘴,那些不是什么暗器,是武器,是枪支弹药。今晚我和你说的话,除去你娘和你师父还有你姑父之外,不要再告诉任何人,能不能做到?”
  马小麦腰杆一挺,“能!何证能!巧凤我都不说,打死不说!”
  “好,那老子告诉你。”马福全用手点点他,“你小子给我听好了,我不是你爹,不对,我可以是你爹,当然,得你愿意认我这个爹。”
  “爹,你给我整迷糊了,你不就是我爹吗?”马小麦被他这几句话给绕懵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还记得你十四岁那年,阿蛮爹爹和几人把你爹抬回来那天的事不?”
  他说的你爹,把马小麦又晃迷糊了下,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下头,“记得,是我姑救活了爹爹。”
  马福全一手摁在了他右肩上,“不,你爹送回来时他人已经去了,就是已经死了,能明白不?”
  “不能。”马小麦摇头,“爹你不好好活着呢吗?”
  马福全收回手,照自个脑袋敲敲,想了想,又道:“你睡着了会做梦对吧?梦里你也能到处去,可你实际上是睡在床上的,梦里到处跑的那个是你的魂魄,这个你懂的,对不对?”
  “我知道,人有三魂七魄,我姑说西游记的时候讲过,刘爷,不,南相说书时也说过,梦里就是魂魄在到处跑。”
  “对,你爹,真正的马福全,他在被阿蛮他爹爹送回来的路上已经死了。我是来自另一片天空下的一个魂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借尸还魂,又在这片天空下活过来了,变成了你爹马福全。”
  “啊?这世上还真有借尸还魂这种事啊?”好在马小麦大脑反射弧不算太长,话落他跟着反应过来,“这么说我爹在我十四岁那年就已经死了,被我姑救活过来的是……”
  他指着马福全,咧嘴看去想要哭的样子,“我爹没了,我爹他没了,活过来的不是我爹,我爹他早没了……”
  彻底反应过来后,悲痛如潮水般袭来,马小麦抱头蹲在草地上呜呜哭上了,哭声把果果和毛球进宝给招了来,秋哥也游蹿了过来,只坚守岗位的白眉管束着元宝和招财不让它们擅离岗位。
  几只灵宠围着马小麦在他身上轻轻蹭着,无声安抚着他。
  马小麦想到自个亲爹早没了,越想越难受,先还是蹲在地上哭,哭到后面直接趴草地上嚎啕上了。
  夜风呜呜咽咽的将他哭声给撕碎,山高林密,倒也没能传到半山腰下,只惊起不少秋虫,与他合奏了一曲哀乐。
  待他哭上一阵,情绪渐稳定下来,马福全又告知简宁和他一样,同样来自另一个世界,并告诉他这些田氏都已经知晓,叮嘱他自己要是哪天回去了,让他好生帮衬田氏担起长子之责,照顾好下面的几个弟弟。
  这晚,马福全带着他歇在了山洞里,他从百草间里拿了军用被出来,马小麦一直没再说过话。马福全因着下午操练累了,倒地不一会就呼呼睡去,一觉醒来,见马小麦坐在自个边上,直不愣登地瞪着自己,眼圈都是红的,显见是熬了一夜没合眼。
  “爹。”看他醒来,马小麦哑声唤了声爹,“我想了一宿,想明白了,我不管,你占了我爹的身子,你就是我爹!我娘不能没有你,我和几个弟弟也不能没有你,我不让你走,我绝不让你抛下娘,抛下我们哥几个,我不答应!”
  “傻小子。”马福全一把搂过他,“这可由不得我,哪日在那边醒了,魂魄离体,自己就回去了。到时好好把你爹的尸身安葬了,你是家中长子,都快娶媳妇的人了,好好帮着你娘撑起门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听到没?”
  马小麦“哇”的一声,搂着他又大声哭了起来。 第691章 幻象丛生   一个人崩溃大哭,说明他对事物已经接受并消化,哭不过是情绪的宣泄,是无可奈何被动接受的妥协罢了。
  昨儿马小麦想了一夜,如今他自个也有了未婚妻,不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结合他爹出事那天凌晨想起,他爹对他娘及对他舅舅家的人都和从前判若两人。
  他娘总说他爹打鬼门关走一趟转了性子,细一想,何止性子转了,武功也高出过去许多,嘴里还总蹦些他们听不懂的新词。
  可爹的模样没变,爹还是那个他们熟悉的样子,故而他从没去多想,也乐意见到爹娘恩爱和睦,乍知道爹不是原来的爹了,有朝一日还会离他们而去,他心里自是万分难受。
  更多的是替他娘难受,替下面几个没长大的弟弟难受!
  但同时身为长子的担当也油然而生。
  听他哭声渐弱,马福全知道这事差不多过去了,遂拍拍他肩,“好了,咱爷俩下山吧,你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后天破阵估计还有场恶战,这个你收好。”
  意念一动,架子上的xl到了马福全手上,“就当是爹送你的,子弹打完了可以管你师父要。”
  “我师父真的不会再回去了?”马小麦红着眼问道。
  “不会。她在那边已经牺牲了,要是哪天我突然回去了,有个什么事你师父会帮衬你们的,但你自己最好能立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人最终还是得靠自己,明白不?”
  马小麦重重点头,“爹走了,我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会帮着娘照看好下面的弟弟,爹放心!”
  马福全在他臂膀上拍了拍,“不错,真长大了,爹相信你!”
  两天后,驻扎在鸡冠山的十万人马被拉到了四门城墙上,兴安县衙和竹岭县衙的衙役帮闲队伍秘密上了鸡冠山。山洞里的八门155毫米最远射程70公里的车载榴弹炮,已被简宁和马福全用意念搬到事先选定好的目标位置。
  由秦薏帆坐镇指挥,童八斤和二愣子协同,率衙役帮闲和一批城防兵埋伏在山上。
  有关武器使用原理,秦薏帆和丁有田早已烂熟于心,城防兵和衙役帮闲们虽没能实弹发射过,可几个月的演练也都已知晓如何使用。
  今儿终于要见证到这些大铁牛的威力了,埋伏在山上待命的人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城外,两军阵前旌旗飞扬,斗大的段字旗下,全身披挂的平南王和一袭黑色披风的丁有田端坐马上,二人俱是一脸肃穆。
  二十万大军更是严阵以待。
  三军阵前,以马福全为首的七人端坐马上一字排开,个个身披红色战袍头戴防毒面具,双目含煞,盯着对方摆开的五毒阵,只等三通鼓响便冲入敌营。
  “咚!咚!咚!”
  巳时正,两边同时击响了战鼓,第一声鼓响时,七匹破阵的战马同时动了,简宁骑着疾风一马当先,高举手中长剑率先朝着开始移动的五毒阵中的火门针冲杀而去。
  “鼓再擂响些!”
  平南王一声令下,密集的助威鼓响彻大地。
  简宁一入火门阵,直奔生门杀去,她在疾风背上灵活翻滚着,不时侧挂在左右马腹下,手中利剑一路贴着地面朝盾牌下刺去,正杀得性起,忽见漫天烟起,耳畔声音止了,四下里的人马也不见了,天地间好像忽然一下静止不动了。
  什么鬼?她心中大骇,不带这样玩的。
  “乌丫。”一个记忆中熟悉亲切的声音响起。
  阿婆?这是她师父乌阿婆的声音,简宁浑身一震,转目看去,心下不由暗咦一声,她这是又穿回现代了?
  疾风呢?她不是骑着疾风在破阵吗?
  真是离了个大谱!
  看着绿树掩映下的几幢老式楼房,还有在坐在树下择菜拉家常的几位大妈,简宁有点懵圈,还来不及多想就见乌阿婆从后面一幢楼过来。
  “乌丫,放学了。”乌阿婆一脸慈祥地看着她,又抬臂冲她招了招手,笑眯眯地道:“快来,回家先把作业写了,晚上再做点凉面,快,过来。”
  乍看见将她抚养大的乌阿婆,简宁喊声“阿婆”,刚要跑过去,脑中警铃大作,这几日默念的“死、惊、伤,不可入”在脑海中炸响,她脚下一顿,定睛看着乌阿婆。
  不对,她师父鲜少开笑脸,她再往四下看看,仔细辨了下方位,她师父所站位置正是“死”门所在。
  深深看眼乌阿婆,简宁摇摇头,“阿婆,我不能过来,这是幻象,诱导我进入死门的幻象,您保重,我走了!”
  简宁毅然转身,在她身形转动的刹那,耳边战鼓马嘶声顿起,她仍好好骑坐在疾风背上,几杆长枪正朝她前心刺来,她长剑一挥,荡开刺开的长枪,一路左冲右突,快逼近生门时,她手中缰绳一勒,疾风一声长嘶,两只前蹄高高扬起,驮着简宁跃到了生门。
  进入生门,简宁左手持剑,右手暗握了把迷你xl,一通厮杀下来,人仰马翻,火门阵已乱,阵地前的丁有田一见,手中令旗一挥,三万精兵拍马朝着火门阵冲去。
  一时喊杀声震天!
  而此时,杀入土门阵的马福全,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四下里只有弥漫游走的粉色迷雾,他屏息端坐在马背上,正全神警戒着,眼前迷雾仿似水波荡漾轻颤了下。
  “言旭,你啥前儿回来的?”
  左后方响起一道声音,马福全扭头看去,入目所见是他岳父家的小院,他岳父一手拿把菜刀一手拎着只老母鸡,也正侧目看着他。
  怎么回事?马福全低头一看,身下马没了,正疑惑自己是不是穿回来了?就听武娟的声音在屋里响起,“爸,是不阿旭回来了?”
  乍听到武娟的声音,马福全有点小激动,抬目看去,武娟穿着一件白色起淡紫圆点衬衣从房里出来,头发用条素色手帕绑在脑后,是记忆中他熟悉的样子。
  “阿旭?”看到他,武娟愣了下,随即冲他招下手,“进来呀,帮爸把鸡宰了,快,进来。” 第692章 首战告捷   马福全没动,如果武娟跑过来给他打开院门,没准他抬脚就进去了。自他年少时到了武家,武娟总跟个大姐姐一般无微不至照顾着他,看到他回来压根不会站在那不动,早迎上前来开门了。
  再说了,他要真穿回来了,要么在医院病床上,要么在自家床上,怎会站在外面?
  虽然他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是怎么个情况,但他知道他若进去就是踏入了“死”门!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武娟,“等着我,我会回来补偿你们母女的,一定会!”
  说罢,他转身,和简宁一样,身形一动,幻象顷刻消失,他挥舞长枪,如入无人之境,奋起神威,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路杀到生门。
  土门阵一乱,又是三万精兵呐喊着杀上前去。
  破阵七人无一例外都遭遇了幻象,因丁有田让七人死记默念“死、惊、伤、不可入”,七人都牢记于心,关键时刻没有一人误入这三门,七人都出色完成了破阵大任。
  五毒阵一乱,二十万大军相继掩上,一时间飞沙走石,惨嚎声四起,大宴军乘胜撵着溃败的三国联军一路杀将过去,简宁仍是一马当先,疾风果然是匹难得的良驹,它还知道趋避凶险,有了它简宁如虎添翼,于万军丛中取敌将人头如探囊取物般。
  她的神勇激得大宴军斗志昂扬,士气如虹,小将苏苜云更是杀疯了,手中方天画戟所到之处溅起血光一片,不少敌军将领被他一戟挑于马下,有些还被他挑起抛向空中,裴哲嗷嗷叫着拖枪拍马直奔他而来。
  乒乒乓乓,枪来戟往间,不到几个回合,他胸前护心镜就被苏苜云一戟击碎,他拍马想逃,苏苜云赶将上去,一戟将他扫于马下,再反手一戟将他扎了个透心凉,并高高挑起旋了三圈后将他当成人肉炮弹,砸向了敌军。
  阵前叫阵好几天,不可一世的裴哲就这么嗝屁了。
  苏苜云可谓一战成名!
  马福全和霍锦成还有徐大力并其他两员破阵的小将,犹如神助一般,一个个也都杀疯了,三国联军兵败如山倒,如潮水般蜂涌往吉水城方向败逃而去。
  大宴军高声呐喊着,正欲一鼓作气掩杀上去,敌军后军慢慢止住了,城里相继推出了十几门铳炮,在后军掩护下铳炮徐徐被推上前来。本已溃逃的三国联军又掉转头,挥舞兵器重又和大宴军厮杀上了,并且战且退想诱大宴军进入射程中。
  一直用望远镜在掠阵的丁有田,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放下望远镜,给一旁待命的卓青木打了个手势,卓青木立即打马跑去一侧,对着鸡冠山方向舞动了手中大旗。
  山头上,童八斤在望远镜里瞧见了,取下插在肩上的两面令旗,回身对着秦薏帆比划了几下。
  秦薏帆一声令下。
  “轰”一声,一发炮弹从天而降,落在敌阵中开了花,跟着数发炮弹相继落下,狼哭鬼嚎声中,无数敌军的断肢残骸被炸上半空,一时间碎肉横飞。
  月国铳炮也仓惶打响了,然而因射程有限,不仅没能对大宴军造成伤害,反而在榴弹炮压倒性的碾压下,被炸得人心惶惶,其中好几门统炮还被轰散架。
  呼啸声中,一发又一发的炮弹在阵地上开花,八门榴弹炮齐齐开火,三国联军这下彻底乱了阵脚,他们哪见过这阵仗,都搞不清炮弹从何而降,有一个丢盔弃甲逃蹿的,跟着就有一大串,不多时剩下的人马都朝着吉水城败逃而去,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鸡冠山上已是一片沸腾,平南王命人又擂响了冲锋的战鼓,城门上的十万大军听到鼓响,也杀了出来,三十万大军齐齐掩上,一路追杀到吉水城下时,老巫师在城墙上撒下一把豆子,阵前瞬间凭空冒出十万大军,挥舞手中长矛就冲杀过来。
  简宁和马福全见状,双双飞身下马,落地时两人手中都多出款手持式超大口径自动榴弹发射器,这款榴弹发射器单人就可操作,一个人就是一个火力单元,对训练有素的军人来说站姿射击也可以有效控制,可以精确打击正常距离内的目标。
  这款发射器之所以允许射手以站姿连发,是因为发射器使用的是独特的半自由枪托,枪托内的减震装置虽进一步优化了后坐力,但以站姿连发还需射手拥有强健的体魄方可。
  马福全能做到,简宁则不行,她选择架在地上开火,两人同时开火撂倒一大片豆兵后,鸡冠山上的榴弹炮也再次打响,十万豆兵在强大的火力攻势下,瞬间化为乌有,空气中弥漫起浓浓的豆香。
  三十万大军再次冲杀过来,三国联军退守城池,一番恶战后,不到一个时辰的攻城掠地,三国联军丢下城池和数以万计的死伤士卒溃逃,大宴军首战告捷,占领了月国吉水县城。
  城门下,平南王看着插满大宴旗帜的城墙,笑得一脸褶子都乐开花了,看到简宁从城内出来,他大步迎上前,“宁儿,能否请来羊大仙,为父征战半辈子,还是头回知晓仗还能这么打法,要没有他今儿这仗可就难打了。”
  简宁笑眯眯的,“爹爹,恕女儿无能为力,羊大叔说他们不能随意踏入人界,女儿也不好强人所难。”
  人妖殊途,听她这般说,平南王只好作罢,转而安排人进城安抚百姓,并命人打扫战场,抓紧在吉水县城外安营扎寨,占据有利地形,以备三国兵马再次杀回来夺取城池。
  夜幕降临,简宁和丁有田等人围坐篝火边,丁有田问起今儿五毒阵内的情形,几人都兴致盎然提及自己所遇的幻象,独霍锦成一言不发。
  “那些月国的巫师也未免太过神奇,为何能幻化出我们记忆中的亲人,以此引诱我们踏入死门,这一点也不……”简宁咽下“科学”二字,改口道:“不合常理,我们戴着防毒面具,并没吸入那些毒烟,怎会生出幻象的?”
  丁有田略沉吟会,笑道:“这不奇怪,他们必能想到你们会佩戴面具,想是通过眼睛看到的烟雾也能令人生出幻象。”
  马福全对这个时空的任何事都不再感到奇怪,老巫师都能撒豆成兵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他用胳膊肘碰碰身边的霍锦成,“老霍,你怎么不吭声了,你看到了什么?”
  “对,就你没吱声了,说来听听看。”丁有田也看向他道。 第693章 北地告急   “自然是蛮儿她娘。”霍锦成面上淡淡的,没有任何多余情绪,大家都当他说的是阿蛮亲娘,只丁有田无心笑问一句,“蛮儿哪个娘?”
  阿蛮也喊简宁娘,围坐篝火旁的几人里只马福全清楚,他理所当然认定霍锦成说的是阿蛮亲娘,遂接了句,“那还能是哪个娘?”
  他言下之意是阿蛮亲娘,童八斤几个或许听说过霍锦成的女儿喊简宁做娘,又或许都没往心里去,总之认定他说的是自己女儿的亲娘,因此没人去追问。
  丁有田本是无心问一句,听马福全那么一说,霍锦成又没再吱声,他笑笑,转开话题也就不再扯这事。
  只霍锦成自个心里清楚,他之所以不提自己看到的幻象,是因为他看到的压根不是花柔而是简宁。他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在听了其他人说的幻象后,都是已经离开自己却又令自己牵挂放不下的人,按理他看到的应该是花柔才对。
  他心情很是复杂,又不能对任何人言,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打哪天起,简宁这个人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朋友妻不可欺,但简宁又是他曾经订过娃娃亲的媳妇,这几年他一直被这事所困,要说他有多喜欢简宁他自己首先都会否决,他觉得简宁像个迷,让他看不清,又因为和他有些纠扯他才会忍不住去想去琢磨这个人。
  对,就是这样,他再一次肯定真相就是这样,想通了也就一下释怀,他神情看去明显轻松起来。
  另堆篝火旁,马小麦和大宝大俊段煜几个,围着苏苜云他们几员小将,兴致勃勃聊得热火朝天。
  苏苜云简直成了马小麦的神,人狠话不多,上来直接干翻裴哲,这样的人他服气!他比苏苜云还大两岁多,却闹着要认人家做大哥,搞得苏苜云颇有些尴尬。
  “你爹爹才叫真的厉害!”苏苜云朝马福全他们这边看眼,“还有郡主,丁承兄弟的娘,他俩才叫真的厉害!我离他们还差远了!”
  简宁和马福全飞身下马,两条火龙同时喷向豆兵那一幕,带给苏苜云的视觉冲击实在太过强烈,整个营地上至将军下至小兵卒都在热议这事。
  当然,还有今儿杀疯了的苏苜云,以及大破五毒阵的霍锦成和徐大力等人。
  “我娘是很厉害。”大宝一本正经,“我爹爹也不错。”
  马小麦拍拍大宝肩膀,“你爹就不用说了,我娘说你爹有一千八百个心眼子,要不刘爷爷能收你爹做徒弟?”
  “刘爷爷是谁?”苏苜云问。
  “就是南相,我们村的,以前老和我爹爹一块喝酒,在我家喝!”马小麦提到这个老得意了。
  “怪道你爹爹也那般厉害,走,我们过去找你爹爹他们说话去。”
  苏苜云话落,几人都起了身,简宁他们几个都特别喜欢苏苜云,到底是出自国公府,小小年纪毫无骄纵之气,连带着简宁对从未谋面的安国公苏老将军都极为敬重。
  “爹爹,简姨,丁叔,马伯伯,各位叔叔伯伯。”大俊恭恭敬敬挨个打了招呼,过来在霍锦成边上坐了。
  “今儿你和大宝表现都不错,没给你爹我丢脸。”霍锦成已问过武毅营的卒长,也就是百夫长,知道他和大宝初次上战场表现都不俗,两人还合力干掉好几个兵卒。
  “都是爹爹教得好。”
  简宁看他爷俩关系还挺融洽,看来霍锦成待他是真不错,她再和霍锦成说话时面上笑容也就多了几分。
  她和大宝同他们父子说着话,马福全父子俩同苏苜云他们几员也聊得热火朝天,丁有田和秦薏帆则同童八斤他们畅聊着,一大群人围在篝火旁正说得开心,有传令兵飞马送来朝廷急报。
  战时有专门的驿站负责传递战况,通常都是采用的信鸽和八百里加急,三国联军在北地以狄戎为主在攻打骊县,朝廷已派兵部尚书邓之先挂帅北征,但远水不解近渴,永康帝知晓秋哥的存在,也知道灵族羊大力提供了强过铳炮的铁牛(榴弹炮),他下旨让丁有田速联系羊大力,不论花费多少银两务必再从羊大力手里购置一批铁牛,火速送往骊县。
  平南王阅过急报急火火跑来找丁有田商议,山上那些榴弹炮平南王见过,老重死沉了,运往北地谈何容易,急得他是焦头烂额。
  “大帅勿忧,并非没办法可想,羊大力本就在北地那边,此事并不难办。”丁有田说着眼睛看向简宁,又顺带看了眼马福全。
  羊大力不过是个幌子,只要简宁和马福全跑一趟即可,救兵如救火,简宁和马福全当即领命而去。
  两人先去了鸡冠山,简宁在山洞里收回一些枪支弹药放入武器库,骑上秋哥升空后她放了两架无人机,其中一架是可自主定位投放手榴弹、炸药包与迫击炮弹的新型无人机。
  这款新型无人机是半月前才出现在武器库里的,总共就两架,不知为何拿出来后一直没补货,因放在山洞里占地方,简宁又放回武器库了。
  两架无人机在前方引路朝着北地骊县方向飞去。
  秋哥如今飞行速度与负重都比过去强上一倍,进入北地后远远就瞧见骊县方向有微弱火光,再近得些还隐隐传来铳炮声,简宁心急如焚,不时催促着秋哥飞快些。
  再飞近一些,间隔的炮声已听得很清晰,两人在望远镜里看到半空中满是乱飞的火箭,还有城墙上着了火箭满地打滚的城防兵。
  “快!秋哥,再飞快些!”简宁看了下无人机的遥控面板,还有三十多公里,马福全已拿出了手持式榴弹发射器,也大声催促着秋哥。
  离被强攻的南门还有十来公里时,“轰”一声巨响,南门城墙被轰塌一个缺口,冲天的火光吓得秋哥猛地打了个激灵,甩着蛇尾死活不肯再往前飞了。
  “不怕不怕……”简宁安抚秋哥,马福全则操控战斗无人机,在狄戎强攻部队第一梯队登上被炸塌的城墙,和城防兵血战之际,无人机投下了迫击炮弹。
  火光冲天,秋哥直接吓尿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它原地降落,缩小迅速逃蹿了。 第694章 山洞微光   顾不上骂秋哥,简宁一边放出另一架战斗无人机,一边追着马福全往南门那边跑去。
  两架机腹下携带迫击炮弹的无人机,接二连三投下炸弹把狄戎将领和兵卒给炸懵了,一些人甚至认为是天降神兵,完了,触怒神灵了,吓都吓得半死哪还有心情攻城啊,连已攻上城墙的兵卒都无心恋战了。
  狄戎兵开始后撤,无奈领兵的主帅十分强悍,叫嚣着谁撤砍谁,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兵卒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组织进攻。
  但军心已焕散,加上月国研制的铳炮用的是天然竹筒,连续打了几发炮弹后,直接炸膛了,这就为简宁和马福全争取到了宝贵时间,两人冲上城墙简宁这回和马福全一样,直接站姿怀揣榴弹发射器,两条火龙几梭子扫过去,就把先头攻上来的狄戎兵送回了老家。
  没有一秒停顿,两条火龙又对准了攻城的狄戎兵,他俩间或还掷出手榴弹,炸得后方狄戎兵人仰马翻,对坚守城池苦等授兵的城防兵来说,虽然只等来两个授军,可在现代武器加持下却胜过千军万马!
  原本抱定与城池同存亡共生死,一身战袍都被鲜血染红的守正,激动得嗷嗷叫,指挥城防兵往下投放狼牙拍和夜叉擂,另一边同样一身官服被鲜血染红的县令,也在积极组织城中自愿守城的青壮与衙役们,往城墙下投放着猛火油柜。
  率数倍于骊县兵力前来攻城的狄戎主帅,眼见再难取胜,正同部下商议要不要暂缓进攻时,远处燃起一条蜿蜒的火龙,还隐伴有急促的马蹄声。
  来的是马小麦所在驻北地的嵩山军营,狄戎主帅见状只得懊恼地拍着大腿,下令撤兵,后退五十里安营扎寨,以图来日再战。
  “敢问可是安宁郡主?”骊城县令同着守正过来了,简宁和丁有田在北地名声很大,很多人都知道安宁郡主能御蛇飞行,是以县令和守正猜测她多半是安宁郡主。
  “正是。”简宁同样行了拱手礼,又指指马福全,“这位是京城武毅营的马提督,朝廷已派兵部尚书邓大人挂帅,来时我瞧见雁城也在调兵,最多有个四五日便可抵达。我二人奉旨前来,还得连夜赶回,走前我有一物相赠,只得还得稍候些时刻,二位大人请先自便,不须陪同我们。”
  守正和县令还要安排人抢修被炸塌的城墙,以防敌兵卷土重来,另外还要组织人打扫战场清点死伤人员,也就没和他俩多客套,自去忙活了。
  趁他二人不在跟前,简宁把武器库里的枪支弹药都弄了出来,她和马福全商议了一下,两人均估摸着等雁城授军到了,加上嵩山军营几万人马,足以支撑到朝廷兵马赶来,届时既便没有现代武器的加持,对付狄戎一个趁火打劫的小国也绰绰有余。
  眼下要紧的是月国,只要他们在那头把月国死死咬住,狄戎这边见势不妙自动就会退兵。
  “我去找守正,让他挑几个人过来,先教会几个使用这些武器,再让他们去教其他人。”马福全过去找守正,他从前就是教官,看人眼光还是不错的,挑了几个看去接受能力强的人过来,和简宁一起只花了半个多时辰,就教会了其中三人。
  至于城墙上突然冒出来的这些武器来源,自然又落到灵族羊大仙头上。
  辞别守正和县令,两人从城楼上下来,嵩山军营的总兵带着几人也打马赶到了南门。
  打过招呼,马福全自爆自个是马小麦的爹,总兵对马小麦挺器重的,也知道马小麦的爹是武毅营的提督。两人叙谈了一会,马福全告知马小麦会留在武毅营,不再回嵩山军营,他还挺惋惜的。
  “我同郡主还要赶回兴安县那边,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总兵对着他拱拱手,又朝简宁拱了几下,才带人上了城楼。
  马福全同着简宁走了几步,忽止步,叉腰四顾道:“秋哥这操蛋玩意,它撇下咱们跑了还怎么回去?”
  “再往前走走,应该在它撂下咱们的地方躲着呢,它不会自己先回去的,要不在那儿咱们再往前找找,一准能找到。”
  简宁还真没说错,秋哥逃蹿后听得炮声止了,它在野外苟了会,确定似乎安全了,又悄咪咪游蹿回来,静静盘成一团等着简宁他们。
  “差点因为你误了事。”简宁照它右边脑袋狠戳了几指,戳得它双头一缩一缩的,似乎也知道自己错了,晃晃头,又扭了几下,继而用蠢萌可怜的小眼神看着简宁。
  “看在你在这等我们的份上,这次饶了你!要有下回,看我不剥你皮抽你筋!”
  “你这行为属逃兵,都够枪毙了!”马福全冲它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它还挺配合,双头往后仰了一下,不过并不害怕,因为它压根听不懂枪毙是个啥。
  秋哥驮着他俩飞到鸡冠山时,天边已露出一点鱼肚白,因武器库除去战斗无人机之外,每天都会补榴弹炮和枪支弹药,如果不拿出来就没得补,两人进到山洞,拿出新补的武器,简宁在前面整理弹药箱,马福全在后面整理,摆放整齐才能匀出更多空间。
  马福全搬起一箱弹药往高处堆放时,余光瞥见左侧石壁似有红色微光忽明忽暗在闪烁,他走过去还没来得及细看,石壁上的光忽然变强旋转起来,一下将他吸了进去。
  什么情况?马福全只觉自个方才踉跄一下,竟到了山洞外,日光明晃晃的,他四下看看,不见守洞的几只灵宠,周围一草一木好像也不大一样了。
  “简宁?简宁?”他喊了两嗓子,没听到简宁回应,身后是绵绵群山,他这是到哪了?
  马福全倒也不慌,他看了下方向,朝山下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定住,视线落在对面山上一排排旋转的风力发电设备上,眼底渐现出喜色。
  “简宁!”
  他大喊一声,正打算回头去找简宁,一股大力自背后袭来,眼前一黑,他一头往前栽了下去。 第695章 已经转业   鹤城武警医院,三楼过道里响起一串急促的皮鞋声,正副院长率主治医生还有其他科室的医生与护士,乌央央十来人跟着武娟涌进了过道右边最后一间病房。
  沉睡五年多的植物人醒了,可把大伙激动坏了,院长亲切地冲病床上的人伸出手,“武同志,恭喜你,终于醒来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
  院长食指对着自己太阳穴那儿晃了晃,“感到不适?”
  “没有,我很好,谢谢。”武言旭拧着眉,语气客气中透着疏离,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眼前这些人他一个不认识,他是喊着“简宁”猛一下自床上坐起来的。
  他坐起身时,武娟提个热水瓶从外面进来,先是手足无措的在房里打了两个转,随后放下热水瓶跑了出去。
  接着这些人就到了病房。
  院长看他神情淡淡的,问了些话后,带着人撤了。待他们一走,武言旭看向武娟,“这是地方医院?鹤城?”
  武娟点头,她身着灰色开胸针织衫,看去略有些憔悴,眼里有泪光、有欣喜,但更多的是不安。
  “你给我办了转业?”武言旭又问。
  “你们领导通知我办的,催了几回。”
  其实他就多余问,他成了植物人,谁知道他能不能醒?转业是必然的,可还是难以接受,心里堵得慌,这感觉糟透了,他想对武娟说点什么,可对上她带有小心的眼神,他忽然又不想说了。
  他似乎一下又变回了从前的武言旭。
  山洞里,简宁堆放好弹药箱,扭头喊了声马大哥,没听他吱声,她抬脚往后面走去,“马大哥?”
  马福全倒在左侧石壁边上,一动不动,简宁几个箭步抢上前,起先她还当他是在阻止狄戎兵攻城时受了伤,但视线落到他面上发现不对,那是张根本就没了生气的脸。
  简宁心下一沉,扒开他眼皮看了看,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她又迅速检查了一下他全身,确认没有任何部位受伤,这人就这么突然穿了回去,她心下像缺失了一小块,很不是滋味。
  从今往后,在这个时空,她没了从前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没了上级,和从前所在的时空算是斩断了一切!
  哦不,她还拥有那个时空的武器,要不是武队穿越来她空有武器库却不能……
  想到武器库,简宁心里咯噔一下,忙闪身进了百草间。进去一看,还好,武器库还在,她这口气刚沉下去,跟着又提了起来。
  电子屏幕没了。
  系统也跟死了一样,随她怎么问也不出声。
  下山前,简宁把马福全尸体放进了医药库,等打完仗带回京总要让田氏跟遗体做个告别。
  还有马小麦,也得让他最后看眼他爹。
  简宁骑上秋哥去了营地,三军将士见识到了撒豆成兵术后,见到会飞的大蛇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你脸色不好,快回去好好歇上一觉。”丁有田看到她第一句,问的不是昨晚的差事可办妥,也不是问的马福全哪去了,而是注意到她脸色不好,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简宁心下一暖,扯出一丝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她把昨晚的事跟她爹平南王做了汇报后,出帐前视线掠过丁有田,他随即跟了出来。
  “马大哥可是歇在了山洞里?”丁有田跟出来问道。
  简宁摇头,把他扯到没人的地方,这才把事情经过告诉他,“我先回去洗洗睡一觉,夜里等我来我们再领小麦去见他爹。”
  “行,你也别太难过,武队走了,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儿,我永远都不会离你而去,放心便是。”
  “嗯,昨儿夜里这边没事吧?”
  “没有,不过他们在增兵,只怕今儿夜里会来偷营。勿须担心,我们都做了安排,要偷营也是半夜里的事,你只管放心回去歇着。”
  一夜没合眼,对简宁来说不叫个事,她骑着秋哥回到县衙,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一会想着武队就这么回去了,田氏不知该有多伤心?一会又想着他回去也好,是该回去好好补偿武娟,看见他醒来,武娟只怕会喜得泪流满面。
  确实,武娟这会正泪流满面,不过不是喜极而泣,她心里满满的内疚,她知道武言旭打小就崇拜军人,知道脱下军装对他意味着什么。
  她恨自己没用,没能顶住压力,她该坚信她丈夫一定会醒来,她恨死自己了,恨自己为何要答应签字?如果她不签字,这会武言旭醒来仍然还是特警队队长。
  一定是的!
  她越想越恨自己,躲在医院污洗间里偷偷抹着眼泪。
  “妈妈。”中午放学回来的武双双推门进来,看到她在流泪,忙摸出手绢递了过去,“妈妈,你怎么又哭了?是爸爸情况不好了吗?”
  “没,你爸他……”武娟揩了揩泪,挤出笑,“快去看看你爸,他醒了。”
  武双双眼睛一亮,跟着又黯淡下去,“所以,妈妈你刚在这里哭,是因为他醒来怪你给他办了转业,是这样吧?”
  “不是,别瞎说,你爸他什么都没说,快去看看他,听话,啊?”
  “哼!”武双双转身出去了。
  病房卫生间里,武言旭眸光深沉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手上还拿着刮胡刀,他刚洗完澡,在病床上躺了五年多,虽瘦了点,可全身上下没一处长褥疮,胡子指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
  护理植物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可他醒来都做了什么?他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她?
  意识到自己犯浑了,武言旭照脑袋上拍了几掌,他开门出来,武双双背着书包正好进来,四目相对,武言旭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各种情绪交织在胸口,女儿长这么大了,他这个父亲却没尽到过一天责任。
  他懊悔,深深的懊悔自责。
  “小蕊,我是爸爸……”
  他刚抬脚,武双双立刻后退一步,两手扣在书包肩带上,厌憎地瞪着他道:“我没有爸爸,我也不认识你,我讨厌你!”
  话落,她转身跑了。 第696章 以你为荣   “小蕊。”武娟抱着床单被套出来,见她气鼓鼓的从病房那头跑过来,忙上前拦下她,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好不容易盼着你爸醒了,你不好好陪他说说话往哪跑呀?”
  “妈妈,我盼他醒来是不想你太辛苦,从来我都不喜欢那个人,他也没有管过我一天,一醒来就害妈妈流泪,我讨厌他!”
  武娟拉着她进了污染间,关上门道:“不许你这么说你爸,没有你爸你拿什么念书?打你爸参加工作每月工资大部分都往家里转了,一年四季穿的都是军装,从没为自己添置过一件别的衣服,他要真不管你靠妈妈一人你能长这么大?”
  “那样也算尽到责任?妈妈,我已经不是五六岁的小女孩,从我记事起,印象中没见他主动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他根本就不关心妈妈,也没关心过我,现在他醒了,让他走,没有他我们一样活得好好的!”
  “你这孩子,大人的事你少掺合,你懂什么?”武娟抖抖手上被单,“没有你爸妈妈能有这份工作?你能进市里的学校念书?你爸以前不往家里打电话,那是他工作忙,但不代表他心里不念着我们母女,不能这样想你爸,听见没?”
  “咚咚咚。”污染间的门被叩响,武言旭的声音响起,“娟姐,把门开开。”
  “哎,来了。”武娟应着,又悄声嘱咐武双双,“不许跟你爸闹脾气,不然妈妈真会生气的。”
  她开了门,武言旭进来,四下看眼,“你在这工作?谁安排的?”
  “托你的福,妈妈才有了这份好工作!”武双双说着背过身,不愿看他。
  “这工作挺好的。”武娟也不看他,视线落到搭在手臂上的被单上,轻声道:“又不用我手洗,还能守在医院看护你,一日三餐也不用自己掏一分钱,都是余司务长安排的,包括小蕊上学的事。对了,还给咱们解决了一套住房,离医院很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
  她话音落,武言旭两手搭在了她肩上,她身子微颤了下,惊慌抬目瞥了他一眼,又跟着垂下眼皮,微别过头,视线依旧落到被单上。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们的女儿,这几年辛苦你了。”武言旭轻捏捏她肩膀,“转业的事你别有负担,那不是你能阻止的,其实转业了也不错,工作上领导会安排的,以后的生活不用发愁,一切有我。”
  武娟忍泪想挤出一点笑,但泪却汹涌而下,她不管不顾一头扎进武言旭怀里,也不管女儿还在边上,埋首在他怀里压抑的轻声哭上了。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武言旭心里是有她的,这么多年来只不过是一直顺不过心里的那点气而已。
  “哭吧,哭出来这么多年的委屈也就消了一大半,女儿没说错,这些年是我漠视了你们,我会好好改过,相信我,我会弥补对你们母女的亏欠。”
  “呜呜呜……”武双双一下泪崩,也跟着哭上了。
  “小蕊,你能给爸爸一个机会,让爸爸好好爱你们吗?”
  “爸!”武双双扑了过来,抡拳在他手臂上捶打着,“我恨你爸,我恨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妈,我恨死你了爸!我恨你恨你!”
  “我知道我知道,是爸爸不好,爸爸一定会改,我保证!”武言旭张开手臂把她们母女都圈在自己怀里,“谢谢你们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以后你们就看我表现吧,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的领导,我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
  武双双一听,扑哧又笑了,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她抬头看着武言旭,眼里还满是泪花,面上却洋溢着笑容,“爸,我其实,也以你为荣,小时候当我知道我爸爸是名特警,还是特警队长,我就觉得很自豪。那时我天天盼着爸爸往家里打电话,可总也等不到爸爸的电话,妈妈总说爸爸工作忙,慢慢的,我就不再盼爸爸的电话了……”
  “以前是爸爸不好,爸爸对不住你妈,更对不住你。”武言旭抚抚她额头,又顺了顺她脑后马尾,想到女儿长到这么大,自己没尽到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喉头不觉有些发梗。
  “说什么呢?”武娟睨了他一眼,“我从没怨过你,你是知道的。”
  武言旭点头,在她肩上拍拍,“好了,往后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分开了,我帮你去换床单,换好咱们一家出去好好吃顿饭,庆祝我新生,也庆祝咱们一家团聚,走吧。”
  “不用,这哪是你干的活,你们父女俩去楼下等我,我换好很快下来。”
  “我怎么就不能做了?我还非得证明给你看不可。”他说着就去拿武娟手上的被单,武双双拉住他道,“爸爸,不用你,我帮妈妈做,我天天都帮妈妈做的,你去病房里等着我们,你自己才说的,一切行动听我和妈妈指挥,怎么才说的话就不算数了?”
  她推着武言旭回了病房,放下书包,一脸娇俏地笑道:“爸爸,你的军装都在家里衣柜里挂着,春夏秋冬的都在,吃了饭我陪你回去换上,我想看爸爸穿军装的样子,以前只在相片里看过,我想亲眼看看活着的爸爸穿军装的样子。”
  “行,我闺女的要求,必须满足。”武言旭做了几年的马福全,穿了几年古装,乍回到现代,穿着一身便服一时间他也没觉着不习惯,让女儿一说,他一下也心动了。
  “等着,我们马上就来。”
  武言旭笑呵呵地摆了摆手,他住的是双人间的病房,但病房里却没安排进其他病患,他四下打量眼,忽想起他的百草间,抬眼看去,看了个寂寞,啥也没有。
  他拍下大腿,起身叉腰在房里踱了几步,想着他就这么回来了,不知道马小麦得知后那臭小子会不会闹腾。
  要是百草间还在,还能和简宁互发照片,他能时时看到田氏和那几个小子该多好? 第697章 老友重聚   武言旭心中略感怅然若失,如果不是那个时空里的人,一个个鲜活的存在于他脑海里,他真要怀疑所谓的穿越之旅不过是个漫长的梦而已。
  “叮铃铃,叮铃铃……”
  房间里响起老式手机铃声,铃声自床头柜里传出,武言旭快步过去拉开抽屉,他的诺基亚手机静静躺在抽屉里,提示灯伴着铃声一闪一闪。
  手机是他跌下悬崖后连同昏迷中的他一块被找到,武娟拿去修好后一直给他搁在病房床头柜里,他过去的战友和手下特警人员,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问下他的情况。
  每次武娟接通电话简短说几句后,都会把手机放到他耳边,让他听听战友的声音。后面这两年打电话的渐少了,只司务长余大海每周都会打电话来和他聊上一会。
  武言旭打开翻盖,看到来电显示是余大炮,这是余大海的绰号,他嘴角咧开了,摁下接听键,手机里响起余大海的粗嗓门,“喂,嫂子,老武最近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前阵子武言旭偶睁开了眼,把武娟激动坏了,余大海知道后还特地乘飞机赶来看过他,是以此刻张嘴就问道。
  “没进展,怕是醒不过来了。”武言旭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撑在腰上,嘴角咧得更大了。
  电话那端静默几秒,跟着听筒都要炸掉了,余大海的声音跟打雷似的在手机里炸响,只差没把病房屋顶给掀起来。
  得亏武言旭机灵,打直手臂把手机给拿远了,否则只怕耳膜都会被他的粗嗓门给震破。
  “你他娘的嚷嚷够了没?我这才醒就被你的大嗓门给轰炸,要没有屁事我挂了,我得领你嫂子和我闺女找地觅食去。”
  “撂了,回头见。”
  “别呀!”余大海在那头大叫,“我做东,我刚从机场出来,正好过鹤城办点事,顺道想着来看看你这家伙,没想到你给了我这么大一惊喜。”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舍不下我这老伙计啊!”
  武言旭呵呵笑道:“成,给你老小子个摆谱的机会,赶紧滚过来,我们在医院等你大驾光临。“
  得知余大海来了鹤城,还要请他们一家吃饭,武娟捋了下耳边头发,抿唇笑笑,“这几年多亏了余司务长跑前跑后,还是我们请他好好吃一顿吧。”
  “不用,以后我再回请他,他这人吧,优点多,毛病也不少。”武言旭说着话注意到武娟头发干枯没有一丝光泽,四十不到的人额角已有了细密的皱纹,相比田氏这几年肉眼可见的红润富态,完全是两个鲜明的对比,显见这些年无论是在物质还是精神生活上,她都过得异常辛苦。
  他看着从头到脚一身穿戴朴素到极致的武娟,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夹克外套,脚上蹬的皮鞋,虽然不知道什么牌子货,可面料质感的好坏他是知道的。
  鼻子一酸,他一个没忍住,当着女儿的面就把武娟搂进了怀里。
  武双双低头一笑,“我去楼下等余叔叔。”
  “娟姐,我是真对不起你,从悬崖跌落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你也对自己好点,别太苦着亏着自己。人这一辈子不容易,过完这辈子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生。就是有来生,也不是人人都有那福气带着前生的记忆,以后对自己好点,别老是只想着我和女儿,嗯?”
  武娟贴在他胸口,一脸幸福,“我不觉得亏了自己,也不觉得苦,你信吗?你昏睡的这几年天天看着你,守着你,我心里特别踏实。我爸带着目的收养你,又逼你娶了我,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也是我贪心,我要不答应,死活不同意嫁你,我爸也逼不了我。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应该承受的,我谁也不怨,相反,我心里很欢喜,我就愿守着你,陪着你。”
  “别这么说。”武言旭搂紧了她,“我要完全不愿意,你当道德能束缚我?我只是不服气爸当年把良心这顶大帽子扣我头上,一直就憋着劲跟他拧着干。现在想想,也不知那股子轴劲哪冒出来的,真是蠢到家了!他老人家对我毕竟有养育之恩,等工作安顿好,我们回家看看爸妈,把二老接到城里跟我们一块住,你觉得如何?”
  “到时再说吧,爸妈在乡下生活惯了,不一定习惯城里的生活,我妹要接他们去他们都不愿意。”
  “那能一样吗?住去你妹那,是住在女儿女婿家,二老当然会觉得不自在。而我是他们的养子,那是不一样的,养儿防老,这是我们应尽的义务和孝道,就这么定了,等工作一落实咱们就去接他们。”
  武言旭话落,头一低,唇霸道的向武娟贴了上去。
  武娟闭了眼,因激动,身子都在微颤,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羞得耳朵根都红了。
  “爸!妈!”过道上响起武双双的声音,跟着传来余大海爽朗的笑声,他人还没进病房先咋唬上了,“老武,哈哈,老伙计快出来,我来了!”
  “这是医院,请保持安静。”有端着医药托盘的护士从病房出来,瞪了余大海一眼。
  余大海不仅是个大嗓门,人也生得牛高马大,他一时忘形声音大了,忙撂下手里提着的东西,抬手敬了个礼,“对不住,呵呵,我会注意的。”
  病房里,待到外面脚步声近了,武言旭才松开武娟,余大海推门进来,看到武娟娇嗔地睨眼武言旭,他脚下微滞一下,随即再次撂下手中东西,大步迎上武言旭,两人互照着对方肩膀擂上一拳,尔后相互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武娟含笑,低头捋着耳边碎发,武双双笑眯眯地拉了她一只手,偏头往她面上瞧去,见她眉眼焕发着不同于以往的光彩,她喊声“妈妈”扑进了她怀里。
  “哎呀,老伙计,能看到你又站在我眼皮前,我是真他娘的开心啊!你是不知道,当你和简宁被拖回来时,嗨,可惜了简宁那姑娘,多好的姑娘啊!”
  “她葬在哪?”武言旭问道。 第698章 维和部队   “葬在她原籍地的省烈士陵园里,她父母可真不是个东西,一会到了酒楼我再跟你细摆。走吧,先去找地吃饭。”
  余大海说着,忍不住又抬手照武言旭肩头拍拍,“咱老哥俩还能这样面对面的说话,真好,今儿这顿我请,别跟我争,不然别怪我翻脸。”
  “放心,我不跟你客气,不吃你吃谁?”武言旭头朝武娟母女摆了下,“不用担心吃穷他,他有的是搞钱的路子,咱们跟他走!”
  余大海是个热心人,对朋友又仗义,但有个毛病,好占小便宜,下棋好悔棋,人无完人嘛。不过他能力是真有能力,方方面面的朋友挺多,别人办不成的事到他这,削尖脑袋他都能给你办成,还办得挺漂亮。
  这一切得益于他有个好岳丈,他岳丈是南下老干部,虽退休多年,老部下遍布五湖四海,有个什么事只要不违反原则,余大海求上门人家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武娟也知道简宁,且知道她是为救武言旭牺牲的,她接到部队电话带着女儿赶到部队时,简宁遗体已经火化被送往原籍地的省烈士陵园。她在部队看到过简宁的遗像,身着军警制服,她记得她浅浅的笑容,明亮的眼睛,也听说了她爸妈的事。
  简宁的追悼会,她爸妈和继父继母领着她的弟弟妹妹都来了,乌央央一大群人,看着热闹不过。她爸妈离婚重组家庭后又都各自离了,即便离了有孩子扯着一直也是藕断丝连,两边为争夺她的抚恤金,在简宁的追悼会上就闹上了,还差点大打出手,出尽了洋相。
  事隔五年多,余大海跟武言旭摆起这事的时候,还忍不住大骂她爸妈都不是个东西!
  武言旭是知道简宁家庭情况的,在当初他把简宁从地方警员调去部队任军警时,政审时就已经知道。因她爸妈只是离异,政治上没有污点,简宁自己能力又特别突出,所以顺利过了政审成为一名合格的军警。
  要不是穿越一回,知道简宁现在在另一时空过得很好,这会武言旭心下也不定得多感伤。
  “咱们哪天去看下她吧。”武娟道。
  “必须去。”武言旭话刚落,手机响了,余大海打车来医院的路上,已把他苏醒的消息通报了部队领导。
  一顿饭,他手机响个不停,他手下那些特警知道他苏醒过来,一个个在电话里喊着武队,他听了是既熟悉又陌生。
  这几年他已经习惯听别人叫他马捕头,再后来则是马提督,回到现代,哪怕没见着人,听到大伙在电话里叫他武队,这感觉和简宁跟丁有田称他为武队又不同。
  颇有些百感交集。
  “整点酒吧,你这请客连瓶酒都没有,像什么话?”情绪上来了,他不由自主想搞几口酒喝喝,想到酒,云山翠的香味就在舌尖上打转,他不由咂巴了两下嘴。
  “爸爸,你现在能喝酒吗?”武双双问,眼睛又瞄向武娟。“先忍忍吧,最好不喝,菜都不能吃得太油腻呢。”武娟小声劝道。
  看着一桌清淡的菜武言旭不觉哑然失笑,还真是神奇,这几年他在那边没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看来吃的喝的都长在马福全身上了。
  “行,暂时不喝,什么时候能喝听你安排。”武言旭头朝武娟点了下。
  余大海甩甩头,嘿嘿笑了。
  守得云开见雾明,他是真替武娟感到由衷的高兴,武娟和武言旭之间从前是个什么情形,别人不知道他一清二楚。只因他俩不仅是对棋搭子和酒搭子,还是一对无话不谈的老哥们。
  几人准备起身走人时,余大海的电话也响了,他听了几句打个手势,示意武言旭他们在包间等着,尔后拿上手机去了外面走廊里接听。
  隔会,余大海笑眯眯地转来,拍了拍武言旭肩膀,“老伙计,领导发话了啊,你的工作全权交由我负责,跟你透个底,先安排在你们当地公安分局,之后参加一下公务员考试,到时我会替你安排。如果你愿意留在分局就留下,不愿意待上个把月就转去维和部队,继续干特种兵,还当你的队长,怎么样?”
  武言旭眉一扬,略沉吟会,他转目去看武娟,“你的意思呢?我听你安排,还有咱闺女,由你们定。”
  武娟不太清维和部队是干什么的,但她知道特种兵,干特种兵就意味着会有流血牺牲,这点她是清楚的。
  她有点不知所措,不觉拿眼去看武双双。
  “爸爸。”武双双看去很兴奋,“警察和特种兵,我觉得特种兵更酷更帅,我喜欢穿军装的爸爸。”
  说完,她视线还在余大海身上打了个转,余大海每回来穿的都是便装,这回也是。
  “那好,听我闺女的,老子就去维和部队。”武言旭本人自然是更热衷于去维和部队,虽然维和部队不同于他过去所在的部队,也没有重武器,只有自卫的轻型装备,很多时候还只能在被动挨打后才能进行还击,但他还是更习惯部队上的生活。
  武娟是知道他从小的军人梦的,加上女儿支持,她也就只是笑笑,没再多说什么。
  “我还要去办点事,我看你这样是可以出院了,下午我办完事直接杀去你家,咱哥俩很久没在一块切磋棋艺了,我知道你家住哪,回见。”
  从酒楼出来,余大海挥挥手,夹着公文包走了。
  下午五点左右他办完差事给武言旭打电话时,简宁在另一时空也一觉醒来了,她看看桌上漏刻,才申时二刻,搁现代是三点半,这个时空和现代相差近两小时。
  因时间还早,她想着给马福全遗体化个妆,晚上等马小麦跟他告别时看去心里好受点,结果她进百草间医药库后发现,马福全面上死气好像淡了点,再一摸,身体还是软的,似乎还带有一点微温,手脚关节也能自如屈伸。
  怎么回事?
  简宁闹不懂是不是百草间的原因,不过她倒是有了个新想法,她决定试试看,把马福全的尸身保存在百草间里,如果能够一直不坏……
  呃,不是她要咒武队,只是,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第699章 改当元帅   说来也怪,武言旭灵魂抽离这具肉身后,简宁看着眼前的马福全只觉十分陌生,她左瞧右瞧再也瞧不出一丝熟悉的感觉。
  真是奇了怪了,没了灵魂这具肉身便成了地地道道的马福全。而之前武队披着这身皮囊时,给她的感觉完全是另一个人,也就是她熟悉的武队。
  没了灵魂差别这么大的吗?
  唉,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武队在那边好好的,马小麦大了能顶起门户。田氏有和她合开的酒坊傍身,有五个儿子承欢膝下,还有武队给她的美好回忆支撑余生,未来的路应该不会走得太艰辛。
  从前原身马福全走时简宁还误以为,田氏只是外表看着坚强实则内心脆弱,但通过上次在鸡冠山和田氏的谈话,她才发现田氏和常氏一样,内心都异常坚韧。
  或许,是武队的爱给了田氏力量,使她有了面对生活的勇气,又或许是生活有了一定保障,她才想开了,但不管如何,人只要坚强活着,面临重大挫折磨难时咬牙挺过去,沿途剩下的就是风景。
  若心性不够坚强,一念之差走了极端,一生也就划上了句号!
  譬如三娘。
  想到三娘她至今都替她惋惜不值,死都不怕为何还要怕活着?毕竟谁也不知道是否每个人都能投胎转世,再世为人,至于带着前世记忆穿越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人?
  生而为人,还是应该好好活在当下,珍惜自己,珍惜身边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
  简宁出了百草间去了灶屋,洗手做汤羹,为她爱的人也为爱她的人。等她做好一桌饭菜,二妞三妞散学回家了,两人披挂一新,从头到脚都亮闪闪的,进屋就嚷嚷着喊着小姨姨跑去了段心嫣那儿。
  “小姨姨,看我像不像女将军?”三妞神气活现展示着量身订做的盔甲。
  “小姨姨,还有我,我和妹妹谁更像?”二妞跑慢一步,不甘示弱地晃着两只小胳膊来回走了几步。
  “都像都像,你俩全是大将军。”段心嫣抚着大肚子比她俩更神气活现,她抬腕在她俩额头各戳一指,咯咯笑道:“我肚子里的呀是大元帅,和我爹爹一样,将来你们两个大将军都得听命于大元帅!”
  她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二妞三妞对视一眼,三妞一拍脑门,“我不要做大将军了,我要做大元帅!”
  “我也要做大元帅!”二妞追着三妞跑出去了。
  “给我站住!”简宁从灶屋那边过来,扫眼她俩身上铠甲,“你俩哄着小姨姨拿钱给你们做的?”
  二妞拿手指三妞,三妞“啪”照她手打了下,“我都没想过告你状,你还先指我,是你出的主意,说好了娘要怪罪一起认罚的,你说话不算数还指我,看我二回还信你不!”
  “你干嘛这么用力打我?”二妞抚抚手背,也许是简宁在没敢还手,也许是自知理亏,她只气鼓鼓地瞪着三妞大声嚷嚷了两句。
  “娘,我们不白要小姨姨的。”三妞理直气壮,“我俩跟小姨姨说好的,等她生下弟弟我俩帮她带。”
  “不是小弟弟,是大元帅。”二妞很认真的纠正她,又问简宁,“娘,小姨姨说她肚子里的是大元帅,还说以后我和妹妹做了大将军都要听命于大元帅,我和妹妹不要做大将军了,我们要做大元帅,那都做了大元帅谁听谁的?”
  简宁抚额,元帅那么好当?
  “你们两个,都听我的,现在给我回屋把衣裳换了。还有,你们说到就要做到,等小姨姨生下小弟弟,你俩一人一天给我好好带着,谁要言而无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快去!”
  这俩小家伙不管真要上天了,居然还一人做了身盔甲,不会以为跟着她学了点拳脚功夫就可以驰骋沙场,所向披靡了吧?
  开什么玩笑,沙场上刀箭无眼,当好玩呢?
  简宁走去给段心嫣数落一顿,转回灶屋,见两位妈妈一人手里拿个食盒,愁眉苦脸地看着条案上做好的饭菜,她微一笑道:“不必发愁,我自有办法送去,你们只把够你们吃的捡出来拿去饭堂摆好就成,别的不用你们管了。”
  “大小姐,府上没有那么多的食盒,你一人如何送去啊?”一妈妈满脸不解地道。
  “说了我自有办法,你们看着。”简宁打开食盒,走去条案另一边,把菜一样样往里放着,两个妈妈还帮她递着够不到的菜碗,不过片刻,条案上只剩下够她们留守府里的人吃的份量,其余尽皆被她装进了两个食盒里。
  两个妈妈惊得大眼瞪小眼,可也不敢打开食盒去瞧个究竟,只啧啧称奇,满脑子问号。
  “我走了,趁热给他们送去,家里就劳烦妈妈们照应了。”
  两人忙不迭点头,“大小姐尽管放心,家里有我们呢。”
  简宁提着两个食盒出来,把食盒收进百草间后上了鸡冠山,她先把马福全的肉身放到了山洞里,随后骑上秋哥去了营地。
  丁有田看到她来,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道:“小麦来问过一次,我同他说了,晚些时候领他去见他爹。另外关于马大哥的去向得跟大帅有个交代,武毅营也不能没有主,你可想妥说辞?”
  “这里有个变故我一时还拿不准,晚些时候再说,先用饭。”
  丁有田眉一挑:“你做了饭菜?暂且别拿出来,我听闻大帅在外行军打仗向来是和士卒们同锅用饭的,待我想想如何处理。”
  饭菜做好了总不能浪费,最后按丁有田的意思,全部拿去给了昨儿战役中的伤患享用。
  天黑后,简宁让秋哥飞了两趟,头一趟把她和上午来了营地的巧凤送去了鸡冠山,再返回接了丁有田和马小麦。
  马小麦见了声息全无的马福全,不用简宁说,他已知从今往后他没了爹,抱着他爹又伤心大哭了一场。
  巧凤也跪在一旁嘤嘤垂泪,可她不明白,马福全全身上下无一处受伤,这人是如何过世的?
  马小麦不问,她终是忍不住问了,“师父,我公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 第700章 先发制人   “凤儿,你同小麦先去山洞外待一会,我和你们师爹有事相商,过会我再跟你俩细说。”
  简宁把他俩支了出去。
  武言旭的离去虽突然,但马小麦因早知有这一天,尽管快到超出他的预料,哭了一场倒也渐平静下来。
  成长有时就是一瞬间的事,他抹把泪,搀起巧凤出了山洞。
  丁有田打见到马福全的肉身,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他面部,待马小麦和巧凤出去后,他已俯身活动着马福全的肘关节,这会他抬眸看向简宁,“你说的拿不准的变故,可是疑心武队还会回来?”
  简宁摇头,“我不知道,你觉得可能吗?”
  丁有田又探下马福全的鼻息,直起身道:“不好说,既是早上就去了,按理身子应该僵了才对,会不会是你放在百草间的缘故,以前可有过这样的例子?”
  “没有,只放过死兔死斑鸠,且也没放多久。若是因为放在百草间一两天,尸身没变化倒勉强说得过去,可面上死气都淡了这也太奇怪了,万一他哪天真又穿回来,咱们这边又对外宣布他去了,把肉身下葬了,岂不要坏事?”
  丁有田沉吟会道:“要不这么着,只说他昨儿在骊县守城时中了毒箭,就说伤在腿上,毒性极重,你将人送回津县镖局了,需好生静养两月。若是两月后马大哥的肉身还是这般,武队也没归来,到时对外便说他伤愈落下腿疾,行走不便,暂且还回不来。倘若过几日肉身有变,再寻个由头只说人去了也就是了,届时再安排下葬一事,你看可妥当?”
  “倒是个法子,只是……如果几年甚至十几年肉身都是这样,武队也没回来,难道要一直这么瞒着不成?”
  “那不是好事么?马大哥的肉身若真一直不变,我断定武队必然会回来,早上他是倒在哪儿?”
  简宁把他领到石壁前,“就这,这面石壁我也看过,没发现任何异常,这石洞是天然生成的,你说这面石壁里会不会有什么天然玄机,等战事了结后咱们要不要找人凿开石壁看看?”
  丁有田看她眼,笑道:“夫人该不会以为凿开石壁别有洞天,石壁那头能通往你前世所在的时空吧?若真是那般,武队也没见他凿开石壁他是如何去的?”
  话虽这样说,丁有田还是细细检查了那面石壁,什么都没发现,最后他下了结论,“或许是武队在那边苏醒了,魂魄自然归位而去。”
  只能是这样,简宁也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她把马福全的肉身又放进了百草间里的医药库,出来告诉马小麦和巧凤,只说眼下两国交战暂时不宜宣布马福全的死讯,毕竟他是武毅营的提督,昨儿又是大破五毒阵的七人中的一员悍将,武毅营全营上下士气都极为高涨,此时冒然公布他的死讯难免动摇武毅营的军心。
  至于巧凤心中的疑惑,简宁没再瞒她,把自己和马福全的来历都一五一十跟她说了,不管她能接受与否只能让她自己慢慢去消化。
  但关于马福全肉身的秘密,简宁和丁有田暂没跟他俩透底,主要武队能否回归他俩眼下也说不准,给了马小麦希望到时再让他失望反不好。
  不如不说,静观其变。
  几人回到营地,一干谋士和诸将都聚在中军帐内,看到他俩进来霍锦成率先发问:“你二人去哪了?怎没见马提督跟来?”
  马福全的下落,日间他和平南王都曾问过丁有田,当时丁有田的答复说他回去县衙歇下了。此刻,他拱拱手,把和简宁定下的说辞,向平南王和大伙复述了一遍。
  简宁接过他的话道:“原以为将养个一两日便可痊愈,故早上向父帅禀报时才未提及马大哥受伤一事,谁想那毒性极强,一时半会竟是好不了,我这才打发人把马大哥送去了津县镖局静养。”
  平南王心下甚喜马福全的勇猛,这去了员虎将不觉扼腕叹息,而霍锦成对马福全的情况是了解的,知晓他妻弟田三哥在津县打理镖局,把他送去那边养伤自是比留在这边县衙要好。
  眼下丁有田和简宁都在军中效力,县衙里还有个大肚妇人要人照料,另还有三个小的也需人看管,的确留在这边诸多不便,也不宜静养,故不疑有他,没再追问这事。
  接下来商议布置起夜间的行动计划,以月国为首的三国联军退居曲靖县城后,又从邻近几个县里增调了不少兵马,为防他们夜间来偷营,丁有田和秦薏帆日间已经合计好,他朝秦薏帆丢了个眼色,秦薏帆随即自怀中摸出一幅用锦帛绘制的地图,抖开后和丁有田一人扯着一边,平摊在平南王面前的条案上。
  众将及一干谋士纷纷围上前,简宁也凑了上去。
  “这是曲靖城外的地图,怎的换了那边的地图?”尚老将军提出疑问,“莫非我们反去劫他们的营寨不成?”
  “正是。与其等他们半夜偷摸来劫我们的营寨,还要防着他们的巫师捣鬼,莫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丁有田说着看向简宁,唇角勾起了笑意,“我夫人曾说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简宁脸一热,这话哪是她说的,是孙子兵法里的,她不过是在讲三国时总提到这话而已。
  “贤婿,接着往下说。”平南王对丁有田的大胆提议极有兴致,直接叫上了贤婿,催着他往下说。
  “此番打头阵的三国主帅是月国的越王,据悉此贼年轻时的性子与他长子一般无二,随着年岁增长性子渐沉稳下来,然他痛失长子,必急于报仇,裴哲死于苏苜云戟下,他必恨苏苜云入骨。”
  丁有田指着地图上一处小洼地,“此处伏五千精兵,可使一人扮做苏苜云,弄出动静,引他来攻打。”
  他手指平推,滑动到右边丛林,“这儿同样伏五千精兵,再使一人扮做苏苜云,若他不出洼地,此处再弄出动静,继续引他来攻打。若他率众出了洼地,交战时且败且退,把人往丛林那儿引。”
  最后他手指落到一处纵深的大狭谷,“此处两面山头各伏三千弓驽手,待真正的苏苜云将他们悉数诱至此谷中,两边让过苏苜云后放下滚石阻其去路,再将入口封住,尔后两边齐放火箭,此处便是越王他们的葬身之地!”
  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点着地图,语意淡然,却于唇齿间让敌方十万人马灰飞湮灭! 第701章 诱敌出动   平南王对手下将士历来赏罚分明,也从不吝啬对将士们的褒奖,但对自个的嫡女婿此刻的表现,他却拼命忍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努力绷着脸问起众人意见。
  “尔等以为如何呀?左参军之谋可行否?”
  尚将军双目盯着地图,不自觉地点头:“唔,我看可行。”
  一干谋士和其余众将也频频点头,抱拳齐声道:“可行!“
  丁有田微一笑,点着地图上标柱的曲靖城,看向骠骑将军道:“待越王率众出洼地,将军可率本部三万兵马取曲靖东门,这儿……”
  他手指点到曲靖北门处,目光看向了车骑将军,“将军同样率本部三万兵马,攻打北门,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在邻县援军赶至前快速拿下曲靖。”
  一番部署后,他视线落到简宁身上,指着地图上一处高地道:“夫人领两县衙役和城防兵共五百人,用炮火协助文将军攻取北门,若援军提前到来便调转炮火阻断援军。”
  平南王端坐于主帅之位上,在丁有田话落后,他一双虎目缓缓自众将面上掠过,开口道:“本王戎马半生,除去当年的南相还是头回看到有人行兵如此大胆,却又面面俱到。众将若无异议,领了兵符便依计而行;
  本王观此部署,各部之间皆可相互策应,故诸将只管放心纵情斩杀敌首,尽数歼灭之!诸将都乃军中翘楚,大多身经百战,不须本王多言,当可知眼下正是为将者建功立业报效朝廷的大好时机,望诸将都能立下奇功,奋勇杀敌,早传喜报!”
  众将齐声应诺,一一领了兵符大步而去。
  简宁也领命,率五百人的队伍到了待命地点,选定架炮处,她披风一甩,一架榴弹炮便凭空出现。两县衙役和兴安县的城防兵对此早见怪不怪,他们早在练习使用枪支弹药时就从简宁和丁有田那获悉,所有这一切都是灵族羊大力所赠。
  丁有田也和他们说过,灵族和天上各路神仙一样,鲜少混迹人间,属可遇不可求也,是以在他们心目中灵族等同于天上神仙,神仙都能腾云驾雾还有啥办不到的事?
  所以震惊不存在,他们有的只是无尽的羡艳,期盼着自个也能有简宁和丁有田的奇遇,哪日能碰见个灵族大仙,也赐他们点无上的法力与法器。
  大宴军各路人马都乘夜摸进埋伏地点潜伏好了,而此时打了败仗退居曲靖县城的三国联军兵马,因着半夜要去偷营拔寨,睡到丑时醒来烹牛宰羊还想着吃饱喝足以雪前耻呢,殊不知暗夜里无数双眼睛已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王帐里,出师不利,折了长子头插鸡翎的越王,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浓稠的墨汁来。此次进攻中原他梦寐以求苦盼了十几载,他做梦都没想到五毒阵会在第一天便被大宴军给破了。
  便是破了,两军交上手伊始,他还妄想着能用他们制出的铳炮,将大宴军三十万人马轰得人仰马翻,信心满满的以为今夜能在兴安县入驻,谁知大宴军竟真的有更厉害的火炮。
  他不由想起临出发前裴汐沅的忠告,虽然此番进攻中原他所率都是他自己麾下人马,还几乎是倾巢而出,然到底他所率也是月国兵马,裴汐沅还是叮嘱了他,万不可托大,须得提防宴朝的安宁郡主,特地把简宁持有神密暗器一事告知了他。
  大意了。
  越王轻捏着下巴暗悔,在裴汐沅告诉他时他还道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再厉害的暗器能强过铳炮?
  首战受挫,还折了长子的越王急于收回吉水县城,一来替长子报仇雪恨,二来也为了不让裴汐沅和朝中其他人等,轻易看了他的笑话去。
  瞥眼几案上的沙漏,他烦闷不已地端起面前酒碗,仰脖一饮而尽。
  坐在他左首边会撒豆成兵的老巫师,默默瞅他眼,欲言又止。
  这时,王帐外响起前哨兵的声音:“报!”
  前哨兵来报,三十里外的丫髻山一处洼地发现宴军,越王眼皮一撩,斜目瞟向前哨兵,没等他开口老巫师先惊起道:“可看仔细了?有多少人?”
  “三四个人。”
  一听只有三四个人,老巫师又坐下去了,跟着转目看向越王,“想是宴军前哨兵来探查我军动向,他们必有防范,今夜不宜劫营,谨防中计啊!”
  老巫师原本就不赞成去偷袭宴军营寨,趁机再次劝阻。
  越王手一摆,冷声道:“子时刚过,又离此三十里地,偶有士卒出来打野味也属平常,未必是刺探我方军情的哨兵,再者待到寅时过半早入梦了,不妨事。”
  “南蛮子历来狡诈,不可不……”老巫师话没说完,越王便不耐烦地掀掀浓眉,打断他道:“休得再言,胜败乃兵家常事,本王看老巫你是吃了一回败仗吓破胆了,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猎人的手掌心。”
  “不是本王小瞧南兵,平南王那老匹夫再勇也已年近六旬,偷营拔寨又向来是南蛮子爱使的伎俩,我大月国作战历来是明火执仗,我今用他们惯用的伎俩他们如何想得到?正可趁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我定要亲手斩下苏小儿的头颅,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王爷三思啊,能破五毒阵可见其帐下有能人,切不可掉以轻心才是。”
  “哼,南人素爱研习阵法,兴许营中正巧有人识得五毒阵,不足为奇。”
  老巫师还要再劝时,又有前哨兵来报,道洼地活动的几人里有个疑是苏苜云,还身着昨日上阵穿的银色铠甲,好像是领着几个士卒在洼地里翻找蜱鱼(黄鳝)。
  “可看真切了?”越王拍案而起,眼底阴郁一扫而空,激动得声音都带出一丝颤音。
  “不曾看得十分真切,只轮廓身高并铠甲看去像是他。”前哨兵老实回禀道。
  “再去探,再探,快去!”越王兴奋得鼻尖发亮,搓着两手来回踱了几步,嘴里忍不住念叨道:“真乃天助我也!” 第702章 真假小将   前哨兵领命而去,片刻后再来报时依旧还是原话,天黑又不敢太过靠近委实看不真切,只能大致断定为首之人是宴军小将苏苜云。
  有道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越王只道苏苜云终究是个乳嗅未干的小儿,初出茅庐便侥幸立下大功,想是兴奋过头睡不着,遂偷摸着带了几人出来摸蜱鱼。此等天赐良机,岂有错过之理?
  “取我狼牙槊来,本王定要亲斩下此子头颅,祭奠我儿亡灵。”越王声若洪钟,仿佛砍下苏苜云脑袋,于他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举。
  “不可妄动啊!”老巫情急之下,急急离席跪谏道:“请王爷三思,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中了南人奸计啊!”
  说罢,他自袖中摸出一轴地图,平摊在地,找到那处离此三十里地的洼地,看了看,指着地图对越王道:“王爷请看,此处可埋伏几千精兵,若果真有伏兵在此,王爷此去岂不……”
  他把瓮中之鳖吃回了肚里,又高喊道:“万不可妄动呀!”
  老巫话落,越王帐下的右将军桌子一拍,起身叫嚣道:“便是埋有伏兵也不过区区几千人马,我愿提三倍于宴军的兵马前去诛杀此子,定提了他项上人头来见!”
  “杀鸡焉用宰牛刀?”另有一将起身,单手横于胸前大声道,“末将愿请命前去捉拿黄口小儿。”
  好几员武将都纷纷请命,气得老巫师险些喷出口老血,在月国巫师地位虽高,可军中将领大多不喜巫师,他们更崇尚力量,更愿意真刀实枪拼个你死我活,而非靠着见不得人的巫术取胜。
  两个随侍抬来了越王的狼牙槊,他一手抓过照地上一顿,目光森冷地扫过帐前众将,他要打了胜仗是能听进劝谏的,反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月国大小城池都有中原人,大多是被贱卖过来供月国贵族驱使的奴隶,宴军攻占吉水后丁有田和秦薏帆就找来数人,详细问过月军统帅越王的脾气禀性。
  恰好有那曾在越王府为过奴,之后因犯了事又被转手发卖几次到吉水的人,因而丁有田和秦薏帆再三斟酌后制定了此次战略,他料定越王吃了败仗又痛失长子会按捺不住,而越王也真给他面子,在几员武将哄抬下他不顾巫师劝阻,点齐八千精兵气势汹汹地朝着洼地扑去。
  “来了来了,越王领着几员大将率兵轻装朝着这边来了。”有前哨兵猫着腰跑来向扮做苏苜云的马小麦禀道。
  “来得好!快快快,都给我继续低头翻找,一会跟着我往丛林那边跑。”听得越王果然上当,马小麦兴奋死了,临行前丁有田已经再三叮嘱过他,道他不是越王对手,见到越王跑就是,把人引到林子里就为首功。
  越王率众快速奔袭而来,还生怕马蹄声惊扰到苏苜云从而让他跑脱,离洼地尚有十里地,便勒令打头骑马的将军们集体缓行,不可弄出声响。
  近了近了,月光下虽只瞧见一个模糊侧影,他心下已断定就是苏苜云。双腿一夹马肚,他一马当先拖着狼牙槊飞马上前,一声大喝:“呔!苏小儿拿命来!”
  听到喝声,马小麦回头一看,仓惶捡起被扔在草地上的长枪,枪刚抓在手里脑后劲风袭来,来不及多想他回身举枪硬生生地接住砸下来的狼牙槊。
  火星迸射间,震得马小麦两手虎口一麻,长枪险些脱手飞出。
  此子果然不弱,越王心下也是微一惊,马小麦面上溅满泥点子,昏暗中他也瞧不真切是否是苏苜云,但能接住他盛怒下砸下的狼牙槊,他料定就是苏苜云没跑,跟着又高举狼牙槊兜头砸下。
  再次硬接是不可能了,眼瞅着其余人也打马奔来,马小麦一个懒驴打滚躲过后,爬起跳上马背看似落荒而逃般朝着丛林那边亡命奔去。
  他一跑,另外几个也跳上马背跟着跑。
  “哪里逃!”越王哪肯放跑到嘴的肥羊,打马撵了上去,跟来的几员武将二话不说也追了上去,嘴里还大声嚷嚷着:“抓活的!”
  八千兵马尽皆张牙舞爪地跟了上去,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埋伏在洼地的宴军悄无声息摸过来断了他们后路,并在必经路口埋下绊马索。
  马小麦几个跑进林子里没了踪影,越王率人拍马追上来,望着黑黝黝的林子他抬起右手臂,示意稍安勿动。
  林子里寂静无声,越王身边一武将上前道:“怎的连虫鸣声都没有,这片林子有些古怪,待末将先行进去探下路。”
  越王颌首。
  那员武将下马,手一挥,带了十来人刚往林子这头走了几步,“喵”的一声,林子里传出野猫凶狠地叫声,连叫好几声后,跟着几人自马背上颠出,其中一员白袍小将,乃是段煜扮做的苏苜云,他打马朝着大狭谷那边逃去。
  “苏将军!跑反了跑反了……”另外几人好像是要去追回白袍小将,大呼小叫着也追了过去。
  “哈哈哈……无知小儿,本王看你往哪逃,追!”越王老怀大为舒畅,只因苏苜云往大狭谷那边跑离吉水越来越远,属背道而驰,他只当苏苜云硬接下自己一重槊后,自知不敌,逃进林子里又被野猫子惊出,慌乱下竟不辨东南西北跑反了方向。
  “哲儿,看为父如何替你报仇!”
  “驾!”
  他扬鞭追了上去,八千兵马浩浩荡荡跟在后面朝着狭谷挺进。
  林子里,马小麦累成一瘫稀泥,心里骂着越王这老贼果然厉害,硬接下一槊当时只是虎口发麻,奔袭一阵这会两只胳膊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胀。
  不过想到老贼上当追去了狭谷,两只胳膊这点酸胀算个屁,他扭头看向趴在一旁的大宝,嘿嘿笑道:“大宝兄弟,你那几声猫叫学得还真像,我还真以为是果果跟来了。”
  “嘘,别出声。”大宝一只耳朵贴在草地上,听着远处的马蹄声。
  段煜连人带马蹿进狭谷里,跟在后面的几人也都打马跟了进去,越王正要冲过去时两员武将赶将上来,“王爷不可!”
  “谨防有诈,不可冒入。”另一员武将话落,真正的苏苜云自狭谷策马而出,他手中银枪朝越王一指,“老匹夫,识相的给小爷让开道,饶你不死!”
  越王身子往前一倾,他身后兵卒已尽皆打起火把,就着火光他瞧得真切,狭谷前端坐马上之人正是苏苜云。
  他仰天大笑三声,“拿命来!”
  当下两腿照马肚上一夹,手持狼牙槊目露凶光朝苏苜云当胸刺了过去。 第703章 势如破竹   苏苜云毫无惧色,拍马迎上,举枪挑开狼牙槊。枪来槊往间两人已斗了几十招,他天生神力,自幼跟着他爷爷安国公习武,十八般兵器样样使得。
  安国公乃大宴朝开国猛将,几个儿子于武学上姿质平庸,嫡长孙苏苜云却是英雄出少年,颇有安国公之风。
  他还只使出七分本事已和越王斗得难分难解,打斗中他故意几次三番想往狭谷右后方冲去,包括随后自狭谷出来的几个兵卒也是这般,这就给越王及他身后一众武将造成一种假象,他欲带人自右后方绕回吉水去。
  又斗上十几个来回,苏苜云枪法渐乱,呼吸也渐重,他看似拼劲全力硬撑着与越王再斗上几个来回后,打马退至谷口,气势却不减,手中长枪对着越王一指:“老匹夫,小爷要不是兵器不趁手,早斩你于马下,送你这老匹夫去见你好大儿了!你若有种切莫要走,待小爷进去稍憩片刻,一会再出来与你斗上八百回合,定要与你见个高低。”
  话落,他调转马头往狭谷里跑去,边跑边还高声喊道:“莫要跟进来,里面有上万伏兵,休怪小爷没报之于你!”
  几名兵卒也惊慌失措跟着往狭谷跑,同样高喊着:“有伏兵,切莫跟来,莫要跟来!
  “哈哈哈!”越王和他身后一众武将差点没笑翻,趁你病要你命,哪还会容你有喘息的机会?
  “驾!”越王带头追进了狭谷。
  不多时,八千人马尽皆涌入狭谷中,苏苜云回头看去,但见明晃晃的火把宛若游龙一般悉数跟了进来,他勒马让过几名兵卒,又冲穷追不舍的越王高喝道:“老匹夫,你死期到了!”
  他喊完就跑。
  “往哪里逃,拿命来!”越王只当他今儿插翅难逃,死到临头还在耍嘴,他提槊朝苏苜云追去。
  “轰!”天降滚木礌石,惊得越王胯下马儿一声长嘶,抬蹄往后急退几步,好险没把越王给颠下马背。
  “哈哈哈!”狭谷上方传来笑声,身着披风的丁有田和秦薏帆探头朝下看去,“越王殿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可是你自个撞进来的,半点怨不得人!”
  “不好,王爷,上当了,快撤,末将拼死也要护着王爷退出狭谷,快撤!”右将军话音刚落,身后谷口方向传来骚动,大宴军已点火封住谷口。
  “吾命休矣!”越王哀嚎一声,此时方悔没听老巫师之言。
  “放!”丁有田一声令下,无数淋了火油的火把伴着火箭如蝗雨般落下,谷口的兵卒往谷内涌,谷内的兵卒往谷口涌,一时乱成一锅粥,狭谷内成了人间炼狱,惨嚎声马嘶声响彻云宵。
  “杀!”
  与此同时,骠骑将军见狭谷方向火起,率三万精兵杀气腾腾,向曲靖城东门外扎营的三国兵马杀来。
  北门外,车骑将军率三万精兵同时发起攻势。
  喊杀声震天!
  占据制高点的简宁手中令旗一挥,八门榴弹炮同时朝着北门城墙上开火,炮弹呼啸而至,冲天的火光中,北门城墙轰然倒塌一大片。
  东门这头,老巫师怕越王有失,带了三千兵马欲去洼地接应越王,还没走出多远骠骑将军已率众杀来。
  老巫师巫力虽高,却要事先施法才能奏效,情急下他带头回撤,被骠骑将军一支穿云箭正中背心,踉跄几步又让慌作一团回撤的士卒给撞倒,昏暗中无数双脚自他身上踩过,踩得他狂喷几大口鲜血,临咽气前,兀自瞪大两眼不可置信地怒视着苍穹。
  越王和老巫师都嗝屁了,狄戎国和单卑国的统帅无心恋战,率月国残兵残将往邻县败逃,让尚老将军带人截住杀了个七零八落。
  东门城内守军斗志已失,不消片刻也弃城而逃,寅时未至曲靖城已落入宴军之手,东北两大城墙上已遍插宴国旗帜,城墙上大宴军欢呼声四起,火把照亮了曲靖夜空。
  待打扫完战场已是寅时五刻,平南王下令将烧成焦炭的越王尸体送去邻县,以威慑月军,尔后升帐论功行赏。
  开战不到两日,连下两城,大宴军士气高涨,几日后,北地那边也传来捷报,朝廷兵马未至,雁城杨大人和刺史已率北地兵马坚守住骊县。
  消息同样传到敌营,狄戎和九蚩均生出怯战之心,他们本就是搭着老爷喝杯酒趁火打劫的,接连出师不利都各自生了异心打起小算盘,为保存自己实力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见势不妙,都先跑为敬。
  他们一跑,两军对垒时严重影响月国军心,不到两个月,大宴军便势如破竹般又连下十几座城池,一路快打到月国上京了,捷报如雪片般频频飞往京城永康帝的御案,喜得年轻的天子龙颜大悦,京城百姓亦奔走相告。
  田氏知道大宴军节节取胜她也是喜上眉梢,只在心里暗骂马福全父子,咋都不知来封信给她?
  她大字识不得几个,为必小米小豆子也念不来一封信?再说还有阿蛮和月娥青莲她们几个呢。她几乎每日都会问阿蛮,她爹霍锦成是否有书信来?信里可有提及马福全和马小麦?
  这日,阿蛮喜滋滋跑来告诉田氏,她爹爹来信了,信中还提到马小麦立了军功,她问起马福全,阿蛮摇头,霍锦成信中只字未提马福全。
  又过得两日,马小麦和大俊的信也到了,两人信件都寄到了霍府,阿蛮从太傅府回来正赶上驿差来送信,她先看了大俊写的,大俊信中有提及大宝,但大宝没来信令阿蛮很不开心。
  看罢信,阿蛮闷闷不乐拿上马小麦的信去了别院,“田婶婶,小麦哥哥来信了。”
  “真的?快快,给我。”田氏两手在身上使劲儿擦擦,接过信打开嗅了嗅,又在胸口贴会,才往信上看去,然一目十行看下来,没几个字识得,她把信又塞回阿蛮手里,“快,给婶儿念念,看小麦他爹有没有捎啥话来。”
  阿蛮依言把信给她念了遍,马小麦信中说他和他爹一切都好,还以他爹的口吻叮嘱田氏别太累着自己,田氏听了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可这晚她却梦到马福全跌落山崖,魂魄回去了他和简宁从前所在的地方。
  深秋时节,她自梦中惊醒,额头后背都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她再无睡意,瞪着两眼静等天明。 第704章 想当特警   马福全出征时田氏就预感他会一去不回,尽管她早把自己劝得明明白白,可心却不受她所控,总不自觉期盼着他能顺顺当当回来,要走好歹也等小兵再大点儿。
  她跟这头坐等天明,那头武言旭已在院子里带着武双双在打拳,他转业被送回地方武警医院后,部队上安排余大海与鹤城有关单位对接,给他一家三口在市里解决一套住房。
  余大海当初在鹤城跑了几天,给他一家落实了一套老式住宅楼的小两房,还是苏式建筑,共三层楼,他家是一楼带个小院子。
  他从部队医院转回来后,在地方武警医院只待了一个月,武娟就将他接回了家,之前因他眼睛时不时会睁开有了苏醒迹象,武娟才又把他紧急送往武警医院。
  此刻,他穿着部队上的白衬衣,外面套件军绿色的开胸卫衣,下身着军裤,脚蹬黑色皮鞋,一套拳打得虎虎生风,看得一旁跟着他比划的武双双不时发出惊叹!
  父女俩在院子里打拳,武娟在厨房做着早餐,她不时侧目含笑往院里打眼望,听到武双双欢快叫着爸爸,看到武言旭给武双双纠正动作,她唇角都忍不住上扬。
  这两天武娟感觉自己两脚像踩在了云端里,其实她早想明白,捆绑不成夫妻,要是武言旭一直不醒她情愿侍候他一辈子,要是哪天醒来她愿意放手给他自由,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只是她没想到,武言旭苏醒后竟然顺过了心里的那口气,阳光一下照进了她心房,多年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她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活力。
  “爸爸。”武双双在武言旭打完一套拳,立即飞奔回屋取来毛巾,“给你爸爸,快擦擦,都出汗了。”
  武言旭笑呵呵地接过毛巾,一手擦着脖子后的汗,一手在她鼻子上轻刮了下,“我闺女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爸爸了。”
  “那当然,我爸爸可是荣立过一等功的战斗英雄,昨天下午你穿军装送我去学校,我们班上有同学看见了,他们都说我爸帅爆了,一个个可羡慕我了!”
  “爸,我为你自豪,为你骄傲,你就是我的榜样,以后我也要当个女特警,像简宁姐姐那样的!余叔叔说,要不是她舍身救了爸爸,永远倒下去的就是爸爸了,她真了不起!”
  听她提到简宁,武言旭脑子里闪过身着古装和军装的简宁,他用毛巾擦着手道:“你想当特警爸爸支持,不过当特警首先身体素质要好,要能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光爸爸同意还不行,还得你妈妈也赞成支持你才行。”
  “吃早饭了。”武娟从厨房窗子探出头喊道,“双双,把碗筷摆了。”
  “哎,来了。”
  早餐,简简单单三碗加了荷包蛋的清水面,肉哨用的青椒炒肉,武娟做得极清淡,武言旭眼下还不宜一下吃得太过油腻。
  “妈,我决定了,以后我也要当个女特警,爸爸说要妈妈同意才行,妈你同不同意?”
  武娟愣了下,跟着看向武言旭。
  “没事。”武言旭挽着袖子道,“只要女儿肯吃苦,每天早晨能坚持跟着我一直练下去,说明她是那块料,咱们做父母的就应该尊重她的决定。”
  “当然。”他跟着又道:“你是我们家的最高领导,你要不同意她去,就你说了算,我跟你一头,无条件支持。”
  “爸爸!”武双双不高兴了,“你变了,你怎么和起稀泥来?妈妈和余叔叔跟我说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先吃面。”武言旭给武双双丢了个眼色,意思显而易见,他这不是帮着她先哄着她妈呢吗。
  干特警,相较其他行业,牺牲概率还是较大的,武娟理解但不支持。她差点失去丈夫,可不想有朝一日再失去唯一的女儿。
  吃完面条,收拾碗筷洗碗是武双双的活,武言旭抢着要干,武双双没同意,最后父女俩一块洗的,两人在厨房嘀咕了好一阵,武双双面上才又有了笑容。
  武娟把武言旭一会洗澡要换的衣裳拿去了卫生间,他们家住的老式楼房,用的也都是些老式家具,但房屋当初搬进来前已粉饰一新,厨房和卫生间都重新装修过贴有瓷砖,是余大海领着几个年轻特警请了几天假,专程从部队上赶来帮着干的。
  昨儿武言旭听武娟睡前告诉他这些事的时候,就搂着她感慨,说战友情是世上最纯粹的友情,不含一丝杂质,像余大海这样好占小便宜的人为了他的事跑前跑后,从来都没计较过个人得失,着实把他狠狠感动了一把。
  “阿旭,等小蕊放寒假,我们领她去省城看下简宁吧,她爸妈估计是不会去看她的。”武娟在客厅拖着地板,看武言旭从厨房出来她直起腰看向他道。
  “也不用等放寒假,现在乘坐高铁去省城一天就能打回转,这周六就去吧,不然等她放寒假我那边可能早去市局上班了,到时怕没时间。”
  “那也行,听你的,就这周六去。”
  武言旭快速冲了个澡,洗完穿上军装戴上军帽,武双双背着书包在客厅等他,看到他精神抖擞地从卧室出来,她眼睛一亮,满心满眼都是崇敬,“爸,你比电影明星还帅,我以后不崇拜明星了,我就崇拜我爸!”
  “呵呵。”武言旭笑道:“批准!”
  父女俩有说有笑出了门,武双双在附近小学就读五年级,步行十分钟能到学校,她从一年级起都是自己一人去学校,早习惯了,武言旭却坚持要送她。
  “爸爸,你保证妈妈一定会同意我当特警吗?”去学校的路上武双双问他。
  “只要你能坚持跟着爸爸锻炼,并且等你长大还是不改主意,爸爸就保证拿下你妈妈,绝不食言。”
  “那好,拉钩,不许变哦。”
  “小鬼头。”
  武言旭在她头上拍了拍。送她到学校,他独自散步回来的路上,看到一老人送三四岁的小孙子去幼儿园,小家伙背着小书包嘴里喊着:“一二一,一二一……”高抬两腿踏着步迎面朝他走来。 第705章 真有此山   小家伙或许看到对面走来的武言旭身着军装,那小步子踢得更上劲了,有板有眼的,和马小兵有得一比。
  “听我口令,立定!”武言旭一喊,小家伙右脚一抬,还真啪一下站定。看到武言旭对他敬了个礼,也有模有样回了个礼,跟着嘻嘻一笑,转身跑回了他奶奶身边。
  武言旭又对他祖孙俩行了个礼,眼前的小家伙让他想起,那回马小兵在简宁那儿踏步的情景。他就这么回来了,要说他不想田氏和几个儿子是假的。
  他自成了马福全,马小麦三个一直视他为亲爹,他也真心拿他们当亲儿子看待。他这会也闹不明白了,有此奇遇,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总的来说还是幸运多点吧,想着女儿这两天跟只快乐的小燕子般围着他转,武娟眼底也总是藏匿着岁月静好的浅浅笑意,他觉着自己还是幸运的!
  离开五年多,单是鹤城的变化都日新月异,和昨儿下午一样他并没有急于回去,而是在四周转了转,他的小学初中是在鹤城市辰河县读的,高中则是在鹤城一中。
  他转了两路公交车去一中附近转了下,一中盖了新校舍,校门也重建了,但过去的老校舍还在。他在乒乓球台那儿站了下,过去曾经每个周六,在老实镇上卖完菜后的武娟都会乘坐两小时的长途车,只为来学校看眼他,给他收拾宿舍洗洗衣裳鞋袜,再往他枕头下或书本里塞些卖菜换来的钱。
  每次武娟来的时候他都会躲到乒乓球台这儿,武娟走时就会来这找他,他总面无表情叮嘱她二回不要再来。
  虽然他找的借口是不想让她回去后因少了钱被数落,实际上他是顶烦他岳父那会总携恩点他,不要学陈世美进了城花了肠子,话里话外总点他将来要娶他两个女儿中的一个,要为他们二老养老,不要亏了良心。
  但其实,打他考上警校参加工作后,他岳父从未伸手管他要过钱,在他当上特警队长后也没向他提过任何要求,只是在逢年过节他不回去后打电话来骂他几句。
  此刻武言旭站在这,过去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他脑海里浮现,他发现自己过去是真的轴,怎么就拧不过那个劲?现在想想,他岳父不逼他娶武娟他大抵也会娶。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不过是反感岳父逼他的感觉,又或许是他知道武娟在意他,他们家是镇子周边乡下的,打他来城里念书后武娟也学着打扮自己,学着城里的小姑娘扎起高马尾,每回来学校都会换上事先藏在背篓里的干净衣裳,只为取悦他不给他丢脸。
  怎么那时候为跟岳父怄气偏偏要去冷落她,伤害她呢?
  武言旭这会想起过去种种都觉不可思议,那时他执拗的以为不搭理武娟就间接报复了岳父,而实际上他心里并不快乐,伤害武娟的同时他也伤害了自己。
  越想自己过去是越混蛋!
  在外面转了圈回去,武言旭看到一穿警服的年轻人在他家院外张望,手里还拿着几本书的一沓资料。看见他走来,年轻人笑道:“你好,请问是武言旭,武队吧?”
  “你好,是我,请问你是?”
  “噢,我是市局的小顾,顾光明,这是我们副局让我给武队找的书和资料,我才从警校毕业不久,刚进市局还是见习警员,第一本书里夹有纸条,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任何需要咨询的问题欢迎武队随时骚扰我。”
  顾光明把纸条拿出来给了武言旭,这是个很阳光健谈的小伙子,看得出他听说了武言旭的事,年轻的面庞上满是崇敬。
  “谢谢,要进来坐会吗?”武言旭接过纸条看了下,揣进兜里客气地问道。
  顾光明犹豫了下,他是很想留下跟武言旭多攀谈一会的,可想到自己还在见习期,不便擅离岗位太久,他笑道:“下回吧,休息时我再来登门拜访,回见。”
  “好,回见,不送。”
  武言旭拿了书和资料回屋,翻了翻,忽想起简宁说他之所以对鸡冠山那座山峰感到熟悉,多半是武娟给他念的书里正好也有写到鸡冠山,他忙撂下书和资料在书柜里翻找着。
  翻了一阵,他也没找到是哪本书,他给武娟打去电话,响了一会武娟没接,估计这会在忙。家里离医院很近,他索性去医院找她,顺便帮她干点活。
  武娟哪里肯让他帮忙干活,他执意要干,武娟就领着他去天台晾晒洗净的被单被套,从前还在老家时武言旭也常帮着她晾晒被子。到了天台上,武言旭从桶里拿出一床被子,两人很自然的就跟从前一样,一个拽住一头用力抖平,再搭到牵好的绳子上。
  “市局的小顾刚给我送了书和资料来。”武言旭一边拍打着晾晒上去的床单一边告诉她道。
  “那你不在家看书跑来医院干什么?这点活累不倒我,哪里用你来帮我了。”武娟抿唇笑道。
  “我有个事问你。”武言旭笑笑,“卧床这几年后面我脑子其实是清明的,经常有听到你跟我说话,给我念书,有时也会断断续续做梦,大多醒了都不记得。只记得梦里有见过一座山峰,有点像引颈打鸣的公鸡,我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听你给我描述的,总之记得这么个事。”
  “那是我在书里看到的,那山就叫鸡冠山。”
  “鸡冠山?”这么巧,居然也叫鸡冠山,武言旭问她,“是哪本书?”
  “好像不是书,对了,是报纸,是登在报纸上的,那些报纸我都放在污洗间的储物室里,你要看吗?”
  “看,一会下去你找出来我看下。”
  两人下楼后,武娟在储物室里翻找一会找出了那期报纸,是人民公安报,去年上半年发表的,作者署名:乌浊衣。
  武言旭看了看,是篇叙事类散文,作者描述的鸡冠山和他在那个时空所见几乎一模一样,作者有提到这是他老家的山,儿时经常在山上采野果,他一下来了兴趣,打电话要到了作者的联系电话。
  他报数字时武娟用自己手机替他记下了号码,拿给他看时他才觉着这串数字有点眼熟,想想,他从兜里摸出顾光明给他的纸条,两下里一对。
  嗨,巧了,乌浊衣居然是顾光明。 第706章 进入僵持   “好小子,有两把刷子啊。”武言旭抖抖手中纸条,他对顾光明印象不错,没想到还是个小文青。
  见武娟眼带疑问,他又指着报纸笑道:“给我送资料的就是这个乌浊衣。”
  “哦,那还真巧,你要去找他吗?”
  “不急,迟早要再见面的,我去买菜中午我做午饭,你回来吃吧,吃完在家休息会。等我去了市局,到时再另给你找个活儿。”
  “真不用,这工作挺好,离家又近,这儿的人待我都很好,真不用费心再另找其他工作。”武娟喜欢这份工作,平时也乐于帮助病患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每有病患和家属对她道声谢,高高兴兴出院时,都让她感觉到自己被需要。
  不管什么工作,被需要,活着才有价值。这儿上至院长,下至病患家属,大家对她评价都非常好。
  武言旭见她眉眼透着欢愉,显见是真的很满意这份工作,也就没再多说。
  “你把钱拿上,买菜要还价的,别人家说什么价就是什么,要不干脆我中午休息时去买,这儿多花一点那儿多花一点,一月下来就是笔不小的开支。”
  “拿来吧,你既说了我会看着还价的,多问几家就知道大概什么价位了。”武言旭从她手里拿过钱要走,她又叫住他,“我在医院餐厅吃,不用做我的,就你和小蕊两人吃,少买点,别浪费了,吃剩菜剩饭对身体不好。”
  “知道,我会看着办的,放心。要是活多忙不过来,记得给我打电话,我立马过来帮你一块干。”武言旭在那边时也常帮着田氏拉风箱酿酒,每回田氏怕他累着也总不让他干。
  回去的路上他想着自己还是幸运的,两个女人都贤惠能干,田氏那头有简宁和丁有田帮衬着,巧凤也是个好姑娘,没了他日子不会过不下去,就是不知道他一去不回下面几个小子会不会闹腾?
  马小兵这会可不正闹着,马福全给他用木头削的小手枪,他自个昨儿玩过后随手甩在了柴禾筐里,田氏早起生火酿酒,她因半夜醒后一直没睡,睁眼到天明,往炉灶里塞柴禾时也没注意,把那把小手枪连同几根木柴一并扔了进去。
  扔进去没多久她恍惚记起,好像里面夹带有马福全削的小手枪,忙用烧火棍扒拉出来,已烧得焦黑了。
  马小兵知道后不干了,直接在地上打起滚,扯着嗓子嚎得惊天动地,非要田氏赔他把一模一样的。
  “等你爹爹回来,娘让你爹再给你削把一模一样的,啊?”田氏说这话时又想到马福全不一定能回来,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隔天傍晚,阿蛮从太傅府回来,拎着两侧裙摆欢天喜地跑来别院,“田婶婶,告诉你个好事儿,听我爷说,皇上要买你家的酒,买很多很多呢。还要用你们家的镖局,让小兵二舅送去给三军将士们喝。”
  “当真,你没听差吧?”田氏一听激动了,她二哥这一去就能带回准信儿。有了准信,哪怕那人回去了,她心也彻底踏实了,这样七上八下吊着是真揪心啊!
  “嗯嗯。”阿蛮连点几下头,“我爷亲口同我说的,还让我告诉婶儿呢,我让月婵哥和月娥姐也跟去成不?他俩都好有本事,我想让他们去帮助我娘和爹爹打胜仗,我会让福伯找人来顶替月娥姐姐,婶儿你就放心好了。”
  “成,原本月娥来这就是奔着你来的,你娘同我说了我都知道。只是月娥妹子她又不会使刀剑,她去了能派啥用场?”
  阿蛮鬼机灵地笑笑,“月娥姐姐本事大着呢,她去了一准能帮上我爹娘,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这妮子,你爹是你爹,你娘是你娘,这般说外人听了会迷糊的,当心你二爹生气。”田氏照她额头戳了指,阿蛮虽是官家小姐,处久了她嘴又甜,田氏待她也就跟待大妞一样,没那么多讲究了。
  穿上冬衣后,田二哥带队押着酒出发了,随行的还有卫东带领的侍卫队,阿蛮照例又闹了一场,之前大军出征前知道大宝也要去她就闹过,后来知道大妞也去了,这回她便打着主意让月婵月娥去,无非是想着有她的两大护法在她爷能同意让她跟去。
  战场是要见血的地方,太傅哪能松口让她去呢?非但没同意还命人把她关在府里好几日才放出来。
  田二哥他们出发没走两天就听闻,两地战事都已进入僵持阶段,月国那边大宴军长驱直入连下十五城后,月国挂出了免战牌,北地骊县那边狄戎也同样挂出了免战牌,约定来年春暖花开再开战。
  简宁因着战事暂停,段心嫣还有两月又将临盆,遂叫上二愣子往兴安县衙赶去。
  回去的路上她有些闷闷不乐,因这阵子攻打月国她发现古代人作战,除去偷袭之外其他时候大多很有君子风范,每到一座城池攻城前,总是先下道战书射上城墙,约定好攻城时间然后开打。
  就是开打,一方要没摆好阵势,另一方也是静待对方文体委员整顿好队形再开战,不会趁你立足未稳搞突然袭击。
  开战了,也是大将先单挑,为将者分出胜负才轮到步兵群殴,一窝子蜂拥而上。
  通常哪边大将赢了哪边兵卒们士气就高涨,冲锋陷阵那都是嗷嗷叫的,如有神助一般。
  眼下大宴军已攻下毫邑县,对方阵营如今是裴汐沅的王师队伍,简宁在望远镜里看见雄二和索文正都到了,不知为何一直高挂免战牌,苏苜云和齐鹏飞等几员小将,日日去城下叫阵他们也不理会,再后来又约定年后再战。
  按简宁所想,不应战几炮轰开城门,对入侵者没什么客气可讲,只有把他们打痛打狠了他们才会老实。
  她在三军帐中提出这观点时竟无一人支持她,连丁有田都不站她一边,让她感觉自己像闹了笑话,一路走一路在心里骂丁有田。
  快到兴安县时简宁才释然,古人有他们的作战方式和打法,她一个外来者还是应该给予尊重。
  “娘!”她回到县衙已是傍晚,在院子里习武的二妞三妞看到她欢快地跑了过来,两人一边一个扯着她,三妞仰面道:“娘,我们夫子都在学堂里夸娘了,二回娘去的时候带上我和二姐好不好?”
  “哦,你们夫子夸我什么?”简宁问道。 第707章 神秘高人   “夫子说娘巾帼不让须眉,就是说娘很厉害!”
  “娘是问我,不是问你!”让二妞抢了先,三妞小脸垮了,感觉很是扫兴。
  “娘问的是你们夫子,‘你们’指的就是我们两个,我也可以告诉娘的。”二妞理直气壮,“娘,我没说错对吧?”
  小东西,字面理解能力挺强嘛,简宁捏捏二妞小鼻子,“对,没错,咱家佳佳越来越聪明了,这就是念书的好处,多念书才能让人变得聪明。我们瑶瑶也很聪明,只是说慢一步,让姐姐抢了先,并非不知道‘你们’是指两个人,对不?”
  三妞点头,她当然知道。
  晃晃简宁手,她道:“可是,娘,你都没捏我的鼻子。”
  “好,那娘也捏一下。”简宁笑嘻嘻地钳住她小鼻子不撒手,她伸长脖子“哞哞”直叫唤,看得二妞眼热,跳脚欢叫着:“我也要,娘我也要!”
  家有二宝,这就是养娃的乐趣,简宁一下也来了童心,母女三人相互钳着对方鼻子学牛叫,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
  此刻,豪邑城外一座营帐外,徐大力焦灼不安地来回走着。帐内,杨瑾瑜和巧凤正在给他师父检查伤势。而另一边的中军帐内,一干谋士和众将对着挂在营帐正中的地图,也吵得不可开交!
  因为,就在一刻钟前,徐大力的师父雷江翻山越岭带着满身伤痕而来,他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月国之所以高挂免战牌约定来年春天再战,实则是因丰邑县内兵力不足,裴汐沅的精锐部队在兼并征伐完周边其他部落后,并没如期班师回朝,十万大军被困在了月国境内一个叫仙人湾的山谷中。
  据雷江言,他在大宴军节节取胜后,便想寻一清幽之地隐世而居,从此不再问红尘俗事。半月前,他到了仙人湾,本欲择一处安顿下来,结果裴汐沅的精锐部队班师回朝恰好途经仙人湾,正在山谷另一侧安营扎寨。
  雷江当时顿悟,所谓的明年再战不过是月国的拖延之计,原本他已不打算再理红尘俗事,几经思量,他终决定夜里放几把火,烧不死上万也烧死他千儿八百人,算是隐世前为滋养过他的中原大地尽了最后一点心,余生能聊以慰藉罢了。
  岂料,傍晚时分,他还猫在山谷这头静等天黑再下手呢,就听山谷另一头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何人在此喧哗,扰我好梦?”
  其声不怒自威!
  蛮夷部落夜间向来好品酒划拳,另还有随行军妓载歌载舞助兴,雷江还遗憾来着,好不易寻到一清幽之处,不想谷中另隐有高人在此清修。
  高人话音落后,他听得有将士高声怒骂,接着响起一片惨嚎声,之后便寂静无声。
  他心中纳闷至极,悄悄摸过来一瞧,十万人马竟消失无踪,这也太诡异了,他百思不得其解,遂沿着谷口细细搜寻,不想走来走去一直在谷口打转,始终进不去谷中。
  雷江心中一下明了,此谷中所隐乃是修仙一族中的高人,在此布下了奇门遁甲术。不过他更纳闷了,修仙族多为中原人氏,自南相被下天牢后,中原修仙界就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各门派相互猜忌互相大肆残杀,最后连负有盛名的风清子都销声匿迹,再后来连小有名望的麻姥也被消灭。
  他想不出中原修仙族还有哪个门派的高人存活于世,想不明白他只能诚心求见,当时他便抱拳对着谷中沉声道:“在下雷江,无意冒犯,不知哪位修仙派高人在此清修,可否屈尊一见?”
  雷江连问了三遍,谷中却无回应,他一下也恼了,想他雷江也非无名的泛泛之辈,当下便摸出火镰欲火烧仙人湾,逼对方现身。
  不想反引火烧身,也不知对方用了何仙术,他反复在地上打滚都没能把身上火给滚灭。
  “不想死就滚!”
  在他以为自己会葬身在仙人湾时,那道清冽女声又起,话落他身上火苗顷刻自熄。
  雷江心中大骇,他几乎被烧脱一层皮,却连对方人影子都没见到,但他一举一动似全暴露在对方眼皮下,再想到那凭空消失的十万兵马,这绝非一般的修仙人士。
  因拿不准对方是敌是友,他这才星夜兼程忍着全身灼痛赶来报信。
  中军帐内,众将和谋士持有两种不同意见,人数各占一半,一方认为一个人本领再强,也不可能举手间将十万兵马给消灭,管他是敌是友都应该再下战书,打掉对方城门上的免战牌,逼他们应战直到呈上降表俯首称臣;
  一方则认为应遵循战争规则,况且对方精锐部队不在,又挂出免战牌约定来年春天再战,此时若逼对方应战胜之不武,有损大国风范,传扬出去亦会遭天下人耻笑!
  众人七嘴八舌争论不休,只丁有田和秦薏帆独坐一旁,两人一直悄声低头接耳不知说着啥,平南王视线朝他二人看去,“左右参军,你二人可有商议出结果?”
  营帐内静了下来,丁有田起身抱拳拱拱手道:“我二人赞成监军和尚老将军之言,咱们不妨设想一下。”他看向以车骑将军为首,持再下战书的一方人道,“倘若我们无视对方挂出的免战牌,此时强攻下丰邑县,哪怕一路打到上京,必激起月国百姓同仇敌忾之心!”
  民心所向才是赢得战争的关键,在场诸将和谋士尽知晓此理,一时间,众人议论声又起。
  “肃静!休得吵闹。”平南王桌案一拍,双目扫过众人后落到丁有田身上,“左参军继续。”
  丁有田腰身一挺,接着侃侃而道:“我军深入敌国作战,原本师出有名,是反入侵的正义之师,然在对方精锐部队未至并约定明年再战之际,我军若还只管一味攻城掠地,势必令月国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届时月国朝廷再一煽动挑唆,没准反成了我泱泱大国欺压弱国的入侵之举,若激得月国百姓人人皆为兵,齐心协力参战来阻我军,试问,当百姓和朝廷一心,又占据本土优势,这仗还如何打?”
  他说罢,视线看向了车骑将军等人。 第708章 疑是错觉   两军自交战以来,大宴军一直长驱直入,每下一城都离不开当地一些百姓的暗中支持,尤其是不满朝廷对外发动战争的百姓。可一旦月军暂停战事,后续还有望献上降表求和,还百姓以太平,而大宴军还穷追猛打,月国百姓必然反感。
  这道理霍锦成和尚将军等都知晓,只是他们剖析得没有丁有田这般淋漓尽致,是以两边一直争论不休。
  以车骑将军为首主战的一方,包括车骑将军,在听了丁有田所言后都沉默了。
  宴军攻占吉水后,能顺利灭掉越王,除去在月国为奴的中原人提供情报之外,其中也有月国百姓提供的消息,所以民心不可违也。
  秦薏帆见大伙都不再吱声,他起身对着众人拱拱手,尔后看向平南王道:“在下不才,也曾粗略读过几本兵书,圣人有言,用兵之道,应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们要暂缓我们便按兵不动,但为防他们在丰邑县内煽动百姓,我们亦可往城内投放消息,告知百姓只要朝廷献上降表,主动罢战还百姓以太平,我们便两下里熄火;
  若执迷不悟,来年开春再战,百姓少不得饱受战火之苦,而朝廷为扩充兵源一准还会强行招募兵丁。一旦上了沙场,刀箭无眼,对百姓意味着夫死子亡,我们只要在这上面下足功夫,让更多的平民百姓知晓战争带来的后果,阐明我大国立场,我们在得胜占据优势时的言论更易深入人心,令月国百姓对朝廷生出怨怼之心,民心倒向我们,届时便不易受朝廷蛊惑,再开战时又何惧之有?”
  “妙!”丁有田头一个鼓掌,“好一个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无论我大宴军还是月军,兵卒多为平民百姓之子,右参军之谋不仅能让月国百姓心向我军,更能令月国兵卒丧失斗志,真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平南王亦满眼赞许之色,只是,他眸光一沉,“好是好,然如何将右参军适才之言送达城内百姓阅之?如用弓箭射之,只怕未必妥当。”
  弓弩手一旦靠近城墙,势必会引发城内守军骚乱,误以为大宴军不顾约定突然大举攻城,他们必会拿盾牌挡之,无法保证能射入城内,且不会伤害到城内百姓。
  秦薏帆轻笑一声,抱拳冲唇角噙笑,一脸淡定的丁有田拱了拱,“这便要看左参军的本事了,他自有办法。”
  简宁走前留了几架无人机给丁有田,其中有两架是可投放物资的,当夜他和秦薏帆用粗布撰写好告全城百姓书后,用无人机分次向丰邑县内投放,并又试着放飞一架无人机,目的地,仙人湾。
  武器库里的都是军用无人机,简宁告诉过丁有田最远可飞行八千公里,但是他放飞去仙人湾的无人机,在抵达仙人湾上空后连声警报都没发出,便从遥控面板显示屏里消失踪影。
  丁有田星夜派童八斤赶回兴安县衙去搬取简宁,童八斤快马加鞭骑着疾风一路马不停蹄,赶回县衙时简宁正领着二妞三妞在院里练功。
  “修仙一族的高人?”简宁听童八斤转述了雷江之言,又听他说了无人机离奇失去踪影后,她心中也感诧异,没想到这个时空除去刘瞎子这样的修仙大佬之外,竟还有懂得奇门遁甲术的修仙大佬,听上去还不是一般的厉害,堪称巨佬级别啊!
  她没敢怠慢,快步去了段心嫣那屋,给她把过脉,叮嘱府内三个妈妈明儿提前把接生婆接来府里,道她只怕这两天便会发作,还吩咐二愣子不必跟去,让他留下照顾段心嫣。
  段心嫣一听急了,两手捧着肚子道:“这可不行,我又不是头胎生子,可不敢让我儿子耽搁我相公立军功,往后我母子三人的荣耀全指着我相公呢,不去我可不依!”
  妻以夫贵,段心嫣算是知道了,她一个庶出的女儿,即便她娘家再显赫,她要想人前显贵还得靠她的夫君给她长脸。
  她的孩儿要想尊贵体面,亦得靠他们自己的父亲,眼下军中有状况,她可不想二愣子错过任何立功的机会。
  她既坚持要让二愣子一道去,简宁只得随她,当下便同着二愣子打马先行返回毫邑,童八斤牵着疾风自去歇下不提。
  简宁和二愣子打马经过鸡冠山脚下时,她心中一动,勒住了马,“你把马牵回府里,我去山上叫秋哥,咱们御蛇而去,一会我去府里接你。”
  重武器都在山洞里屯着,只要武器库被搬空,简宁意念一动,山洞里的武器就会自动出现,因而几大灵宠依然坚守在山洞前后。
  简宁其实并不单为着秋哥而来,她主要为着白眉和果果,这两只厮混久了也学着相互打掩护互相配合了,既然无人机在仙人湾失去作用,她便想到让白眉和果果潜入仙人湾探下情况。
  守护武器就交由四只灵狐了,就算兴安县没有月国埋下的细作来搞破坏,也怕百姓上山误撞到山洞里,不得不命它们几只把守着,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简宁在给它们喂过灵泉水后,抚着毛球背部,叮嘱它万一遇到紧急状况去山下找守正,并给它指了方向,看到毛球郑重其事点头,她才骑上秋哥带上白眉和果果去接二愣子。
  在秋哥驮着他们飞到毫邑县的城外大营时,武言旭一家三口也乘高铁抵达了省城,他一家打车到了烈士陵园,武娟去买鲜花祭品,武言旭也没拦着,毕竟简宁在这个时空的生命是终结了。
  简宁的墓地在半山腰,一家三口找到她墓地后,武双双看着墓碑上的相片,学着武言旭敬了个礼。
  “爸,简宁姐身手一定也很了得吧?”武双双这几天跟着武言旭练基本功,对当特警的热情丝毫没减,这会看到头戴军帽身着军装的简宁,尽管只是相片,她也觉得格外的英姿飒爽,心下更向往做一名出色的女特警了。
  “是,她是各项体能都很全面的一名特警,相当优秀。”武言旭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简宁的相片。
  看着看着,他忽皱了下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初看时相片上简宁明明浅浅笑着,盯着看久了他竟透过她面上笑容,看到她渐拧紧了眉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武言旭仰面闭目一会,随后再又定睛朝她相片上看去。 第709章 中年美妇   这一看,简宁依旧还是带着浅浅笑意,直到武娟双手合十默念完她在家背了两天的祭文,以及她心中所有要对简宁说的话之后,她问武言旭是否还要再待会?
  武言旭摇头,他已试过盯着简宁相片一直看,却再没看出任何异常,难道先前真是他的错觉?
  但愿简宁在异时空能好好的,没了百草间,他无法再联络上简宁,只能在心里祝愿她在异时空能得到圆满,长命百岁!
  从公墓下来,武言旭执意领着妻女去大商场逛了圈,给武娟母女各买了一身新衣。在他成为植物人期间转业工资照常发放,还有一定的补贴,可依旧把武娟心疼得忍不住埋怨了他几句。
  “穿得再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衣服有两身换洗的就可以了,何苦糟蹋钱,留着用到刀刃上多好。”
  武言旭道:“人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别太亏了自己。再说了,你穿得精神点,病患看了是不是心情也好些?能把快乐带给周围的人,能让人赏心悦目,这身衣裳买得就值,别心疼那几个钱。你要心疼钱,我就得心疼你了。”
  武双双两手捂着耳朵,“爸,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妈表白的放心说就是,反正我一句都听不到。”
  “你这孩子,哪学来的这套?”武娟笑着睨眼武双双,又拿眼去看武言旭,“你现在嘴挺甜的,以前怎没发现你这么能说。”
  武言旭呵呵干笑,以前不说是不愿说,当你愿意对一个人好时,有什么话是不会说的?
  武娟和田氏虽生了同一张脸,性格却截然不同,武娟细腻,有个什么事都好闷在心里,自己默默消化;田氏则是心里不藏事的人,喜怒哀乐均在脸上,偶尔还会在他跟前撒下娇。
  武言旭这两天用手机搜过异时空的解说,这要放在从前他是压根不信这些,更不会去搜索这些的。他看到网上说异时空也被理解为平行宇宙的概念,且在平行宇宙中可能存在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在经历你过去经历过的事,又或者你未来将经历对方所经历过的事。
  总之挺玄乎的,他这经历过一次穿越的人都觉着玄乎,一家三口乘坐地铁去高铁站的时候,望着地铁站来来往往的人,他忍不住心里暗想着,这些人当中会不会也有从其他时空穿越来的人?又或者拥有简宁那样一个神奇空间的人?
  不得而知。
  回到家,武双双跑在前面去开门,房门开后,她从地上捡起一纸条,她看眼,喊声爸,告诉随后和武娟一块走进院子的武言旭,“有个叫顾光明的来过,他说报社编缉告诉他,爸爸打电话找过他,让爸爸回来打电话给他。”
  正好武言旭这两天在家看书看资料,有几个地方闹不明白还想着哪天请教他来着,跟着就把电话打了过去,约他来家坐坐。
  顾光明来得挺快,人也异常热心,武言旭在请教过他后问起鸡冠山,并告之自己昏睡期间好像魂魄去过鸡冠山,顾光明一听眼睛都亮了,继而压低声音问武言旭,“武队,你相信人真的有魂魄,并且魂魄能离体吗?”
  “怎么说?”武言旭心下暗惊,莫非这小子不是普通人?
  顾光明偏头看眼在客厅沙发上织毛衣的武娟,依旧压低声音,“我这可不是宣传迷信,我老家是金坪镇的,鸡冠山离我们小镇其实还有点远,不过步行一小时就能到。年少时我也就去过两三回,报纸上所写并非全部真实。”
  “你接着说,怎么跟迷信扯上关系?”
  “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武言旭告诉武娟,他和顾光明出去转转,让她晚上多做两个菜,晚上留顾光明在家用饭。
  两人从家出来,顾光明说:“鸡冠山是解放前的叫法,解放后更名为双峰山,关于那座山有一些说法,以前好些老人都知道,只不过现在没人提起了。那儿以前是专门枪毙犯人的地方,据说半夜经过那的人都看到过阿飘,武队你信这世上有灵异事件吗?”
  这要放在以前武言旭肯定会批评他,别忘了自己是名警察,怎么能信鬼魂灵异之说?
  现在嘛,他想想,笑道:“有句话叫人鬼殊途,各有各的地界,人应该不大可能会真的看见。对了,你笔名有什么讲究?”
  “我太奶奶姓乌,她算个传奇人物吧,所以我就照我太奶奶的姓取了这么个笔名。”
  武言旭站定了脚,简宁的师父姓乌,还给她取个小名叫乌丫,这会听顾光明说他太奶奶姓乌,这姓可不常见,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顺嘴问道:“你太奶奶怎么就成了传奇人物?要是方便说你就说,不方便不说也行,我不过随便问问。”
  “现在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我太奶奶是被枪毙的,就在鸡冠山。”
  “哦,她犯了什么事?”
  “她是国民党,有人举报她是潜伏的特务。”
  武言旭隐觉着有什么东西对上了,细想又不可能,简宁的师父可是活到了八十岁,可惜了,他没问过简宁她师父的名字,不知道和顾光明的太奶奶有没有血缘关系。
  “你太奶奶的名字你知不知道?”他还是顺嘴问了下。
  “知道,叫乌云珠。”
  “乌云珠?”此刻,在月国皇宫一处偏僻清幽的宫殿里,裴汐沅看着眼前一脸期待盯着自己的中年美妇,微皱眉头,他根本不认得什么乌云珠,不过他不打算实话实说。
  “怎么,你还是想不起来?”中年美妇面色一沉,继而并起两指,裴汐沅忙摆手,“且慢!仙姑的本领朕已见识到,只是你不必再对朕施法来催生朕的前世记忆,朕被你弄得脑仁疼,兴许朕缓缓能忆起,你且安心在此住下,朕过会再来看你。”
  裴汐沅当她面称她为仙姑,背转身就在心里暗骂疯妇,若非国师占卜到十万大军所在方位,他的精锐部队就被这疯妇给活活困死在仙人湾里了。
  “尽你所能给朕套出那疯妇底细,朕实在不想多看她一眼,亦无法忍受她的疯言疯语。”
  裴汐沅对国师下令道。 第710章 不死不灭   国师那诺燊应下,垂首静待裴汐沅背影转过宫柱,他才扬目朝中年美妇所住宫殿瞥眼,略一沉吟,他快步行至无人处,反手在后脖颈抠下一粒长有数根黑毛的肉痣。
  肉痣上的黑毛在他掌心微颤,几颤几颤后,渐变成四对有着细细密密黑色绒毛的长足,并向两侧伸展开来,那团肉痣上也覆盖着浓密的黑毛,前端还生出八只大小各异的眼睛,张牙舞爪的,看去极是瘆人!
  那玩意在那诺燊手心绕圈爬着,似乎很激动,两只前螯还发出清晰可闻的“咔哒”声。
  月国巫师一向瞧不上蛊师,尤其国师那诺燊更是自诩清高,多次在公开场合慷慨激昂发表演讲,怒斥养蛊弄蛊的蛊师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而他自己背地里竟以血养蛊,养的还是只丑陋性情极为凶残的八眼蜘蛛。
  他嘴唇轻动,叽叽咕咕不知说的啥,随后手一扬,下一秒八眼蛛出现在中年美妇所住的宫殿窗棂上。
  它悄咪咪翻窗而入后,依旧坐在妆台前拿把玉梳正在梳理长发的美妇,鼻翼微张,手上动作微一滞,尔后凝眸往妆镜里斜瞟一眼,清冷的面上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意。
  中年美妇继续慢条斯理梳着长发,隔会,自言自语对着镜中的自己说起话来:“一千三百年了,顾书宇,我找得你好苦!你知道一千三百年有多少天吗?知道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不死不灭有多难熬多绝望吗?”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一千多年我都等过来了,还在乎多等几十年吗?我可以慢慢地等你,我有的是时间,最不缺的也是时间。我会让你知道,不管身在哪个时空,我永远是最爱你的那个,依然是可以为了你负尽天下人的乌云珠!”
  没错,此刻一双美目迸射出冷洌之光的中年美妇,不是别人,正是简宁和刘瞎子的师父乌云珠!
  那诺燊以血养蛛,八眼蛛身上散发的人血味,又怎能逃过她的嗅觉?她缓缓转过身,像看蝼蚁似的扫眼八眼蛛,“让你主人转告顾书宇,一千三百年前我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一千三百年后我依然可以为了他义无反顾!”
  冷嗤一声,她下巴微抬,以睥睨天下的口吻傲然道:“不就区区一个中原霸主,一千多年了,他的志向可是一点没改。从前为他人尽忠,如今为着自己,也罢,凡他所想我必助他达成所愿!只要他顺从我,我没有不依他的,滚吧!”
  性情凶残的八眼蛛还真听话,在她话落便连滚带爬飞快遁了。
  乌云珠转回身,望着镜中的自己,眉尖忽一蹙,似想起什么事,她摊开右掌,一架无人机赫然出现在她掌心。
  仙人湾。
  简宁和丁有田带着秋哥果果还有白眉,提着节能灯在草丛山谷里翻了个遍,连无人机影子都没看到,倒是找到一堆马粪。
  “看来人已经走了。”简宁和丁有田都戴着红外夜视镜,她手搭凉棚四下看了看,“按理不应该啊,谷中没有山洞,既有人在此修炼总不会不盖木屋竹棚吧?谁走了连木屋竹棚都拆掉?这也太古怪了。”
  丁有田取下夜视镜,仰面望向夜空,山谷里的风吹得他肩上大氅呼呼作响,他两手拢住大氅,转目看向简宁。
  “夫人,你说……”
  “说什么?”简宁提着节能灯,视线还在四下搜寻着。
  “既是修仙的隐世高人,会不会和夫人一样,也有个随身百草间,夜里兴许就住在百草间里,自然是不需要另盖屋子住人,有这可能没?”
  简宁听后愣了下,她师父的百草间里,就有一幢欧式建筑的别墅,她心有那么一两秒的雀跃,不过跟着平静下来。
  她师父不是神仙,肉身凡胎之人怎么可能长命百岁活着,迄今为止她还没听说哪个修仙者是能长生的,譬如风清子那样厉害的都被刘瞎子给化成一滩水。
  但她师父能在体内开创空间,想必别的修仙大佬也能,“不排除这可能,只是除了死去的风清子和刘叔之外,这个时空还有更厉害的修仙者吗?刘叔可有跟你提到过?”
  “不曾。”丁有田摇头,眼底隐有一线担忧,他复又抬头望向夜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安知没有更强之人隐世而居。我只担心隐世久了,厌倦了,又生出贪欲,若是个如风清子麻姥和江通判那般的人,倒是……”
  他垂下双目,“有些儿麻烦了。”
  “别说丧气话,自古邪不压正,便有通天的本事,要是倒行逆施,自有天收!”
  “话是不错,只是少不得有番杀戮。”
  简宁微一怔,她还戴着夜视镜,能清晰看到丁有田的面部表情,见他神情淡淡的,她放下心来。
  前回火烧大狭谷,带越王在内烧死八千多人,丁有田表面稳得一匹,次日起来眼眶眉骨都是青的,简宁就知他一夜没睡安稳。
  自古慈不掌兵,倒不是说她希望他做个冷血无情的人,可仁慈要用对地方,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有那么多善心可言?
  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无论大宴军还是越军,或是狄戎与九蚩部落,身为军人,战死沙场,这一世的使命也就完成,没什么好悲天悯人的!
  “走吧,夜里风大,别受了风寒,找不到便算了,你也别去多想别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助纣为虐都不会有好下场!”
  “夫人言之有理,回吧。”
  两人带着果果白眉骑上秋哥返回营寨,路过丰邑城上空,简宁拍拍丁有田肩膀,两人面对面坐着,她指指下面,大声道:“月国人视蛇为神兽,明儿白天我骑秋哥来散发告百姓宣言,知道咱们有神兽相助,开战时也能极大削弱守城将士的战斗力!”
  “夫人看着办便是。”
  秋哥听得简宁唤它为神兽,兴奋坏了,摇头晃脑得意起来,冷不丁就被果果在它脑门上来了一下。
  简宁想起刘瞎子曾说过,假以时日秋哥能进化为蛟,最后成为一条龙,她觉着秋哥这辈子大抵就这样了。
  因为严格说,这是条不思进取的蛇,想进化至少一万年! 第711章 朕要亲征   翌日,简宁和丁有田起床洗漱过后,与将士们同锅用过早饭,两人用麻袋揣上大伙照着丁有田手稿誊写的告百姓宣言,骑上秋哥飞去了丰邑县城上空。
  昨儿无人机投放的已把城中百姓整懵了,不知天上盘旋的是啥鸟儿,还会往下扔布条,一些百姓抢到不识得字,到处找人念,还道是太阳神显灵,派神鸟儿给了啥指引呢。
  知道是城外大宴军写的宣言后,好些百姓听了抹眼泪,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此,朝廷就是扩张了领土获利的也是贵族,和他们老百姓有个啥关系?打了败仗还要抽丁,百姓都在私底下抱怨。
  一些小商小贩更是哀声叹气,大宴军驻扎在东门外,他们好些销路都是在毫邑吉水那边,如今断了生路,愁得茶饭不思。
  当秋哥驮着简宁和丁有田出现在城中上空,好些百姓听到外面的喧哗声出来抬头一看,唬得一个个口称神兽大人,直接当街跪下了。
  简宁身着上阵杀敌的红色铠甲,系着红色披风,犹如九天玄女下凡尘一般。雄二在城楼上看见,忙从上面下来,有捡到宣言的兵卒赶紧递上手中布条。
  雄二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他拿上打算去找索文正,走几步又顿住,调头往街上去了。
  大街上一布衣老者身边围有一群人,老者正在给众人宣读告百姓书,丁有田写得感人肺腑字字珠玑,老者念得也情真意切抑扬顿挫,不时还配有丰富的肢体语言。
  雄二默默听完,听到夫离子散,他不由想到自己过世的双亲,他爹娘都是奴隶,他爹就是缺少兵源被派上战场,一去不回。他娘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累死累活,吃不饱穿不暖不说还经常挨皮鞭。
  他娘劳累成疾,病重吐血了,老爷也不肯拿一个子儿救治他娘,寒冬腊月他给老爷在冰碴上跪下了,不停磕头求着老爷发发慈悲,老爷却不为所动。
  那天还是裴汐沅来老爷家购买裘皮,命手下给他娘请来了郎中,还给了他钱抓药。虽说他娘后来也没能活下来,但他雄二是知恩图报的人,之后便死心塌地跟着裴汐沅了。
  雄二自年少起跟了裴汐沅,一直唯他马首是瞻,裴汐沅指哪他打哪,因他敢豁出命不要,打仗勇猛,裴汐沅又帮他弟妹脱了奴籍,之后雄二对裴汐沅就更惟命是从了。
  这些年雄二从没想过别的,他只知道他和弟妹的今天都是裴汐沅给的,但这份告百姓书有点触动他,让他懵懵懂懂开始思考发动战争的对与错。他脑中闪过那些倒在战场上的士卒身影,也闪过他爹血肉模糊被抬回来时的那一幕,他娘领着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哭得天昏地暗。
  雄二心里像是挂上了铅坠,沉甸甸的。以前他从未想过别的,可要是国与国之间都如告百姓书里所说那样,互不侵犯,百姓家家户户都能守在自己家园过好各自的日子多好?
  他咂巴两下嘴,转身欲走,却见前面一阵骚乱,他大步赶将上前,见是索文正带着官兵们在收缴百姓捡到的布条,还抓了当街宣讲的人,他想也没想转身快步朝之前那老者跑去。
  “快,快散了,都回家去,快走!”他穿着军服,百姓们也听到了前面街上的喧闹声,顷刻都作鸟兽散了。
  简宁和丁有田连续在丰邑县上空,散发了三天告百姓书,丰邑北门通往月国上京的各县城池尚未沦陷,依然畅通无阻,因此这份告百姓书很快流至其他各县,而这份由丁有田主笔的告百姓书,很快也摆上了裴汐沅的御案。
  裴汐沅看罢面沉如水,此番进攻中原,他成功借大宴军之手铲除了越王这个劲敌,可也损失了几万越国兵力,正想着大肆征兵呢,就被宴军玩了这么一手。
  “陛下。”国师那诺燊道,“陛下的铁骑休养几日已恢复原气,那疯妇既夸下海口,且又真有神鬼莫测之术,何不叫她领兵荡平宴军,一举夺回丢失的城池,也好杀杀南蛮子的威风,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裴汐沅登基后他的精锐部队,虽在西边开拓疆域兼并征伐了几个小国和部落,可在东边却连丢十五座城池,好比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朝中文武百官已颇有微词,若不能及早收复失地颜面何存?
  但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靠一个疯女人助他打胜仗,这世上哪有一介凡人能活一千多年的?
  打仗他只信他的勇士,他的儿郎,战争是男人的事,几时轮到一个妇人来指手划脚?
  他摆摆手,沉下脸道:“暂勿提她,疯言疯语不可信,你只加紧督办铳炮即可,再择一吉日给宴军下战书,此番朕要御驾亲征,誓要拿下中原大地,这是朕对父皇母后的承诺!”
  裴汐沅因有一半中原血统,当初在诸多皇子中不受他父皇待见,也被其他纯月国血统的皇子排挤轻视。而后来令他父皇改变主意的,也恰恰是他拥有的这一半中原血统。
  可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刘瞎子对裴汐沅的父皇言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并引经据典讲述了中原前朝暴政的先例。月国若真能攻占中原,两国并一国,无论月国人还是中原人,都是皇帝陛下的子民,只有一碗水端平,如此方能长治久安。
  要想一碗水端平,刘瞎子提出,只有拥有一半中原血统的皇子才能做到,也才更易被中原子民拥戴;纯月国血统的皇子入主中原后,势必会让月国人凌驾于中原人之上,也势必激起民众反抗,便是一时拿下中原又安能长久?
  裴汐沅的父皇是个具有雄才大略的人,刘瞎子一席话令他如醍醐灌顶,月国新君宝座这才落到裴汐沅头上。
  半月后,裴汐沅整顿好兵马,准备御驾亲征收复失地了,在大军开拔前一晚,乌云珠拿着那架无人机来找他,“顾书宇,看看这个,好好看看,有没有一丁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712章 感觉熟悉   无人机在丰邑县城上空出现过,亦早传到裴汐沅耳里,只不过月国百姓都管它叫神鸟,裴汐沅估摸着就是眼前这玩意儿,也知道定是简宁之物。
  他误以为乌云珠也有神鸟,不过他对这玩意的兴趣不大,他更感兴趣的是首战那日天降的炮弹,乌云珠既有神鸟想必简宁有的她也都有吧?
  裴汐沅向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眼睛盯着无人机心里却在琢磨,如何跟乌云珠做成这笔买卖,又不会被她所要胁?
  那诺燊占卜到十万大军方位那日,裴汐沅带人和那诺燊一块去了仙人湾,那诺燊是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术的,然乌云珠布下的奇门遁甲他却无法破解,不得其门而入。
  正当他故作声势下令火烧仙人湾时,乌云珠跟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他面前,并且情绪异常激动,上来就欲往他怀里扑,还口口声声唤他为顾书宇,分明年龄看着和他母后相差无几,却非说是他媳妇,要不是她能凭一己之力困住他十万兵马,他压根不带她回宫。
  但好在他当时带了她回来,虽然是个疯妇,可没准和简宁一样拥有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他视线自无人机上转向乌云珠,不动声色问道:“这玩意能派什么用场?在哪可购得?若有用,你带个路,朕不会亏待你。另外,要有比铳炮更厉害的火器朕愿重金收购,功劳一并记你头上,凡朕能办到的事,朕必应承你,绝无二话!”
  “这是无人机,也叫飞机,飞机你不知道?真的一丝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裴汐沅面无表情看着她,连摇头都懒得摇一下。
  乌云珠面色冷了下来,她活了一千多年,每回系统提示时空之门开启她都充满希望,一心想回到民国一九三八年,初识顾书宇的那一年。
  可阴差阳错进入时空之门时不是快了就是慢了,总在不同时空打转,错一次少则待上一年半载,多则七八十年,好不易在这个从前来过一次的时空撞上转世后的顾书宇,她满心以为做为第一代飞虎队员的顾书宇,看到无人机后会心有所触,但裴汐沅的反应让她失望了。
  做为穿越界的扛把子,乌云珠知道一个人不管轮回几次,凡看到记忆深刻的东西都会觉着似曾相识。虽然有点失望,不过她不急,她有的是时间,只要裴汐沅愿意配合,她就能帮他寻回那一世的记忆。
  她面色缓和了些,“这东西可没处买,这是另一时空的高科技,包括你说的厉害火器,我要没猜错应该是大炮。如果宴朝军队里有从后世部队上穿越来的人,还携带有部队的武器库,你此去注定会吃败仗,除非你答应和我做夫妻,只有我能助你打赢他们。”
  疯妇!真是个疯妇!
  裴汐沅只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也压根听不懂她说的另一时空是什么鬼,只当是她的疯言疯语,既然她拿不出和简宁一样的东西,他也就懒得再跟她多纠缠,遂强压怒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月国兵强马壮,暂就不劳仙姑了。”
  “有你求我的那一天,我等着你来求我!”乌云珠道。
  真是晦气,大军还未开拔,先让个疯婆子预言败了,裴汐沅恨得暗磨牙,要不是看她拥有异能之术,裴汐沅高低要命那诺燊设法除去她。
  次日,裴汐沅率他的精锐铁骑开拔后,武言旭和顾光明也自鹤城出发前往鸡冠山,同行的还有余大海。
  余大海是出差路经鹤城,他在给武言旭打电话时得知,武言旭和分局一伙子约好周六去鸡冠山,又听说拢共只七十公里路程,想着坐车去也忒不方便了。
  他路子野,能搞到警车,当下大包大揽说开车送他们去。挂了电话他立即联系鹤城分局领导,还真搞到一辆警车,把顾光明高兴坏了,他在警校拿的驾照,一直没什么机会开车,自告奋勇当了司机。
  “老武,嫂子给你念了那座山的地形地貌,你还真的就在梦里去过?”余大海已听武言旭说了事情经过,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老伙计,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做梦,而是和简宁一起去的,真的去了,我俩还穿着古装,你信不信?”武言旭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
  “我信!”顾光明从内视镜里瞄眼坐在后面的武言旭,小伙子打出发起面上一直洋溢着笑容,他们走的国道,他开始车开得还较拘谨,但后面坐着两个能开坦克的老司机,在他俩提点下他很快得心应手,开得稳稳当当了。
  “做梦有什么不信的,我也信。”余大海摸出一盒烟,拆开递到武言旭跟前,“来一根?”
  武言旭摸摸下巴,把他手中烟盒推了回去,“戒了。”随后他问顾光明,“说说看,你信的理由。”
  “嘿嘿,你俩穿越了呗,还能有什么理由。”
  武言旭惊得险些让余大海喷出的烟雾给呛到,但跟着又听顾光明说,“现在网络上尽是穿越的书,还有写重生的,话说我还真挺向往的,就是不知道人死了,是不是真能在另一个时空活过来。”
  搞半天这小子在说书呢,武言旭还真当他深藏不露拥有异能,或者是个古穿今来的。
  要是那样,倒是多个可以深入交流的人。
  “你向往那个干什么玩意?”余大海以为武言旭现在闻不得烟味,他弹飞才抽两口的香烟,拍拍顾光明肩膀,呵呵笑道:“难道你还想当个古人?把这辈子整明白活好了再说,前面弯路,看着点,好好开车。”
  国道路况不大好,路窄弯道多不说,路上不时还有鸡鸭狗等横穿马路,跑了近两个小时才到鸡冠山脚下。
  在山脚下时武言旭还没什么感觉,等上了山,他四下看看,隐有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越往上走那种熟悉的感觉越强烈。再往上爬一会,他忽抛下他俩,快步朝着山洞方向而去。 第713章 大义灭亲   “不是吧武队,你是怎么知道这有个防空洞的?你梦里来过?”顾光明平时也爱运动,加上年轻体能还不错,追着武言旭到了防空洞外。
  武言旭点下头,他两手叉腰四下看眼,周围一草一木和那边几乎一模一样,连左前方白眉常栖息的那棵树形状都一般无二。
  “老余还没上来?”武言旭转身朝后看去,余大海还在十米开外,他是司务长,主要负责部队里的物资采购,吃得膘肥体壮,爬山费老鼻子劲了。
  “老余,我们进洞里看看,你慢慢爬,不急。”武言旭说着抬脚进了防空洞。
  “这防空洞小时我来过一次,有蛮大。”顾光明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武言旭的老式翻盖诺基亚手机也带有电筒,他也摸出来把电筒打开了。
  “我太有成就感了,因为我太奶奶是在山坳那边被枪毙的,我就写了那篇叙事散文,防空洞我只廖廖带了几句,没想到那篇文章居然入了你的梦,梦醒你还能记得我写的山峰和山洞,看来我有当文学大师的资质啊!”
  “感谢你的文章,没准我能醒来都是你的功劳。”武言旭举着手机朝山洞深处走去,虽然是防空洞,大小和那边的天然石洞差不多,他大致看了下,随后停在自己清醒那天看到光亮的位置。
  面壁默立片刻,他试着放空大脑看能否有所感应,最好百草间能奇迹般的回来,否则他真要怀疑自己的穿越之旅,不过是场完整的梦境而已。
  遗憾的是,全无半点感应。
  “我说老武,你还真是不减当年啊,蹿得比兔子还快。”余大海喘着粗气进来了,他用手机电筒在四壁照了下,“你个老小子不会梦里和小简来过这吧?你俩梦里钻防空洞干了啥好事?”
  他嘿嘿笑道。
  “我看你还是满脑黄色废料啊,不是你想的那样,梦里这儿,还有这儿……”武言旭指指屯放武器的位置,“摆的都是部队里的枪支弹药,我梦到我在这儿清点弹药,然后看到有束红色微光在这个地方闪烁……”
  武言旭简单说了下那天的情形,“醒来我就在医院了。”
  “这还挺玄幻的。”顾光明笑笑,“搞得我都来了创作欲,回头你把梦境详细跟我说说,我也试着写部穿越小说,不白让你说,我给武队安排个男主角怎么样?”
  “呵呵,我看行。”余大海打着哈哈笑道,“老武当男主角,女主角嘛,既然是杜撰的小说,我看就小简,简宁。那姑娘不错,漂亮,让她在小说里活过来,挺好。”
  他说着冲武言旭挤了下眼,简宁喜欢武言旭,他是有看出点苗头的,从前还拿这打趣过武言旭。
  “别扯蛋了,熟人不好下手,要写就另安排一个,和我老婆长一个样的。”武言旭在余大海肩上拍拍,“走吧,再出去看看,我记得梦里我最后是看到对面山上,有一排排旋转的风力发电设备,知道在哪不?”
  武言旭转头看顾光明。
  “我还是年少时来过两三回,没印象,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和你梦中所见再对上。”
  三人在防空洞四周转了几圈,所见对面除去山还是山,层层叠叠,绵延数十里。
  “算了,不找了,毕竟只是梦境,不一定全部真实。”武言旭主要只是想来看下鸡冠山是否也有天然石洞,要是有,他想看看在山洞微光出现的位置地方能否有所感应,能否凭感应再连上百草间。
  至于他被强光吸出洞外后所见到的,可能并非鸡冠山,又或许他以为的穿越就是一个完整的梦境,只不过因为那五年多他都活在梦里才会觉着格外真实。
  总之,他是有些不太确认自己真的穿越过了。
  “我想去那边山坳再看眼,就是以前枪毙人的地方。”顾光明说。
  “行,那就去看下,老余,你还能行不?”
  “瞧不起谁呢?”余大海照武言旭右肩来了拳,“要年轻十岁爬这山算什么,就是现在,顶多也就是喘几口粗气,速度慢上一点,权当锻炼身体了,走吧。”
  到了那片山坳,或许因为是曾经枪毙犯人的场所,哪怕大白天山坳里日照也不错,都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实际上我太奶奶不是特务,她只是国民党,参加过红十字会,我太姥爷是民国有名的中医圣手,我太奶奶也为抗战做过贡献的,只是后来她和台湾来的特务有过接触,因为我太爷爷也是国民党,是抗日英雄,第一批飞虎队员,民国三十二年殉的国,也就是一九四三年。”
  顾光明眸光略有些黯淡。
  “哎呀这个厉害,飞虎队员,了不起。”余大海竖了大拇指,武言旭也说:“确实,值得尊敬。”他接着又问他,“那你太奶奶是谁举报的?”
  “我爷爷。”顾光明这个阳光小伙说到这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能怨我爷爷,我特地了解过那段历史,那时候的人都讲究政治思想觉悟,大义灭亲的大有人在,我爷爷为此背负了几十年的思想包袱,现在都还活在悔恨中。”
  武言旭和余大海一边一个,抬手在他肩上摁了摁,武言旭忽想起他说他太姥爷是中医圣手,简宁的中医是跟她师父学的,又都姓乌,他想着没准简宁的师父和顾光明的太奶奶是亲戚,他心里想着嘴上就问了出来,“你们家在省城有亲戚没?你太奶奶那边的。”
  “就是有我们也不知道,打我爷爷举报我太奶奶,我太奶奶不久被枪毙后,我爷爷就不大开口说话,我爸当时还小,反正我知道的是没有。”
  “怎么想起问他太奶奶那头的亲戚,有什么说法?”余大海看眼武言旭,问道。
  “简宁的师父姓乌,她的中医是她师父传授的,我这不就顺嘴问问。对了,她住的房子好像是她师父留给她的,那套房子后来怎么处理的?”
  “她爸妈给卖了,钱都分了。”
  “那简宁的遗物……”
  “她爸妈当废品卖了,有些烧了。”余大海没等他说完就告诉他道。
  武言旭又问:“她在部队宿舍里的遗物归还她爸妈没?” 第714章 工业小镇   余大海摆摆手,“她爸妈一样没要,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让人烧了,还有个生日蛋糕一起烧了。噢,你们出任务那天好像是你生日,兴许那蛋糕是给你做的。”
  “她是我的兵,给我订做个蛋糕这不很正常?人都不在了,不扯这个蛋,你替我办件正事,你路子宽,查下她师父叫什么名字,房管局应该有底子,拜托了。”
  “小事,我现在就能给你办,等着,我打电话回部队,让人查下档案,问到门牌号几通电话就能知道。只是你打听她师父名字干什么?”
  “别废话,查就是,查到我再跟你细说。”武言旭也是刚刚突然想到,简宁的百草间和房子都是她师父给的,一个能拥有神奇百草间的人多半是穿越者,要真是穿越者没准就是顾光明的太奶奶。
  只要简宁的师父也叫乌云珠,再去调相片让顾光明的家人辨认,不对,要是穿越那也是魂穿,怎么可能还叫一个名字?不过长相应该差不多,他虽不叫马福全,可实际相貌一个样,况且他本姓也是马。
  他和顾光明找块干净草地坐了,余大海电话打了近半小时,当听到他在电话里说:“姓乔,叫乔玉娇是吧?”
  “问问能搞到照片不?”武言旭说:“要有照片发你手机上。”
  房本户口本上是没照片的,但对方答应帮忙找身份证底档,三人从山上下来驱车去附近小镇上吃了顿便饭,吃完余大海夹着包去结账,老板娘笑眯眯地告知同桌的小伙子早付过了。
  “你一见习小警察一月才几个钱,不用你掏钱,我来。”从小饭馆出来,余大海拿出手机对顾光明说,“来,我扫给你。”
  “不用,到了我老家周边我就是当仁不让的东道主,百把块钱我还是请得起两位领导的。”顾光明笑道。
  武言旭指指余大海,“余司务长财大气粗,你就让他扫给你得了,不用跟他客气。”
  “年轻人别磨叽,快点儿。”余大海又说。
  他俩都不要他请这顿饭,顾光明也就不再矫情,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递过去,余大海刚把钱转给他,有电话进来了。
  “喂……哦,乌阿婆啊……嗯,好,谢了,辛苦了,下次见面请你喝酒。”
  挂断电话,余大海拍拍武言旭肩膀,“老伙计,照片找到了,一会就发过来,小简的师父在当地还很有名气,大伙都叫她乌阿婆,也称她鬼手神针,和小顾的太姥爷一样,中医圣手。”
  他呵呵笑道。
  “不是姓乔吗?怎么又叫乌阿婆?而且也是个中医圣手,搞不好还真是我太奶奶那边的亲戚。”顾光明说着看向武言旭,“武队,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不然为什么要那个阿婆的相片呢?”
  “对啊,我也想知道。”余大海同问,他也纳闷。
  武言旭却转了话题,他问顾光明,“你爷爷现住哪,他老人家身体视力都还好不?”
  “还行,我爸妈和我姑一家都住在老家镇上,但我爷爷一个人住在坟山脚下的老平房里,我太奶奶和奶奶都葬在后山,那排平房一直没拆,我爸妈和我姑要接我爷爷跟他们一起住,他死活不肯,只偶尔过去吃个饭,平时大多时候都是自己做。”
  顾光明话落,乌阿婆的相片以彩信方发到了余大海的手机里,他下载后拿给武言旭,武言旭看眼,把手机递给了顾光明,“看看,和你爷爷挂像不?”
  相片是从身份证上扫描的,拍摄于一九八四年,年龄四十二,穿着搁那个年代算是很时髦洋气,烫着大波浪,身穿黑色平底绒立领衣裳,领口还缀有v型孔雀牙子,很显贵气,颜值相当高。
  “恕我眼拙,打我记事起我爷爷就满脸皱纹,实在看不出哪儿像。”顾光明把手机给到余大海,又对武言旭说:“我家离这不远,开车顶多二十分钟,要不拿去让我爷爷看看?”
  依旧是顾光明开车,上车后余大海用胳膊肘捅捅武言旭,“说说看,到底为什么对小简她师父这么感兴趣,这里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别卖关子,不然兄弟没得做了。”
  “怎么说呢?”武言旭拍拍大腿,暗斟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这么跟你们说吧,我昏迷不醒时一直有断断续续做梦,清醒后有些梦记忆犹新,让我很难相信它仅仅只是一个梦。你看,我梦里和简宁到过鸡冠山一个天然石洞里清点武器,现实里真就有个鸡冠山,还有防空洞。”
  “那不是因为嫂子给你念了小顾写的那篇散文吗?”
  “你别打岔,不管是不是你嫂子念的,总之我梦里是去过,还梦到简宁跟我说,她有个神奇的百草间,是她师父给的,她那百草间里有咱们部队的武器库和医药库,还可以放下任何东西。以前每次外出执行任务,她和我们大家一样都是一个简单的背包,可到了目的地她总能随时拿出很多家伙来。”
  “我去!难道网上那些小说不是瞎写的,真有随身空间这回事啊?”顾光明插话道。
  余大海乐了,“他那是做的梦,你还当真了。”
  “别管是不是梦吧,我就想搞清一件事,梦里发生的事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存在过,只要小顾的爷爷认得相片上的乌阿婆,或者换句话说,乌阿婆是小顾的太奶奶,那样我就敢肯定梦境真实存在过。”
  “吱嘎”一声,顾光明一个急刹,把坐在后排座的武言旭和余大海颠下好的。
  “你这小伙子,他那说的梦话,你激动个什么劲?”余大海摆摆手,“好好开车,集中注意力。”
  “对不起,我一下没绷住,这太震撼了。”顾光明不再多话,专心致志开起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金坪镇。
  金坪镇是个工业小镇,进镇要过一个长达八百米的天然石洞,洞里左侧还有一条深不见底的地下阴河,警车驶出石洞穿过小镇往坟山脚下开去时,武言旭从车窗里看到坟山对面山头上,有一排风力发电设备正在慢悠悠地转着。 第715章 坟包炸口   武言旭视线一下被胶着住,他一直看着那排风力设备,感觉周边景致和他清醒那日看到的大致差不离。
  车停后,他下车再往对面一看,密密麻麻全是坟包。
  怎么个情况?难道他打坟山里出来的?过去五年多他结识的那些人都是死人不成?
  这不是扯呢吗!
  他跟田氏还生了两个儿子,他可不信这!
  “嗨,怎么上锁了?”顾光明扒拉下门上铁锁,那扇漆着红色油漆的木门看去斑斑驳驳,一排五六间平房都是如此,低矮破旧,可能位于坟山脚下,才一直没拆迁。
  “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余大海居然哼上歌了,他边哼边甩着膀子往隔壁几间屋子走去,武言旭也抬脚跟了过去,都不像有人在家的样子,只一间屋子门半敞着。
  余大海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无人应答。
  顾光明给他爸妈打电话都没接,打给他姑又占线,他过来往房里瞄眼,“可能在屋后菜地里,我去问问。”
  他推门进去,武言旭和余大海也跟着进去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东西堆放得杂乱无章,还隐隐散发着一股沤溲味。
  “这屋子怎么住人啊?不像话。”余大海摇摇头,嘀咕道。
  武言旭没吱声,虽然这居住条件确实糟糕,不过退回去几十年,家家户户住的都是低矮的平房,这间屋子只是没收拾干净,房主多半是个独居的老人。
  确实是个牙齿都掉光的老太太,耳还背,弓腰在菜地里拔着草。顾光明扯着嗓子比划着问她半天话,问东她答西,布满皱纹的脸上还满是憨笑。
  “老太太耳背,说不清,算了,我回家去问问邻居。”顾光明领着他俩出来,余大海说:“这老太太八十多了吧,没儿女吗?当地政府也不管?”
  顾光明下巴朝斜对面一处冷清的院落点点,“对面就是镇上的养老院,老太太都在养老院吃饭,但她也不吃闲饭,自己种了好些菜,都送到养老院了。”
  武言旭看对面都是荒山,野草都有半人高,就孤伶伶耸着一座养老院,他摸摸下巴,“真操蛋,把养老院建这,是为图省事,人死了直接往对面坟山上扔吗?”
  顾光明说:“可不是,上次我回来我家楼下的大妈就在骂,说那些砍脑壳的把养老院修在这儿,为的就是图省事,我再给我爸妈打个电话,要还没接,我就回去看看。”
  “算了,可能你爷出去溜达了,一会要回来的,我们上山去看看。”武言旭转身朝后面坟山指了指,“去看下你太奶奶的墓地。”
  这座坟山是座落在金坪镇的兵工厂买下的,葬的都是厂里的职工和家属,上山时顾光明告诉他俩,“我太奶奶以前就是厂里的职工,我爸妈还有我姑都是。”
  他又反身手朝对面养老院那一片划了一圈,“听我爷爷说,那儿在民国时期是我太爷爷家的祖屋,我高祖父民国时是省城里的大资本家,开茶厂的,这座坟山原来是茶山。”
  余大海点头,“飞虎队很多都是富家子弟和世家公子,那你们家应该有海外关系啊?”
  “有,但是从来没人回来过,也没人联系过我们,我爸说我爷爷举报了我太奶奶,我们也就不好主动去联系寻找他们。再说了,我爷爷那辈的就是活着也八九十了,从来都没见过面,联系上也没意思。”
  “那倒是。”武言旭叉腰看着对面山上的风力设备,站在这边山上看过去,他确认和他清醒那日从山洞出来看到的一样,只是这座坟山和他当时看的不同。
  “相片上那人从没来这找过你爷爷吗?”武言旭忽问道。
  “武队,咱们现在是在坟山上,虽然我不信世上有鬼,可你这话听得我汗毛都要倒立了。”
  “有我们两个老家伙在怕什么?”余大海摆摆手,“不废话了,走吧,带路,去你太奶奶坟上看看,不然我这老兄弟回去怕是也没法安心备考了。”
  顾光明将他们带到了他太奶奶的坟包前,坟前杂草除得干干净净,坟修得也不错,坟头上栽满竹子,武言旭提提裤腿,蹲下去看墓碑,“生于民国十年九月,那就是一九二一年,中国共产党成立那年,对吧,老余?”
  “对,没错。”顾光明是个小文青,先余大海一步回道。
  “哎呀,那你太奶奶出生这年好啊!”余大海呵呵笑道。
  武言旭起身看了看坟头上的竹子,又信步绕着坟走了半圈,“小顾,快来看,这坟包炸口了!”
  按科学说法,坟包常年风吹日晒开裂很正常,但在武言旭他们老家乡下有种迷信的说法,那就是死人的魂灵要跑出来作妖祸害世人了。
  “还真是啊,我爷爷一直维护得很好,隔三差五就会上山看看,怎会无故炸口呢?怪事,我打电话问下我爸。”
  顾光明电话打过去,他爸妈还是没接,再打给他姑,接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爷爷早几天上山看到他太奶奶的坟包炸了口,下山后就一病不起,满口胡话还发起高烧,他爸妈和姑姑昨天就把他爷爷送去了县城医院。
  他姑说他爷爷现在已人事不醒,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因为他才去市里警局工作,他爸妈才说暂不打扰他,让他安心工作。
  真是太不凑巧了,武言旭说:“时间还早,我们去县城医院看看,如果我的假设成立,相片上的乌阿婆真是你太奶奶,兴许你爷爷看到相片能清醒过来,快走吧。”
  三人下山后,这回武言旭开车,顾光明坐在副驾给他指路,往县城赶的路上他说:“我知道,按我们这的说法,故去的老人坟包炸了,是死者的亡灵要跑出来喊冤复仇了,还会连累下面几代人,我爷爷多半是吓的。”
  “嗨,那都是封建迷信的说法,我这个人是不信迷信的。”余大海摸出烟,跟着又塞回包里,接着说道:“况且,那是你爷爷自己的母亲,哪有母亲会害亲儿子的道理?” 第716章 相片重叠   “迷信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老武,这可不像你说的话,你从前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武言旭没再接话,他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过去那五年究竟是否真的穿越过?他现在只想快点见到顾光明的爷爷,希望他老人家能清醒过来辨认一下手机里的相片。
  县城距工业小镇只有十六公里,十几分钟就到了,停好车,三人匆匆朝人民医院走去,刚进医院大厅,顾光明手机响了。
  “妈,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你姑说你在往医院赶,到哪了?”
  “刚到医院,爷爷到底怎么样了?”
  “已经过世了。”
  顾光明脚下一滞,他转目看向武言旭,一脸黯然,“我爷爷已走了,我们来晚了一步。”
  这点也太背了。
  “来都来了,去看眼你爷爷。”武言旭问他,“在几楼。”
  “二楼。”
  三人走楼梯上去时,余大海问顾光明,“你爸见过你太奶奶没?”
  顾光明摇头:“我爷爷结婚晚,三十二岁才生我爸,我爸七二生的,那时我太奶奶早没了,家里也没我太奶奶的相片,一张都没有,都在我爷爷举报我太奶奶那年烧掉了,包括我太爷爷的的相片。”
  但是顾光明不知道,他爷爷并没有把所有相片都烧毁,悄悄保留下了两张相片,一张是顾光明的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合影照,一张是他太爷爷身穿空军制服站在飞机下的单人照,照片背面写着:顾书宇留影,拍摄于民国三十二年一月十七日。
  也就是他太爷爷殉国的那一年。
  顾光明的爷爷被送来医院的时候,怀里还紧紧抱着他自己父亲的相片,至于那张合影,顾光明的父亲说在他十岁那年,他的父亲也就是顾光明的爷爷,掘地三尺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那张合影,疑心是顾光明他爸偷偷拿出去向小朋友炫耀,因合影照里顾光明的太爷爷身着国民党的上尉空军制服,他爷认定是他爸玩忘记扔在哪没拿回来。
  为此,顾光明他爸生平头回也是仅有的一回,被顾光明的爷爷狠揍了一顿。
  因为当年顾光明的爷爷在地、富、反、坏、右,运动中戴高帽子游过街,被搞怕了,合影照丢失后的好几年都惴惴不安,终日提心吊胆,尤其家里有陌生人找上门来的时候,直到八四年顾光明的太奶奶突如其来的被平反了,顾光明的爷爷才慢慢放下心来。
  但是他们家并没有任何人,为顾光明他太奶奶的事去喊过冤鸣过不平,顾光明的父亲说他打听过,是省里有领导过问了此事,并且经过走访调查,顾光明的太奶奶在国民党政府败走台湾后,带着顾光明的爷爷回了他太爷爷的老家,也就是金坪镇定居下来,没有参与从事过任何特务活动,故予与平反。
  在武言旭示意余大海拿手机里的相片,给顾光明的父亲辨认时,因不便说明实情,只让他看下是否眼熟,他父亲倒是当个事来认真看,还反复看了会。
  可因他看到合影照那年才七岁多,且合影照上顾光明的太奶奶还不到二十,而乌阿婆那张相片已四十来岁,还不定是她本人,如果她真是魂穿的话,是以顾光明他爸摇头说没印象,还问相片里的人是谁?
  武言旭用想好的借口告诉他,说是个曾经托过他寻访亲人的孤寡阿婆,因其姓乌,他无意知道顾光明的笔名叫乌浊衣,又了解到他太奶奶姓乌后,这才找来打听下。
  顾光明他爸知道乌阿婆早已过世,也就没再多问什么,问也白问,他对他奶奶家的事知道得不多,连他奶奶有几个兄弟姐妹都不清楚,就算有,他估计不在台湾也在国外,乌阿婆几乎没可能是他们家亲戚。
  因顾光明要留下等他爷爷下葬,当晚武言旭和余大海先行开车返回鹤城,回去余大海开的车,路上他刨根问底让武言旭交代,为何对梦里的事如此执着?
  “你真想听实情?”武言旭问他。
  “禁止废话啊,赶紧一五一十给我说清楚。”
  “那你做好思想准备,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可能会颠覆你以往的认知,你要消化不了别后悔,毕竟你是无神论者。”
  尽管武言旭还是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曾穿越过,但他又有些怀疑那张丢失的合影照是乌阿婆拿去了,可惜没能看到那张合影照,不管怎样,他信任余大海,还是把事情大致跟他讲了遍。
  “真的假的?你在那边还搞了个和嫂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还生了两个儿子?哈哈,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不过,要是小简在那边真的活过来了,还当了郡主,这个我倒是愿意相信。”
  “要是梦的话,会这么完整吗?噢,对了,简宁说她梦到过部队医院,还看到了你。”想起这事武言旭一下来了神,“简宁说你送来了两本电力方面的书,还说我从前就爱鼓捣这些,让你嫂子试着念给我听,说没准有用,我还真多亏了那两本书才在古代发电成功,你好好想想,当时你说没说那些话?”
  “还真是邪门啊,不过你确定不是嫂子跟你说的?”余大海瞟眼他道。
  武娟还真跟他说过,但余大海没有否认那是事实,说明简宁的梦境是真实的,“我现在可以肯定我是真的穿越了,不然梦境不可能那样完整,我记得那边的每一个人,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我回来时宴朝和月国……”
  “怎么了,接着往下说啊,我听着呢。”
  武言旭摆手,示意他别扰乱自己思绪,刚提到月国他脑子里忽浮现那年上京的一幕,当时他带着马小麦和马小豆从船上下来,和裴汐沅打过照面,后来他上了官路还回头看了下,那时不明白他们回月国为何绕远路,直到简宁去了丹阳后告诉他,裴汐沅做了月皇,找刘瞎子帮的忙,他才知道那回裴汐沅乘船是去了丁贤村。
  裴汐沅的面部轮廓在武言旭脑海里渐清晰,并渐与顾书宇合二为一重叠到一块。
  “我才想起来,你说神不神,顾光明的太爷爷竟然和月国的皇帝裴汐沅长得一个样,月国现在正在攻打中原。”
  “你他娘的,还真是越说越邪乎了,有鼻有眼的,告诉你啊,你说上天我也不信,干脆你不要备考了,直接改写小说得了。”
  余大海开着警车进入鹤城的时候,裴汐沅率着他的精锐铁骑也浩浩荡荡,打丰邑县北门进了城。 第717章 女将对阵   丰邑是打开月国上京的门户,城墙修得异常坚固,又远高于其他各县城墙。裴汐沅顾不上一路鞍马舟车的劳累,进城后直奔东门登上城墙四下细细查看一番,纵宴军拥有天降炮火,然他心中非但不惧反激起他昂扬的斗志!
  他的王牌精锐部队不是吃素的,向来是遇强则强,他身着龙袍迎风立于城墙之上,视线越过前方宴军营寨越过吉水,目光坚毅地望向了夜色笼罩下的中原大地。
  想到即将到来的大战,想到不久的将来,他将率铁骑踏破中原的万里江山,他内心渐亢奋起来!
  “是裴汐沅,没错,是他。”营帐外,丁有田放下了望远镜,果果老神在在地趴在他脚边,白眉也静卧在它背上。
  裴汐沅率大部队奔赴北门时让它俩瞧见,火速蹿回来报信了。
  秦薏帆和霍锦成还举着望远镜在看,他们身后营帐里简宁和李侧妃带着巧凤大妞,还有几个李侧妃的侍女,以及自发来到军中的各县百姓妇人们,盘腿坐在自月军手里收缴来的羊毛毡上,缝补着将士们的衣裳鞋袜。
  好多兵卒从京城一路走到兴安,再由兴安打到月国毫邑时袜子都磨破了,在这个秋凉的夜晚简宁和她们坐在营帐里,边缝补衣裳鞋袜边想着裴汐沅率主力大军来了,不知道战事还会不会拖到年后?要拖到年后看来得发动附近各县百姓,给将士们赶制些鞋袜才行。
  她不知道,梅娘在接到秦薏帆的书信后,得知战事要拖到年后,她早已发动竹岭县的百姓在给将士们赶制鞋袜。
  达州郡和白牙郡的官府也发动百姓在赶制冬衣,都以为战事要拖到来年开春,裴汐沅却在这晚派人下了战书,约定三日后巳时开战!
  三日后,大宴军一早列队摆好了阵势,丰邑县城楼上也是人头攒动,旌旗飘扬。
  巳时不到,裴汐沅在一众武将簇拥下登上了城楼,巳时刚至,随着三通炮响,丰邑县城外的吊桥被缓缓放下,随即一将拍马而出,身后忽呼跑出一千精兵。
  月军打头阵的是威猛将军雄二,手使长钺,形似板斧,比斧大,刃宽柄长,圆刃可砍劈,很符合雄二的气质。
  “元帅,某愿领命出战!”尚老将军率先请战。
  平南王准了。
  尚老将军使的兵器是笔架叉,中间部分长,可刺击,两边短,用于保护,可以利用缝隙来钳制敌人的兵器,尤其是以劈刺为主的长钺,笔架叉可以进行阻拦削弱长钺的威慑力,堪称是长钺的克星。
  “你们宴朝是没人了么?”雄二见拍马来战的是个胡须都白了的老将军,头一昂,“速换将来战!赢了你这老匹夫我雄二面上也无甚光彩。”
  尚老将军怒极反笑,“好个贼子,休得猖狂,看老夫取尔首级献于我家元帅,看招!”
  话落,他手中笔架已刺向雄二咽喉。
  雄二侧身闪过,两人一来一去交上手,十几招过后雄二心下暗惊,倒是小觑了这老将军,当下打起精神,眨眼间两人就斗了上百招,尚老将军却愈战愈勇,招式丝毫不见乱。
  又斗了百十个回合,月军城楼上的鼓手和大宴军这边的鼓手都换了几人了,他俩依旧打得难分难解,雄二还是尚老将军此次出征遇到的头一个劲敌,直斗得酣畅淋漓。
  正可谓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两人都渐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简宁全身披挂端坐于马上,用望远镜看着打斗的二人,她还是头回看到在沙场上大展神威的雄二,真是员虎将,当得起威猛将军的称号。
  “叮叮叮!”平南王怕尚老将军有失,毕竟年龄摆在那,对方又正值当年,命人鸣金收兵。
  恰好对方也鸣金收了兵,雄二乃裴汐沅爱将,有道是姜是老的辣,他担心久战雄二会遭暗算,南蛮子素来狡诈,雄二又性直,遂也鸣金收了兵。
  “稍时再与你决一胜负!”尚老将军提着笔架叉打马转来,满头大汗,微有些气喘地道:“元帅何故收兵?某正要斩敌首于马下,好不扫兴。”
  “将军神勇,来日再斩敌于马下不迟,且随本帅一道掠阵,稍事休憩片刻。”
  隔会,丰邑城门再次缓缓开启,一员女将打马而出,这是裴汐沅一母所出的妹子裴梓桐,是个寡妇,去年她刚新婚不久,夫君便随裴汐沅的精锐部队外出征战,结果中毒箭身亡。
  裴梓桐自幼跟随裴汐沅一道习武,也是个女中丈夫,此次裴汐沅御驾亲征,她又听闻了宴朝安宁郡主也在军中,且本事不弱,有心要来会一会,便去求了裴汐沅,一并跟了来。
  她一身戎装,头上插有三根花翎,身背双剑,来到阵前指名道姓要安宁郡主出战。
  宴军出战的是全身披挂的李侧妃,她擅使长枪,见裴梓桐使的双剑她也弃枪选用了双剑。
  “你是安宁郡主?”裴梓桐目露狐疑之色,感觉年龄对不上,只因她听闻安宁郡主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
  “凭你一个野鸡国的也配叫阵我朝安宁郡主,痴心妄想!”
  “咦,我并未骂你,你怎上来便骂我?我怎的成了野鸡国的?”
  “你头上插的可不就是鸡毛么?别废话了,亮剑!”
  裴梓桐摇头,“我不同你打,回去换安宁郡主来,或者报上你的名姓,我剑下不斩无名之鬼。”
  “先赢了我手中剑再说!”李侧妃话落,刷刷两剑刺了过去,她是长辈,这两剑使的虚招,目的只为逼她拔剑。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裴梓桐见她出手不凡,当下便自背上抽出双剑,两员女将也是旗鼓相当,乒乒乓乓斗上一会后,裴梓桐装作不敌,打马败逃,却又不往城中逃,反往左面树林子里逃去,想借树木掩护用飞石击伤李侧妃,再生擒于她。
  “哪里逃!”李侧妃左手提着双剑,右手牵了缰绳,两腿一夹马肚,朝着裴梓桐追了过去。 第718章 梦巫登场   简宁除去屯武器也屯了一些望远镜,反正出处都落在了灵族羊大力头上,军中自平南王往下各大高级将领人手一只,她和平南王是知道李侧妃有袖箭的,又知她是沙场老将,未嫁前随其父驻守边关时没少上阵杀敌,裴梓桐诈败诱她穷追都是她早年玩剩的套路,她岂会上当?
  因而,简宁和平南王稳如磐石,丁有田却不知,他暗叫声不好,待要招呼简宁去追回李侧妃,转目见她已放下望远镜,嘴角还噙了抹笑,他眉一挑,“怎的,莫非姨娘知她是诈败?”
  “你等着看吧,姨娘定能擒了她来。”
  丁有田见她说得一脸笃定,转目看平南王也面露微笑,遂放下心来。
  裴梓桐打马跑进小树林,手刚摸到腰间锦囊,李侧妃右腕一抬,一枚精致小巧的袖箭带着破空声没入裴梓桐右臂,她“哎哟”一声自马上滚落。
  李侧妃赶上解下腰间绳索将她缚了,扔于马背上,自己翻身而上,轻嗤一声道:“雕虫小技也敢来我面前献丑,不自量力!”
  “暗箭伤人算何本事?你们南蛮子就是狡诈,识相的赶紧放姑奶奶下来,否则我皇兄……”
  李侧妃没等她说完已扯下她腰间锦囊,拿着在她眼皮前晃了晃,“说得你们蛮夷不会使诈一样,我若不抢先一步,这会被擒的只怕非你而是我了,哼!”
  两腿一夹马肚,李侧妃带着她打马回到阵营,三军将士见她生擒了裴梓桐,顷刻振臂对着城墙上的月军欢呼起来,齐声震天!
  李侧妃将裴梓桐扔在了地上,她“哎哟”一声,破口大骂起来,李侧妃手下侍女立时涌上欲将她押下去。
  “叫巧凤姑娘给她包扎一下箭伤,她口称皇兄想必是位公主,养好伤配给军中尚未娶妻的将士,或是奋勇杀敌的士卒也可,算便宜她了。”李侧妃道。
  “贱妇!你敢羞辱于我?你到底何人,报上名来,我定不与你干休!”裴梓桐气极,扭着身子大叫道。
  “啪!”一侍女给了她一巴掌,“斗大的‘帅’字旗你眼瞎啊?我们元帅的侧妃也是你一敌国破公主能骂的?呸,你才是贱妇!”
  “嘴里再迸半个对我们侧妃不敬的字眼,当心划花你这张脸。”另一贴身侍女也磨牙威胁道。
  裴梓桐还是很爱惜自己这张脸的,乖乖哑口不再叫骂。
  月国一平一负,还折了裴梓桐,裴汐沅气得面色铁青,正待要派神勇将军出战扳回一局时,那诺燊的妹子那诺琪也是他的贵妃,主动站出来请战。
  国师那诺燊是个梦巫,他妹子那诺琪也是,之前吉水的五毒阵就出自他兄妹之手,吉水施法的巫师是国师那诺燊的弟子,简宁他们在阵中所中的正是梦巫术。
  梦巫术能杀人于幻境中,要不是急于扳回一局,裴汐沅暂时是不想用到他兄妹二人的,他还是愿正大光明真刀实枪靠武将取得胜利。
  不过,眼下月军需要用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他也顾不得讲究太多。
  上午第三场比试,月军出场的变成了那诺琪,这回她上阵叫嚣着要李侧妃应战。
  宴军这回出阵的是简宁,她和李侧妃一样身后士卒打的都是帅旗,那诺琪也和裴梓桐一样打的裴汐沅的王旗,两边都需要自报家门,简宁在她用长枪指着自己喝问来者何人时?同样以长枪指向她威风凛凛大声道:“我乃元帅嫡长女安宁郡主是也!”
  郡主?那诺琪下巴一昂,“行,那就你了,看枪!”
  她手腕一翻,挽了朵枪花,一招“划破流星”朝着简宁扎来,简宁回了招“斗转星移”,还是李侧妃从前教原身段心宁的招式。
  两人厮杀一阵,那诺琪见不能快速取胜,暗念动咒语,口中忽喷出一股紫烟。
  不好,简宁忙屏住呼吸,对方不仁她也不义了,心念转动间她右手多出柄xl,左手虚晃一枪,右手同时扣动扳机,“咻”的一声命中对方左肩,那诺琪栽下马背后简宁也咕咚自马上栽落。
  两边士卒同时涌上抢夺各自阵营中的人,大宝和大妞并大俊跟随简宁上阵做了马前卒,大宝大妞几乎同一时间跃起,大俊略慢一步,三人率先抢上前将简宁抢了回来。
  中弹的那诺琪也被那边马前卒抢了回去。
  按约定,上午只比拼三场,两边都暂偃旗息鼓,简宁被抬回营帐后,经杨瑾瑜和巧凤检查一番她并没受伤,呼吸也平稳,丁有田见她好似睡着了,心下一沉,前回简宁他们几个在五毒阵中遭遇的幻象,在他脑子里还记忆犹新。
  幻象同样能致人于死命,唯一办法是唤醒简宁。
  “瑾瑜,给你师父扎针,扎能让头脑清醒的穴位,快!”
  杨瑾瑜这几年已经历练出来,闻言立即照办。
  简宁在一枪命中那诺琪后心里松了口气,不慎吸入一点迷烟,在丁有田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她却在四处找地铁口。
  奇怪,车站外面有好几个地铁口的,怎么一个没看见?
  简宁在省城火车站里转来转去,急得满头大汗,转了几圈她忽发现自己搞错了,这压根不是省城火车站,四下看看,这不是她老家县城的火车站吗?
  难怪找不到地铁口,县城里哪来的地铁,她抬脚朝外面街道走去,诡异的是刚刚还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下变得冷清,竟似看不到几个人了。
  她揉揉额角,正自不解,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只手牵住了她。
  简宁转目去看那人,看不清面庞,只知道依稀是个身着黑袍的男人,她被动的被他牵着走了。
  走着走着,周围人越来越少,四下里好像荒凉起来,入目所见也变得破旧落后,给她感觉好像到了什么乡村之地。
  再往前走一会,到处是凹凸不平的黄土,但又似乎很热闹,充斥着各种声音,简宁听见那人说去买票,她被牵到了一个宽大布满灰尘的桌子前,但却看不到有卖票的工作人员。
  她心里正困惑呢,下一秒就被拉进一间屋子,里面光线极是昏暗,她刚想问怎么不开灯?话还没出口,脑中袭来细微的刺痛,眼前随之看见一缕微光,同时也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朝自己压来。 第719章 将军对决   千钧一发之际,简宁脑中忽一片清明,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一下睁开了眼。
  “夫人!”她一睁开眼,入目是一脸焦急的丁有田,还有一屋子的人围着她。
  好险,果然是梦。
  “师父,你醒了我起针了,暂勿要动。”杨瑾瑜扎针的手法是简宁手把手教的,捻针讲究轻重缓急的力度,几年经验积累下来他早已驾轻就熟,但因担心简宁被梦杀,他额头都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简宁环视眼屋内各人,回想起方才的梦境,一下醒悟梦中牵她手的多半是索命的黑无常。
  “瑾瑜,多谢你,要不是你扎的这针我可能就去见阎君了。”待针起出,简宁侧目笑对杨瑾瑜道。
  “徒儿愧不敢受,都是师父授的针法,也是师爹提醒徒儿给师父扎针,哪里当得起师父一声谢!”
  杨瑾瑜说着冲她深揖了一礼。
  “且不说这些,你先说说做了什么梦?怎的差点去见阎君了?”丁有田道。
  简宁把梦中所见进述一遍,又微蹙眉道:“我只不慎吸入一丁点,就差点死在梦中,若是来日两军对阵,她对着我军大量喷……哦,应当是要近距离才行,她要喷了早被一箭射杀!”
  “总之月国这些巫师挺难搞的,还有那个国师只怕更邪门,那些烟雾吸入不但能令人做梦,还能召唤鬼神索命,这也……实在太有悖常理了。”
  简宁话落,平南王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宁儿可是醒了?”
  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平南王同着李侧妃和几位将军走了来,他们进城找人打听过了,这才知道国师那诺燊兄妹是梦巫,是巫师里最高等级的,能让人死于梦中或幻境中。
  李侧妃侧身在木板搭起的床边坐了,执了简宁手轻拍几下道:“你醒了平安无事便好,可把你爹爹急坏了,王爷已命人上山去采蓬莪蒁,我们打听到,蓬莪蒁可破梦蛊,来日沙场上将士们都随身携带一点根系,以免中了他们的招。”
  简宁知道蓬莪蒁,乌阿婆给她的医书上有记载,现代叫莪术,能活血化瘀,消积止痛,还能抗肿瘤,抗组织纤维化等多种功效。但是莪术多产于南方灌木丛中,月国靠近北方了就是有怕也极少。
  “我知道有种药丸可以替代蓬莪蒁,不必辛苦将士们漫山遍野去找寻,夜里我去找羊大叔,他应该有办法能弄到。”简宁百草间的医药库里多的是樟脑丸,而莪术樟脑含量高,她估摸着莪术能克制梦蛊应该靠的就是樟脑。
  “这老羊怪屡屡相助我大宴军,待班师回朝后为父定向朝廷为他请上一功!”平南王因着简宁无事了,上午又活捉了裴梓桐,心情大为舒畅。
  丰邑城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议事厅里坐在上首的裴汐沅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厅内鸦雀无声。
  裴汐沅才重责了那诺燊和索文正,只因他俩都先后提及,裴汐沅要早听了他们的建议,除去简宁就无今日之忧。
  月军无一人能搞懂,简宁打伤那诺琪的那束红光为何物?倘若宴军人人都拥有那样厉害的暗器,此番进攻中原岂不是无望了?
  裴汐沅不由想起临行前那晚,乌云珠说的那番话来,当时只当她是疯言疯语,什么现代,什么穿越,闻所未闻……或许,他应当找乌云珠问个明白?没准那疯妇还真知道那束红光是怎么一回事?
  思及此,他眉心一扬,待要吩咐人去上京接了乌云珠来,转念又想到,他裴汐沅走到今天难道要靠一个疯妇扭转乾坤?
  这么一想,他又打消了念头。
  下午,同样三通炮响后,丰邑城外吊桥再次缓缓放下,这回月军打头阵的是神勇将军木哲,是个面色腊黄,看去有几分病容的瘦高个。
  别看瘦,却有万夫不当之勇,使的是长达一米重达一百斤的开山大斧,提在他手里看去跟几斤几两重似的,一斧下去,怕是没有几人可挡。
  大宴军这边对阵木哲的是镖骑将军万正奇,他惯常使的是冷艳锯,也就是三国里关云长使的青龙偃月刀,刀身锋利无比,刀背上有一排森冷的锯齿,因而叫冷艳锯。
  万正奇使的冷艳锯重达八十五斤,比关云长使的还重了三斤,他拿在手里同样轻轻松松,可见这两人臂力都非常人可比。
  “来将可是骠骑将军万正奇?”木哲见他身后兵卒打的是“万”字旗,身长八丈,肩宽体阔,跟尊黑塔似的,很是威猛,不由打起十二分精神。
  万正奇冷哼一声,眯缝眼打量着他手中的开山大斧,他亦听闻过木哲的名头,知他看着似病夫,实则力大无穷,脑中已在想着如何制敌,一举击败他。
  两边战鼓响彻云霄,对阵二人都不敢掉以轻心,连二人胯下坐骑仿佛都察觉到他二人即将有番恶战,也不甘示弱,高声嘶叫,用四蹄抓着地,相互龇着对方。
  万正奇骑的是疾风,疾风现已成为军中宠儿,尤其深得几位将军之心,自古英雄爱宝马,宝马同样青睐英雄,疾风又极通人性,它在丁贤村那几年在丁三爷的精心侍养下,又有简宁时不时给它喂灵泉水,养得毛发溜光水滑,双目神采奕奕,俨然马中翘楚。
  木哲乘的也是匹千里挑一的良驹,他一手提着开山大斧一手拽着缰绳,万正奇也是一样,两人缓马走阵寻找着最佳动手时机。
  忽而,万正奇卖了个破绽,只听一声气沉丹田的吼声,木哲举起了手中的开山大斧,万正奇手中冷艳锯也在刹那间对着木哲脖子横扫过去,此乃两败俱伤的打法,木哲心中一惊,斧子劈下略微迟疑了一下下,头往一侧偏了下,就这一下,万正奇已化虚招为实招,冷艳锯照着马脑袋削去。
  惊得那马急忙回撤,然而木哲一斧劈下,招式已老,想收收不回,一斧劈在地上,险些没将他从马背上给颠下来。
  然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斧劈空,身子跟着往前一扑,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马背上,险险躲过万正奇的回马刀,跟着提斧和万正奇激战上了。 第720章 疾风相助   三军阵前,简宁和丁有田骑坐马上,用望远镜关注着二将的比拼,两人使的都是重兵器,均为生铁铸造,每一次碰撞都火星四溅,每一次力量的硬刚也令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自打两军交战以来,简宁还是头回亲眼目睹到,真正纯凭实力的大比拼。单论力气,镖骑将军似乎要逊色于木哲一丢丢,但胜在他刀法精妙,打法上也更多的运用了技巧。
  木哲也不似雄二那般有勇无谋,他看着身上没几两肉的样子,又一脸病容,却天生神力,越战越勇,重达百斤的开山大斧在他手里似有了生命一般,被他抡得灵活自如,虎虎生风。
  他似乎察觉到万正奇在消耗他的体力,诱使他一次次落下空斧,空斧落下他也是使了力的,时间长了两臂便会酸麻,他及时调整了打法,不再盲目冒进,渐也放缓脚步。
  简宁放下望远镜,侧目去看丁有田,她担心时间长了镖骑将军体力会跟不上。
  就这一下,她错过了精彩一瞬间,在镖骑将军逮准时机以力劈华山之势落下一刀时,木哲举斧来挡。
  此时,两人胯下坐骑是并排的,只不过疾风头部对着木哲坐骑的尾部,在镖骑将军反身抡刀劈向木哲时,木哲闻声亦反身举斧来迎。
  “叮”的一声,火星迸射间,谁也不知道一匹马心里是如何想的,说时迟那时快,疾风忽扬起右前蹄,一蹄子狠狠踢在木哲坐骑马腿上。
  那马吃痛,“嘶”的一声,右后腿往前一屈,木哲连人带斧跌落马背。
  万正奇再次高高举起冷艳锯,木哲绝望地闭上了双目。
  但是万正奇的大刀终没有落下去,他收回刀,俯身在疾风头上抚了抚,扭头对木哲冷声道:“回去换了马再来战!”
  宴军阵营已爆发如雷的欢呼声!
  马小麦在武毅营那头更是跳脚欢呼,“我爹爹也有这般厉害,要是我爹爹还在肯定也能打赢他!”
  镖骑将军赢了,大宝也是喜笑颜开,他看眼马小麦,“舅舅不是回津县养伤去了,你说得好像你爹爹不在了一样,当心舅舅揍你。”
  大宝尚不知道真相,还以为马福全真是去了津县养伤,过阵子就会回来。
  “我爹爹他……”马小麦想起简宁叮嘱的,暂不要向任何透露他爹爹不在了这事,他在大宝肩上拍了下,“好兄弟你说得对,我就想我爹揍我,天天揍都成!”
  “你是不疯了?”大宝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愿意挨揍。
  “我爹不揍我,我爹也很厉害,要是我爹上肯定也能打过那病夫。”大俊朝帅台那边看了眼道。
  他们仨都称木哲为病夫,谁让他看上去一脸病容呢。
  “我爹爹更厉害!”大宝还是头回夸他爹丁有田,是真夸。
  “你爹爹……姑父他又不会拳脚,不过他脑子好使,也算厉害吧,但我们现在说的是武将,大将军,不是说军师。姑爹和刘爷爷都是军师,都厉害!师父给我们说三国时就说过了,打仗出谋划策靠军师,上阵杀敌靠大将军,看着吧,我会当上大将军的!”
  马小麦的志向从小到大就未变过,说完他拍下大宝和大俊,“兄弟,你俩以后想做什么?”
  大宝迟疑了一下,这回从军给他感触挺多,他发觉自己可能做不到他爹那样,他爹心眼子多多呀,他想了想,“我做右参军吧,做秦伯伯那样的人。”
  “那我做监军,做我爹那样的。”大俊跟着道。
  他们仨都没提到疾风,因隔得远,又没望远镜,平南王以下将领人手一只望远镜的基本都看清了,是疾风助了万正奇一臂之力。他骑着疾风回归阵营后,从丁有田嘴里听说了事情经过的简宁上前搂住了它脖子,“烈焰,你真了不起,好样的!”
  果果也在它脚边转悠,白眉更是直接落到它头上,万正奇跃下马背,在疾风背上拍拍,笑对简宁道:“这马儿咋驯养出来的?说实话,要不是它相帮,今儿谁胜谁负还不好说,真是匹好马。”
  白眉和果果同时叫了几声。
  简宁指指它俩,笑道:“这两个爱打架,疾风原来养在我那,我们叫它烈焰,它可能是看多了它俩干架,也学到了一点。”
  一群将领都围了过来,面对众星捧月般的夸赞,疾风表现得宠辱不惊,任大伙抚摸,轻甩着马尾,温顺极了。
  再说木哲,败回城后,只字未提落败原因,疾风尥那一蹶子他眼角余光是瞥见了的,而在城楼上观战的裴汐沅他们因视线受阻,并未瞧见,只当是对方以雷霆万钧之力劈下大刀,木哲挡刀重力也不可避免的往下压,两下里的重量压垮了那匹战马,可怜那马有口难言回去就被宰了!
  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木哲心里虽憋屈,可也佩服万正奇,扪心自问,今日这种情形之下他若和万正奇倒过来,他亦会放过万正奇。
  因感念万正奇刀下容人,他才不愿说出实情。
  下午第二场,月国上阵的将军看去异常彪悍,单体重都有两百来斤,还穿了鼻环,上身斜裹着豹纹兽皮,头上这回是插了正宗的三根野鸡毛,使的兵器也奇怪。顶端是尖刀,尖刀连着一个圆形的铁罩子一样的东西,铁罩子四周插满小尖刀,简宁不知这是什么古怪的冷兵器。
  “这是血滴子。”徐大力识得,听简宁在问丁有田,他悄声道:“中间那个可以取下,里面藏有铁链,抛出去能在百步内取人首级,要是被它给罩住头,再收回,双面尖刃就会割下被罩住人的脑袋,血一滴一滴淌落,因而叫血滴子。”
  尼玛,这也太残忍了!
  难怪清朝皇帝的暗卫被称之为血滴子,堪称冷兵器之王啊!
  简宁暗替上阵的车骑将军捏了把冷汗,她反手在白眉背上抚了抚,偏头跟它嘀咕了几句。
  白眉脑袋在她脖子上蹭了蹭,表示明白,随后聚精会神看向前方。 第721章 兄弟相认   月国大块头将军,一手抓着血滴子,一手抓着缰绳,目光阴鸷地盯着意气风发的车骑将军。
  两人缓马走阵,相互打量戒备着对方,这是为将者在不了解对方底细,不清楚对方几斤几两前必走的过场。
  先用目光博弈,从心理上威慑对方,压垮对方。谁先露怯,另一方立即就会发动攻势,若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接下来走阵时坐骑交错而过的刹那,两人就会过上一招,浅尝辄止,这是相互试探对方的实力。
  几次试探过后,两人心中大致有了底,几乎同一时间发动了攻势,车骑将军文长青右袖口别有一枚短剑,剑鞘是皮革的,看去像是铠甲上的装饰,削铁如泥,可在对方抛出铁罩后挥刀斩断铁链。
  飞沙走石间,两人已斗了上百招,简宁拍拍白眉,白眉自她肩上跃下,蹦蹦跳跳钻去三军队伍后面,再从后面起飞,空中不时也有其他鸟儿急掠而过,没人注意到它。
  大块头将军在又一次错马而过后,手摸向了铁罩,只是没等他打开机关,白眉如利箭一般俯冲而下,狠狠照他右眼啄去。
  一声惨叫,大块头自马上滚落,文长青拍马赶至,提枪照他背心扎下,将其扎了个透心凉!
  随着一声大吼,文长青以力拔山河之势用枪尖挑起了大块头,大宴军阵前再次爆发了如雷的欢呼!
  “文将军威武!”
  “文将军神勇!”
  三军儿郎欢呼雀跃,挥舞着手中兵器喊声震天!
  城楼上的月军这回看清了,是一只鸟儿撞上大块头帮了文长青,这算什么本事啊?要不是那该死的鸟儿,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月军指着城楼下的大宴军骂将上了,宴军也不甘示弱,齐声冲着城楼上的月军也骂上了。
  叫骂声中,裴汐沅仰面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底满是阴霾,莫非老天都在相助宴军?
  不,他命由他不由天!
  他若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就非他裴汐沅,而是已赴黄泉的大皇兄了!
  他月国多的是精兵良将,三天的比拼今天才第一天而已,不到最后一刻乾坤未定,从小到大凡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最终才拥有?
  这次也不例外,他要入主中原,谁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佛挡杀佛!神阻斩神!
  他一下满血复活,皇袍一掀,看向众将,高声道:“谁敢出战?”
  这回月军出战的是员年轻小将,宴军迎战的同样是小将苏苜云,两人都使长枪,同样的血气方刚。不同于经验老道的成熟将军,两员小将一打上照面就交上手,没有一句废话可言。
  月军急于雪耻,加上大块头将军败得很窝囊,死得也很屈辱,激起了月军的愤慨,战鼓擂得一声紧似一声,城楼上的加油打气声也一浪高过一浪。
  大宴军这边是乘胜追击,出战的又是勇将苏苜云,深爱马小麦等一众年轻的将士兵卒爱戴,他们一个个挥舞着手中长矛,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齐声给小将苏苜云加油助威!
  很快,二十万大军跟随年轻将士兵卒的高呼,也振臂加入有序呐喊上了,一时群情激昂,气势如虹,在这种情形下原本神勇的苏苜云,更是如虎添翼般,体内潜在的力量瞬间被点燃激发,只听一声清叱,月军小将被他一枪挑于马下。
  大宴军下午三场完胜,苏苜云打马归来被马小麦他们托起抛向空中,看着这帮生龙活虎的年轻将士们,平南王捋须开怀大笑。笑毕,他对着身边的尚老将军道:“我大宴朝人才济济,年轻一辈将领也已长成,何患处敌入侵,哈哈!”
  尚老将军对着京城方向拱拱手,亦眉开眼笑道:“此乃皇上洪福齐天,我朝方得人才辈出,着实可喜可贺呀!”
  傍晚,天刚擦黑,竹岭县县丞蔡思贝带队,把梅娘牵头号召全城百姓给将士们赶制的鞋袜送来了。
  这下军中更为热闹,将士们都沸腾了,丁有田正跟简宁嘀咕,“可惜,云山翠喝没了,否则今夜我定要同薏帆兄和锦成畅饮一番,不醉不休。”
  简宁笑盈盈的,“待攻下丰邑,我打发丁阳回去,给你们带满满一牛车的美酒来,管够!”
  二愣子听到简宁这话,咧嘴乐得口水都快淌下来了,段心嫣二胎生了个男娃,这几天乐得他嘴都没合上过,这下更是心花怒放,只恨不能立时就能美酒入喉。
  卫东和田二哥他们押运的云山翠,此时离此还有月余路程,但令简宁他们没想到的是,里正和族长,命丁有旺哥仨押着一牛车的云山翠送来了军中。
  还有里正媳妇和常氏领着村中妇人,赶制的上百双军鞋,一并送了来。
  丁有旺哥仨看到丁有田眼睛都红了,哥仨当着众人不敢有所表示,待被丁有田和简宁请到营帐中,一进去,丁有旺再也忍不住,脱口喊声:“四弟!”不管不顾一把搂住了他。
  老二丁有良和老三丁有德都拥了上来,简宁见状,背过脸去,莫名被触动到。
  人的感情就是这般奇妙,尤其战争时期,个人恩怨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何况他们兄弟早已和解。
  “大哥,二哥,三哥,家里一切都好吧?”老大既喊了他四弟,今时他们也不同于往日,丁有田也就改了口。
  “好好好,托四弟和四弟妹的福,不单我们几家好,村里家家户户日子都好过了。”丁有旺抹把脸,又冲简宁喊声:“四弟妹,你们在外打仗,一定要保重啊!”
  简宁点头,她不是丁有田,也不是原身,让她对着他们喊大哥二哥三哥她喊不出,她能做的就是笑脸相待。
  丁有旺又道:“那些鞋子里有咱娘做的六双鞋,大小你俩都穿不上,娘说给谁做也不给你俩做,还跟里正和族长吵吵巴火的,让给她和咱爹记上一功,说是爹帮她捻了麻绳的,打了胜仗得记上他们两个人的功劳,到时得了赏银别偷摸着把她和爹给落下了!”
  这像老孟氏说的话,丁有田听了哈哈笑,简宁暗在心里翻白眼,她可不稀罕老孟氏做的鞋,穿上她还怕硌脚呢! 第722章 下令攻城   营帐外,各部千夫长带着兵卒在排队领美酒,按平南王吩咐,留下两缸,其余一律分发下去犒赏三军!
  蔡思贝他们还带来不少活禽,平南王也下令统统分赏下去,军中这下跟过年似的热闹,将士们围坐篝火旁,等饭熟的空档,有那会乐器带了乐器来的兵卒弹响琴弦,有舞剑和着乐声助兴的,也有跟着乐器大声唱歌的,暮色下一片欢乐祥和。
  简宁从营帐中出来,瞧见不少将士在山涧溪水畔洗刷战马,她一下想起《古从军行》,不由来了兴致,她提剑给将士们也舞了一段助兴。
  白日登山望峰火
  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
  将士琵琶欢乐多
  ……
  她只完整记得前面四句,最后一句还即兴应景改了下,大伙要的也只是个乐子,军中汉子懂诗词的寥寥无几,她剑舞得好,听得热闹喜庆,而且她念的这四句意思不难理解,尤其第二句和最后一句应景,将士们都听懂了,纷纷鼓掌叫好。
  丁有旺的大儿子丁鹏同着村里几个青壮后生,此次也随着一块来了,且都带着铺盖卷儿,丁有旺告诉丁有田,“里正和族长说了,太平年月养儿种地防老,如今外族入侵,咱庄户人家里的青壮男丁也该为朝廷出把子力,让他们几个留下吧,打完仗依旧回去种地。”
  丁有田笑道:“回去告诉里正大叔和族长,他们二老的心意我会上奏朝廷,只是眼下还不用补充兵源,明日一早且领他们转去,安心在家度日吧。”
  平南王得知送酒来的是丁有田的几位兄长,带着李侧妃过来了,同来的还有大宝和大妞。
  “贤婿,听闻送酒来的是你兄长,可是这三位?”他笑呵呵的,视线在丁有旺他们哥仨面上来回打了个转。
  “父帅,姨娘,这是我大哥丁有旺,这是二哥……”丁有田给他和李侧妃做着介绍。
  这可是赫赫有名的平南王啊,天老爷啊,平南王居然对着他们哥仨笑容满面,老大丁有旺头一个吓懵了,老二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老三虽然也满脸惊惶失措,却知道扑嗵跪下,“草、草民,见过王爷!见过王、见过姨娘!”
  “快快请起,我贤婿的兄长那就是一家人,快起来,勿须客套。”平南王上前两步,亲自要去搀他,老大老二这下反应过来,哪敢让王爷去搀,忙一边一个扯起老三,兄弟三个又对着平南王拱了拱手,冲李侧妃憨憨笑了笑。
  “侄儿见过大伯二伯三伯。”大宝见他爹认了亲,也恭敬地给他们哥仨揖了一礼。
  大妞也随即认了,福了一礼。
  从前没分家时,他们主要是被孟氏和大房三房的伯娘刁难,被丁贵丁权欺压,三位伯伯只是漠视并不曾对他们有过打骂,兄妹俩认下几位伯伯心中倒也没有觉着委屈。
  反是丁有旺带头呜呜哭了,“大伯对不住你们,没脸做你们的大伯……”
  他抱头蹲了下去。
  平南王爽朗一笑,“嗨,过去的事提他做甚?本帅也不是生来的王孙贵族,一大家子一口锅里吃食,哪有不生事端的?过去便过去了,快莫要再提。”
  丁有旺哥仨还有蔡思贝都被请去了主帐中用饭,哥仨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他们兄弟,居然能和大宴朝的平南王同桌用饭,饭菜入口啥滋味儿哥仨全然品尝不出,只记得平南王的笑容。
  席间,平南王笑眯眯地问起,老丁头和孟氏身子骨可还好?在平南王想来他们能把他女儿养大已是天大的恩情,他关心他们一下也是应该的。
  简宁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原身都被孟氏给逼死了,若平南王知晓真相不知还否对他们哥仨如此客气?
  丁有旺哥几个因着简宁在,不知该如何回答,说好吧,怕弟妹听了心里不舒服,毕竟他们老娘如何待弟妹的他们心里都清楚;说不好吧,又怕四弟丁有田听了担心,左右为难之下,老大拿眼去看简宁。
  “看我干嘛?”简宁很想垮脸,但今儿大伙都高兴她也不想扫兴,挤出笑道:“好便好,不好便不好,直说即可。”
  老大这才点头,对着平南王笑道:“好着呢,他们身体一向都好,劳王爷挂心了。”
  这晚丁有田陪着他们哥仨睡在一个营帐里,他料想明儿平南王会有赏银给村里,还有另行给他爹娘的,他叮嘱老大几个,“明日王爷若有赏银给爹娘,一并交给族里,供族中娃儿们念书,这也是替爹娘积德行善,对他们只有益处没有坏处的。”
  老大几个都应下了。
  翌日一早,用过早食,平南王果然给了几封银子,其中有一百两是给老丁头和孟氏的。另还拿了五张上好的兽皮,给里正族长和陈夫子,还有老丁头和孟氏做冬衣的。
  老大悄悄问丁有田,兽皮给不给他俩?
  丁有田寻思着,要是他俩和里正族长平起平坐,得了平南王赏的兽皮又会自觉高人一等,少不得会兴风作浪欺压村民,便道:“你先收着,回头再拿出来给爹娘,只说是你们三个的孝心,凑钱给爹娘置的便好。”
  老大觉着这主意好,忙点头应下。
  丁鹏几个村中青壮,昨夜里在武毅营营地和马小麦他们歇一块,听马小麦他们说了昨儿战况,心里痒痒的,都想留下至少观看完一场打斗再回去。
  老大哥几个也想看,看了回去好给村民们学嘴,可他们要赶船,耽搁不得,只好赶着牛车去了。
  这一天上午下午六场比拼,大宴军依旧大获全胜,伯府的小将齐鹏飞和侯府的小将施宥珩表现不俗,都施展出了生平所学,个个精神抖擞,犹如有神助一般。
  第三天延续了前两天的战绩,童八斤和徐大力还有二愣子都披挂上阵了,三人同样不逊色于军中将领,已养好伤的雷江,在徐大力下午最后一个上场时,看着爱徒的表现频频点头。
  当徐大力枪挑对手于马下时,帅台上的平南王挥动帅旗,下达了攻城的号令!
  顿时,万马奔腾,黄沙漫天,三军将士如猛虎下山般,嗷嗷叫着朝丰邑城下扑去。 第723章 降维碾压   冲在最前面的是各位将领为首的骑兵营,步兵紧随其后,几人一组推着攻城的云梯,这些云梯看去都呈长方形,且是折叠的,底部两侧各安装有三个木轮,外蒙有牛羊皮以防破损,可推动行驶,还配备有防盾和抓钩等器具。
  除去云梯,还有冲车和井阑,冲车下面同样装有木轮,车棚盖异常坚固,为防守军矢石破坏与火攻,上面还浇有泥浆。车内悬挂有一根粗大的圆木,前端金属头为攻城槌,主要用于撞击城门。
  井阑则是一种移动箭楼,高十米,共三层,底部亦装有木轮,可居高临下扫射城楼上的守军,在古代战场动态打击力算超强了。
  各路步军浩浩荡荡推着攻城器具,跟在骑兵后向着城楼下推进。
  城楼上,身着明黄帝袍的裴汐沅亲自督战,看着宴军先头部队骑兵营进入射程,下令放箭。
  万箭齐发,如蝗雨遮天蔽日,骑兵们一边用长枪扫箭一边分向两侧后退,剑盾兵跟着掩上,护着简宁带队的炮兵连跟上来,简宁战袍一掀,十几门榴弹炮凭空出现,兴安和竹岭两县训练已久的衙役和城防兵迅速各就各位。
  童八斤和徐大力并另外几名城防兵,骑在马上一手持望远镜一手持令旗,旗语一打,十几门榴弹炮同时分向不同方位开火。
  顷刻间,轰隆声不绝于耳,硝烟弥漫中推着云梯、冲车和井阑的步兵趁势而上,炮火响时,国师那诺燊还带着一众巫师在城楼上跳大绳。
  炮火一响,不少月军被炸上天,那诺燊这下大绳也顾不上跳了,与众将一起拥着裴汐沅下了城楼。
  饶是素来冷静的裴汐沅,也被突如其来的炮火给炸懵了,铳炮在他看来已是相当厉害,正是拥有这样高端杀伤力强的火炮,他才多了几分入侵中原的底气。
  宴军在吉水攻城那日就有天降炮火,裴汐沅得到奏报后一直想着是城池丢了,各县守城官员怕担责夸大了其词,他料想不过和铳炮一样,哪有各县官员奏报的那样夸张?
  这会狼狈逃下城楼,看着不断有被炸上天碎肉横飞的月军尸体,他心中又惊又痛,继而胸中漫卷起滔天的愤怒!
  “朕不能退缩!朕若退缩,丰邑就拱手给了宴军!”
  丰邑是月国上京的门户,丰邑一丢,其他城池更是不堪一击,届时宴军将会直捣月国皇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便是以死谢罪又何来颜面去见他父皇和大皇兄?
  裴汐沅红了眼,唰的抽出腰间佩剑,目眦欲裂地振臂高喝道:“铳炮!铳炮!推出来,一旦城门被撞破,给朕对着冲进来的宴军狠狠打!狠狠打!”
  歇斯底里吼罢,他持剑又要往城楼上冲去。
  “皇上!”雄二挡在城楼口,眼含浊泪,扑嗵一下单膝跪下,“皇上,你不能上去啊!”
  一干文臣武将齐刷刷跟着跪下了。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啊!还请皇上速速离去,以图后计方为上策啊!”
  众人悲声苦劝,裴汐沅就跟疯了般,挥剑大喊着:“让开!都给朕滚开!朕绝不能丢了丰邑,朕不能,不能!”
  “朕不能让月国葬送在朕的手里,你们都给朕滚开,再敢阻拦朕绝不轻饶!”
  几位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非但没有被吓退,反哭嚎着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双腿,一个劲叫喊着不让他上去。
  “皇上!”雄二忽直起腰,站了起来,单手横于胸前对着裴汐沅深鞠一礼,一脸决然地道:“臣去楼上督战,臣在丰邑在!”
  话落,他带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怆转身奔赴城楼之上,几员武将也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雄二刚登上城楼,一发炮弹呼啸而至,他大吼一声给后面几人示警,随后就地一滚,他躲过一劫,后面的人却没那么幸运,被炸得四分五裂,一截血肉模糊的断臂飞落到雄二眼皮前,他捧起断臂,这方才还是一条鲜活的汉子啊!
  手捧残肢,他一下想起那封告全城百姓书,别的他没记住,单记住几句:[两军交战苦的是平民百姓,一旦烽火继续燃烧,多少白发人送黑发人,多少妇人将失去相公,又有多少无辜稚童将失去父亲……]
  苍天啊,他一下泪崩。
  可他别无选择,他是月国子民,是月国的大将,纵然战火由他们月国点燃,他身为月国大将能做的也只有尽忠!只有拼死一战坚守城池!
  他轻放下断肢,拭干泪水,起身举剑大喝一声,号令被炮火压制抱头龟缩在城墙下的士卒,继续投入守城大战!
  城楼上不少将领也仍在负隅顽抗坚守,组织兵卒往攻城的宴军射箭投掷石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兵卒们同样也别无选择,一些兵卒想逃下城墙都被守在下面的将领命人射杀,无奈之下也只能返回,拼死一战没准还能挣回一条命!
  大宴军已用冲车在撞击城门了,虽有盾牌护体,不时也有兵卒被大石击中,惨叫着倒下。
  城内,几门统炮已对准城门,宴军在外不得而知,城门被撞开后,宴军高喊着冲入,随着几声闷响,炮火中,头批攻入城门的宴军倒下一大片。
  简宁见状,立即放飞几架携带炸弹的无人机,并迅速定位了铳炮所在位置,顷刻间,火光冲天,几门铳炮被炸毁。
  裴汐沅惊得眼珠子都快爆出眼眶,这下他算是知道了,这些天上飞的铁鸟不但能投物,还能跟铳炮一样发射火炮,他实在不明白这些玩意怎么制出来的,又是怎么上天的?
  城外宴军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裴汐沅下令再推铳炮出来,他们此番来丰邑可是备了几十门铳炮。
  但这些铳炮一露面无人机就飞了来,死咬着不放,推着铳炮跑的月军吓得肝胆俱裂,边跑边抬头看无人机,眼瞅着弹药落下,撒手抱头就鼠蹿了。
  在现代武器的降维碾压下,裴汐沅自知丰邑是保不住了,再做无谓的抵抗只会葬送更多将士们的性命!
  “朕!是大月国的罪人!”他一字一句缓缓言罢,仰面望着焦黑的城楼,及横七竖八挂在城墙垛子上的月军尸体,闭目眼角滑下两行泪水。
  “皇上!”那诺燊道:“莫不如下旨让那疯妇前来,兴许她真能力挽狂澜助皇上扭转乾坤,何不试试?”
  他提到乌云珠,裴汐沅一下睁开了双目。 第724章 千里传音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是裴汐沅最不愿见到的人,那一定是乌云珠!在仙人湾初见乌云珠,她上来就说找了他一千多年,知道他想入主中原,她居然说她能助他达成所愿,只是她有一个条件。
  乌云珠的条件是要做他的皇后,且不允许他再继续拥有三宫六院,虽然他当疯话来听,却仍鬼使神差带她回了宫。
  可真当要用她的时候裴汐沅还是犹豫了,他是帝王啊,岂能受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疯妇来摆布?况且这疯妇和他母妃一边大,这实在令他难以接受。
  而且他的皇后和贵妃对他都有助益,他的皇后是狄戎国的三公主,他坐上月皇宝座后才迎娶的,否则他又怎能说服狄戎国一道出兵入侵中原呢?
  至于他的贵妃那诺琪,是国师的妹子,对了,国师,他急速对着国师下令道:“你不是神通广大,快接着施法,给朕撒豆成兵,阻挡宴军,快!”
  “皇上,施法要时间,来不及了,为今之计只有搬请那疯妇,死马当做活马医吧!”那诺燊话落,猛忆起裴汐沅为何迟疑,忙又道:“皇上,待拿下中原江山,区区一个妇人有何惧?”
  他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目中透出森冷的寒意。
  “咚!”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宴军再次攻到了城门外,城楼上的月军不是被炮火炸飞就是被井阑射中,每声惨叫都似落在了裴汐沅心上。
  “皇上!雄二他们快顶不住了,臣等护着皇上先撤去怀安,整顿好兵马回头再夺回丰邑吧!”索文正满身血污拖着把锡杖同着两员武将跑来,急声催促道。
  裴汐沅抬头看眼天上盘旋的无人机,脸一沉:“那诺燊!”
  “臣在!”
  “朕不管你用何办法,朕要那疯妇立刻出现!”
  “臣遵旨!”
  那诺燊应得铿锵有力,他自怀中扯出一条帕子,三两下折叠成了一鸟儿,嘴里叽咕几声后他两手往上一抛,那帕子叠成的鸟儿竟扑腾翅膀飞了起来。
  到底是国师啊,索文正看直了眼,心下暗佩服。
  但是索文正佩服得早了点,简宁在无人机遥控面板里发现这个飞行怪异的鸟,她放大全息画面一下瞪大了眼,什么鬼,丝绸鸟?她再看下方向,竟是往月国上京方向去的。
  略一沉吟,简宁翻身上马,朝着营地那边的小树林跑去。
  秋哥歇在林子里,简宁打马跑到林子边,霍锦成骑马带着丁有田也赶到了,两人在望远镜里瞧见她往这边来也赶了过来。
  “夫人,发生何事?”丁有田自霍锦成身后探出头问道。
  “怎么突然来了这边?”霍锦成也问。
  “有情况,回来再说。”简宁话落,秋哥已游蹿过来,丁有田见状,“我也去。”
  秋哥驮着他俩升空后,可它害怕炮火,原地飞着不敢上前,简宁只得朝下面的童八斤和徐大力打着手势,示意他们暂停放炮。
  “快,朝着那边飞,秋哥,就看你的了,快点!”简宁在秋哥背上拍了拍。
  秋哥现在飞行速度超快,当它驮着简宁和丁有田自城楼上空飞过时,裴汐沅他们正在议论怎的炮火停了,是不是没火药了?他们几人正往城楼上看呢,就瞧见一条蛇驮着简宁和丁有田飞过,裴汐沅微皱了下眉,他记得雄二说简娘子另嫁了,怎的又和她先前的相公搅和到一块,这是要往哪去?
  那诺燊倒是反应过来了,“他们不会是去追那只鸟吧?”
  嗯?裴汐沅心一沉,“不好说,那简娘子有些古怪,那些炮火……”说到炮火,他忽想起出征前夜乌云珠说过,如果宴朝军队里有从后世部队上穿越来的人,还携带有部队的武器库他此番定要吃败仗这话来。
  “坏了!真把传音鸟抓去了,他们怎么发现的,这太匪夷所思了,根本不可能的事啊!”那诺燊嚷嚷道。
  裴汐沅眼睛一直看着简宁他们,自然也瞧见简宁抓了那鸟,他们几个自看见简宁他们就隐进了暗处,裴汐沅往盘旋在天上的无人机看眼,“没准是那玩意发现的,难道它还长着眼睛不成?就是长了眼睛,又是如何把消息传递给简娘子的?”
  “臣早说过那女人古怪,留着是祸害,国师也说过留她不得。”索文正忍不住又脱口道。
  那诺燊在阿蛮被芸娘掳走那年也曾去过京城,他看着干瘦像个老者,实则年龄比裴汐沅大不了几岁,只是天生老相。
  “那鸟被抓走了,可还有别的法子?”裴汐沅心里少有的焦躁起来,他扫眼埋伏在街道两旁的精兵,要是宴军再次撞开城门,没有天上那几只会掉炸药的铁鸟倒是无所惧,有那几只射不下来的鸟在,他月国好儿郎不知又要被炸死多少。
  “法子倒是还有,只是……”
  “有法子就快使,这节骨眼上还磨蹭什么?”裴汐沅拧眉面露不悦之色。
  那诺燊不敢再磨蹭,也顾不得了,当着他和索文正及其他几员将领的面,抬手自后脖颈抠下了蛊蛛,他对着掌心里颤动的蛊蛛嘀咕几句,尔后手一扬,蛊蛛化作一道黑色的弧线消失不见。
  索文正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他一向敬重国师,佩服国师,万没想到平日里道貌岸然口口声声痛批蛊师,瞧不上养蛊弄蛊之人的那诺燊,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大蛊师,还以自身的血来喂养蛊蛛,自个真是瞎了狗眼。
  “轰!”炮火再次响起。
  秋哥驮着简宁和丁有田飞过城楼后,简宁朝童徐二人打了个开火的手势,飞越丰邑上空时她和丁有田都看到了,暗藏在街巷两旁的月兵,只是两旁都是商铺民舍她不想造太多杀业,战争与百姓无关。
  霍锦成还等在林子边,丁有田从秋哥身上下来就问他要火镰,“要火镰干什么?”他摸出火镰递过问道。
  “一会你便知道。”丁有田跟着刘瞎子是学过奇门遁甲的,他一见那丝绸叠的鸟儿就知道是传音鸟,用的是奇门遁甲术里的传音术。
  他点燃了手中的丝绸鸟,火光中,那诺燊的声音响起:“乌云珠,速来丰邑救驾!” 第725章 扭转败局   乌云珠说的是中原官话,因而那诺燊千里传音说的也是中原官话,简宁他们几个都听得懂。
  乍听到“乌云珠”三字,简宁第一反应是和她师父同名同姓之人,月军中也不乏女将,如裴梓桐和那诺琪。
  只是月军中会千里传音术的巫师,居然都要去搬请那个和她师父同名同姓的人,简宁暗想着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总不会跟她师父一样神通广大吧?
  丁有田记忆力过人,他可不认为是同名同姓,听到“乌云珠”这名字他第一时间看向简宁,“还记得那年你百草间突然多出来的几味药草不?”
  陡然听他提到这事,简宁心没来由的漏跳几拍,“你是说……会吗?”
  简宁有点被惊吓到!
  “乌云珠是谁?莫非你俩识得此人?”霍锦成看看他俩道。
  “别出声,让我想想。”简宁感觉脑子有点乱,她师父初给她分离百草间时告诉过她,里面的药草都是她自己百草间里种植的,还说今后凡她新栽种下什么药草,简宁的百草间里也会有。
  那年简宁的百草间突然多出几味药草,她也希望是她师父还活着,但是怎么可能呢?自师父告诉她自己大限已到,闪进百草间后再没出来。曾经她不死心,还在自己百草间里喊过师父好几回,师父要是真活着怎么可能不理她也不见她?
  所以简宁不认为师父还活着,她百草间里多出来的又不止几样药草,还有医药库和部队的武器库,她把这些都当成了穿越福利,也就没再去多想这事。主要也不敢相信有这样的好事,她师父还活着,并且和她穿越到同一个时空。
  从小到大她的运气都不好,打出生就没摊上一对好父母,要不是师父……呃,也不能说全然不好,能有幸碰上师父她的运气还是好的。
  这么一想,简宁心里不觉燃起一线希望,没准真有可能是她师父。
  “哎呀!”她忽惊叫一声,“坏了,要真是我师父,无人机我得收回来,不能误伤了我师父。”
  她话落,丰邑县城门已被撞破,宴军冲进城和城内月军厮杀上了,平南王帅旗一挥,一声令下,带领千军万马如潮水般朝着城门掩杀过去。
  震天的喊杀声传来,简宁二话不说自林中蹿出翻身上马,霍锦成见状也追了上去,两人把丁有田撇在了林子里。
  “好歹把遥控器留给我啊!”丁有田撵出来大喊道,无奈简宁风驰电掣而去哪还听得到他说话。
  虽说两军混战在一块,可有遥控器在手上,丁有田想着自己也是可以见机行事,丢几发炮弹的。
  城楼上,雄二等将领还在带领兵卒坚守,往下射箭投着石块阻挡想要冲杀进城的宴军。
  平南王张弓搭箭瞄准了雄二,没等他射出箭,雄二头一缩,突然率着城楼上的人集体撤了。
  这是弃城逃了?
  大宴军这下冲得更欢了,离城门还有一箭之地时,忽听到一阵“突突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轰”的一声,又是一声,火光冲天中,有宴军自城里逃出,嘶吼着:“快退!快退!”
  “轰!轰!”又是两声闷响,不同于先前的“轰”响声,这是月军的铳炮在响了,还伴着“突突突”的声音,城内月军爆发出了欢呼声。
  平南王急速下令撤军,大军又如潮水一般退回来,阻住了简宁和霍锦成的去路,简宁心急如焚,她已听出“突突突”冲锋枪的声音,还有手榴弹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她怀里已多出把冲锋枪,她大声喊着:“别慌,都闪开,别挡我路!”
  可谁听啊,好些跑得慢的兵卒被自己人的战马撞倒踩伤,一片混乱,简宁又担心大宝大妞还有大俊马小麦他们几个,情急下,她抱着冲锋枪对天连发几枪。
  乱成一团的大宴军如梦初醒,自家郡主也有能发出“突突”声的火器,好些人仿佛才想起他们还有大炮呢,先前不过是事起突然才乱成一锅粥,宴军迅速安定下来,开始有序分向两边跑给简宁让出道来。
  童八斤和徐大力还有二愣子,同着两县衙役及受训过的城防兵,均已撤回十几门榴弹炮那儿。
  “跟我来。”简宁打马揣着冲锋枪过来,头一摆,骑马朝着城门口方向跑去,边跑边大喊着:“别挡道,让开!”
  败逃回来的宴军自动往两边闪,简宁战袍一甩,十几门榴弹炮瞬移到了正对城门口的位置,童八斤等人也迅速就位。
  从城里逃出来的宴军看到炮阵,欢呼着朝这边跑来,简宁看看弹药差不多了,也打马往城门口跑去,城里冲锋枪还在持续响着,她往城里跑霍锦成也跟了上去。
  “师父!”
  “娘!”
  马小麦和大宝迎面跑来,两人都是一脸狼狈,简宁忙勒住马,“有没伤着?”
  “俊儿呢?”霍锦成也急问。
  “大俊不在攻城营里,他没冲进城,娘,我们没事,别担心。”大宝话落,马小麦指着简宁怀里的冲锋枪喊道:“师父,城里有个女的,她也有师父这样的火器,打死了我们好多人。”
  “多大年纪?”简宁边问边扬目往城门口看眼。
  大宝:“比娘大。”
  马小麦:“岁数看去和我娘差不多。”
  那就不是自己师父,简宁的师父乌阿婆隐进百草间那年都八十了,她和武队穿越过来借尸还魂的都是和自己年岁相当的人,她放下心来。
  “你俩快回队,娘去会会她。”
  “师父,我那年用过的火器给我一把,我同你一块杀回去!”马小麦已经知道他爹和简宁都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自然也就知道她从前和他爹在津县庄子里使的不是暗器,而是火器了。
  “不用,你同宝儿快回去。”简宁两腿一夹马肚往前跑去,霍锦成从马小麦手里抽过长枪,“我先用用。”他也跟在简宁后面往城门口跑去。
  城门口横七竖八倒满宴军尸体,城内也是,看得简宁心中一紧,她用力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
  城里炮声渐停了,冲锋枪也间歇而响,简宁快到城门口时看到几个宴军相扶着跑出来,她刚大声一喊:“快!”,就看见一个着古装的女人提枪飞步而来,简宁照她就是一梭子弹打了过去。 第726章 老牌特工   乌云珠动作奇快,在简宁扣下扳机的刹那,身形往边上一闪,顺势还了一梭子弹。
  两人都没能命中对方,简宁和霍锦成在她单手抡起冲锋枪,喷出一条火龙时已双双自马背上跃起,抓起那几个负伤的宴军滚落在左侧城门下。
  “里面还有咱们的人吗?”简宁急问道。
  “有也被抓了,好多都死了。”一看去和马小麦差不多大的兵卒哭道。
  这倒是个麻烦事,要没宴军还可以用无人机轰炸,简宁往天上看眼,不由倒抽口凉气,天上无人机一架都看不到了。
  玛德!她一下想起仙人湾失踪的那架无人机,那女人到底什么来头?能单手抡起射击的冲锋枪在简宁的认知里,只有中东战争时期以色列研制的乌齐冲锋枪。
  难道是国外穿越来的军人,也带有武器军火库?
  “啾!”两匹战马都是久经沙场的,从吉水一路打到丰邑早习惯炮火声,在简宁和霍锦成跃起带人滚落城墙下后,两匹马也跑了过来。
  简宁和霍锦成刚把几个兵卒扶上马背,果果威风凛凛地立在秋哥背上也赶到了。秋哥胆小,但架不住它怕果果,被奉了丁有田命令的果果威逼着前来接他俩。
  在秋哥驮着简宁和丁有田及果果升空后,还没飞到榴弹炮阵地简宁就听到身后响起轰隆声,扭头一看,惊得倒抽口凉气,城门那儿居然开出辆坦克!
  “那是何怪兽?”霍锦成惊得声音也都变了。
  “别慌。”简宁话落已飞身落到榴弹炮阵地,这些榴弹炮里有两台130毫米的加农榴弹炮,配备有反坦克任务的穿甲弹,不但能轻松打穿坦克前装甲,还能炸飞坦克的炮塔。
  简宁此刻异常感激武言旭过去不近人情的严苛,他要求手下每个特警熟练掌握各类高科技武器的运用,包括驾驶各类交通工具,并具备适应各类恶劣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都别慌,那不是什么怪兽,你们几个一会看童大哥的旗令开炮。”简宁指着坦克前装甲告知童八斤,“等再靠近点,指挥他们几个照那儿打,炮塔我来打,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怕!”
  “诶。”童八斤点头。说实话,他们看到坦克这种庞然大物内心都慌得一匹,简宁的临危不乱迅速让他们安定下来,严阵以待等着坦克靠近。
  苏苜云和施宥珩骑马载着丁有田和秦薏帆也上来了,丁有田下马头句就问简宁,“不是她吧?”
  丁有田心里想着要是简宁的师父,简宁也不会同她师父对阵了,他先还担心是简宁的师父,并和马福全一样也能和简宁共享武器库呢。
  “不是。”简宁指着开过来的坦克,“我能对付这玩意,你们快撤下去。”
  “既能对付又何须我们撤下?便是你不能对付,横竖死活我都陪你一起。”丁有田在后方从望远镜里看到开出城门的坦克,虽不知是何物,但他知道定是简宁过去那个时空的厉害武器。
  “好,你们几个快蹲下,隐蔽好。”简宁心里是感动的,丁有田一向是个保命派,却能在这种情形下义无反顾冲上来,他此举也莫名给了她勇气的信心。
  霍锦成默默看了他俩一眼,眼神有些儿复杂。
  坦克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在徐徐前进,后面还跟着裴汐沅的精锐部队推出的十几架铳炮。
  驾驶坦克的乌云珠已换上国民党军装,还佩戴有一枚刻着“saq”的圆形证章,她于一九四五年十二月毕业于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当年顾光明的爷爷举报她是潜伏特务,正是因为偶然发现了这枚证章和国民党军装。
  乌云珠在顾书宇殉国后不久,就抛下幼子前往美国受训,后来她做为潜伏特务留了下来,她参与过几次特务活动,但后来看到中国大地上日新月异的新气象,她在接受了炸毁兵工厂的任务后,几经思量,她放弃并转移了军火与重型武器。
  之后乌云珠断绝了和特务组织的所有联系,带着顾光明的爷爷回了顾书宇的老家定居,在当地兵工厂做了一名普通女工。
  她以为余生可以安稳度过,每个漫漫长夜,在顾光明的爷爷进入梦乡后,她都忍不住拿出她和顾书宇的合影照,在昏黄的灯影下默默垂泪,黯然神伤。
  乌云珠初识顾书宇那年才十六岁,还在省城女子中学念书,那年是抗日战争爆发的第二年,某日女子中学和省城其他几所学校的学生串联好,带了募捐箱走上街头为抗日募集军饷。
  那日顾书宇和他的同学也去了,他一身富家公子哥儿的打扮,不仅风度翩翩气宇轩昂,演讲起来更是慷慨激昂,一下捕获了乌云珠的芳心。
  而梳着两个大麻花辫,眼睛明亮清澈,身着蓝色斜襟上衣,下穿黑色百褶裙脚蹬黑色绊扣皮鞋,看去娴静淑雅却又沉稳有度,落落大方的乌云珠,同样给顾书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两人没多久就坠入爱河,如果不是战争,两个爱国青年演绎的则是一段才子佳人的故事。
  在顾书宇从军被挑选为飞虎队员后,临出发的前几夜,两人没有举行婚礼便做了夫妻,顾书宇承诺等执行完任务回来就娶她,可她等来的是他冰冷不全的遗体。
  更令她痛彻心扉的是,有朝一日竟被自己亲儿子给举报了,被执行枪决后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没有进入轮回通道,成了孤魂野鬼,之后居然莫名穿越到其他时空,从此开启了长达千年的寻夫之旅!
  一千多年啊,不死不灭,她的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从她第一次穿越起,她就意外发现自己多了个随身空间,连同她转移的那批军火和重型武器都在。
  眼下还是她头回使用到这些武器,相隔了一千多年使用起来竟全无半分生疏,但她打开出坦克一直在龟速行驶,眼睛一直盯着身着古代戎装的简宁,先前惊鸿一瞥间,她心中动了下,觉着对方像是简宁,这会她越看越像。
  坦克行驶得越来越慢,简宁只当坦克出了啥故障,且对方驾驶的是早已退出军事舞台的老式坦克,这对他们而言是好事,她屏息静气做好了炮轰坦克的准备,只待对方再进点,一举击毁炮塔! 第727章 师徒相认   简宁全神贯注盯着如蜗牛般缓行的坦克,但是坦克却突然戛然而止,停了下来。
  先下手为强,简宁“轰”的打响一炮,紧接着另一台130毫米的加农榴弹炮也开火了,尘土飞扬间,简宁悄然瞬移了两台榴弹炮,往前推进了十米。
  她这是孤注一掷极其危险的做法,既将坦克置于射程之内,同时也将己方置于坦克覆盖范围内。
  丁有田毫不犹豫地跟上十米,同霍锦成一块帮着装填炮弹。
  炮火轰隆声中,力透苍穹的呼喊声响起:“乌丫!乌丫!”
  炮弹似落在了简宁心上,她急喝一声:“停!”
  炮火一停,四周静了下来,简宁手持望远镜朝坦克看去,见坦克顶上盖子已然顶开一半,又是一声“乌丫”清晰传来。
  简宁心跳骤然加快,她瞪大了双目,镜头里,一个头戴船型帽身着国民党军装的女人露出了上半身,乌云珠朝简宁这边挥了挥手,随后从坦克里跃出轻盈落到地面上。
  “夫人!”丁有田一声急喝,简宁已然奔向乌云珠,她先还以为对方是国外的穿越者,见到身着国民党军装的乌云珠她已知是她师父,在这个时空知道她小名的除去丁有田和马福全,没有第三人。
  剩下的只能是她师父乌阿婆。
  丁有田急坏了,后面还有十几台铳炮呢,在他不顾一切发足追着简宁而上时,霍锦成和童八斤他们三个都纵身而起,跟着简宁奔了过去。
  秦薏帆则命大伙严阵以待,不可掉以轻心,他自己手拿望远镜盯着坦克后面月军的一举一动。
  裴汐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懵,之前他以为乌云珠是疯妇,现在他可不这么认为,在她收了那些无人机,又凭空弄出冲锋枪和手榴弹及坦克后,他内心的震憾无以言表。
  他已传令静观其变,不得轻举妄动,看情形乌云珠认得简娘子,他想着乌云珠要是能把简娘子争取到他们这边,何愁月国铁蹄不能踏破中原河山!
  “阿婆,你真的是我阿婆,是我师父吗?”简宁话出口后已然瞬间泪崩。
  “傻丫头,你说呢,你这小名都是我给取的,还有你的百草间。”乌云珠面上露出了,与她现在年龄不相符的慈爱笑容。
  这会面对面近距离地看着她,简宁虽无法将她和白发苍苍的乌阿婆联系上,却依稀和乌阿婆年轻时她看过的相片对上了。
  “阿婆!”不再迟疑,简宁一头扎进她怀里,“我不是在做梦吧阿婆,我居然能在这个时空再见到你,呜呜……”
  从不轻易掉泪的简宁哭得稀哩哗啦的。
  “怎么回事,她的随身大房子不是羊驼精给的吗?怎么是这女人,这女人就是那隐世高人不成?难道也是个羊驼精?”霍锦成悄声问被童八斤和徐大力架过来的丁有田。
  “我也不清楚,一会再问问便知。”丁有田说罢,高声喊了声:“夫人!”他意在提醒简宁,说话注意着点。
  “他叫你夫人,你嫁人了?”乌云珠扬眸看眼丁有田,随后她一手牵了简宁,一手看似很随意地挥洒了一圈,才又说道:“没想到你最终还是回了这个时空。”
  乌云珠在穿越三百年后,始终没能穿回民国,她烦了倦了,自杀过几次又在不同时空借尸还魂后,她不再自杀,为消磨时间她拜师开始修炼仙术,她能看到人的前世魂魄。
  平南王是五国时期的庆国人,和永平帝一样,永平帝再次统一中原后,宴朝服饰以原庆国着装为主流,是以乌阿婆虽然早在刘瞎子下山辅佐永平帝前就穿走了,但她初在粉馆见到被父母遗弃的简宁时,看到她体内前世魂魄身上所穿服饰像是庆国的,她曾在这个时空待过,这才收养了简宁。
  而并非她后来告诉简宁的,收养她是看她不哭不闹,心性坚强,当然这也是一个原因,却并非主要原因。
  在乌云珠漫长的穿越之旅中,她去过历史上存在的各个朝代,也去过无数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但再次穿回曾经来过的时空还是头一遭,没想到这回穿来竟然让她遇到转世后的顾书宇。
  “阿婆,我不太懂你刚刚说的话,听上去阿婆知道我以前是来自这个时空的,对吗?”简宁曾有过怀疑,自己前世或许是段心安,是以有此一问。
  丁有田和裴汐沅他们,只看到她俩站在那,能看到她俩嘴巴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乌云珠先前看似随意地挥洒那一下子,已然在她和简宁的四周布下了结界,将她和简宁的声音与外界隔绝开了。
  “我知道了,这个时空的‘无名氏’就是阿婆,南洋子他们是阿婆在这个时空收的徒弟,对吗阿婆?”
  “你知道这中间隔了多少年吗?”
  简宁摇头。
  “你是我唯一收过的女弟子,也是我唯一送了百草间的,而且你我从同一时空穿过来时间流速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比你先到几年,印象中好像是昨天一样,我同你说我大限到了随后隐进了百草间,再次醒来就到了这个曾来过的时空,距我上次离开这儿中间足足隔了近三百年。”
  “三百年?阿婆,难道你穿越了很多次,你活了很多年了吗?”
  乌云珠唇边溢出丝苦涩,“一千三百多年你说长不长?”
  “啊?”简宁吓一跳,一个人若是带着记忆活一千三百年,在她想来实在是件极其恐怖的事。
  她不由朝丁有田看去,尽管现在她和丁有田是相看两不厌,但就算两人都能带着记忆活一千多年,只怕届时想拍死对方的心都有吧?
  “阿婆,那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么漫长的岁月。”简宁只觉大为心痛,“你有没遇到过其他的穿越者,每个穿越者都能活上千年吗?”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像阿婆一样活个上千年,无休无止?你能体会不死不灭其实是件很痛苦的事,对不对?”
  乌云珠盯着她的眼睛道。 第728章 宁愿一死   简宁垂下眼睫,低声道:“我只是心痛阿婆一个人孤伶伶地熬了那么多年,不过没关系。”简宁抬眸看向她,语气无比坚定,“只要有阿婆在我不害怕,哪怕千年万年我都愿陪着阿婆一起熬下去。”
  “当真?”
  “嗯。”简宁重重点头。
  “那好,往后你就跟着我,只要圆满了便不会再次穿越,这一世,或许我终将圆满,只要你我师徒携手,你愿意助阿婆一臂之力吗?”
  师徒携手?简宁愣住了,她明白了乌云珠的意思,这是让她站队月国帮着月国攻打宴朝,仿佛一盆凉水兜头浇来,让她感觉透心凉。
  “阿婆,我们都是中原人,为什么阿婆要帮着外族入侵中原?”简宁说着扭头,一眼看到立在战车上穿着醒目帝袍的裴汐沅。
  她视线落到裴汐沅面上那一瞬间,脑中灵光一现,似乎乌阿婆年轻时那张合影照上的军官有几分像裴汐沅,她不是十分确定,因而试探问道:“阿婆,月国皇帝是不是和阿婆年轻时合影的那个军官?”
  乌云珠笑了,说话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你看过那张相片?没错,就是他。哪怕相隔千年,他一直活在我心上,一时一刻都不曾忘怀过。你如今也嫁了人,你夫君看去不错,想必你也知晓什么叫两情相悦,什么是刻骨铭心的爱恋了。”
  一千多年了感情还这么炽热,简宁可不敢保证她和丁有田之间的爱,历经千年而不消退。
  “乌丫。”乌云珠一直牵着简宁右手,她用两手掌心包着她右手,又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你要知道,不管是月国还是现在的宴朝,其实以后都是一个国家,南北迟早要统一,带着你夫君一块过来吧,要是有孩子也一并带过来,有阿婆在,你们一家在月国会过得很好,好吗?”
  “阿婆。”简宁咬了咬唇,艰难发声,“时空不同,发展也会不同,再者,以前元朝清朝入主中原后,蒙满都高汉人一等,我们是中原人,为何要帮着外族入侵中原,屠杀中原百姓呢?而且裴汐沅他现在是月国的皇帝,他也没有带着前世的记忆,他不会真心对阿婆好的!”
  乌云珠眸光暗了暗,她看着简宁,语气也凉了几分,“你现在翅膀硬了,是执意要跟阿婆做对吗?你一生所学都是我手把手所授,你想好了,铁了心不与阿婆一边,也不打算认阿婆这个师父了是吗?”
  “阿婆!”简宁泪水夺眶而出,这实在是个世纪大难题,她是特警,是军人,古代的贤臣忠君思想深刻在骨子里,军人爱国也是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中原人,她的爱人家人都生活在大宴朝的土地上,让她背叛宴朝相助月国去攻打宴朝,她做不到!可让她与前世抚养她长大的乌阿婆为敌,她同样做不到!
  “阿婆,南洋子师兄还活着,他曾是宴朝的宰相,他相助宴朝开国皇帝荡平五国建立了大宴朝,可他的家人却死于先帝之手,尽管这样他都不肯背叛宴朝转投月国,师兄尚且如此,您让我又如何能做到背叛?”
  “别提他!距我之前离开这儿中间已隔了三百年,对我而言他已经是过去式,是与我不相干的人了。”
  “怎么可能三百年,阿婆你是不是记错了时间?”简宁无法理解她说的三百年是什么情况。
  “每个时空的流速是不一样的,你可以试着这样理解,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一个对我而言过了三百年的人,你还指望我拿他当徒儿还能记得他吗?”
  “相比师兄,裴汐沅和阿婆都相隔上千年了,阿婆不是更应该忘记他吗?”
  “你!”乌云珠气恼地摔开她的手,指着她鼻子道:“你就告诉我,是要与我为敌还是要与我一道,相助顾书宇拿下中原,别的废话就不必说了!说也无益。”
  “可他不是顾书宇啊!”简宁叫道。
  乌云珠眼神已冷了下去,面上现出一丝不耐,“别废话,不要试图考验我的耐性,你只要回答我,是与不是!”
  丁有田听不到她俩的对话,但观她俩面部表情已知乌云珠给简宁出了难题,他猜也猜到乌云珠定是要简宁相助月国,且看出乌云珠在压制自己,已然起了杀心,急得他喉咙都快喊破,奈何简宁只看到他在拼命大喊,却听不到他在喊什么。
  平南王在后方阵营一直举着望远镜在看,他几次想要过来都被尚将军他们给劝阻。
  军中不可一日无帅,众将都劝他稍安勿躁,前方有监军霍锦成在,还有苏苜云和施宥珩两员小将,并丁有田的三名长随都在,大宝和大妞也劝着他,不要轻举妄动。
  简宁很早以前就告诉过四小只,不管任何情况下都要相信她有能力自保,不要盲目冲上前那样不是帮她,反有可能成为她的软肋成为对方要胁她的本钱,故而他俩虽揪心却牢记着简宁交代过的话。
  只白眉和果果悄咪咪蹿了上去,两只都静静蹲守在榴弹阵地,果果趴在秦薏帆脚边,白眉则立在了秦薏帆肩膀上,还令秦薏帆有点受宠若惊。
  “你是宴朝的安宁郡主?”乌云珠忽想起她收了那些无人机时,裴汐沅身边有将士提了一嘴,说是安宁郡主之物,“你是不舍郡主的身份才迟疑不决?一个郡主而已,我说过你是我唯一收过的女弟子,我还可以认你做女儿,等拿下中原我让书宇封你为公主,这不比一个破郡主强数倍?”
  “乌丫,对你我一直是另眼相看的,要知道你即便同我做对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能给你百草间也能收回,倘若收回你的武器也随之消失,你要不要试试?”
  简宁心下一凛,“阿婆,我一直都非常敬仰你,你对我有恩,我不想也不能欺骗你,要我帮助外族攻打中原我办不到,我宁愿死我也绝不做那样的事!”
  “那你就去死吧!”话落,乌云珠对着简宁当胸就是一掌。 第729章 休战半月   乌云珠没想到简宁居然不躲也不闪,她恼怒之下一掌拍出,虽没用全力受她这掌也会心脉尽断。然招式已老,若强行卸去力道必遭反噬,心下又恼向来听话的简宁这回不听自己招呼,心念转动间一掌已将简宁击飞。
  “夫人!”
  “段心宁!”
  丁有田和霍锦成几乎同时发出嘶吼,数条人影朝着被击飞的简宁跃去,丁有田踉跄几步又回头,手指坦克顶盖大喊了声苏苜云。两道身影旋即跃起,苏苜云和施宥珩两员小将手持兵刃,先后跃上了坦克顶盖,防止乌云珠进入坦克向宴军开火。
  果果更绝,如枚炮弹般跃向坦克炮筒,直接用自个身体堵住了炮眼,殊不知一发炮弹打出它会连骨头渣渣都打没!
  白眉则怒叫着扇翅飞向空中的简宁,但没人能快过乌云珠,她一掌拍出,愣怔两秒,一个瞬移如光影般蹿起,将简宁接在了怀里。
  秦薏帆指挥着衙役城防兵准备向推动铳炮的月军开炮,后方平南王一声怒吼,率三军将士也压了过来。
  双方大战眼看一触即发,乌云珠凉凉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都给我住手!听好了,我现在不管你们什么月军宴军,谁敢动手我就帮着另一方打谁!若我徒儿有个好歹,我要你们今日在场之人全部陪葬!”
  她声音阴冷搅动着暮色,笼罩在沙场上空,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也太诡异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到底是人是鬼?
  “娘!娘!”大宝和大妞奔过来时看见乌云珠接住了简宁,然后一下闪没了影,可她声音在半空响起,两人跳脚冲着声音来源处大喊着娘。
  大宝跳动间把脖子上挂的蛞蝓吊坠晃了出来,抱着简宁隐进百草间准备离去的乌云珠听见他俩叫喊,目光扫过来无意瞥见阿蛮给大宝的吊坠,她身形一动,抱着简宁出现在大宝大妞面前。
  “哪来的?”她下巴朝大宝脖子上吊坠点下,她先前喊话大宝有听到,知道是他娘的师父,虽不明所以,仍抱拳对她揖了一礼,“回师祖,此乃我妹妹给我的护身符,想来师祖也无心伤我娘,还求师祖救救我娘。”
  乌云珠上下打量他眼,冷哼了声,这时丁有田也赶了过来,听到大宝唤她师祖,倒不知自己该如何称呼她,索性就只拱拱手。
  不等他开口,乌云珠喊声“接住!”,下一秒简宁已被他牢牢抱在怀里。
  “她死不了!”乌云珠话落,人已隐进百草间,众人一片哗然,仰面去看时,半空中又响起她的声音,“休战半月,谁不听我令,我就灭了谁!”
  她话落音,苏苜云和施宥珩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两人刚跃起身下坦克已不翼而飞,这一幕又惊爆了两边将士眼球,如此神鬼莫测之术惊得众人半晌做声不得。
  “到底还是个疯婆子啊!”国师那诺燊回过神,看向目光阴郁的裴汐沅,“她到底帮哪头?”
  裴汐沅视线盯着宴军阵地上的榴弹炮,眼下真要大动干戈胜负难料,今儿能保住丰邑不丢已属万幸,关键时刻倒是多亏乌云珠及时赶到才反败为胜。
  要不依从她休战半月,裴汐沅还真担心她疯劲上来倒戈相助宴军,到时真个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皇上,简娘子现下不知死活,还是听仙姑的权且先休战半月吧。”雄二打心眼里挂念简宁的安危,谁让简宁救了裴汐沅的命呢。
  暮色沉沉,眼见天色已晚,双方各自罢兵,打扫起战场,月军将死在城里的宴军尸体抬出来扔在了城外,竟有五六百人之多,堆成小山般,望之触目惊心!
  昨日这个时辰,他们当中还有人在笑呵呵地观看简宁舞剑,不过一日,已是阴阳相隔,搬运尸体的宴军好些人偷偷抹着泪,由此可见战争的残酷性!
  营帐里,杨瑾瑜和巧凤还有军中几名郎中,围着气若游丝的简宁束手无策,平南王和李侧妃急得是围围转,乌云珠临去说简宁死不了,但经杨瑾瑜和几名军医检查,她心脉受损严重连水都喂不进,巧凤和大妞已然急得嘤嘤哭了起来。
  “宝儿,我似瞧见她问过你话,问的什么可还记得?”丁有田握着简宁渐凉却的手,忽抬眼看向大宝问道。
  “噢,她问我这个吊坠哪来的。”大宝忙摘下阿蛮给他的吊坠递了过去。
  霍锦成视线也看了过来,“这是蛮儿娘留给她的。”
  丁有田眼睛盯着吊坠,回想起简宁被风清子打伤那回,情形和眼下一般无二,也是心脉受损,后来是……他眼睛一亮,起身对平南王拱拱手,“父帅勿忧,小婿或可救治夫人,还请父帅命人都移步帐外,只瑾瑜巧凤留下便好。”
  霍锦成见他手中握着那枚吊坠,眉一扬,“那是蛮儿娘留下之物,我也留下。”
  丁有田点头,“你留下也好。”
  待其余人都退出去后,他急忙掰开简宁嘴,果见嘴里还有血,他把那枚吊坠放入简宁嘴里,及至见蛞蝓沾了血才拿出。
  他把吊坠对着灯光,帐内几人虽不解何意,但知他此举定有其用意,俱瞪眼随他一同盯着那吊坠,只见血慢慢晕染开来,吊坠内渐有光影流动,且越来越快,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光影自吊坠上剥离落到地上,落地便现出一道人影,是个身穿淡黄衫子的小女娃子。
  “段心宁?”霍锦成脱口喊道。
  “嘘!”丁有田朝他做个噤声的手势,因为狂喜面部肌肉都有些抽搐。
  小女娃子似乎感应到简宁的存在,如提线木偶般看向了简宁,随后跟纸片人一样飘起贴在简宁胸口瞬间没了影。
  “成了!”丁有田兴奋地照自己手心击了一拳,“瑾瑜,快快,再给你师父瞧瞧,是不是已有好转,快看看。”
  杨瑾瑜哪敢怠慢,忙上前把脉,面上渐露出喜色,“奇了,脉象真个较先前有所好转,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行,还得锦成使点劲。”他话落,霍锦成已然明白,从前卫东给简宁治过伤,他二话不说上前扶起简宁,双手抵在她背心用内功给她疗起伤来。 第730章 讨她欢心   霍锦成一身武学皆来自卫东,待他双掌渐转为赤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粒,简宁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有了好转。
  “行了,今儿就到这吧,只是这几日锦成还得辛苦你了。”丁有田见差不多了出声喊停,怕再坚持下去霍锦成会撑不住,到时两人都倒下反而不美。
  毕竟卫东比霍锦成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内力非霍锦成目前能及,霍锦成也不逞强,他还有一肚子疑问等着要问呢。
  “怎的幼时的段心宁会在这蛞蝓吊坠里?”稍喘息会,霍锦成迫不及待问道。
  丁有田看着还在昏睡中的简宁,头也不抬地道:“你问我我又问谁去?想知道答案,怕只有我夫人的师父才知道,她那师父你也瞧见了,行事乖张,来无影去无踪的,你便是问她也未必问得出个结果。”
  “她师父的着装属实古怪,也不知是哪个化外之地来的,要我看多半就是个羊驼精。”
  简宁的师父就是刘瞎子的师父,也就是丁有田正宗的师祖,虽说她打伤简宁,又相助月国打死几百个宴军,可古人是最讲究尊师重道的,听他言谈间对乌云珠有所不敬,丁有田不觉哼了声。
  “你哼个啥?”霍锦成不满,“哪有师父打伤自己徒儿的,我看她就不是人,这儿……”他又点点自己头,“多半也有问题。”
  裴汐沅倒不觉得乌云珠有任何问题,他对那诺燊道:“朕现在信她所言,只怕真个活了上千年,试想一个人若真活了上千年,行事自不同于常人,非神非魔亦非妖。”
  “那依皇上之见,她是个什么东西?”
  “非常人,终究也还是个人,朕看还是疯妇适合她,只不知在这疯妇心里,是朕重些还是她那徒儿重些?”裴汐沅踱了几步,站定,抬目看向那诺燊,“你且说说看,如何讨那疯妇欢心?朕绝不能让她相助宴国,那样我月国半点胜算也无,真是可悲可叹啊,我堂堂大月国竟要把进军中原的大任,寄托在一疯妇身上!”
  “皇上不说了,这疯妇非常人,且她确有神鬼莫测之术,只要牢牢抓住她,让她为皇上所用,管她疯不疯的,只要能助皇上达成所愿拿下中原即可。”
  这话没毛病,但裴汐沅觉得乌云珠性情不稳,自己打伤她徒儿却扬言要在场所有之人陪葬,这所有人岂非将他也包括在内?
  裴汐沅越想越不爽,沉吟会,他挥手让一干随侍左右的人都退下,才又对那诺燊道:“那疯妇多变,朕看单哄着她也不妥当,还是想个什么法子让她听话,你可能办到?”
  他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是想让那诺燊给乌云珠下蛊,用蛊虫控制乌云珠乖乖听话为其所用。
  那诺燊面上微有些挂不住,只因过去在人前他一直贬斥蛊师,而且下蛊对修仙族不管用,他略一踌躇,实话实说道:“她非常人,岂能受蛊虫所控,万一惹恼她反而不美,望皇上三思。”
  “是朕欠考虑,罢了,你还是想想,如何能笼络住她。”
  “这也不难,女人喜欢之物自然还是得问女人。”
  那诺燊去问他妹子那诺琪,得到答案,女人若喜欢你,随便送啥她都欢喜,哪怕是你随身用的一块旧手帕;反之,你就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捧到她面前,也未必能博她展颜一笑。
  裴汐沅采纳了那诺琪之言,当即将自己几样随身之物命人送回上京,交到了乌云珠手上,果然讨了她的欢心,她跟着就带了那些赏赐之物来了丰邑。
  “书宇,从前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就是手帕,这一世依旧还是手帕,冥冥中这就是天意。”乌云珠把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搁在他面前几案上,“打开看看。”
  “里面可是藏有何物件儿?”裴汐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既高兴手帕讨了她的欢心,又颇懊恼不该送手帕把她招惹过来。
  手帕里裹着一张相片,是乌云珠和顾书宇的合影照,也就是顾光明爷爷家中丢失的那张,是乌云珠穿回现代成了乔玉娇后取回的。
  顾光明的爷爷隔三差五常去乌云珠的坟前,经常一坐老半天,他不知道,好几次乌云珠都隐在百草间里看着他,见他坐在坟前黯然神伤,便知他对当年举报自己一事早有悔意,她心里的气也就慢慢消了,只是她成了乔玉娇和自己儿子岁数差不多大,自然也不可能去认回他。
  裴汐沅看到相片心里唬了一跳,面上却看不出一丝波澜,相片上的男人确实和他十分相像,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他翻来覆去看了看相片,“这是何物?像画又不大像,怎么弄的?”
  “这是相片,是用相机拍的,是后世才有的东西。”乌云珠唇瓣带笑,娓娓跟他讲述起她和顾书宇的过往。
  她语速放得极慢,面上神情也异常柔和,裴汐沅却毫无半分共鸣,只是暗惊诧,他也搞不懂她所言是真是假,只觉不像有假,但他委实很难相信若真的事隔千年,为何能记得这般清楚?
  “朕愿意相信你所言句句是真,只是你得给朕时间来理清这事。”裴汐沅视线落到相片上,心里想着乌云珠神通广大,焉知不是她记下自己模样画上去的?
  “我知道,让你一下接受确实不容易,我早说过,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我可以慢慢等你想明白。”
  “你那徒儿……就是那简娘子,可是你说的来自后世部队上的人?”一直以来裴汐沅都觉得简宁很是神秘,先是丁贤村的一普通村妇,摇身一变又成了平南王的嫡女,还被封了郡主,主要本领还大,他开始有些倾向于相信乌云珠。
  “对,她是特警,在古代就是捕快,她是我养大的,一身所学无论医术还是武功都是我亲手教的,连她的百草间都是我给的。”
  “何为百草间?”
  乌云珠给他展示了一下,当着他面把几案上的东西用意念挪进百草间,又再挪出来。
  “她应该是在我走后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死后穿越到此,连带着部队里的武器库也跟了来。”
  裴汐沅亲眼目睹那些物件自动飞向半空,消失不见后又自动飞回,内心再次受到震撼,他问乌云珠,“先前那大铁块你也是收在那什么间里了是吧?既如此,你能给她,想必也能收回,若你收回了,她那些火器是不是也能一并收过来?” 第731章 另段记忆   乌云珠看着眼前这张脸,很多久远早已湮灭在时空长河中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涨潮的海水奔涌而来,一幕幕在脑子里清晰重现。
  她似乎又看到满腔热血的顾书宇,慷慨激昂地振臂在街头宣讲,那样的朝气蓬勃,那样的血气方刚,时间的鸿沟仿佛一下被填平。
  “书宇!”她一时忘情,起身扑到几案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裴汐沅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惊诧,但当他视线落到几案上的合影照上,他手腕一翻,反执了乌云珠的手,语气少有的柔和,“云珠,给朕一点时间,朕需要时间来理清这件事,好吗?”
  “云珠?”乌云珠双眸一下被点亮,仿似被朝露清洗过一般透亮,“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亲耳听到有人这样唤过我,头几十年里我只夜夜在梦中听到你这样唤我,听到我爸妈和兄弟姐妹这样唤我。可我活得太久了,久到我梦里再也听不到你们的呼唤,你知道那种不死不灭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你的过往知道你真正是谁的绝望吗?”
  裴汐沅眉一挑,“长生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为何要绝望?”
  乌云珠唇角溢出一丝苦涩,“当你身边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独你带着记忆长生你才会体会到,什么叫心如槁灰。”
  裴汐沅无法理解,眼下他也不关心这个问题,他关心的是乌云珠能否收回简宁的百草间,能否把那些比铳炮还厉害数倍的火器据为己有。
  “云珠。”他再次这样唤她,“只要你能相助朕入主中原,把简娘子的那些火器收归过来,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君无戏言,朕说到做到。”
  一千多年的漫长之旅,乌云珠见多了朝代的更迭,世人争来争去最后都终将尘归尘、土归土,家国情仇啥的在她心中早没了概念,她只为了自己的心而活。
  她的心因为裴汐沅再次鲜活,他想要的她又岂会不答应?她下巴微抬,对上裴汐沅视线,傲然道:“你放心,她是我打小带大的徒儿,我相信她会想明白,会回到我身边的!”
  裴汐沅可没她这么乐观,他松开她手,视线扫过几案上的合影照,乌云珠历经千年尚且对相片上的男人念念不念,简娘子又如何会弃丁有田而投奔于她?
  “依朕看未必,且不说她同她相公很是恩爱,她还是宴朝的郡主,是平南王的爱女,你确信你一人的份量,能重过她相公和她的爹娘与几个娃儿吗?”
  “你不懂,她和我一样都是魂穿,也就是借尸还魂。魂穿者,样貌几乎不会有变化,可心里装着的始终是前一世的亲人,虽然她没亲口告诉过我,但我知道她前世喜欢她的队长,嘴里总是提到那人,所以你不必担心她会有多喜欢她现在的夫君,这点我确信。”
  “等着瞧吧,半月期限一到,她必回我身边。若不回,我纵不收回她的百草间,她有的武器我也有,且不逊色于她的,我必助你达成所愿,只希望你记住你今日之许诺!”
  乌云珠和裴汐沅说这番话时简宁还在昏迷中,她足足昏迷三天三夜才悠悠醒转,看去消瘦不少,醒来她便蹙眉抚着额头,一直衣不解带守在床边打旽的丁有田被惊醒。
  “是头疼还是多出一段记忆?”见她抚额,他拉过她手问道。
  “你怎会知道?”简宁脑中确实多出一段记忆,“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究竟怎么一回事?”
  丁有田把她被乌云珠击伤后的事告诉了她,又握了她的手,露出一个疲倦的笑意,“你知道自个昏睡了几天吗?现下是丑时过半,你昏睡了整整三日,我倒没什么,只是辛苦锦成和瑾瑜了。”
  难怪,都三天了,简宁见他眼里起了血丝,忙催他睡下,“我没事了,你快躺下睡会,眼睛都红了。”
  “我还好,你先同我说说那段记忆。”
  简宁胸口还有些疼,她让丁有田扶她坐起,理了理脑中多出来的记忆,大致跟丁有田说了下。
  段心宁是让闵侧妃的弟弟王闵安骗出王府的,王闵安把心宁带到了城南一座道观里,说是先替王爷王妃祈福再领她去街上看杂耍,之后谎称去出恭让心宁在一间小屋里等着他,结果他前脚走后脚进来一道士,说王闵安把她给卖了。
  小心宁压根不信王闵安会卖她,喊着安舅舅夺门想逃,她虽跟李侧妃学过武,但她那两下子哪里是那道士的对手,她被打晕后再次醒来,发现和好几个孩童一起被关押在一间屋子里。
  简宁在段心宁那段记忆里看到了风清子,他欲拿抓来的孩童炼药,段心宁报出自己爹爹名号也没能威慑住风清子,她和几个孩童一起被风清子扔进八卦阵里,身形都被他施法定住炼制了几天几夜,直到意识焕散才有人闯入阵中。
  “可是王爷闯了来?”丁有田听到这插嘴问道。
  “不是。”简宁想想,道:“那时候段心宁的灵魂好像都已出窍,意识也很模糊,她习过武身体素质要比其他几个孩子好,故而也撑得久一点。我想闯进来的人应该是阿蛮的娘亲,记忆中有个模糊清丽的影子,那儿是一个山谷,她或许是路过又或许是误闯进来,总之她和风清子打了起来,段心宁那缕魂魄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吸进了她身上佩戴的吊坠里的。”
  “那秀姑后来又如何到了白沙镇?”
  简宁摇头,“只有一点零星片段,她从山谷里跑了出来,跑了好远的路,也走了好远的路,到过好几户人家里,想来是被拐卖过几道,吃了不少苦头,还被恶犬撵过,好像从山坡上跌了下去,有个过路的人救了她,再后来的记忆就是在丁贤村了。”
  结合这些记忆碎片,简宁猜想段心宁那会是趁乱逃离了山谷,虽被风清子炼得濒临死亡潜意识里仍知道要逃,只是少了缕魂魄找不到回去的路,再后来又自山坡上跌落,“对了,那个救她的人腰上就垂着那块月牙玉石。” 第732章 师徒决裂   段心宁身为王府千金,命运却如此多舛,究其因根源还在一夫多妻上,就是后世因着婚外情多少家庭生出变故,包括简宁自己的爸妈。
  要不是她爸和邻居她后来的继母眉来眼去,她妈也不会因妒生疑成天吵闹,最后和她继父为了报复重组到一起,酿成两个家庭的悲剧。
  婚姻需慎重,绝非儿戏,她虽穿越过来续写了段心宁的人生,可她终究不是段心宁啊!
  丁有田心里也极不好受,想着那个不声不响眉眼恬静的秀姑,遭受诸多磨难后坠崖而亡,他哪还有睡意?心中翻江倒海般的难过,当下提笔写了篇亡妻赋,于灯下焚了。
  简宁也没去问他写的啥,他和段心宁育有一子三女,若他听了段心宁幼时遭遇半点不动容,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后半夜她歇下后,丁有田裹件大氅独自出了营帐,简宁于睡梦中似听到呜呜咽咽的埙声,细辨又似寒风呼啸声,昏昏沉沉再次睡去不久她自梦中惊醒,她梦到了成年后的段心宁,梦中心宁唤她姐姐,并说自己魂魄已全今要归去了,她伸手拽住她,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身形逐渐淡化,直至消失不见。
  简宁自梦中惊醒,这才发现丁有田不在帐内,想起睡梦中听到的埙声,她大声喊叫起来。
  “娘!”大宝最先跑了来,身上还裹着被子,“娘你醒了?可是饿了,儿子这便去给娘拿干粮来。”
  “宝儿!”简宁强撑着坐起,叫住他道,“快去叫你霍伯伯,让他出去寻你爹爹,快去!”
  “他去哪了?”霍锦成踩着她尾音掀帐入内,杨瑾瑜紧随其后,还拎来了药箱。
  “你们有没有听到他吹埙?”简宁问。
  霍锦成和杨瑾瑜对视一眼,两人都摇头,杨瑾瑜跟着问简宁,“师父,感觉怎样?师妹和大妞眼睛都哭肿了,这几日可把她俩吓坏了。”
  “我没事。锦成,烦你出去找找我相公,我好像听到他在外面吹埙,夜里风大,别给冻病了。”
  “放心,我这便去。”
  “霍伯伯等我,我去穿衣,就来。”
  霍锦成和大宝去后,平南王同着李侧妃带人赶了来,看到简宁醒了还能坐起来,平南王老泪一个没绷住,淌了满脸。他紧紧握了简宁的手,“我儿醒来便好,醒来便好,否则可不痛煞为父和你母亲这两条老命么!”
  想到段心宁的遭遇,简宁亦泪崩,她一头扎进平南王怀里,父爱如山泼天涌来,感觉是骗不了人的,简宁一颗心在这一刻忽无比通透,她瞬间恍悟段心宁为何在梦中唤她姐姐,时空隧道似乎被打通,一些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却又稍纵即逝。
  但她心下已然明白,她是段心安,妹妹心宁仿佛是为她而生,她越发悲从中来,在平南王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霍锦成和大宝没能找到丁有田,秋哥和果果也不在,白眉睡迷登了,它和果果夜里都陪秋哥歇在林子里,简宁估计丁有田是骑着秋哥去了丁贤村,只怕是去看秀姑了。
  她让随后过来的巧凤和大妞赶紧熬好姜汤,眼下已是冬季,看不冻病他!
  姜汤刚熬上,丁有田骑着秋哥搂着果果回来了,简宁醒了,他又高烧昏迷了几天几夜。
  待他好转,简宁还没告诉他自己做的那个梦,他居然先跟简宁提及这事,两人竟然做了大致相同的梦。
  “夫人,你自己尚未好全,这几日辛苦你为我操劳费心了。”丁有田拥她入怀,下巴在她头上蹭了蹭道。
  “你既知道以后就少作死,也不知你前世积了什么德,我们姐妹俩竟然都要委身于你,往后你若敢生出讨妾的念头,看我饶不饶你!”
  “先莫说以后,如今就有个大难题摆在眼巴前,师……”丁有田把“祖”字咽了回去,“她为何要相助月国?你可能说服她,勿要插手两国战事?”
  简宁摇头,“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我曾看过师父年轻时和一个军官的合影照不?她已活了上千年,穿越过很多回,那个无名氏也是她。”
  “莫非裴汐沅是那人转世不成?”丁有田一下想到这上头,他皱眉沉思会,把那日乌云珠说的,要是简宁死了她要两边在场之人全部陪葬这话,告诉了简宁。
  “以她对你的疼爱,你觉着能否说服她?”
  简宁还是摇头,她师父那日说的话,大宝和大妞早已告诉过她,现在军营里上至平南王下至兵卒,人人都知晓乌云珠是她师父,是那传说中的隐世高人。
  连平南王都当乌云珠非人类,而是和羊大力一样的羊驼精。
  简宁也不解释,实在她心中很乱,后面这些天她常常立在帐蓬外,凝眸望着丰邑城,一站就是个把时辰,一动不动。
  那日死了六百三十二个兵卒,最小的年龄还不到十九,将心比心,换做大宝,她和丁有田该如何痛彻心扉啊!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每每思及枉死的六百多个亡魂,简宁心中都一阵紧似一阵的刺痛!
  很快,半月之期已至。
  期满这日,天刚破晓,丰邑城门大开,月军井然有序自城中涌出,大宴军也以严阵以待,头天夜里裴汐沅就派人下了战书。
  两军阵前,简宁骑着疾风缓缓朝沙场中心而去,乌云珠也骑在高头大马上朝着简宁缓缓过来。
  风扬起简宁肩上红色战袍,飘飞如旗。
  乌云珠满头黑发也被风吹得漫天飞舞,两人在沙场中心位置勒马定住,目光与目光对峙片刻,不须言语,乌云珠已从简宁坚毅的目光中得到答案。
  她下巴微昂,语意冰冷,“你想好了,执意要与我做对?你可是我一手养大的,一身所学也拜我所赐,你当真要与我决裂么?”
  迎着她视线,简宁拱手行了一礼,从容应答道:“阿婆,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您,在我受了您一掌后,你我师徒情份已断!但您的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您永远都活在我心里!”
  “好,很好!不愧是我养大的好徒儿,你以为你是我的对手吗?”乌云珠怒极,一张脸都扭曲变了色。
  简宁沉声道:“有句话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话是你从前夸过我的,你忘了?”
  乌云珠怒极反笑,她仰面笑得恣意张狂,简宁勒马后退几步,全神贯注盯着她,以备她突然发难,师徒间的较量一触即发! 第733章 残阳如血   乌云珠似乎气疯了,她狂笑不止,只笑得风云变色,但她并未跟简宁动手,笑罢,她目光阴鸷地掠过简宁身后的宴军阵营,尔后道:“我取你命易如反掌,可你若痛快死了,又如何承受失去亲人的剜心之痛呢?”
  “孽徒!你想死我偏要你好好活着,我要你亲眼看着所有你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在你面前!这就是你为了他们不惜背叛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长袖一甩,她隐进了百草间,简宁也迅速打马回营,跑到一半听到身后响起轰鸣声,扭头一看,乌云珠竟开出一架战斗轰炸机,朝着榴弹炮阵地飞去。
  “开炮!开炮!”简宁拼命大喊道,她用力一抖缰绳,好疾风一声长嘶,竟腾空飞跃而起。
  没等简宁策马飞奔到榴弹炮阵地,秦薏帆就采用变装药变弹道完成空中打击部署工作,指挥着他手下衙役用911式榴弹炮朝轰炸机开炮了。
  秦薏帆算得上是古代的机械天才,有关榴弹炮的工作原理简宁不大讲解得清楚的,他在武言旭还在那会因个人兴趣已向他虚心请教过,武言旭虽没直言911式榴弹炮,能上打飞机下打坦克,但以玩笑口吻告诉过他,采用变装药变弹道能打天上飞禽。
  因为对机械感兴趣,他虽然不像丁有田会速记,可他肯钻研,肯在这上头下功夫,武言旭又擅画机械图,他肯学他也肯耐心讲解,这会几发炮弹打过去,虽没能将轰炸机打下来,可也成功粉碎乌云珠想要炸毁榴弹炮的计划。
  乌云珠没料到这些古人居然知道炮轰飞机,恼羞成怒下她驾驶轰炸机转向宴军步兵阵地投放炸弹,月军跟着也推出铳炮大举攻打过来。
  炮声轰隆,血光冲天!
  简宁也放出了几架无人轰炸机,这一仗打得异常惨烈,乌云珠驾驶着轰炸机专避开榴弹炮打击范围,她炮弹扔到哪月军就冲杀到哪,宴军这边的榴弹炮也轰得月军死伤无数,沙场成了人间炼狱,万马嘶鸣,惨嚎声四起!
  战到后面,由于双方混战到一块,轰炸机和榴弹炮都失去了作用,双方开始拼起刺刀,乌云珠头一个直取丁有田,被简宁和童八斤及徐大力还有二愣子给拦截住,平南王也跟着拍马杀将过来。
  平南王征战多年,一杆铁枪舞得虎虎生风,且他有王气护体,乌云珠纵是修仙大佬也奈何他不得,两人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傍晚,残阳如血。
  一天激战下来,尸横遍野,两边都死伤无数,大宴军三十万人马折损三分之一。
  为防乌云珠夜间再来轰炸,经众将商议之后平南王下令,将兵马撤回了毫邑城内,简宁把榴弹炮架在了城楼上,宴军由进攻转为了防守。
  因有无人轰炸机在前,故无论宴军或是月军,对天上飞的能往下扔炸药的铁鸟都没表示出过多惊诧。丁有田在简宁帮着救治完伤患后,把她叫到一旁问道,“为何那大家伙你那武器库里没有?从前也没听你提到过她是部队上的人,怎的她会有那些厉害玩意?”
  简宁愣了愣,一时半会她倒是没想到这上头,这会经他一提,认真想想,她道:“只有一种可能,她过去也是一名特工,还是去国外受训的,她用的都是二战时的武器。”
  还真是没想到啊,穿越前简宁都不知道乌阿婆是修仙一族,她给她百草间时她也只想着她师父有些异能术,没想到居然是个老牌特工!
  “二战是何意?”丁有田不大明白,“是打了两次仗么?”
  “可以这么理解,而且是世界大战,多个国家参与的战争。”简宁想了想,又道:“驾驶飞机和坦克不是短时间内能学会的,她就一个人,这对我们是有利的。”
  “月国有她相助,终究是个麻烦事儿,且我如今忧着一层心,你那百草间是她赠的,倘若她收回去了,我们没了那些火器她却有,到时如何是好?”
  “我想……如果我没穿越,还在原来的时空,她要收回只怕在举手间,现在则未必办得到。”
  “哦,怎么说?”
  “原来百草间只有药田苹果园和灵泉池,武器库和医药库是我穿越后才有的,我也只是猜想她或许收不回,要能收的话她应该早收了,在秦大哥炮轰飞机时她就收回去了。”
  不管乌云珠能否收回百草间,简宁心里都觉堵得慌,虽然她和乌云珠说了师徒情份已断这话,但尊敬多年视如亲人的恩师,这份情怎么可能说断就真的断了!
  “但愿如夫人所言,否则我军将士不知要枉死多少,依着我说,最好两下里都不要有你们从前那边的劳什子才好。”
  简宁转目看他,他眉一挑,“何以这般看我?”
  “没什么,只是觉着人心难以捉摸,她没出现的时候,我们从吉水一路打到毫邑,可没听你发过牢骚说那些是劳什子。”
  “夫人这话便有失偏颇了,从吉水到毫邑哪一座城池不是将对将,卒对卒,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虽说有用到火炮,可也是有回数的,且从未对着密集的士卒发炮,她没来前,我可曾让夫人用那些天上飞的往城里投过炸药?只用来炸毁他们的铳炮罢了。”
  这倒是真的,不到万不得已丁有田一般不赞成用榴弹炮,其实简宁也只是有感而发,她不明白乌阿婆为何会变成这样?都是活了上千年的人了,怎么还会为了爱变得如此偏执?到底是怎样一份刻骨铭心的爱恋,历经千年反历久弥坚?
  轻叹口气,她喃喃道:“从前她性子虽冷,也不大爱笑,可却有着一颗医者仁心。凡上门求医问药者,手头若一时紧张,有些珍贵药材她也是半卖半赠的。还有看过病付不起诊金的,从不见她说什么,有时还命我捡了药给人送上门去。”
  城墙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都有士卒打着火把在值守,借着火光,丁有田瞧见她眼底拢有迷茫之色,他抬手在她肩上轻按了下,她的师父亦是他的师祖,他不便置喙,仰望夜空,他不由想起刘瞎子。
  “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如今身在何方?”
  简宁转目看他眼,继而顺他视线望向清冷的夜空,“要是刘叔知道她来了,正帮着月国入侵中原,不知会做何想。有时候,相见倒还不如不见的好。” 第734章 退守兴安   曾经简宁每次回去都期盼能出现奇迹,能看到窗口为她留的那盏灯,一如从前她下晚自习回去时那样。
  她曾无数次希望一觉醒来乌阿婆还在,可当梦想成真重见恩师竟是如今这种局面,若不是乌阿婆,这场战争有望很快结束,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将士平白送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带着记忆穿越或重生,就算能转世投胎,谁又还记得自己前世的亲人?
  相见不如怀念。
  简宁缓缓合上双目,真希望这几天的经历不过是场噩梦!
  几天后,月国、狄戎和九蚩的援军都到了,乌云珠的出现不仅让月国其他拥有兵马的王爷看到希望,也重新燃起狄戎和九蚩对月国能拿下中原的信心。
  为趁火打劫分杯羹,原本消极想撤兵的两国,一下又积极起来,各自往丰邑调来三万精兵,准备助月国攻打毫邑收复失地了!
  这几天简宁又屯积了几门榴弹炮,童八斤和秦薏帆他们也紧急教会一批将士使用炮弹,但乌云珠这回并没开出轰炸机,她直接隐在百草间里,当她突然出现在城搂上时,一声长笑,接着长袖一甩,城楼上顿时如刮起飓风一般,将准备炮轰三国联军的将士,吹得犹如风中飘零翻滚的落叶,好些还被吹到半空重重跌落城楼下,当场摔得脑浆迸裂!
  城楼上充斥着她如夜袅般的笑声,你向她射击她便隐进百草间,冷不丁冒出又是一阵飓风,所到之处哀嚎四起!唯一能与她抗衡的只有平南王,他一招横扫千军挥过去,雄浑的掌风挟裹着雷霆万钧的先天罡气与王气,瞬间令飓风倒刮犹如巨大的风柱兜头砸向乌云珠。
  每每这时她身形一晃又没了影,谁也不知道她下一秒会在哪个地方蹿出来,城楼下三国联军见她占了上风趁势攻来,城守是守不住了,宴军杀出城与三国联军又血战上了。
  这一战宴军折损近四万人马,还丢失了毫邑城,此后乌云珠如法炮制,不到半月夺下的十五座城池相继失守,宴军退守兴安城外时三十万大军只剩一半。
  平南王戎马半生,还是头回遭受这样的惨败,连续的败仗也让大宴军士气空前低迷,奏报如雪片般飞向京城,很快田氏也知道了,她抓着青莲手吧哒直掉泪。
  马福全和马小麦还有巧凤都在边关,她二哥同着月娥兄妹也去边关送酒了,这前不久还频传捷报,咋打个屁的功夫又败了?她搞不懂,青莲更不懂,只能一个劲的安慰她,让她往好处想,没有他们父子的坏消息传来那就是平安无事。
  田氏哪放得下心啊,要不是还有几个娃要养,她都想丢下酒坊拔脚往边关赶了,她越想心里越不安,“妹子,我心慌得很,我去找我二嫂说说话,烦你替我看着点家里这摊子,我去去就回。”
  她叫过小路小兵,正要带上他俩去老六的酒楼找她二嫂,老六同着田晓玉就来了。
  酒楼各类消息传播快,田二哥临去边关送酒前交代过田二嫂,妹夫和大外甥都不在京里,让她想着多关照下自个妹子田氏,因而田二嫂听闻边关接连失利,怕田氏着急上火,特打发老六带着晓玉过来安抚她一下。
  老六如今嘴皮子利索得很,包括晓玉也是,这两口子待人接物已是今非昔比,进门得知田氏正要往他们那儿去,老六笑道:“姑,你就把心放肚子里,那我姑父是一般人吗?那可是堂堂的东门提督,七八个壮汉都别想近他身,你有个啥好担心的?”
  “就是。”田晓玉也道:“虎父无犬子,我兄弟年轻轻就干上千夫长了,他父子俩在一处,四哥四嫂也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别急坏了身子,回头他们父子打了胜仗回来,你这头病倒了,岂不扫他们的兴么?”
  老六夫妇一唱一和,好一通安抚,田氏心里总算慢慢踏实了些,她拉着晓玉手道:“也不知你爹去往北地去还是往兴安那边去,他要往兴安去,到了赶紧给我捎个信来才好。”
  田二哥是去的北地,卫东则往兴安,月国在这边主战场节节胜利,北地那边狄戎又开始挑衅,永康帝连日来急召文武大臣紧急调兵遣将,支援边关,还于大殿上提出要御驾亲征,这如何使得?老太傅率先急了,使出浑身解数才说服永康帝打消亲征念头。
  朝廷援军抵达边关哪怕日夜兼程,少说也得个把月,远水不解近渴,平南王召集众将议事,商议对策,丁有田和秦薏帆一直对着地图在查看。
  中原山高林密,刘瞎子曾和丁有田说过,风雷雨电,一草一木皆可为兵,只要充分利用好地势,乌云珠的飞机坦克起不了多大作用,她有百草间可隐身,但三国联军的人马并没有,他盯着地图皱眉沉思之际,卫东押运着酒车到了。
  “徒儿叩见师父!”霍锦成因心中烦闷,正好在山寨外溜达,看到卫东和月婵兄妹一行人赶着车过来,忙迎上前单膝行了大礼,卫东怔了下,“起来,无端行甚大礼,快快起来!”
  “师父,师叔也在营中。”
  “哦,当真?”正要往寨中去的卫东闻言脚下一滞,“你师叔在哪,快些带咱家去瞧瞧,多少年没见了,咱家来了他怎不出来迎迎。”
  简宁听到动静走了来,因情形不乐观,她这些日子也是愁眉不展,这会看到他们几个,面上才挤出点笑,她喊声“卫叔”,又同月婵兄妹打声招呼,再又告诉卫东道:“雷叔带人去山上采草药了,你老先进帐中歇歇,吃盏茶,再有一会雷叔他们差不多也就转来了。”
  “使得,咱家确也乏了,一路过来边关的事都听说了,甭着急,兵来将挡,胜败乃兵家常事,别上火急坏了身子。不管做什么事,精神头足才是最紧要的,有了精神头干啥事都能成。”
  他瞧着简宁和霍锦成都有些提不起劲,手指过他俩道。 第735章 定下一计   卫东自年幼时净身入宫,打前朝皇宫到宴朝皇宫,时局动荡,政权更迭,什么波诡云谲的风险他都经历见证过,早练就处变不惊的本领。
  他先去了中军帐,他本领旨前来慰军,如今打了败仗,到手的城池也都丢了。看到他来,众将皆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只丁有田起身冲他拱拱手,喊了声卫叔,面上勉强带出一丝笑模样。
  “王爷,辛苦了。”卫东先跟平南王打过招呼,又对众将士拱了拱手道:“列位将军咱家这厢有礼了。”
  “公公客气了。”众将无精打采敷衍道。
  “咱家不自量力多句嘴,列位莫要见怪,自古没有常胜的将军,也没有永远打败仗的将军。”卫东说着抱拳朝东南方又拱拱手,“我大宴朝如旭日东升,皇上洪福齐天,相信咱家,贼子没有那么易得攻入中原。咱家一路过来听到些风声,很多江湖高手听闻贼子猖獗,现如今都自发往边关赶呢!”
  江湖上不乏能人异士,众将听了这话精神都略微一振。
  卫东看眼大家伙,又道:“各州郡也在招募青壮百姓,咱家沿途看到百姓抗击外敌的热情都异常高涨,从来邪不压正,有皇上的庇佑,有千千万万百姓的支持,何愁赶不跑贼子!”
  “说得好!”平南王只觉他这番话大为提气,桌子一拍,他起身一双虎目缓缓扫过帐下众人,“各位将军,大丈夫征战沙场岂能以一时成败论英雄,我等深受皇恩,保疆守土抗击外侮乃我等职责所在,我们身后是数以万计的百姓,为了百姓免遭战火涂炭,自今日起都给本帅打起精神,宁马革裹尸,也绝不教蛮夷度歧山!”
  众将齐刷刷起身,“宁马革裹尸,也绝不教蛮夷度歧山!”
  人心齐泰山移,众将一扫颓废,散帐后纷纷去各部给自个手下兵马,做起战前思想动员工作。丁有田和秦薏帆则同着几个谋士,随向导官去了歧山实地考察,他心中已有一个初步的诱敌计划。
  歧山地势险要,到处是悬崖峭壁,欲进兴安必经一条纵深狭长的隘口,早些年峭壁下是条羊肠小道,后月国和宴朝签订友好同盟相互通商后,小道被拓宽,但也仅容两辆车马并行,有些弯道还只容一辆马车行进。
  因连续恶战半个来月,三国联军也需要喘口气补充兵源,这几日暂时不会来犯,也就给丁有田他们腾出了时间,丁有田打算在小道两旁埋下炸药,再让一人扮做永康帝在隘口迷惑月军。
  裴汐沅要得知永康帝亲临歧山,必会派乌云珠来生擒永康帝,只要除去乌云珠打败三国联军指日可待!
  这招丁有田是从简宁讲的《三国》里,刘备引诱夏候将军学来的,三国联军倚仗乌云珠接连夺回十五座城池,目前正膨胀得不行,若能生擒一国之君,对和永康帝一样,同为新君的裴汐沅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定下此计,丁有田内心是沉重压抑的,毕竟乌云珠是简宁的师父,他的师祖。
  可乌云珠助纣为虐,又实在太过强大,简直犹如神一般的存在,不除去她宴军很难取胜不说,还将有更多的将士在接下来的战役中丧命!
  他回去告知简宁自己的计划,简宁沉默许久,尔后黯然道:“死即为生,生即为死,就算不能再次穿越,只要是能重新投胎转世,忘记前尘往事,对她未尝不是好事。”
  丁有田点头,“如此,为夫便依计而行,先使锦成骑着秋哥回趟京城,须得向皇上禀明此事,拿来龙袍仪仗等物件儿,既做戏自然得做到万无一失方可。”
  简宁没意见,只是埋地雷这些她就不参与了,她囤积有很多地雷,如何使用引爆装置她一一告知了丁有田。
  夜里,霍锦成准备带上秋哥返京前,简宁想起他回去肯定要回府看下阿蛮,他回去府里田氏要知道了,肯定会问起马福全,她遂叮嘱霍锦成道:“田姐姐要是问起马大哥的消息,你只说他父子都好就是,别的不必多说。”
  霍锦成还不知道真相,听简宁提起马福全,他道:“马大哥还要多久才休养好?要不我先去津县镖局打个转,看下他养得怎么样了。”
  “不用,马大哥他……等你回来我再跟你细说,马大哥他已经不在了。”
  “什么?”霍锦成声音一下拔高,满脸震惊。
  “回来再告诉你。”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事,马福全的尸身一直没僵,身体始终也有些微温度,看去跟沉睡似的,可又没有呼吸心跳,简宁也搞不懂是怎么一回事。
  “行,等我转来连同……算了,我先去了。”霍锦成问过她蛞蝓吊坠一事,那天小心宁的一缕魂魄自吊坠里飘出,他事后问简宁是否忆起了儿时的全部记忆。
  简宁否认了。
  但霍锦成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亲眼看着小心宁魂魄归体,怎么可能简宁还忆不起那段丢失的记忆?
  简宁不愿承认,他也没法子。
  霍锦成骑上秋哥回京连夜求见了永康帝,禀明事因,永康帝一口应承,随后看向霍锦成道:“也不必找旁人,朕看你就成,你自幼陪同朕一块习武温书,身型体重都与朕差不离,朕的一些习惯动作旁人模仿不来,你要比旁人熟悉些,既扮朕就要扮像一点,来,朕教你。”
  永康帝命人唤来小施,让他给霍锦成易容,又亲自教了他如何模仿自己走路,包括一些细小的肢体动作,感觉差不多了才放他回去,还让他把小施也一并带去。
  霍锦成先去太傅府看了他爹娘,他去太傅府时已是子丑交替时辰,霍老夫人已睡下,太傅还在炭盆旁看书,霍锦成骑着秋哥直接落在了后院庭院中。
  “大爷回来了。”在廊上值守的小厮在门口禀告了一声,太傅抬眼看向房门口,霍锦成领着小施走了来。
  “父亲。”他刚唤声父亲,霍老夫人的声音自内室传了出来,“是成儿吗?” 第736章 心有不忍   霍老夫人虽早已睡下,却并未睡熟,她在小厮禀报霍锦成回来时就听到点动静。她自床上坐起,恍恍惚惚觉着自己似于半梦半醒间做了一个梦,而且是不好的梦,可梦到什么,醒来的刹那忘得一干二净。
  “可不是大爷回来了么。”睡在内室外间的丫鬟套上外衣,同着一掌灯的妈妈进来,不必问也知道老夫人自是要去见大爷,两人服侍她下床穿好锦袄,同着她一块来了外面屋子。
  “母亲近来可好。”霍锦成上前亲自搀着她在交椅上坐了,“儿子深夜前来,扰了母亲好梦,还请母亲勿怪。”
  “说的哪里话,你回来我心里欢喜着呢,只是又因何事返回?”霍老夫人仰面望着他道。
  霍锦成简明扼要的跟他们讲了丁有田的计谋,又说了皇上的态度,太傅听后捋须沉吟会,继而抬目瞥眼小施,小施垂手躬身笑道:“借贵府净房用下,自睡梦中被叫醒还未曾上过夜。”
  太傅下巴一抬,在屋里侍候的小厮跟着把小施领了出去。
  “父亲可是有话要与儿子交代。”霍锦成问道。
  太傅轻叹口气,“计是好计,若能除去那妖妇自是再好不过。只是你可曾想过,此一时彼一时,日后你又常在皇上跟前走动,要是哪日皇上忆起你曾扮过他,又或者有他人嫉恨皇后娘娘,也眼气咱一家圣眷优渥,从中挑唆进些谗言,难保不会引得皇上猜忌,从而惹来杀身之祸啊!”
  “这可如何是好?”霍老夫人闻言急了,“那这事万万做不得,另挑个无有官职的去做可使得?”
  “夫人此言差矣。”太傅道,“皇上特意教了成儿,若换个小兵卒子去做,要学得不像露了破绽岂不坏了大事?”
  “那要如何是好?”霍老夫人又问道。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太傅看向霍锦成,“树大招风,莫要忘了南相当年的前车之鉴,为父想好了,待大军荡平蛮夷得胜归来,为父便告老安度晚年。至于你,到时让卫老儿替你寻个由头,调离御前,只不要在皇上跟前晃悠了,谋个闲差,自能安稳。”
  霍锦成恭敬应了,又叙谈一会,等小施来后,他告辞临去前,双膝跪地给太傅和老夫人磕头行了大礼,“父亲母亲,你们多保重,父亲,夜里天寒,早些歇下,别熬到太晚入睡,儿子去了。”
  他带着小施骑上秋哥走后,霍老夫人捂着胸口道:“好好的,成儿怎行起大礼来?要依他素日的性子,老爷要他调离御前他也没有爽快应下的,我怎觉着有些心慌,成儿此去不能有事吧?”
  “胡说什么?”太傅不满,斜目对她道:“经历了许多事,成儿如今晓事长进了,我们做爹娘的正该欣慰才是,你怎反担上心了?”
  他拂袖又道:“时辰不早了,去歇了吧。”
  霍锦成带着小施又回了自个府里,阿蛮已睡熟,他替阿蛮掖了掖被角,默默在榻前立了会,出来叮嘱小施等他会,转身自姚伯手上提过灯笼去了别院。
  田氏自半月前经老六夫妇宽慰过后,心里虽踏实很多,可每到夜里总睡不安稳,霍锦成脚步已经放得很轻,她依然听到了,她坐起隔窗问道:“是谁?”
  “是我,霍锦成。”
  听到霍锦成的声音,田氏忙穿衣撑了灯出来,“呀,阿蛮她爹,你怎回来了?我家老马好吗?”
  霍锦成不是个情感丰富细腻的人,这会看她一脸憔悴,又忆起几年前马福全出事那日凌晨的情形,心下掠过一丝不忍,他原不打算按简宁所嘱隐瞒实情,迟早田氏是要知道的,又何必瞒着她?
  不过对上田氏殷殷期盼的眼神,他到底没说出实情,“很好,如果顺利的话,来年三四月兴许我们便转来了。”
  “当真?不是说边关吃紧吗?”
  “会过去的,不用担心,郡主特意让我来告知你一声,我们都很好,你早些歇下吧,我这便要连夜赶回边关去。”
  “等一下,帮我家老马捎点东西去成不?不重,就两双袜子一双鞋。”
  “有何不可,快些去拿,我等着。”
  这当口马家哥几个都醒了,马小豆张嘴就说爹爹回来了,这下马小路和马小兵都爬了起来。
  哥几个在田氏回屋去拿鞋袜时穿好衣裳跑了出来,“霍叔,我爹呢?没同你一块回来么?”马小米四下扫眼,没看到他爹马福全,率先问道。
  马小兵直接上来抱住了他两腿,“霍叔叔,你怎么不给我爹爹带回来?我要爹爹,你带我去见爹爹好不好?”
  霍锦成都快掉泪了,他也搞不懂马福全去津县休养怎么把命给休没了,只能转去再细问简宁,但这会看着马家哥几个他心中是大为不忍,他拎起马小兵抱在怀里,声音都放柔和了。
  “霍叔是去打仗,不能带你去,你在家听你娘和几个兄长的话,等霍叔回来领你去玩。”
  “霍叔。”马小米看向他道,“我答应给我哥做个狗头军师的,你带上我一块去行不?都怨我娘,原本我要同大宝大俊一块去的,我娘不让我去。”
  “你这小子,要做就做正儿八经的军师,做什么狗头军师?哪听来的这话?”
  “是我姑说的。”马小豆抢着告诉他,“我姑说我二哥是狗头军师,专为大哥出馊主意。”
  “你滚一边儿去。”马小米扯开他,又央求霍锦成,“我跟你一块去,行不?我没多重,秋哥驮得动的。”
  “能的你!给我老实待家里。”田氏回屋拿来了给马福全做的鞋袜,她剜眼马小米,又单手抱下马小兵,把另只手拿着的布袋塞给了霍锦成,“小麦和他爹的脚差不多一般大小,袜子给他一双,劳烦你了。”
  “不客气,那我走了,你们歇着吧。”霍锦成拿上鞋袜,告辞过来主院,和小施两个裹得严严实实地骑上秋哥返回了边关。
  他俩到歧山营寨时天光要明不明的,四下还一片昏暗,两人从秋哥背上下来,小施忽“咦”了声,扯扯霍锦成,手指向夜空,“快看,白光之上有人,定是我师伯来了!”
  “你师伯?”霍锦成稍一愣怔,旋即反应过来,小施的师伯是刘瞎子,忙抬目朝上看去。 第737章 琉璃城堡   来的果然是刘瞎子,他御剑而来,不但惊动了寨内寨外的流动哨,也惊动了晨起的平南王和卫东雷江这对师兄弟。
  人上点年纪瞌睡就少,听到外面有骚动,平南王来不及披挂取过架上铁枪大步出了营帐,他还当是联军攻进来了,不想来的却是当年平定中原的南相。
  他扔了铁枪,上前一个推金山倒玉柱,抱拳单膝给刘瞎子跪下了,目含热泪,沉声道:“末将见过军师!”
  刘瞎子下山辅佐先帝那会已年近三十,平南王比刘瞎子小几岁,那时在军中也并未崛起,官职比现在的马小麦还低,只是一个百夫长,因作战勇猛做为新生力量后来才慢慢声名鹊起。
  如今他贵为王爷且是统率三军的大元帅,见到刘瞎子却依然自称末将,可见刘瞎子当年在将士们心目中的地位之高,卫东和雷江则是双膝跪了。
  “这是作甚?快快起来!”刘瞎子收了剑,上前搀起平南王,又去拉卫东和雷江,“老瞎子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莫要折了老瞎子的寿,我老瞎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霍锦成和小施也跟着跪了,营寨内外小兵卒子亦跪了一地,他们并未见过南相,却知其威名,刘瞎子拂了下宽大的衣袖,平地风起,吹得小兵卒们东倒西歪。
  “都起来罢,别叫我老瞎子多费唇舌。”刘瞎子自离宫后,先是漫无目的四处云游,走哪算哪,后想起简宁说的西游记里的西天取经路,他便往西域各国去了。
  他一路所见皆是尚未开化的长毛蛮夷,在他觉着无趣打算返回中原时,意外在蛮夷部落里发现中原人使用的器皿,还是五国时期庆国焱国之物。
  刘瞎子一打听,从几个长毛蛮夷嘴里得知,是他们在月圆之夜进去罗泊国,打罗泊国人手中交换来的。
  罗泊国是个神奇的国度,建在黄沙之下,只在月圆之夜才会自黄沙中冒出。刘瞎子还从他们嘴里得知,罗泊国也有一些和他衣着一样的人。
  刘瞎子一听来了兴致,请了个长毛做向导,在黄沙里蹲守半月,待到月圆夜果见一座琉璃城池冉冉升起,世上竟真有这等奇事。他在罗泊见到了长毛蛮夷说的中原人,竟然都是早年间在中原江湖和他师父齐名的修仙前辈。
  当时可把刘瞎子激动坏了,以为他师父也是来了罗泊国,结果空欢喜一场,他师父乌云珠当年有个称号叫云雾仙子,那几个修仙前辈都认得他师父。
  刘瞎子用两集《西游记》撬开了,其中一修仙老前辈的嘴,他告诉刘瞎子,既然没看到他师父的尸身,很可能他师父是去了其他时空。
  并且他还告诉刘瞎子,城主有面穿云镜,在每个月圆夜的亥时借助月华清辉,能看到他师父离去那日去了哪个时空,只需要在穿云镜上滴上一滴他的血即可。
  但请穿云镜一观有个先决条件,必须会奇门遁甲里的术数,在通过城主的考核后还要滴血为誓,余生必须留在罗泊国演算天文公式,只有月圆之夜城堡升起时方可休息,且就算休息也不得离开罗泊国。
  刘瞎子让几位前辈领他去见了城主,城主是个戴黄金面具的女人,听声音还很年轻,刘瞎子说自己余生可以留在国泊国,只是看过穿云镜后要先回趟中原,他得回去跟自己的徒儿做个交代。
  他原以为城主多半不能通融,要是那样他也只好放弃,不想城主一口应承,说只要他能通过自己的考核,在滴血为誓后方能离开,期限为一年。
  刘瞎子答应了。
  在他通过考核后,城主请出了穿云镜,让他滴血为誓。
  刘瞎子起完誓,那滴血便在镜面上晕染开来,当铺满整块镜面,城主念动口诀引城堡上空的圆月至镜面,只见月华逆向流转间渐现出画面,一幕隐去又现出一幕,都是刘瞎子的过往,犹如一本厚重的书册一般,所有他身边的人他过去所经历过的事,都一一重现。
  当刘瞎子看到临终前的永平帝,看到过去峥嵘岁月里倒下的将领,一张张旧日熟悉的面容在镜面上鲜活起来时,热泪淌了满脸。
  很快时光重现到了他师父离去那日,当看到一身素色衣裙仙气飘飘的乌云珠时,刘瞎子大喊一声师父,情不自禁双膝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地看着他师父凭空消失不见后,镜中现出一群衣着奇怪的人,街上来来往往还有好些人蹬着两个轮子的单车。
  单车刘瞎子认得,他在北地时见过,只是镜面里的人蹬着的单车和他在北地见过的有所不同。然后他看到一群人围在街边,地上好像还躺着一人,围观的人里有人摇头像是在叹气。
  紧接着一束白光从天而降,但那些人似乎都没瞧见,刘瞎子却看得真切,那束白光正是他师父乌云珠。随后围观的人一下炸开,跟着有几人上前搀起了地上的人,待露出正脸,是个五旬开外的妇人。
  虽然模样变老了,刘瞎子依然一眼认出,是他师父乌云珠!
  镜像定格在乌云珠面上,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子时前,刘瞎子离开了琉璃城堡,御剑返回中原,他只能晚上赶路,进入中原后就听闻三国联军入侵宴朝一事,知道大宴军退守兴安县外的歧山后他连夜赶了过来。
  平南王把刘瞎子请进了中军帐,并请他上座,刘瞎子摆摆手,“我今只是一介布衣,岂有端坐主帅之位的道理?莫要多事,你且安心就坐,老瞎子坐在这便好。”
  霍锦成待要去喊丁有田起来时,丁有田同着简宁已闻讯赶了来。
  “师父,你怎的来了?”丁有田见到刘瞎子就问。
  刘瞎子一听不高兴了,脸拉得老长,“怎的,老瞎子来与不来还得你允准不成?莫非你还不欢迎老瞎子来?”
  丁有田摸摸鼻子,斜目瞟眼简宁,继而看向刘瞎子道:“若徒儿说不欢迎,师父能否转去?”
  “休得胡言!”他此言一出,把平南王唬一跳,顾不得拿眼瞪他,先自朝刘瞎子看了过去。 第738章 真没文化   平南王以为刘瞎子会勃然大怒,不想刘瞎子瞪着丁有田竟嘿嘿笑了,面色也跟着缓和下来,“老瞎子偏不如你愿,你气也不气?”
  卫东在丁贤村待过老长一段日子,早熟悉他们师徒间的相处模式,并不以为怪。他自看到刘瞎子两眼一直噙着泪,这会看到刘瞎子笑他也跟着咧嘴笑。
  平南王却是不知当年南相还有这一面,他暗吁口气,还是沉下脸喝斥了丁有田,“不得无礼!”
  丁有田是有苦难言啊,他委实不想刘瞎子留下,心里还寻思着想个什么法子把刘瞎子哄走,这时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尚老将军及骠骑车骑将军等人都涌了进来。
  尚老将军目光扫视一圈,尔后定格在一身布衣的刘瞎子面上,他和平南王一样都是后面起来的大将,不同的是他是刘瞎子担任宰相时提拔起来的。
  因刘瞎子相貌有所改变,先前平南王要不是见他御剑而来,也不会第一时间认出他。
  尚老将军使劲揉了揉眼,不等他有所动作刘瞎子已开口道:“不必多礼,尔等都各自就坐罢。”
  “相国在上,请受末将一拜!”尽管他说了不必多礼,但尚老将军依旧一掀袍襟,当场单膝行了大礼。
  尚老将军官拜大将军,搁现代相当于三军总司令,官职高过骠骑将军等人,他都跪拜行了大礼,其余诸将不消说齐刷刷跪下,一一给刘瞎子见了礼。
  大宴国迄今为止只有一位宰相,他们就算从前没见过南相也听过南相威名,哪敢不心存敬畏之心,包括后面进来的苏苜云等小将。
  “真是麻烦,都起来罢!”刘瞎子又拉长了脸,“我今已不是什么相国,叫我老瞎子便是,有那不听的还只管瞎叫,莫要怪老瞎子翻脸不认人!”
  刘瞎子话落,视线朝平南王扫去。平南王忙起身,抱拳道:“我等谨遵……”
  老瞎子三字,无论如何平南王也说不出口,情急下拿眼去看简宁。
  “刘叔。”简宁见状笑道,“你老还没吃早食吧?要不移步去我那边,我亲自给你做几样下酒菜,正好卫叔他们送了酒来。”
  刘瞎子这些年闲云野鹤惯了,正好不喜和平南王他们打交道,闻言欢喜道:“还是徒儿媳妇对老瞎子的脾气,走走走,老瞎子还真想念徒儿媳妇做的饭食了。”
  营帐外,大宝大妞和马小麦等人,还有李侧妃和巧凤都候在外面,看到他出来,马小麦欢呼一声,率先叫上了,“刘爷爷,小麦见过刘爷爷!”
  马小麦仅拱拱手,他去北地军营时常去丹阳看巧凤,那段日子没少和刘瞎子厮混,早已知晓他的脾气。
  秦薏帆也匆匆走了来,在他和刘瞎子打过招呼后,丁有田暗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愣怔会,心下会意,知道丁有田这是暂不让他说出乌云珠的事。
  整个宴军上下,目前知道乌云珠的名字,知道她不但是简宁师父还是丁有田师祖的人,除了丁有田和简宁只有秦薏帆知道,其余人只知道是简宁的师父,其他一概不知。
  丁有田在刘瞎子酒足饭饱后,安排他先歇下,刘瞎子的到来令他苦闷不已,他担心刘瞎子会反对他的计划,思来想去他忽想到一个法子,他把简宁叫去营帐外扯到了一旁。
  “夫人,我心中焦虑无法安睡时,你给我吃的那药可还有?”
  “你问这干什么?”
  “若有多的,午时师父醒来掺在饭食里,多掺些,最好能让师父睡上几天,如此便可高枕无忧也。”
  简宁白他眼,又照他额头戳指,“如此没等把我师父送走,就先把你师父给送走了!”
  “没文化真可怕,你都知道那是药了,药还能瞎吃多吃的?你是不有病?”
  简宁又剜眼他道。
  “那不是让人入睡的药么?”丁有田不解,又不是下梦蛊,咋吃个睡觉的药还能把人给送走。
  “傻不傻?吃多了会抑制呼吸,导致循环系统衰竭,从而危及生命,懂不懂你?是药三分毒,那是能随便瞎吃的?”
  “既有毒性,夫人为何给为夫服用?”
  “因为……我高兴。”简宁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懒得再理他,抬脚欲走看到霍锦成走了来。
  霍锦成把田氏给马福全做的鞋袜拿了来,“这是田嫂子托我捎来给马大哥的,还有双袜子按她交代我已经拿给了马小麦,现在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说马大哥的事?”
  简宁接过他手中布袋,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他又道:“临回京前你同我说过的,等我转来再慢慢与我细说,你先告诉我,马大哥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他没事了,回去津县休养一阵就能好的吗?”
  “锦成。”丁有田道,“你和小施一夜没睡,赶紧先去歇一觉,醒来再说。会告诉你的,放心,啊?”
  “去吧,等你睡醒我会跟你说的。”简宁也道。
  见他俩都是这般说,霍锦成估摸着再问也是白问,遂转身自回营帐补觉去了。
  “马大哥的事真要实话告诉他吗?”简宁在他走后问丁有田,丁有田想想,对她道,“等师父醒来,讨师父个主意,看师父如何说再定夺吧。”
  午时一刻刘瞎子就醒了,待吃过午饭,丁有田和简宁把刘瞎子叫去了山上,简宁先把马福全的事跟他说了,随后挪出了马福全的肉身。
  “刘叔,马大哥身上还带有一点微温,有没有可能将来的某一天,他还会再次穿越过来?”简宁问道。
  刘瞎子检查过马福全的肉身,除了没有呼吸心跳其余和常人无异,他想起穿云镜上看到的自己那一幕幕的过往,思索片刻后道:“有无这种可能,既便他能再次穿越过来,也不定是在今日之后,或许是今日之前呢?”
  简宁和丁有田对视一眼,两人都一头雾水,显然完全不明白,丁有田道,“师父,你可是尚未睡清醒?”
  刘瞎子眼一瞪,“说今日之后你不明白,那昨儿今儿后儿能听明白不?”
  简宁凝神想想,面上露出一点恍悟之色。 第739章 深明大义   “刘叔,你的意思是说哪天他就算回来这个时空,不一定是回到现在或者将来,而是回到已经过去的某一天,是这意思吗?”
  简宁问道。
  “这如何可能?”丁有田眉一挑,没等他再提出质疑,就听刘瞎子冷哼一声,“哼!如何不可能?你媳妇都能领悟,偏你这朽木脑壳不开窍,老瞎子还真是瞎了眼,竟收了你这么个蠢货为徒!”
  “我蠢?”丁有田反手指着自个鼻子,他可不服气,实在简宁适才所言太匪夷所思,“难道我们有无数个分身,都活在过去的每一天里不成?”
  “也不是没这种可能。”简宁不记得从前在哪里看到过,有人说人生就是一本书,不翻到最后永远不知道结局。
  如果人生真是一本书,每一页代表一天,无论你什么时候翻开,只要没有缺失,每一页就永远都在。没准武队哪天回来就会出现在其中某页里,也就是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已过去的某一天里。
  丁有田明是明白了,却想不通,单是试想一下天地间还有无数个昨天的自己,在经历着此刻的他所经历过的每一天,又或者他也是在经历前面的他经历过的每一天,这真的可能吗?
  假若这种可能性成立,他现在只想大骂前面的丁有田,为何没想着给后面的自己留下点提示?算了,前面的没留他来留,给后面的自己留下一段文字,以此证实这种荒谬的设想真的成立。
  丁有田问简宁要了小刀,挑了株大树,刮去一段树皮,想想,在树干上刻下了一行:“丁有田到此一游!”
  刻完,他看着那行字,勾唇刚要笑,心口忽一凛,只觉四肢百骇都涌上一股寒意,他感觉多年前他也做过同样的事,仿佛眼前这行字早就刻在那,这也太诡异了。
  “你幼不幼稚啊?”简宁见他搞半天刻了这么一行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们把刘瞎子喊上山可是来说正事的,刘瞎子也气呼呼地踹了丁有田一脚,“大敌当前你还有此闲心,老瞎子还只当你真个晓事了,不想还是这般顽劣不堪。”
  丁有田觉得自个冤死了,他把想法跟他二人说了,刘瞎子瞪眼骂道:“你还有理了?老瞎子就那么一说,是真是假谁又能知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琢磨这些个虚无的东西干啥?有那功夫不如琢磨点正事。”
  “师父怎知徒儿没干正事?叫你上山可不为着两桩正事,一桩是马大哥这事,锦成追着我夫人在问此事,我俩寻思着讨师父个主意,要不要告知他真相。”
  “这老瞎子可不管,你们自己个思量便是。另还有桩啥正事?”
  “另外一桩么……师父,这儿随时会刀兵相见,沙场上刀箭无眼,师父在此徒儿心里牵挂着师父的安危,如何能安心备战?莫不如师父暂回丁贤村去,待战事了了再随徒儿去任上,可使得?”
  刘瞎子微眯了眼,目不错睛地盯着丁有田,看得他心下发虚,不自觉地低头摸了摸鼻子。
  “哼!你少在我跟前弄鬼,想瞒老瞎子你还嫩了点,有啥事趁早老实给我说明白的,若等老瞎子自个去问出来,你项上吃饭的那家伙能否保住可就两说了。”
  “刘叔,他不说我说,我告诉你。”简宁豁出去了,或许炸死乌云珠从道义上来讲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刘瞎子也是乌云珠的徒弟,还是她极敬重的长辈,在乌云珠这事上他俩处境一样,或许潜意识里她想得到他的支持。
  她一五一十跟他说了事情经过,说完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乌云珠不除还会有更多的将士死于非命,怎能为了个人道义置万千将士和百姓的生命于不顾?
  古人忠君重师,简宁以为刘瞎子会驳然大怒,会严厉斥责她和丁有田。但她低估了刘瞎子。
  刘瞎子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况且慈不掌兵,尊师是他本份,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他助永平帝荡平五国建立大宴政权,从烽火硝烟中浴血走到现在,深知将士是朝廷的脊梁,百姓是朝廷的根本!
  个人情感无论何时何地也越不过民族大义,凌驾于万千将士和民众之上!
  他立于峭壁,眸光深沉地眺望着吉水城方向,静默良久,方才缓缓道:“终归师徒一场,夜里我去见她。”
  说罢,他转身看向简宁,“徒儿媳妇,你可要与我同去?”
  他依旧唤简宁为徒儿媳妇,听得丁有田和简宁心头俱是一震,丁有田对着他深揖一礼,肃然道:“师父,我夫人已与她断绝师徒关系,该说的都已说了,她还是不去的好。”
  简宁也道:“我的师父是乔玉娇,我只认乔玉娇是我师父,从前她告诉我,她幼时随母姓,还有个名叫乌云珠。她说喜欢乌云珠这名,对了,那个无名氏就是她,她在我们那个时空也穿越过两回,一回是在民国时期,应该是从民国穿到了这个时空,然后又穿回了我从前那边的时空,成了我恩师乔玉娇。”
  丁有田眉一扬,“师父,那她之前应该也还有另一个名字吧?”
  刘瞎子没吱声,复又转目看向吉水城,乌云珠收他们三个师兄弟为徒时,有无其他名字他不知道,他只听风清子说过师父姓乌,叫乌云珠。
  夜里,刘瞎子御剑飞往吉水,当他出现在守城兵士视线中,引起一阵骚乱,御剑飞行术月国人大多都有耳闻,可谁也没亲眼瞧见过,乍见之下,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箭!快放箭!”城楼上有小头领反应过来,惊慌叫喊着:“快放箭,从兴安那边过来的,快射杀了!”
  顿时,箭如蝗雨,带着破空声朝半空中的刘瞎子飞去,刘瞎子拂动两只宽大的袖袍,尽皆将箭扫落。
  城楼上,小头领还在叫嚣,只见一束白光袭来,他怪叫一声,捂着胸口趔趄几步,竟一头栽下城墙。
  “老神仙饶命啊!”几个小兵卒吓得跪下,朝着飞过来的刘瞎子不停磕起头来。 第740章 师父留步   城楼下,雄二同着一名将领上来巡视,两人边走边发着牢骚,自打乌云珠出手相助接连收回十五座城池后,裴汐沅眼里似乎只有乌云珠看不到他们这些老部下老将领了。
  要知道收回城池靠的不是乌云珠一人之力,两军阵前厮杀他们月国将士也死伤惨重,裴汐沅如今却只倚重乌云珠,这就令他们心里觉着异常憋屈了。
  并且,以雄二为首的一批耿直将领,心下也觉这样胜之不武,他们更崇尚真刀实枪靠硬实力拼杀赢得战争的胜利,而非靠一个妖妇!
  是的,他们私下也称乌云珠为妖妇,恨她媚惑了裴汐沅,连同国师那诺燊都不受裴汐沅待见了。
  两人一路发着牢骚,上到一半石阶就听得一声沉闷的响声,两人均以为宴军来偷袭城池了,拔腿奔上来一看,见几个兵卒跪倒在地,抬目再一看,一仙风道骨面容清癯的老者稳稳立在一束白光之上。
  “南相?是南相!”雄二是识得刘瞎子的,二话不说,当即单膝跪地一手横于胸前,大喊道:“雄二见过南相,不知南相到此何为?”
  另一将领也知道裴汐沅之所以能登上月皇宝座,靠的是宴朝宰相出谋划策,跟着也单膝跪了。
  刘瞎子衣袂飘飘间已落到城楼上,他收了剑,冷声道:“我今为一人而来,你当知道我欲见谁,前头领路。”
  雄二是个实诚人,却也不笨,他没点名道姓自然只能是乌云珠,虽好奇刘瞎子为何要见乌云珠,嘴上倒没多问,只说了句:“请南相随我来。”
  乌云珠此刻正在吉水县衙前院,同着裴汐沅在对弈,桌边摆放着一壶云山翠,还是那年裴汐沅自丁贤村购来珍藏至今的。
  裴汐沅是个心机极为深沉之人,这阵子和乌云珠相处下来,他心中对她有的并非日久生情,而是暗藏杀机,实在乌云珠的能力已超出凡人太多,不仅酒量大得惊人,棋艺更是出神入化,她才能展示得越多越令裴汐沅心惊。
  在她面前,裴汐沅只觉自己被碾压成了粉末,这种被她碾压到尘埃里的感觉令他不喜,身为帝王他要的是至高无上,要的是天下人都臣服在他脚下!
  另外,他不得不防着,乌云珠另有打算,欲借他们月国之兵称霸天下,待拿下中原再取他而代之!
  他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几日除了整顿兵马他每日都在绞尽脑汁想法套乌云珠的底,心思根本不在对弈上,他捏着一枚棋子似在沉思该往哪里落子,实则想着要如何套出乌云珠的死穴。
  “云珠……”他正待问她,外面响起雄二的声音,“皇上,宴朝南相欲见天师。”
  天师是裴汐沅给乌云珠封的,凌驾于国师之上。
  “南相?是南洋子么?”乌云珠眸光一沉,三个徒弟里独南洋子从前好听她讲史,她为消磨时间偶尔也乐意跟他谈古论今,她是知道南洋子有济世救民之心,想于乱世大展一番拳脚有所作为的!
  当年正因为南洋子怀有凌云之志,朝气蓬勃的年纪又常怀一颗忧国忧民之心,或多或少让乌云珠从他身上看到一点顾书宇的影子,因而在他身上乌云珠倾注的心血远比风清子多得多。
  “是,莫非你还识得他不成?”裴汐沅挑眉问道。
  “他是我徒儿。”乌云珠说着起身,径直朝大门走去,若是裴汐沅别的嫔妃,定会问过他的意见,就是走也会向他施礼,绝不会像乌云珠这般不将他放在眼里。
  乌云珠自现代穿越而来哪还记得这些规矩,她若脑后长有眼睛就会看到裴汐沅眼底的寒芒,可惜她此时心里还想着说服南洋子为裴汐沅所用。
  “人呢?”乌云珠脑海里的南洋子还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出来见只有雄二和一老者她下意识问了句,问完便醒悟雄二边上的老者只怕是南洋子。
  “你是……”她目光在刘瞎子面上扫了扫,语气透着不确定,“洋儿?是你么?”
  乌云珠现在的模样和当年一般无二,看去虽比刘瞎子要小得多,但她心理年龄是刘瞎子的数十倍,一声“洋儿”她唤得十分自然,雄二听得却是别扭死了,也搞不懂她和南相是何关系,竟然敢这样称呼南相更令他厌恶不喜。
  “师父。”刘瞎子眼里泛起泪花,师父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声音也没变,这声“洋儿”他听得毫无违和的感觉,只是心下暗戚戚然。
  雄二被他这声师父吓一跳,摸摸下巴,他朝乌云珠和刘瞎子各看一眼,脑子里如团乱麻一般。
  南相的师父竟然是这妖妇?
  雄二有点凌乱。
  “许久不见,洋儿,你老了。”乌云珠心中略有点感触,从前那个好学上进的少年,似乎弹指间变成了一个糟老头儿,“阿清和信儿呢?他们还好么?怎的没同你一块来?”
  “师父,可否移步,徒儿有话与师父说。”
  “我也有话同你说,去后院花厅说吧,跟我来。”
  “师父留步。”刘瞎子拱手揖了一礼,“还是另寻处清静之地更为妥当。”
  乌云珠微眯了眼,这会才想起刘瞎子是特地来见她的,刚才见到自己情绪也没什么波动,她眼底温度略减,声音也冷了几分,“你见过乌丫,见过简宁了?”
  “不对,她如今该叫段心宁,你见过她了对不?也想和她一样背叛我,同我做对,是不是?”
  “还请师父移步。”刘瞎子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还是想着尽徒弟本份尽力劝说乌云珠,月国联合其他两国进犯中原属入侵,乌云珠相助月国则属助纣为虐,做为徒弟若能劝动她不必师徒反目,自然再好不过。
  “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么留下,你就还是我徒儿,要么和她一样与我决裂,我就当从未收养过你们这些白眼狼!此时我要取你命易如反掌,念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我今放你离去,来日沙场上把我昔日教你的本事尽管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滚吧!”她长袖一拂,抬脚欲走,刘瞎子身形一晃,挡住了她去路。 第741章 无功而返   “南相!”刘瞎子抬足间,外面屋子一应物件随之而动,惊得雄二大喊一声,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便弥漫起团团白雾,将刘瞎子和乌云珠给萦绕起来。
  “哼,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乌云珠抬腕待要化开白雾,刘瞎子道,“师父是怕被徒儿说得转了心意么?”
  “笑话,我想助谁便助谁,又岂是你能说动的?”
  “既如此,师父何以不敢借一步说话,是怕徒儿引师父去看运回京城的将士遗骸吗?”
  刘瞎子心底还存有一线希望,乌云珠从前收养过他们师兄弟三人,他愿意相信她本性善良,只不过一时因情迷了心智,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愿和她决裂。
  “师父,裴汐沅他……”
  “闭嘴!他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说嘴,你也不用枉费心思,那些人纵活到一百岁也是要死的,你若以为我会因此而受到良心的谴责,从而转了心意那你是痴心妄想!”
  “师父,他并非从前那人,难道在师父心目中他的份量竟重过两个徒儿么?”
  “两个?你和乌丫?阿清和信儿不在了?”
  刘瞎子双膝跪地,给她磕了个头,把事情经过简明扼要跟她说了遍,“徒儿当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徒儿自问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对得起师父的悉心栽培与教导;
  “师父昔日有言,让弟子们善不欺、恶不怕,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我等师兄弟三人与师父非亲非故,师父尚且待我们如亲子一般,为何如今却要助纣为虐涂炭生灵,徒儿实实不明白,就算他真是师父从前心上之人,为他一人师父真宁愿被中原百姓唾骂,宁愿背负千古骂名吗?”
  “千古骂名?”乌云珠表情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她仰面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飙飞。
  笑罢,她俯身看向依旧双膝跪地的刘瞎子,“你知道比千古骂名更可怕的是什么?让我来告诉你,是默默无名!千古骂名算什么?至少还有人记得你是谁,记得你做过的事,可若无人记得你,你说你算个什么?”
  直起腰,她又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如跟我似的活了一千多年你便会看透无常的世事!千古骂名也好,流芳百世也罢,世人忙碌一生终究都只为了几两碎银,谁又能真正去记得谁?能真正记住你的只有曾在意过你的人,好比你们师兄弟三个,哪怕我再活上千年至少我还能记得你们曾是我的徒儿!”
  说到徒儿,乌云珠脑海里闪过昔日云雾山顶,终日跟着她习武的三个少年郎的身影。其实她之所以收他们三个为徒,风清子是因为有几分酷似顾光明的爷爷,这也是她对风清子时冷时热的原因。
  刘瞎子和花信子则是因为他二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顾书宇的影子,只不过刘瞎子是神似,花信子则是形似,是以花信子也是三人中最得她心的。
  原本已时过境迁,她在听刘瞎子说了他们师兄弟三人间的事后,心里起初并没任何波动,因为他们于她而言都已是过去式,但刘瞎子一句千古骂名勾起她万般思绪,这会她想到那个和顾书宇一样,有着一双干净明亮眼睛的花信子,竟死于风清子之手,她心下不觉有几分恼怒。
  “阿清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居然敢害了信儿,他死有余辜!至于你,残害同门师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今念着好歹师徒一场放你离去,若还只管赖着不走败坏我的心情,稍时惹得我性起休怪我下手无情!滚罢!”
  “师父,无论徒儿说什么,师父都铁了心要助裴汐沅攻打中原对吗?”
  “哼,愚蠢至极!什么中原?什么月国?于你们而言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于我而言不过是政权的交替,他想要,我便帮他拿到,有何不可?倒是你,为了你那愚蠢的效忠不惜与我反目成仇,千百年后谁又记得你?你图个什么?真是可笑!”
  “非也!我生为中原子民,死亦为中原鬼魂,并非单为着效忠君王,更非为图名利,此番若是中原入侵月国,我断不会参与其中。临去前,徒儿有一言想问师父,若那裴汐沅真得了天下,师父以为他会如何待师父?”
  乌云珠脸一沉:“你是要逼我立时杀了你么?”
  刘瞎子心下暗叹口气,尔后“咚咚咚”给她磕了三个响头,随即起身看向她道:“自此刻起,你我师徒情份已断,但我有生之年依旧会日日为先师供奉三炷香!”
  话落,他长袖一拂,萦绕在他和乌云珠周遭的白雾顷刻消散,裴汐沅拱手对刘瞎子行了中原礼节,“老叔,别来无恙!”
  刘瞎子为报敏慧公主救命之恩前往月国,相助裴汐沅登上月皇之位那会,曾让裴汐沅唤他老叔即可,这会听他还这么唤自己他可不高兴了,翻了翻眼道:“我老瞎子可当不起你这声老叔,叫我老瞎子罢!”
  乌云珠瞥眼刘瞎子,转目看向裴汐沅道:“他不是宴朝宰相吗?怎么,你和他之间还有交情?”
  “一会再同你细说。”裴汐沅对刘瞎子还是异常敬重的,也有心想拉拢他,暗给乌云珠使眼色,希望她能说服刘瞎子,先前刘瞎子唤乌云珠师父他也听见了,他也早相信乌云珠真活了上千年,和简宁一样都来自另一个时空。
  “他不会留下的,别想了。”乌云珠拂袖朝后院而去,边走边又道:“一个残害同门,背叛师门的东西,要他有什么用?有我在,你什么人也不需要,让他滚!”
  裴汐沅眸光一沉,刚要开口说什么,刘瞎子手一摆,“不必多言,记着我老瞎子的话,勿要逆天而行,想入主中原除非中原男儿尽死绝!”
  说落,刘瞎子扬长而去。
  “来了,师父回来了!”歧山营寨外,丁有田和简宁身披大氅一直用望远镜看着夜空,待镜头里出现快速移动的光影,丁有田如释重负地放下望远镜,侧目对着简宁笑道。 第742章 让你三招   简宁看到刘瞎子平安归来也暗松口气,想想人生还真是充满戏剧性,从前她做梦都想能再见到乌阿婆,如今却要用地雷送走她,让她去往另一时空。
  要说心里不难过是假的,前世是乌阿婆给了她一个家,让她感受到了人世间的温暖,有那么刹那简宁都想放弃此次计划,可当她转目看到哨楼上的士卒,看到营寨外来回走动的流动哨,她一颗心又慢慢沉了下去。
  乌云珠走了还能去往另一时空,没了裴汐沅,或者另一时空的裴汐沅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准乌云珠穿越过去还能收获她心之向往的美好爱情。
  而这些将士们的生命也许只一次,他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家中翘首等着他们平安归去,马革裹尸还的将士已太多,这种人间惨剧简宁不想再看到。
  “师父,徒儿已命大妹和巧凤温好了酒,徒儿陪您好好喝几盅如何?”丁有田一早知道刘瞎子不过白去一趟,见他落地后脸色不好,也不多问别的废话直接把他请去营帐内喝酒。
  刘瞎子这晚喝得酩酊大醉,还跑去山上歇斯底里大哭一场,早上简宁再看到他时他已领着大宝和马小麦他们在舞剑,整个人看去神清气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连着两天,各路江湖高手包括一些早销声匿迹的隐世高人,约摸五六百人相继都赶来了歧山营寨,还有兴安和竹岭县附近的青壮百姓,也由官府牵头组织起几千人的队伍赶了来,还都带着百姓们自发捐赠的军粮。
  平南王得报,召集众将士亲往寨前迎接,大宴军经过几日休整,又看到昔日威名远扬的南相亲临军中,还有各路江湖豪杰和万千百姓前来相助,士气一下又空前高涨起来。
  刘瞎子和卫东的兴致也格外好,俩老儿和那些个前来的隐世高人相见甚欢,彼此早年间相互也都有耳闻,值此朝廷有难国家存亡之际,相逢一处欣喜之余,拳拳赤子心,殷殷报国情也在胸中沸腾燃烧。
  众人皆掷地有声撂下话,不破蛮夷誓不还!
  宴军这边的动静每时每刻也都在月军的监视下,乌云珠的那批二战物资里也是有老式望远镜的,虽比不上简宁武器库里的现代红外夜视镜,但比之这个时空里的单筒望远镜还是强上数倍。
  这日傍晚,裴汐沅和乌云珠率众将登上城楼,明日他们就准备大举进攻了,裴汐沅手持望远镜看了会,正待要放下望远镜忽见镜头里出现一抹明黄身影,他忙又定睛细看。
  远处隘口,扮做永康帝的霍锦成骑在马上,手搭凉蓬在往吉水城方向眺望,卫东和雷江还有小施身着宴朝太监服伴其左右,卫东看去像一直在劝说“永康帝”离去一样。
  “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裴汐沅也是年轻君王,接连夺回十五座城池膨胀之余令他丧失了往日的谨慎,他把望远镜给了乌云珠,“快看看,对面是谁?”
  乌云珠举起望远镜看过去时“永康帝”已掉转马头,“我去抓了他来。”
  “皇上。”那诺燊道,“南蛮子素来狡诈,还是提防些的好。”
  “国师是在质疑我的能力?”乌云珠把望远镜往裴汐沅怀里一塞,“待我活捉了他来。”
  “不可!”裴汐沅一把拽住了她胳膊,经那诺燊一提醒,裴汐沅冷静下来,“云珠,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没人质疑你,国师是好意,朕不许你去冒险。”
  他还是头回和乌云珠有肢体上的接触,望着他眼底此刻流露出来的真诚、担忧,乌云珠越发想要去抓了宴朝皇帝来,她微微一笑,“不用担心,你忘了我有百草间,我可以隐在百草间里出其不意地抓了他来。”
  “不必了,南相非寻常之人,何况那简娘子也非常人,你若听朕的,朕便不许你去。宴朝皇帝抓来又能怎样?不过是博个虚名,宴朝有的是皇子,抓了这个他们会再立一个新帝,若立个不中用的还不如这个,打赢强者更显我大月国威风,不必去抓了。”
  裴汐沅不上当,丁有田之计宣告流产,刘瞎子道:“天意如此,不必灰心,明日再见分晓。”
  翌日,两军阵前,乌云珠打头阵头一个上前叫阵,她用灵气把声音传到宴军阵营,指名道姓让刘瞎子前来送死,还叫嚣着让简宁好好看着她是如何清理门户的。
  “刘叔,她有后世的武器,你把这个拿上防身。”简宁拿出把迷你激光狙,悄悄递与刘瞎子,被他拒绝。
  刘瞎子仍是一袭布衣,他打马上前,对着乌云珠抱拳道:“为显大国风范,我今让你三招,出招吧。”
  “你找死!”乌云珠可没想到他会说出让自己三招这话,还是同样用的灵气传到两边三军将士耳里,宴军这边震天的锣鼓声里已响起将士们如雷的欢呼声,气得她腾身而起,上来直接一招乌云压顶,但见一双巨大的肉掌,以泰山压顶之势朝刘瞎子头顶拍去。
  刘瞎子长袖一拂,连人带马斜斜掠出,乌云珠跟着手指射出一道白光朝着马头削去,被刘瞎子弹指将白光引开,那束白光落到一旁沙地上,溅起漫天粉尘。
  三招过后,刘瞎子开始了反击,两人由马上打到半空,原本赤手空拳的两人手中都多出柄利剑,场面堪称神仙打架,两边将士都看傻了眼,击鼓手也忘了擂鼓,打到后面半空中只见两团光影晃动,谁是谁都看不清了。
  平南王担心刘瞎子有失,毕竟他岁数摆在那,他待要鸣金收兵时月国那边先鸣金了,裴汐沅同样也怕乌云珠有个闪失,他要实现他的雄心抱负完成历代月皇没能实现的梦想,少了乌云珠的助益可不成。
  两边头阵没有胜负即为平手,按理两边还要再各派出两员大将单挑,但裴汐沅再次不讲武德直接命乌云珠开出了轰炸机,想速战速决攻破歧山从而占领兴安县。
  当乌云珠驾驶轰炸机起飞后,在歧山上的秦薏帆见了,正要下令让炮手准备射击,就见自家阵营里一人腾空而起迎着轰炸机飞去。 第743章 死而无憾   刘瞎子御剑飞向轰炸机,他周身贯注了强大的灵气,风扬起他宽大的袖袍和满头灰白长发,他这是把自己化为一枚重磅炮弹,似一道光般直直朝着机头撞去,带着破釜沉舟之势欲与驾驶轰炸机的乌云珠同归于尽!
  “混蛋!”乌云珠气得大骂一声,没想到他会来这招,她可不想机毁人亡,但无论她怎么上天入地刘瞎子始终咬着她。
  平南王手中令旗一挥,下令三军火速压上,只要两军混战在一块轰炸机才会失去作用,而宴军将士见轰炸机被刘瞎子缠上,顿时如猛虎下山般嗷嗷叫着冲向月军。
  月军掩护着铳炮阵营想往前冲,丁有田手持望远镜冷静报着方位,童八斤舞动令旗给秦薏帆打着旗语,随着“轰隆”几声炮响,月国铳炮阵营瞬间乱成一锅粥。
  下面战马嘶鸣,喊杀声四起,还在空中和刘瞎子纠缠的乌云珠,忽一个神龙摆尾掉头飞回吉水城上空,她虚晃一枪摆脱刘瞎子后,盘旋一圈竟欲朝着歧山上的榴弹炮阵地飞去。
  刘瞎子见状疾追而上,距轰炸机还有丈余时他双掌平推而出,两束光柱击中轰炸机右侧机翼,乌云珠暗骂一声,在飞机坠毁前隐进百草间破机门而出后,又御剑和刘瞎子斗上法。
  乌云珠自五国时期那会穿越回现代,在科技力发达而灵气远不如古代充沛的现代社会,她于修仙上一直处于原地踏步状态,而刘瞎子隐居丁贤村几十年日夜潜心修习,今时今日他的修为不但不输乌云珠还稍胜一筹。
  被自己徒弟赶超乌云珠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认知,就像曾经被自己亲儿子举报一样令她抓狂,她情绪一下失控,疯了般使出浑身解数和刘瞎子又连拆了上百招,依旧不能取胜,这令她愈发恼羞成怒!
  白眼狼!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想到儿子出卖自己,徒弟也一个个背叛自己,乌云珠心头涌上滔天恨意,一时间恨不能将背叛自己的人全部斩尽杀绝而后快!
  收拾不了刘瞎子她还收拾不了简宁吗?乌云珠心里闪过这念头后跟着隐进百草间,当她突然出现在正和月军大将厮杀的简宁身后,挺剑朝简宁背心刺去之际霍锦成瞧见纵身飞了过来,被乌云珠一剑击穿护心镜扎进了胸口。
  “锦成!”卫东一声怒吼,他似大鸟一般飞过来,一记赤焰掌拍出,只防着刘瞎子的乌云珠没能躲过他这一掌,当即口喷鲜血再度隐进了百草间。
  卫东见霍锦成被一剑穿心滚落在地,眼见是活不成了,他仰面狂吼一声,火力全开,一双肉掌将涌过来的月军劈倒一大片,刘瞎子手中长剑也化做数道光圈,在简宁和霍锦成周遭筑起一道剑气,牢牢将他俩给护住。
  “霍锦成,你坚持一下,你不能死,不能丢下阿蛮啊!”简宁泪流满面,在知道霍锦成替她挡了乌云珠一剑后瞬间泪崩,她取出医药箱待要去检查他伤势,霍锦成一把抓住了她手腕。
  “段心宁!不、不必、不必了……”他嘴里不停往外溢着血,胸前战袍亦被鲜血染红,他大口喘着气道,“你告、告诉我,你是不是已……忆起儿时所、所有的记忆!”
  简宁泣不成声,他问过她几次,她都避而不答。她怎么也没想到霍锦成会为了救她奋不顾身。
  “看在我要、要死了的份上,告诉我、实、实话……”
  “是!我全都想起来了,儿时的所有事我全部都想起来了!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剑?”简宁已看清他受伤位置,乌云珠那一剑精准地击穿他心脏,已是回天无力,她泪水不受控制的滂沱而下。
  “你能像儿时、儿时那样再,再叫我一声,成哥哥吗?我、我想听!”
  简宁大声哭了起来。
  “心宁,能替你,替你去死,我……噗!”他身子一挺,嘴里又喷出大口鲜血。
  “成哥哥!成哥哥你不要死!你死了阿蛮怎么办?她没了娘你不能再让她小小年纪又失去爹爹啊!”
  霍锦成面上露出了笑容,“蛮儿,我,我就托付你,你和有田老弟了!蛮儿有你们,我放心。另外,收养大俊,不、不是为着蛮儿,我的身家,蛮儿俊儿一人一半,让俊儿好好照、照顾蛮儿!”
  “心宁,能替你挡、挡这一剑,能听到你像儿时,那样唤、唤我,我死而无、无憾了……”话落,他拽着简宁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简宁一把搂起他哭得撕心裂肺!
  这一仗,宴军以少胜多,杀得月军丢盔弃甲,但因霍锦成的死,军中将领心情都较沉重,他身为监军是此次抗击外侮战役中,目前殉国级别最高的一个。
  大俊哭得声音都嘶哑了,夜里守在霍锦成遗体旁,他哑声问简宁,“简姨,我是不是一个不祥的人?我后娘说我克死了亲娘和弟弟,如今我又克死了养父,我对不起爹爹,对不起妹妹!”
  他扑到霍锦成身上,又崩溃大哭上了,“爹爹你醒来,我不做你儿子了,你醒来我不克你不克你了……”
  大妞在旁以帕捂脸也嘤嘤哭上了。
  “大俊!”简宁含泪扯起他,“别胡说,你爹爹走前留下话,让你好好照顾蛮儿,他的身家你和蛮儿一人一半,他这是拿你当亲儿子待啊,你千万不能再说这样的话,辜负他待你的这片心,知道吗?”
  丁有田也抬手抚上大俊肩膀,“你爹爹走了,往后你就是霍府里的顶梁柱,拿出做兄长的样子,照顾好蛮儿,就是对你爹爹最好的回报。”
  简宁也柔声道:“蛮儿叫我们爹娘,往后你和蛮儿一样,都是我们的孩子,你要愿意也可以改口叫我们爹娘。”
  大俊摇头,“不,妹妹是妹妹,我是我,我只认我这一个爹爹!”他手朝霍锦成遗体指指,泪水一下又夺眶而出,“但我会视你们如爹娘一般,你们和妹妹往后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了,我一定会用我的命去保护妹妹!”
  第二天一大早,卫东就带着大俊护送霍锦成遗体往京城去了。 第744章 黑甲骑兵   歧山狭谷上方,简宁和丁有田还有杨瑾瑜都是一脸肃穆,三人默默目送着缓缓往兴安县城去的马车,心情都格外沉重。
  要说霍锦成这人平时并不大招人待见,可这人去了你再一细回想,其实挺好一个人。只是日常相处时总爱不自觉蹦出一两句扫人兴的话,实际上并没恶意。而且他这人很正,对朋友很仗义,也能洁身自好。
  “还好有大俊给他送终,锦成没白养这孩子。”杨瑾瑜微咳了两声道。
  “你可是受了风寒?”简宁听到他咳嗽扭头问他。
  “没,师父不必挂虑,只是一夜无眠,嗓子略有些干涩罢了。”杨瑾瑜昨儿和巧凤忙着救治伤患,直到后半夜才歇下,因着霍锦成的离去久久无法入眠。
  不单是他,简宁和丁有田也一样。
  乌云珠昨儿挨了卫东一拳,伤得也不轻,但她号称“鬼手神针”于中医上的造诣非常人可比,她百草间里多的是她珍藏的名贵中药材,只几日便休养好了。
  她身体康复后变得更为疯狂,夜间她隐在百草间里直接自百草间起飞,驾驶着轰炸机直接出现在营寨上空,好在刘瞎子早有防范,她投下的炮弹似打在了棉花上,整座营寨上空都被刘瞎子布了结界。
  这下更令她恼怒,刘瞎子居然能算她所算,布下的结界连她这师父都无法破解,她已不再单纯是为着裴汐沅而要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了,更多的是要惩戒刘瞎子和简宁这两个白眼狼。
  乌云珠开始和那诺燊联手,两人把中原仙术和月国巫蛊术融合一处,用那诺燊的蛊蛛化成人形打造成千上万的黑甲兵骑士,并通过融合术让黑甲兵快速学会使用她手里的那批军火。
  在乌云珠他们训练黑甲兵期间,三国联军的安静引起刘瞎子的警觉,简宁试图用同样的方式隐进百草间去刺探军情,但她根本无法越过吉水城墙,一靠近就被弹出百草间,显见乌云珠也在城墙四周布了结界。
  刘瞎子御剑飞到吉水上空也没能看出究竟,仅仅一周时间三国联军再次发起全面进攻,这回居然同时出现三架轰炸机,两辆坦克,还有无数半人高的黑甲兵手持枪支冲锋陷阵。
  宴军占据了地理位置,居高临下,有专打飞机和坦克的榴弹炮,大部分兵卒也掌握了如何使用枪支,黑甲兵的第一次冲锋被打退,可不过须臾大批黑甲兵又朝着山头攻来。
  “不好,这是要消耗我们的弹药,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人,他们的兵力都在后面丝毫没有一丝损伤,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一旦我们弹药打光他们后面的兵力就会攻上来。”
  丁有田话落,刘瞎子皱眉想想,尔后看向简宁,“既是你的弹药每日有份量,她的理应同样如此,对否?”
  简宁道:“应该是,她的飞机应该也只有三架,要是有多的今天就不止开出三架了。”
  “那便不足为惧。”刘瞎子吩咐丁有田,“你去清点一下,还有多少火药可用。”
  “不用点,就算他们没日没夜进攻,足可支撑十天。”简宁和丁有田在两国开战前就开始囤积枪支弹药,丁有田知道库存多少,他心里有本明镜似的账册。
  两军交战自然是要做长远的打算,他所虑的是十日后弹药跟不上,经刘瞎子提点对方弹药同样有限他心里稍安。他再度拿起望远镜看向山脚下的黑甲兵,个个都是三寸丁的身高,面上满是黑绒毛,张牙舞爪的,活像话本子里描述的夜叉。
  “师父,这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他问刘瞎子,刘瞎子手里也举着望远镜在看,那些黑甲兵被炸死后仍没现出本体,一时他也看不出究竟是何物幻化而成。
  越来越多的黑甲兵手持冲锋枪往山上攻来,最可怕的是他们无所畏惧,哪怕前面的黑甲兵被宴军扔的手雷炸死在他们眼皮前,他们依旧踩着同伴尸体前行,爬坡如履平地,且速度奇快,要不是简宁囤积有大量手雷枪支,宴军根本无法阻挡他们的脚步。
  “轰!”一声巨响,一架轰炸机被榴弹炮击中,摇摇晃晃坠落在黑甲骑士阵营,巨响声中,无数黑甲骑兵被炸飞,刘瞎子在望远镜里看得真切,那些坐骑居然是秸秆幻化而成,一些被炸得四分五裂的黑甲兵喷薄而出的血液都是黑乎乎的,如浓稠的墨汁一般。
  难道是八眼蛛?
  刘瞎子有听闻过八眼蛛,可八眼蛛能幻化人形他还是头回见到,月国厉害的巫师就算会撒豆成兵,但豆兵唬人行,战斗力却不行,也不持久,凭巫师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幻化八眼蛛,仙术也做不到,看来是两者相融合幻化而成。
  “月婵兄妹俩可都养有蛊虫?”刘瞎子放下望远镜,扭头问简宁。“有,月婵养的是蝉,月娥是蛾。刘叔,你可是想到什么?”简宁问道。
  “若老瞎子所料不差,这些黑甲兵的本体是八眼蛛,毒性极强,还极凶残,乃巫术仙术融合训化而成。”
  “师父。”丁有田一下明白过来,“可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着月婵兄妹合力也训化出蝉兵蛾兵来对付黑甲兵么?那怕是不成,无论蝉还是蛾又岂是蜘蛛对手?”
  “蝉蛾不行的话,果果和白眉能行不?”简宁一边操纵无人轰炸机消灭黑甲兵一边道。
  刘瞎子摇头,“必须得是他们兄妹长期以血喂养,与他二人同生死的蛊虫方可。”
  “那独角仙呢?就是双叉犀金龟,这个能行不?”简宁又问。
  “独角仙行,他兄妹二人谁养得有?”刘瞎子闻言略有些激动,那玩意力气奇大,丁有田儿时就好玩那个,还曾捉来扔他家里吓唬他过。
  “不是他兄妹,是米粒阿奶养的蛊虫,她祖孙俩都反对月国发起这场入侵战争,她一准会愿意帮助我们,夜里我骑着秋哥翻山越岭过去把她阿奶接来。”
  雷江知道后自告奋勇,他更熟悉月国地势,夜里骑上秋哥去了。 第745章 武器更新   战争最大的伤害者是平民百姓,月国此次也有很多百姓家的男丁成为战争牺牲品,米粒阿奶下山看见好些人家门上都挂着招魂幡,一些人家中的青壮男丁还躲进了大山里。
  上京城也远没有过去繁华热闹,街上走动的大多为老弱妇孺,过去身着各国服饰的小商小贩也看不到几个了。
  造孽哟!
  雷江亥时一刻骑着秋哥抵达米粒家的小院时,她阿奶正在跟她叨咕,说是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安生守着自个家园消停过日子不好吗?干啥非得去侵吞霸占他国土地,还害得自个土地上的人妻离子散,不得团聚。
  听到院里有动静,米粒阿奶开门出来,先时第一眼她还没认出雷江,经雷江提醒她才想起。雷江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米粒阿奶开始有些犹豫,她活了大半辈子除去偶尔下山换购油盐之外,还从未离开过寨子。
  打仗是要死人的,米粒阿奶倒不是怕死,老人家是担心自己没能死在从小生活的这片土地上。
  “阿奶。”米粒看她犹豫急了,拽着她胳膊道,“这位大叔打宴军那边来,定是奉了郡主姐姐之命,阿奶帮帮郡主姐姐吧,郡主姐姐救过米粒的命,阿奶不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的吗?”
  “阿奶的傻米粒哟,山高路远阿奶爬也爬不去啊,回头别把老命撂半路上了!”
  “老人家,不用走着去,有灵蛇驮着我们去,要不了一个时辰便能到。”雷江说着又拿出简宁给的军用热水袋,“这个呀可是个宝贝,营地里拢共就几个,临来前郡主把她自个用的这个交由咱家带来,一会灌上热水,你老捂在身上,包管你暖暖和和的,一准冻不着你!”
  米粒和她阿奶的注意力都落在了灵蛇上,祖孙俩对视一眼,米粒阿奶问道:“你才刚说的灵蛇在哪?是郡主养的还是圣女娘娘的夫君带来的?”
  雷江不知道她说的圣女娘娘是谁,但知道秋哥是霍锦成之物,他眼神略暗了暗,“是我师侄的,他已经没了。”
  “啊?你是说……那个霍公子没了?”米粒一脸惊惶,她看眼她阿奶,她阿奶是知道霍锦成是圣女夫君的,那么年轻就没了,她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去的?”
  雷江把事情经过告知她祖孙后,又道:“眼下他们用八眼毒蛛训化成了黑甲兵,他们这般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若让他们得了中原天下往后不说中原百姓,便是你们月国百姓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米粒阿奶摆摆手,“别说了,我老婆子同你走一遭,只要用得上我老婆子和我那老伴儿的,任凭郡主差遣,绝无二话。”
  “我去灌热水。”米粒从雷江手里接过热水袋,她阿奶则去请出了独角仙,她养的是子母蛊,朝夕相伴,以自个血喂养了大半辈子了,是以称之为老伴儿。
  雷江带着她骑秋哥回到歧山时,简宁他们才打退黑甲兵新一轮的疯狂进攻,平南王和刘瞎子正在排兵布阵,三国联军看来是准备日夜进攻了,眼下已是冬季,一日冷似一日,山上风又大,将士们冻得瑟瑟发抖,如不能赶在大雪封山前消灭黑甲兵,届时不知会有多少将士被冻死!
  刘瞎子同着平南王布署完兵力后,带着米粒阿奶和月婵兄妹,准备去歧山后的药王谷闭关训化金甲神兵,用于克制黑甲兵。
  闭关前,刘瞎子和丁有田在歧山各关卡都用奇门遁甲设了路障,但这些路障对付乌云珠只能起到延缓作用,仅强过于无,他叮嘱丁有田,想尽一切办法坚守十天,以待他出关。
  “师父放心,只要徒儿有口气在定会坚守住歧山,绝不会令师父失望!”
  “混账!”刘瞎子一听怒了,差点大耳巴扇他,“让你想法坚守十天,谁让你把命撂这了?只要人在,歧山丢了可以容后再设法夺之,人若都不在了,没了人,却要拿什么再夺回来?”
  丁有田面色一凛,拱手道:“徒儿明白了,我夫人也曾说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实在守不住,徒儿会向父帅建议后撤,保存实力,容后再图之。”
  刘瞎子点头,继而捋须望向黑漆漆的夜空,眸光深沉。丁有田顺他视线也望了过去,师徒俩立于山峰之上,在这寒风呼啸的夜里,脊背骨都挺得板正。
  “唉!”
  一声轻叹在风里飘散。
  刘瞎子收回视线,看向丁有田,“过了药王谷便是兴安城门,贼蔻便可长驱直入进取中原,你可懂为师之意?”
  丁有田面上再次一凛,正色道:“徒儿明白,定当携夫人竭尽全力,师父只管安心闭关,徒儿静候师父佳音。”
  “好自为之罢。”刘瞎子长袖一拂,不再多言,转身朝等在后面的米粒阿奶和月婵兄妹走去。
  寅时,乌云珠和那诺燊再次驱动黑甲兵发起进攻,白天三架轰炸机和两辆坦克全部被榴弹炮命中,夜里他们没再出动轰炸机和坦克,简宁心里忽一动,乌云珠使用的多是二战时期的精良武器,很多现在早已停产,有可能她的一些武器用完不会自动补给,这么一想她精神不由大振。
  简宁和丁有田带领两县衙役和兴安县的守城兵,负责把守歧山左侧关卡,每个人都戴有她分发下去的红外夜视镜,并人手一把狙击冲锋枪;马小麦和大宝大妞及段煜都跟着简宁他们,几人负责专职扔手雷。
  战斗一经打响,先前还冻得瑟瑟发抖的宴军将士,顷刻忘了严寒,轰隆的炮火声中不时夹杂着将士们的怒骂,只因黑甲兵的数量在夜半时分竟远远多过白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前赴后继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山上攻来。
  眼看黑甲兵快攻上山来,简宁忽听“叮”的一声,系统提示武器库有更新,她抬眸一看。
  “玛德!”简宁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随即她手中狙击冲锋枪换成了火焰枪,背上多了两个气瓶,只见她扣下扳机,一条巨大的火龙喷薄而出,几个距山头不足五米的黑甲兵全身着火滚落下去,又带倒一大片。
  “好耶!”马小麦兴奋之下忘形蹦了起来,“趴下!”大宝跃起将他扑倒在地。 第746章 协同作战   马小麦这二愣子,要不是武器库更新,简宁用火焰枪压制住了黑甲兵的火力,他这会估计已被一枪爆头!
  “你俩都没事吧?”简宁匍匐在崖边,一边扣动扳机狂扫着迅速又组织起进攻的黑甲兵,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声问道。
  “娘,没事。”大宝心中兴奋丝毫不亚于马小麦,日间为节省弹药他们试过火攻,但火箭火把都奈何不了黑甲兵,他还当这些黑甲兵不怕火,这会看到火焰枪一扫一大片,瞬间将黑甲兵化为灰烬,向来少年老成的他面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师父。”马小麦膝行至简宁身后,“这个带火筒的家伙厉害,也给我一个,我爹爹教过我打枪,我会用。”
  黑甲兵太多了,简宁暂无暇搭话,她连发几枪又连人带枪侧翻至另一处,对着冲上前的黑甲兵一通狂扫,当她再次侧翻跃回马小麦边上时,她大声道:“把你秦叔叫过来,快去!”
  武器库里火焰枪数量不多,还有十来支,所有人里秦薏帆是学射击最快,对枪械最懂最易上手的。眼下仅靠她一人支撑不了多久,黑甲兵根本不是人,数量又远超白天,一旦他们攻上来还会喷射毒液,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让童八斤他们全学会使用火焰枪才行。
  秦薏帆和丁有田头上都戴着一圈草箍,用于伪装,这两个秀才文人战时也都端起了枪支,他猫着腰过来时简宁匆匆扫了他一眼,见他一身狼狈怀里还抱着把狙击冲锋枪,她心中一酸,有想落泪的冲动。
  不用她出言交代,秦薏帆已匍匐上前,全神贯注盯着她手上的新式装备,重点在枪支与气瓶的连接上。
  “使用前要确保所有连接牢固,听到‘嘶嘶’声响表示火焰枪已点燃,听清了吗?”简宁几枪扫下去,火光一片,她这才偷得点闲大声对他喊道。
  “懂了!”秦薏帆亦大声道。
  他话落,面前多出支火焰枪,他二话不说,放下狙击冲锋枪,一番紧急操作连接好枪支后,他贴耳细听了听,果听到“嘶嘶”声响,架好枪,确定好位置,他扣下扳机,“噗!”又是一条巨大的火龙喷薄而出。
  简宁瞅准身后空地,扯起一角披风,用力一甩,剩余火焰枪一溜儿排开落在草丛里。
  “走!帮着秦叔把枪搬过去。”马小麦也没等简宁吩咐,扔下一颗手雷后对着大宝他们几个手一挥,担任起了搬运工作。
  简宁打几枪换一个地方,哪块黑甲兵快攻上来了她往哪钻,就在她感觉快撑不住时,十几条巨大的火龙交叉而起,这一下半山坡的草木树枝都熊熊燃了起来,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黑甲兵终于停止了进攻。
  “适才好险。”丁有田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头上草箍都歪到了一边,先前差点让黑甲兵攻上山来,好在童八斤他们有之前使用枪支的经验,关键时刻给力,这才及时打退了黑甲兵。
  尚老将军已在命令兵卒们铲掉峭壁边上的树木,以免火越烧越旺烧到山上来。
  简宁看看天色,心有余悸地道:“料想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进攻了,你一夜未眠,快回营寨抓紧时间去歇上一觉吧。”
  “我倒不困,夫人同样一夜没合眼,要困了累了你且先回去歇会,稍时我若觉疲乏自会去歇息,不必挂虑我。”
  “我没事,只要闭会眼就能支撑一天一夜,你带宝儿姝儿他们去歇息一会。”简宁说着扭头看向大宝大妞和马小麦他们几个,她曾起心想让大宝大妞回去兴安县衙,被丁有田给怒斥了一通。
  丁有田道谁家的娃都是娃,他们老丁家又不是只他这一房有儿子,若国家都亡了他还要什么传宗接代?让后人去给月国人做奴隶任人驱使践踏不成?
  简宁自知理亏,当时也没和他辩,这会看着马小麦和段煜,虽说他俩都比大宝大妞要大几岁,可他们也同样是田氏和李侧妃的掌心宝,她不禁为自己先前的自私感到羞愧。
  “娘。”大妞扑进了她怀里,“娘先前好威风,姝儿以后也要和娘一样,像娘那样勇猛无畏。”
  “你已经很勇猛无畏了,你们都是好样的!”简宁又看了他们几个一眼,虽然一个个灰头土脸却依然保持着昂扬的斗志,“你们都快去睡一会,天明时说不定还得有番恶斗,快去!”
  “娘,这会我们都还不想睡,也不觉着冷。”大宝话落,马小麦喊了起来,“巧凤他们上来了。”
  巧凤和杨瑾瑜煮了姜茶,带着兵卒们用担挑了上来,为的是给将士们驱寒。
  “师父,快些喝了暖暖身子。”巧凤舀了碗送到简宁手上,一路上来原本滚烫的姜糖水只剩点余温了。
  杨瑾瑜舀了碗递到丁有田手上,随后他探头往峭壁下仍燃有大火的地方看了眼,“师父,那些会喷火龙的枪是羊大叔才送来的吗?”
  他一问,丁有田才想起,这些枪简宁武器库里之前是没有的,便也朝她看过来,“是几时有的?”
  简宁只当是武器库升级后新增的,但其实不然,黑甲兵进攻歧山之际武言旭带领鹤城警力,协助原特警部队战士也在围剿窜入鹤城的一伙毒枭。
  这伙毒枭来自境外组织,正是简宁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的那个团伙,因武言旭曾和该组织有过长期的斗争经验,部队首长头一时间想到他如今是鹤城分局副局长了,第一时间联系到他,让他派出警力配合此次抓捕行动。
  武言旭一口答应,在一幢废弃工地的烂屋楼堵住那伙毒枭时,为逼迫他们自己走出来,特警们拿出了火焰枪,武言旭一见之下,这玩意好,有日子没使过这玩意,他顺手薅过一把。
  在特警和公安战士团团围住烂屋楼,几番喊话无果后,武言旭扣动扳机,“轰”一下喷出了火龙。
  他扣下扳机那一瞬间,简宁武器库里就“叮”一声响,特警们此次携带来的十几条火焰枪便出现在武器库内,这才解了今夜之危。 第747章 退无可退   火借风势,愈烧愈旺,好在峭壁两侧都是光溜溜的岩石,到拂晓时分无物可烧火势才渐渐止了。
  这厢火刚熄灭,数以万计的黑甲兵又山呼海啸般杀气腾腾而来,峭壁下的灌木杂草被烧得一干二净,反更易于黑甲兵向上攀爬,速度比之昨日快了近一倍,十几条火龙同时交叉喷射,在气瓶中的可燃气体即将消耗殆尽之际,终打退黑甲兵天明后的第一次进攻。
  “燃料差不多耗光了,得子正后才会补给,第一道隘口眼看是守不住了,怎么办?”简宁问丁有田。
  “强行守之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蠢!只会白白葬送将士们的性命,我去找父帅,趁着他们再次施法召唤黑甲兵也需要时辰赶紧后撤,你这边也做好准备。”
  丁有田匆匆去找平南王,片刻后,传令兵来报,放弃第一道隘口,拔寨全体撤至第二道隘口,第二道隘口下方小道上埋满炸药,之前是为诱乌云珠来抓“永康帝”埋下的,现今正好用于对付一波黑甲兵。
  第二道隘口形似葫芦口,也叫葫芦谷,更便于集中火力,但黑甲兵每死一批,那诺燊喂养的那只蛊蛛毒性就会增强,能量也变得更大,打到后面还带上了脑子。当山上火力强大时不再闷着脑袋踩着同伴尸体往前冲,竟然知道用同伴尸身垛成沙堆,把自己隐藏在尸身后持枪向上射击。
  “这些黑鬼成精了?”简宁看到黑甲兵这一神操作也是没谁了,这仗还怎么办?居然带上脑子了。
  黑甲兵推动同伴尸身做为掩体稳打稳扎,眼看要攻上来了,丁有田原先让人埋的炸药也已完全引爆,照他们这速度,这种打法要不了多久葫芦谷就会失守。
  简宁正自心焦,丁有田摸了过来,“夫人,放两架无人机试试看。”
  因乌云珠能隐进百草间收走无人机,简宁一直没再用过,这会听丁有田让她放飞无人机,她也没多问,当即放飞两架无人轰炸机,将其中一遥控面板给了丁有田。
  “轰轰!”几声,无人机朝着穷凶恶极的黑甲兵扔下了炸药,见乌云珠没出来收走无人机,简宁立刻把剩余几架都拿了出来,交由大宝马小麦他们操纵。
  依靠无人轰炸机,简宁他们又打退了黑甲兵又一次的进攻。
  “我怎么没想到她要施法无暇分身来收无人机,幸而你想到了。”简宁仰面瘫倒在草地上,疲倦地闭上双目道。
  丁有田抓过她手一摸,冰凉,忙轻声道:“地上凉,你脸色不好,当心受寒,偷得这会闲赶紧进去你那歇会,天塌不下来,快去。”
  “你手比我更凉,刘叔不在,你不能有闪失,我还能顶一阵,你领着宝儿他们去好好歇上一觉,等你歇醒了再换我去歇息一会,别争了,去吧!”
  李侧妃奉平南王之命亲自过来了,同来的还有百来号平南王麾下的精兵强将,平南王命他们这批坚守了一天一夜的人,全体撤回重新安顿好的营寨里去歇息,不得有误,否则按军法处置。
  平南王下了死命令,简宁他们只得全体换防回营寨歇息,他们奋战了一天一夜,乌云珠和那诺燊同样也是,他们必须合二人之力才能驱使黑甲兵,他俩回吉水城睡大觉去了,裴汐沅便亲率自己的精锐部队发起了进攻,还用上了乌云珠给的迫击炮。
  “轰!”一声炮响,几个宴军被炸得飞起,平南王这下恼了,原本打冲锋的换了真人,平南王还打算硬碰硬正好节省弹药,省下来对付黑甲兵和轰炸机跟坦克的,双方来场实力的比拼,谁想他们倒先用上火器。
  平南王一声令下,两门榴弹炮开火了,上千颗手雷相继炸响,隘口下方沙石飞扬,惨嚎声一片,不时有月军被炸上半空,不到半个时辰裴汐沅的精锐部队就被打残,他手下的神勇将军也被炸死。
  见势不妙,他下令撤出隘口,带着残兵败将逃回吉水城去了。
  此番进攻折了神勇将军不说,三万精锐只剩下不到五千人,裴汐沅大为恼怒,待乌云珠和那诺燊睡醒,他下令无论如何得拿下第二道隘口,他要宴军十倍于他的人马为他死去的将士陪葬!
  到了夜间,黑甲兵开始了疯狂进攻,相较昨天黑甲兵更为强悍,黑甲兵在前,三国联军挑出来的精锐在后,乌云珠虽没了飞机和坦克,可她还有迫击炮,双方激战一夜,天明后宴军为保存实力撤出了第二道隘口。
  三国联军连夺两道隘口的消息传回上京,其他几个之前还在观望的王爷见夺取中原有望,不再迟疑,各自点齐部下兵马共计十五万人火速赶了过来。
  宴军出征时的三十万人马仅剩十三万,加上兴安和竹岭县的青壮百姓,以及自发赶来支援的江湖中人,还有早前白牙郡和达州郡的两万兵马,加起来还不到十六万人,三国联军兵力则有三十五万,还不算黑甲兵在内。
  宴军坚守到第八天,退到了药王谷,平南王让人把帅旗插到了药王峰上,他站在旗帜下向三军将士宣告,药王谷亦是生死谷,守住药王谷就守住了中原的门户,他们身后是千千万万的中原百姓,是三军将士们的父母妻儿,他们已退无可退,只有血战到底!
  他内力纯厚,声音震耳发聩,三军上下齐声高喊:“血战到底!誓死驱逐蛮夷!”
  喊声响彻山谷!
  傍晚,大决战打响了,黑甲兵仍是一马当先,铺天盖地般朝着药王谷漫卷而来。
  迫击炮也接连在药王谷阵地前开花,宴军的榴弹炮也齐齐轰响,丁有田和秦薏帆指挥着榴弹炮阵地,简宁则带领火焰枪队迎头痛击黑甲兵。
  宴军全体上下因着已无退路,战斗力惊人,空前骁勇,火光映红了药王谷上空。
  从傍晚到子时,宴军击退了黑甲兵三次进攻,子时过后,电闪雷鸣,顷刻暴雨如注。
  乌云珠和那诺燊却在此时,再次驱动黑甲兵发起了进攻!
  暴雨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而黑甲兵非但不受暴雨干扰,行进速度反快得惊人,虽然火焰枪用不了,但宴军还有榴弹炮,哪怕是大炮打蚊子也没法子。
  靠着榴弹炮和激光狙与手雷,简宁他们打退了暴雨来临后黑甲兵的第一次进攻。
  雨越下越大,老天就像被谁捅破了窟窿似的,黑甲兵发起了第二次进攻,其速度比先前更快,数量也更多,仿佛一下自地底下冒出无数黑甲兵一般。
  眼看黑甲兵密密麻麻涌上来,平南王禁不住仰天悲呼。
  “老天啊!你是瞎了眼不成?”
  “难道天要亡我大宴?”
  仿佛为了回应他,又是一道闪电劈下,谷口顷刻亮如白昼,简宁双手各持一把迷你xl,两束红光疾射而出,几个黑甲兵应声倒下。
  “嗤嗤”几声,火光四溅,中弹的黑甲兵成了导电体,周围黑甲兵被电死一大片,丁有田和秦薏帆见状,怀抱狙击冲锋枪同时开火,也撂倒几个。
  倒下的黑甲兵同样成了导电体,后面无所畏惧的黑甲兵似被电光唬住,止步不再向前,三军将士欢呼起来,但不过须臾,黑甲兵再次蜂涌而上,似受到驱使般前扑后继,哪怕被电倒一片后面的依旧踩着同伴尸身往前冲来。
  宴军手中有激光狙的齐齐开火,黑甲兵数量虽庞大,可架不住一道道闪电接连劈下,闪电竟成了宴军的助力。
  “轰!轰!”几发迫击炮弹落在药王峰上,帅旗斜斜倒下了。
  帅旗在,人在!
  简宁隐进百草间,赶往山顶把帅旗重又插了起来,可跟着又被几发炮弹轰倒,她要不是隐得快已报销了。
  她把帅旗换了个地方插好,可仍在炮火覆盖范围内,简宁略一沉吟,隐进百草间火速赶往鸡冠山。
  宴军退守歧山后,简宁就让秋哥驮着果果和白眉回了鸡冠山,此刻她赶回鸡冠山叫上了秋哥。
  暴雨天被迫营业,秋哥有些抵触,孰料它刚表示出不大乐意,果果就老实不客气地上前照它双头各来了一记猫拳。
  白眉也凶狠地叫了声。
  秋哥还是很珍惜它的小伙伴,害怕失去它俩的友谊,秋哥这才不情不愿变大蛇身。简宁心急如焚,没注意到果果和白眉也跟了来。
  药王谷火光冲天,炮声轰隆响,秋哥胆小,飞来见此情形,原地打着转不肯再往前飞。
  简宁耐着性子给它做着心理辅导,告知只要它盘着轻易是不会被炮弹击中,果果见它仍原地打转,气得拿爪子挠它,又咒骂了几句,白眉也在它脑门上狠啄了下,它这才往山峰上飞去。
  几个大宴军为护旗已横尸在药王峰上,在榴弹炮的掩护下,简宁顺利指挥着秋哥降落到了峰顶。她将死去的兵卒收进百草间,尔后命秋哥用身子缠住旗杆,帅旗又稳稳立住了。
  “秋哥,你是好样的,不用怕,等打了胜仗回到京城,我会告诉蛮儿她的秋哥立了大功,蛮儿一定会以你为荣,我们也都会以你为荣,你可是响当当的蛇君殿下啊!”
  听她提到阿蛮,秋哥四目都亮了,它冲简宁点点头,简宁在它双头上各抚几下,又喂了它灵泉水,才带着果果和白眉隐进百草间回到山谷。
  一番恶战,黑甲兵第二次进攻被打退,暴雨也渐停歇。
  简宁抹把面上雨水,把几个兵卒的尸体搬了出来,果果和白眉也跟着蹿了出来。
  雨停不到半个时辰,黑甲兵发起了第三次进攻,这回宴军又用上了火焰枪,三国联军的迫击炮也响了,两边炮声轰隆,几发迫击炮专往山峰上的帅旗轰。
  炮弹一发接一发落在帅旗四周,沙石飞扬,秋哥害怕极了,帅旗开始东摇西晃,秋哥许是记着简宁说的阿蛮会以它为荣这话,虽害怕,可它仍然坚持着。
  “轰!”一发炮弹落在秋哥边上,无数碎石泥点子打在秋哥身上,这下它再也顾不得多想其他的,蛇尾一摆,逃之夭夭了。
  秋哥一逃,帅旗跟着倒了。
  黑夜里,一高一低两道影子如闪电般往药王峰上蹿去,是果果和白眉,关键时刻它俩顶了上去。
  果果用两只前爪牢牢握住了旗杆,白眉立在它脑袋上,用双翅也死死搂住了旗杆。
  “给朕轰!把帅旗给朕打掉!狠狠打!”裴汐沅见宴军倒掉的旗帜又拔地而起,气得面色铁青。
  炮弹密集往山峰上落下,旗帜已被打得百孔千疮,却依然屹立不倒!
  “往那边打,给我往那边作死的打!”丁有田红了眼,指着药王峰下那边的迫击炮阵地大喊道。
  “轰!”十几门榴弹炮齐齐朝着那边落下,榴弹炮一响,迫击炮便没了动静,待榴弹炮一停,迫击炮又响,目标仍是药王峰上的帅旗。
  简宁担心白眉和果果的安危,可黑甲兵如潮水般正往谷口涌来,苦于无法脱身,纵肝胆欲裂她也只能化悲愤为力量,一条条火龙挟裹着滔天的怒气打得黑甲兵尸横遍野。
  死了一批,另一批又涌了上来,裴汐沅上了头,连声催促着乌云珠和那诺燊,攻下药王谷就能长驱直入进取中原,狄戎和九蚩两国人马也卯足劲,豁出去了,龟缩在黑甲兵后万箭齐发,朝着谷口射来。
  裴汐沅的精锐部队配备有乌云珠的迫击炮,专职分散攻打药王峰上的帅旗,但在榴弹炮的覆盖下,帅旗仍牢牢飘扬在山峰上。
  眼见黑甲兵被消灭殆尽,简宁刚松口气,数以万计的黑甲兵又冒了出来,火焰枪可燃气体告急,弹药也不多了,他们这边炮声一缓,月军的迫击炮又响,“轰轰”几声,几发炮弹落在药王峰上,帅旗摇摇欲坠。
  “白眉!”
  “果儿!”
  简宁和丁有田凄厉的惊呼声在山谷中回荡。
  帅旗晃了几晃后跟着又稳住了,原来秋哥逃蹿后发现一个老鼠洞,它回头又看见果果和白眉顶了上去,短暂思想斗争后,它钻进鼠洞跟条蚯蚓似的不停用脑袋拱着鼠洞。
  因下过一场暴雨,土壤较松软,炮弹落到山峰上的当口,秋哥恰好把洞打通,果果和白眉一屁股跌坐在它头上,要不是它及时把洞打通的话,果果和白眉两条小命就交代在药王谷了! 第748章 艰苦卓绝   护旗小分队成员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大宴军却岌岌可危,可以说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火焰枪可燃气体打没了,激光枪能量也耗尽,因黑甲兵一次比一次凶残,且数量一次比一次庞大,丁有田原算着可以维持十天的弹药,仅够他们打退黑甲兵再一次的进攻,而距刘瞎子定的十日之限才过去八天。
  寅时三刻,乌云珠和那诺燊驱使黑甲兵又发起新一轮的进攻,最后一发榴弹炮轰响后,静默片刻,黑甲兵铺天盖地再度漫卷而来!
  没了枪炮,用火箭,一支火箭对黑甲兵起不到作用,那就三箭齐发。平南王臂力惊人,他有一把先帝御赐的开山弓,装有散射魂玉,可以同时发射三支火箭,拉满弓,蓄力时间越长,三箭齐发,能同时命中三个目标。
  每支箭头上都裹了油布,蘸油后点燃,对准目标发射出去,火借风势呼呼燃烧,同样能消灭黑甲兵。
  平南王雄踞在谷口上方,双目如炬盯着涌上来的黑甲兵,犹如黑夜里一匹嗜血的战狼,即将火力全开。
  全军上下都盯着他手中弓箭,当黑甲兵进入射程,平南王缓缓抬起双臂,李侧妃和段宏一左一右立于他身侧,段宏裹油布,李侧妃亲手点燃箭头。
  三支火箭离弦而去,火借风势,呼呼燃烧,三箭全部命中黑甲兵,平南王用开山弓连发三箭,将士们则用连弩,兵卒们负责裹油布点火,各司其职,一批人射完退下,另一批跟着顶上。
  一时间,谷口下方箭如蝗雨,到最后扎营安寨的营布都被做成了油布,三军上下都存了血战到底,誓与贼寇共存亡之心!
  三国联军见他们改用火箭,知道他们没了弹药,进攻更为疯狂,紧随黑甲兵其后手持盾牌也朝谷口上方摸来。
  黑甲兵大多人手一把毛瑟手枪,裴汐沅的精锐已学会使用迫击炮的也朝谷口涌来,借助迫击炮掩护黑甲兵步步逼向了谷口,大宴军坚守个把时辰后弓箭告急。
  宴军开始改投火把,凡能燃烧之物浇上火油点燃后,纷纷扔向逼进谷口的黑甲兵。
  好些兵卒把暴雨时换下的湿盔甲浸在油里,团巴团巴也奋力甩了下去,马小麦和大宝几个直接捡石头砸,杨瑾瑜和巧凤都参战了,包括宫里的随军太医们。
  药王谷里多的是岩石,兵卒们几人合力滚动一块巨石,推到谷口再对着黑甲兵滚下去,这样也能干掉几个黑甲兵。
  “凤儿,你怕不怕死?”马小麦看见巧凤和大妞合力用衣裳兜了石头送过来,他抹把面上泥水问道。
  巧凤摇头,“有你在我不怕,咱俩死也死一块,到了阴曹地府还有个伴儿。”
  “好,你跟在我身边,咱俩就算死也死一处,到了阴曹地府我还能护着你,现在咱们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两个赚一个,这是我爹爹跟我说的。”
  “快打,瞄准些。”巧凤捡了块大石递给他。
  依靠石块和所有能燃之物,宴军再一次打退敌人的疯狂进攻,但战斗并没结束,乌云珠的声音阴沉沉的在暗夜里响起:“两个叛徒,你们的死期马上到了!”
  “放屁!”平南王手中金枪照地上一顿,他视线缓缓扫过谷中黑压压的将士们,高声道:“三军将士们,大丈夫战死沙场死又何惧?本帅问你们,你们怕死吗?”
  “不怕!”
  “不怕!”
  三军将士齐呐喊,其声地动山摇,响彻山谷!
  “哈哈哈……那我稍时便送你们集体上路!哈哈哈……”乌云珠尖利的笑声在谷口上方飘荡。
  须臾,一眼望不到头的黑甲兵如涨潮的海水,再度朝着谷口涌来,迫击炮弹也跟着打响。
  一发炮弹呼啸着往谷口飞来,简宁侧目一看,落点在大宝大妞边上,她匍匐飞速前行靠过去一把将他二人摁在了自己身下。
  炮弹落下,泥土飞扬。
  “怎样,你俩没伤到吧?”简宁抖抖头上泥土,翻身看向大宝和大妞。
  “娘,没事。”大妞搂着简宁,“娘没伤着吧?”
  “娘没伤着。”简宁看着他俩跟泥猴似的,心中一酸,一手搂了一个,“别怕,娘和爹爹都在,还有外祖父他们都在呢。”
  马小麦猫腰牵着巧凤也跑了过来,“师父你方才是怎么做到的?好快!”黑暗中待久了眼睛也是能视物的,马小麦被简宁先前飞速匍匐前行的姿势给惊到了。
  “要能活下来以后师父教你。”简宁笑得有几分苦涩。
  眼下弓箭可燃物都已用尽,平南王下令待黑甲兵摸上前再放落石砸,这会将士们都在搬运石头往谷口垒放,丁有田和秦薏帆一人手里拿个望远镜也猫腰过来了。
  这一仗他们有可能全军覆没,要死一家人自然也是要死在一处,简宁见丁有田举起望远镜探头往谷口下方看去,她亦拿出望远镜看了下去。
  打头的一批黑甲兵已逼到谷口,却原地打起转来,手中毛瑟枪乱放,相互还击毙了自己同伴。
  “可是你布下了奇门遁甲阵?”简宁心中一喜,丁有田摇头,一脸凝重,“是师父闭关前所布,只怕防不了多久。”
  果然,乌云珠感知到黑甲兵异状,立即施法引导着黑甲兵,眼看着黑甲兵即将冲破奇门遁甲阵,药王谷后方连接着兴安县西门城墙的小道上,亮起星星点点的微光,且在快速移步。
  有兵卒发现喊了起来,简宁回头望去,见一条蜿蜒的火龙在黑暗里朝着药王谷疾行而来。
  “朝廷援兵没这么快,来的多半是百姓。”丁有田招呼秦薏帆迎了过去。
  来的不管是谁,总之是助力,他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朝廷和百姓没有忘记他们,这种为民族而战,为身后支持他们的百姓而战的荣誉感使命感,令宴军士气一下高涨。
  闯过奇门遁甲阵的黑甲兵朝谷口冲了上来,平南王一声令下,一块块巨石向着黑甲兵滚去,空中还伴有无数细小的飞石,简宁搬起一块大石,脚下不慎一滑,眼看大石将脱手砸到自己,一双手及时伸过来稳稳托住了大石。
  她以为是大宝,却听大宝说道:“娘,是丁贵。” 第749章 灵族相助   丁贵也不答话,帮着简宁把石块砸向黑甲兵后,他跟着投入战斗,搬起兵卒们抬来堆放在草地上的石块,一块接一块朝着爬上来的黑甲兵砸去。
  苏苜云等小将看到有个别黑甲兵蹿了上来,直接跳出谷口挺枪去刺,简宁担心他们被黑甲兵喷到毒液,这些黑甲兵携带巨毒,堪称生化武器,她一边高声提醒他们一边跟着跃出谷口,快速解决掉黑甲兵招呼他们几个赶紧跃回谷中。
  “你们不要命了?它们都是毒蛛幻化而成,若让毒液溅到面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单是蛛毒倒好解,简宁担心乌云珠和那诺燊混入了其他毒汁,要是发作快她根本没时间去化验毒药成分,何况黑甲兵手中还有枪,所幸黑甲兵只会机械地发射,并不知道如何对准目标。
  打着火把前来支援的百姓,多为白沙镇下面的各村村民,白沙镇新一任镇君也来了。因着左参军丁有田和简宁是白沙镇丁贤村人,白沙镇下面各村村民一呼百应,积极响应镇君号召前往边关拒敌。
  此次声援活动是丁贤村的里正和族长挑的头,先帝亲赐匾额又将丁家村更名为丁贤村,俩老儿都觉着这是他们一生的荣光,在得知大宴军退守歧山后,俩老儿就组织起村里的青壮,镇君知道后又晓谕全镇各村村民,他们在几天前出发前往边关拒敌途中,不断有青壮百姓加入进来,待到了兴安县竟高达七千之众。
  由于前来的百姓手中都打有火把,加上多为青壮汉子,依靠火把和巨石及视死如归的高昂斗志,大宴军再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
  “大哥也来了,还有二妞三妞。”激战暂时停了,丁贵这才对着简宁笑笑,他口中的大哥是老大丁有旺的儿子丁鹏。
  简宁听他提到二妞三妞,正待要问个究竟就听到右边山谷有人喊娘,她应声找过去,果是二妞三妞。
  白沙镇的青壮队伍进入兴安县后,她俩听到消息,跟着兴安县的百姓一块混进了队伍里,两个小妞一来和丁贵一样,没顾上找自个爹娘先投入了战斗。
  “娘,我和妹妹帮着抬石头了,好大的一块石头。”二妞看到简宁先表上功,“我和妹妹出的力一样多。”
  “谁让你们来的?小姨知不知道?”简宁照她俩额头各戳了一指,虽然丁有田说得有道理,国家没了,娃儿留着供人驱使为奴为婢也是活受罪,可私心里她依然希望一家六口能留下两个。
  “我们……”三妞看眼二妞,“没顾上跟小姨姨说。”
  “来便来了。”丁有田同着丁鹏丁健过来了,他在二妞三妞头上拍了拍,“没事,来了帮着递块石子也是好的。”
  “四婶。”丁鹏因着前回来送酒,丁有田和他们已认回了亲,前回就喊了四叔四婶,这回照例喊上了。
  丁贵也知道丁有田和他爹认回了亲,可他从前打伤过大宝,曾经又总欺负四小只,才没好意思张嘴喊他们。
  “丁健,你哥在,你怎么也来了?”简宁心下想着,要是哥俩都撂这了,丁三爷怎么禁受得住?疑心他是偷摸着来的。
  “我爹让我来的,我哥有后了,我兄弟俩就是都死在这,我们这一支也后继有人。我爹说了,我正值壮年,得为朝廷出把子力,不能给丁贤村丢脸!”
  丁健话落,丁鹏也道:“我爹也是这么说的,里正老叔还说,现如今咱庄户人日子好过了,不能忘了先帝爷和当今皇上对咱们百姓的好,朝廷有难,咱们要不出把子力,往后等蛮夷打进来夺了天下,咱们中原百姓就有得苦吃了!”
  “说得好!”丁有田道,“里正大叔到底没白跟太傅打交道啊。”
  提到太傅,丁有田不由想起霍锦成,他还来不及感伤,三国联军又发起了进攻。
  裴汐沅对中原江山是志在必得,黑甲兵在他看来天下无敌,他只要牢牢抓住乌云珠和那诺燊,感觉中原万里江山已是他囊中之物。
  趁你病,要你命!
  宴军没了弹药,此时不疯狂进攻一举拿下药王谷,打通进军中原通道更待何时?
  打头阵的黑甲兵又山呼海啸般涌来,简宁忍不住咒骂:“老天真是不长眼,竟眼睁睁瞧着这些妖物为祸人间,当真没有天理!”
  “妖物?”丁有田侧目,定定看着简宁,视线落在她额头花钿上,若有所思会,他附耳简宁,“夫人,可还记得羊大力?”
  “你接着往下说。”简宁心中也是一动。
  丁有田在她耳边大声道:“他既以百草间为中转站,又给你点了这花钿,想必能感知到你所求,不妨进去百草间试试看,看能否喊应他?”
  他话落,简宁手指已摁上花钿,凝神在心里喊着:[羊大叔?]
  简宁连喊三遍,眉心颤了颤,一道苍老雄浑的声音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简娘子,何事唤老朽?]
  “他有回应。”简宁喜出望外,忙又凝神摁着花钿,[性命攸关,羊大叔若能相助,凡有所求我没有不答应的,只要我能办到。]
  [哈哈,简娘子有事尽管直言,同样的,只要老朽能办到断无不应之理。]
  这回他声音近在咫尺,简宁抬眸看去,虚空里竟现出一白色光圈,光圈内一座乳白色的宫殿之上,人面羊身的羊大力正端坐在座椅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简宁也不跟他客气,[羊大叔身为灵族冰羊驼之首,不知能否敌得过八眼蛛幻化的黑甲兵?要是不能,羊大叔也别逞强,我自当另想他法,了不起我一家把命丢在这。]
  [简娘子不用激老朽,虽说人族灵族互不侵犯,可八眼蛛幻化的人形不属人族,我冰羊驼一族出手乃替天行道,只是能幻化八眼蛛的人族道行远高出我冰羊驼一族,老朽只能尽力而为,不敢打包票。]
  简宁闻言心中大喜,不管怎么说他们可是灵族,只要他答应相助,何愁退不了黑甲兵?
  [多谢羊大叔!] 第750章 白衣天兵   [先不必谢,老朽有言在先,只能尽力而为。实不相瞒,我冰羊驼一族在灵族属末等,几百年都没出一个飞仙者,虽不一定斗得过八眼蛛,但封存它们的毒性,助你们一臂之力还是可以的!]
  羊大力倒是实话实说,他太渴望飞升成仙,以便提升冰羊驼一族在灵族中的地位,且他出手相助是有条件的。
  [简娘子,老朽还有一言,若败了,当老朽啥也没说,如若胜了,人皇须得有封赏。]
  简宁道:[好说,不知羊大叔要何封赏?]
  羊大力哈哈笑道:[只须人皇封老朽为羊大仙即可!]
  简宁是用意念和羊大力交流,也仅她一人能看见羊大力,她把羊大力所求告知丁有田,她可做不了皇上的主,她让丁有田去问平南王能否答应羊大力之求?
  “不必问父帅,只要师父出面,皇上断无不应之理。只是人族灵族不在一处,皇上便是封了他又有何用?”
  简宁把丁有田之言转告羊大力,他又哈哈笑道:[应下便好,人族灵族虽不在一个位面,却同属上神统治,人皇所封自然管用。事不宜迟,老朽这便借简娘子随身空间输送儿郎前来相助!]
  他话落,简宁只觉脑海里荡了下,似有千军万马自她脑中穿过,随即听到震天的喊杀声,还伴着三军将士的惊呼声,成千上万的身着白衣的羊驼兵举着亮闪闪的弯刀,朝着谷口下方向上冲的黑甲兵扑去。
  “跟它们拼了!”简宁已知冰羊驼能封存黑甲兵的毒液,提剑率先跃出谷口冲了下去。
  平南王一声令下,三军将士如猛虎下山,百姓们也抄起家伙跟了下去。
  迫击炮弹响了,灵羊驼也有被炸上天的,羊大力原地滴溜打了个转,但见铺天盖地的羊毛如雪花一般满山谷飘飞,毛瑟枪也好,迫击炮也罢,枪管统统被羊毛给堵塞住,成了破铜烂铁。
  “擂鼓!快些擂鼓!”敌众我寡,将士们都出谷迎敌去了,连火头军强壮些的都抄起烧火棍下去了,丁有田只得同着秦薏帆和几个谋士合力把战鼓抬了上来。
  “咚!咚!咚!”宴军战鼓擂响了,擂鼓的是丁有田,他刚擂得几下,战鼓手听到奔了回来。
  专业战鼓手就是不一样,战鼓如雷,宴军听了浑身来劲,三国联军听了心惊胆颤,这一番恶战打得天昏地暗,羊大力在死了几只羊驼兵后,杀红眼了,把家底都悉数押上了。
  白眉和果果同属好斗分子,有秋哥守旗,它俩也冲杀下来,一上一下配合得十分默契。
  二妞三妞被丁有田拘着,先没让她俩出谷,但三妞历来胆大,见大伙都在厮杀她哪按捺得住,甩开二妞就哇哇叫着冲了下去。
  “爹爹,妹妹去了我也去!”二妞不甘示弱,这几年她胆子也练出来了,主要见那些黑甲兵个头还没她高呢,提着她两把小剑也冲了下去。
  起先,有黑甲兵扑向二妞,被她情急下一剑斩掉脑袋,她吓得呜哇大叫,险些将手中剑给扔掉。
  “别怕二妹,跟着我。”大宝挺枪杀了过来,看着他一枪刺中黑甲兵心窝,眼都没眨一下,抽出枪继续迎战,二妞定了定神,跟着大宝畏畏缩缩厮杀一会,她渐放开了手脚。
  联军营帐里,裴汐沅得到战报,气得摔了茶盏,眼看胜券在握,却不知宴军打哪冒出天兵天将,他气得在心里大骂乌云珠和那诺燊是废物!
  拂晓时分,恶斗终于停歇,奋战一天一夜的将士们都疲累不堪,可营帐布都做油布烧了,好在有漫山遍野的羊毛,将士们纷纷倒在羊毛堆上抓紧时间合眼歇息会。
  简宁一家围在平南王边上,天色微明那会羊大力就率族群撤了,送佛送到西,他临去前约定夜间再来相助,冰羊驼此番也死伤过半,临去前羊大力眼圈都红了。
  “宁儿,夜间那些白衣天兵你是如何请动的?”平南王已换过战袍,昨儿那一身早溅满黑的红的绿的血污,黑甲兵的血液不是黑就是绿,好在毒性被冰羊驼吐的冰液化掉,不然还真无法和它们交手。
  “爹爹,不是什么天兵,是羊大叔的族群。”简宁望着老父亲满眼的血丝,心中大为疼惜,“爹爹赶紧睡会吧,有什么话睡一觉醒来再说。”
  平南王心中忧思哪睡得着?有关灵族羊大力的事,在简宁告诉他武器来源时跟他说过,夜里只顾着杀敌他也无暇多想别的,这会想着羊大力率族群走了,晚些时候黑甲兵卷土重来可咋整?
  “宁儿,老羊走前可赠了弹药?”
  简宁摇头,“要今夜子正才有,爹爹莫要担忧,夜里羊大叔会再来相助,打了一天一夜贼寇也是需要歇息的,咱们只要日间坚守半天即可,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迎来转机的。”
  平南王担忧的正是午后到傍晚时分,要没有黑甲兵贼寇再多了不起血拼,但那帮不是人的玩意如何敌之?
  三十万大军去了一半,已令他痛彻心扉,真正的苦战还在午后,不知还将折损多少将士,想到此,他心上犹如压了铅坠,沉甸甸的。
  简宁心里也是,她知道真正艰苦卓绝的苦战在今日午后,可羊大力他们虽能脱离本体化为人形,但毕竟不是人族,还是异于常人,他们也不敢白天在人界逗留。
  “弟妹。”秦薏帆抱来了古琴,“给将士们唱段清心曲吧。”
  大伙都知道还有番恶战,好些人纵躺在羊毛堆上哪怕满身心疲惫,也无法入睡。
  秦薏帆弹得一手好古琴,他在兴安县这段日子,简宁听他弹过一首曲子,很是喜欢,她颌首,走去立于他身侧。
  他抚琴,她唱,琴音自他指尖流淌而出,犹如清泉滴落心上。和着琴音,简宁展喉唱了起来,声音清亮婉约,似清风明月一般,沁人心脾。
  风吹山林兮
  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
  多情多悲戚
  ……
  当她唱到“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红颜空自许”时,在百草间里闭目打坐的乌云珠,缓缓睁开了眼。
  歌声把乌云珠带回了落英缤纷的古城街道,她仿佛看到身穿空军制服的顾书宇朝旧时的她走去。
  眉目染笑,神采飞扬。
  隔着岁月的河流,她依然能感受到他蓬勃的朝气扑面而来。
  彼时,他们是那样的年轻,心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那天他深情款款的对她许诺,执行完任务回来就娶她,可谁知她等来的却是他壮烈殉国的噩耗!
  此刻,听着山谷传来的歌声,乌云珠心头有些迷茫。
  曾经她是那样的痛恨入侵者,眼下她却活成了自己过去痛恨的人!可这能怨她吗?
  做为顾书宇的未亡人,同年她追随他的脚步加入了党国,随后去了国外受训。可等她回国一切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当年被自己亲生儿子举报,她是何等的绝望!
  如果她死了倒好了,一切痛苦也就结束了。
  偏偏她在做了几月孤魂野鬼后,莫名带着前世记忆在大秦王朝复活,初时她以为是命运对她的馈赠,她以为能在大秦王朝邂逅顾书宇,重续他们的前世之约。
  可结果命运跟她开了个玩笑,她穿越到秦朝时百草间显示四六零,她以为在第四十六天会遇到顾书宇,之后她以为是四十六个月,再后来以为是四十六年,可她从秦王朝熬到西汉,整整四百六十年她也没能遇见顾书宇。
  再后来每当百草间出现数字提示,她都会穿越一次,有些是历史上的朝代,有些是没有的,每次她都以为会穿越回民国,可一千三百多年里离民国最近的一次,就是现代收养简宁的那一次。
  回到现代,见到自己老去的儿子,她早已被无数次穿越折磨得没了半点脾气。
  她容易吗?足足一千三百年,她才遇到和顾书宇生得一模一样的裴汐沅,她只是想帮他完成他的心愿,做为她过去的徒弟,被她无私关怀过且受过她莫大恩惠的人,为何一个个都要跟她做对?
  乌云珠心头渐焦躁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把简宁抓来,痛打一顿!
  做为她唯一收过的女弟子,曾经她是那样的疼她怜她,可简宁却丝毫不理解她,还伙同南洋子一块跟她作对。
  叛徒!无耻的叛徒!
  自己在这边有家有了父母,把她这个师父抛诸脑后,乌云珠越想越觉简宁没良心,也越发起了心要毁掉简宁拥有的一切!
  申时一刻,三国联军再次向药王谷发起了进攻,这回的黑甲兵满是戾气,杀气腾腾,药王谷里却没半点动静,待黑甲兵冲到半山腰上,脚下踩空,接二连三跌进坑里。
  与此同时,谷口上方几百支火箭呼啸而至,后面的黑甲兵相继跌进坑里,坑内满是淋了火油的柴禾,熊熊大火在坑内燃烧,马小麦在上方瞧见跳脚欢呼。
  “姑爹,它们中计了!中计了!”
  “趴下!”简宁一个扫膛腿将他撂倒在地,“说了多少次了,非得挨粒枪子儿才甘心是不?”
  “小麦哥哥,我娘给你摔了个狗啃屎。”二妞在边上吃吃笑。马小麦满不在乎,就地苟着猫腰朝山腰下扫眼,才扭头对二妞笑道:“师父说了,为将者要沉得住气,我总是沉不住,师父多摔我几回我一准就记住了。”
  丁有田倒在一堆羊毛上,他捏捏鼻梁骨合上眼道:“好了,他们填坑且要得一会,我先打个盹,你们盯着点,快填平时叫我。”
  论心眼谁也比不过丁有田,武器库里的弹药得今夜子正才会补给,没有羊大力他们封存黑甲兵的毒性,跟黑甲兵硬拼只能是白白葬送将士们的性命,为了下午这场恶战他想出一招,让果果和秋哥找来无数老鼠,花一上午时间在山腰刨了几条坑,又让人赶制了几百支利箭。
  眼下还是第一道坑,还有第二道,不急,他还没正经睡上一个时辰,先眯会觉再说。
  简宁躺他边上,轻轻替他捏着肩膀,半山腰三国联军摸上来在快速挖土填着坑,头上戴着草箍的秦薏帆领着童八斤几人隐在谷口,严密注视着联军的一举一动。
  “上来了,准备好。”看到黑甲兵重又杀气腾腾往上爬,秦薏帆悄声叮嘱童八斤他们几个道。
  童八斤打了个手势,表示明白,只见他们几个悄悄往回拽着绳子,继而“轰”一声巨响。
  半山腰处,如天女散花般爆起一坨坨黑黄之物,龟缩在黑甲兵后的三国联军鼻中嗅到一股恶臭,有零星黑黄之物溅到联军头脸上,有人用手指捻了凑到鼻端下一嗅,几欲呕吐。
  “他娘的,好像是粪便!”有联军兵卒叫骂道。
  没错,就是粪便炸弹!
  仗打到现在,大宴军弓箭没了,弹药也缺货,又不能和黑甲兵近距离打斗,丁有田的奇门遁甲术也还没到万物皆可为兵的程度,他唯一能想到且资源充足的只有粪便。
  十几万人马,加上战马,最不缺的就是粪便,他出身农家自幼又曾见过粪坑炸粪的场景,找来简宁一问,利用粪便制炸药可行,遂有了这粪便炸弹。
  裴汐沅是真没想到宴军居然会搞出这么恶心的炸弹,他心里忽起了不祥的预感,明明唾手可得却总差一点,这令他有种万里江山正从自个指尖悄然流逝的无力感。
  他眸光一点点冷凝。
  他命由他不由天!
  从来他就不是一个任命运摆弄之人,裴汐沅自木匣里取出一颗乌黑的水晶球,他一手托着拳头大的水晶球,一手按顺时针在球体上抚了三圈。
  水晶球上渐有光华流转,须臾,盘腿面对面而坐的乌云珠和那诺燊出现在水晶球面上。
  “朕不管你二人使什么法子,天黑前朕要你们拿下药王谷!”
  裴汐沅的语气极为冷厉,还透出几分不耐,乌云珠眉心微蹙了下,她的顾书宇可从来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对她发号施令,之前偶一回两回她忍了,怎么又来?
  她心下不悦,斜目朝她给裴汐沅的水晶球望去,恰好裴汐沅侧过身,他左边侧面轮廓和顾书宇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乌云珠心中一软,顷刻没了脾气。 第751章 当梦听吧   一道道黑雾在乌云珠和那诺燊十指间游走,随着他俩双臂的运动黑雾愈来愈浓郁厚重,仿若拨不开的乌云,层层叠叠。
  片刻后,两人双掌平推,两股黑雾迅速融合一处,形成一个巨大的麻花绞,相互缠绕,似有了生命般不停扭动,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渐成一团光影。
  “去!”乌云珠一掌对着光影推去,那团光影瞬间破营帐而出,径直落到了药王谷半山腰上,落地便化为数以万计的黑甲兵,乌压压朝着谷口冲去。
  无数大石自谷口滚落,但黑甲兵居然学会了跳跃,眼看成千上万的黑甲兵即将冲过来,药王谷里突然冒出数不清的金甲兵,个个手中举着大砍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谷口,对着黑甲兵一顿猛砍!
  金甲兵对阵黑甲兵完全是降维式打压,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不到半个时辰,连日来令大宴军头疼不已的黑甲兵,便被金甲兵消灭殆尽。
  裴汐沅直接气吐血了,乌云珠也气得不轻,她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竟让背弃她的弟子又学去一招,用修仙术融合巫术来快速训化蛊兵。
  在今冬第一场大雪来临前,大宴军又夺回了被联军侵占的所有隘口,将三国联军赶回了吉水城。与此同时,朝廷三十万援军日夜兼程也终赶到了边关。
  大雪纷纷扬扬接连下了半个多月,年后雪尚未完全融化,联军陈兵五十万于歧山营寨下,双方又拉开了战争的帷幕。
  双方兵力相当,旗鼓相当,恶战一天一夜后,雪地上横七竖八满是尸体,尚老将军和卓青木都在此次战役中倒下了。两人都死于乌云珠之手,算上霍锦成,共有三位将领命丧她手。
  夜里,简宁和丁有田还有刘瞎子围坐在火堆前,三人都默默无语,乌云珠不除战事不知要拖到何时,也不知还会有多少将士会死于她手。
  卓青木当了爹,可连孩子面还没见上就去了,简宁不敢想段心萍还有阿蛮得到噩耗会是什么情形,想想呼吸都是疼的!
  心里苦闷,她闪身进了百草间。
  “师父!你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杀人恶魔?让襁褓的婴儿和一个孩子失去父亲,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你回答我回答我!”
  “不要再造杀孽了啊师父!霍锦成卓青木还有尚老将军,以及那些无数因你而死的人,他们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啊!我求你把原来那个慈祥的师父还给我!还给我啊!”
  从前简宁在乌阿婆隐进百草间从此消失在她生活中后,每每她心中苦闷时都会隐进百草间呼唤她,可任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半点回应。
  她跌坐在百草间里嚎啕大哭,不停哭诉着乌云珠造的杀孽,不想却入了武言旭的梦。
  自武言旭穿回现代他还从未梦见过简宁,他自梦中惊醒,回想起梦中情景,清晰记得梦中简宁说的每一句话。
  老霍居然死了?死于乌云珠之手?
  武言旭再没了睡意,他起床轻手轻脚去了书房,他和武娟早已搬到鹤城新区,一套三室两厅装修得古色古香的房子里。
  他进到书房打开灯,点燃了一支烟,在他通过考试后他最终还是选择进了鹤城分局,陪在武娟和女儿身边。自在分局干上刑警他又抽上了烟,他现在有点困惑,他回来十几年了,怎么那边仗打了十几年吗?
  但梦中简宁还是现样子,给他感觉仗还没打多久,这不对啊,他从那边回来他女儿和武娟的岁数都是对得上的啊?难道他清醒后这边日子就开始飞逝了?
  吃过早饭到了局里,武言旭打电话把顾光明叫了来,顾光明来得很快,他迷上玄学,已不在分局工作,现在做了专职作家。因他学的是犯罪心理学,每有案子武言旭都会叫他来,听听他的意见。他写作需要素材,也很乐意参与,他还以为武言旭找他又是发生了什么案子,进来就问上了。
  “武局,这回又是什么案子?”
  “把门带上。”
  武言旭让他关上自己办公室的门,点燃支烟后,他沉吟会,说道:“还记得我曾跟你提到过吧,我昏迷那几年可能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也可能穿越到了历史上一个不存在的朝代,大宴朝。”
  顾光明一听来了神,当年他追问过武言旭几次,都被武言旭搪塞过去了,主要余大海不信武言旭真的穿越过,所以后来他也懒得再跟顾光明提这事。
  “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个,发生什么事?快说来听听。”
  “你先告诉我,你信世上有穿越这回事吗?”武言旭一脸严肃地问他。
  “我信玄学,这世上有很多未解之谜,我只能说要没有穿越这回事,那是谁想出穿越时空这一出的?”
  武言旭点点头,“老实说,我也不确定,你就当一个梦听吧,我梦到过去我手下那个女特警,替我挡子弹牺牲的那个。这十年来我还是头回梦到她,梦中听她提到你太奶奶,你太奶奶是叫乌云珠对吧?”
  “对,没错。”
  “她应该是我手下那女特警的师父,她提到她造了不少杀孽,对了,大宴朝和月国在打仗,月国的皇帝和你太爷爷长一个样。”
  顾光明越听越来兴趣,一个劲催着他快说。
  “具体我也不清楚,你分析下,有没有这种可能,你太奶奶死后穿越了,可能一直无限穿越,现在又穿回我说的那个大宴朝时代,而且在帮着长得像你太爷爷的月国皇帝在攻打大宴朝。”
  我去,无限穿越,这也太牛了。
  武言旭见他眼里带出笑意,摆摆手,“你先别乐,假设梦境成立的话,这不是好事,一个能无限穿越的人必然有超能力,要是她利用超能力作恶或是助纣为虐,将会有大批人因此而遭殃,对她自己以及她的后人都未必是好事。”
  “你叫我过来不会单纯为了跟我聊你的梦吧?希望我做什么,或是想我怎么做,直接指示,能办不能办我都想法给你办了!”
  顾光明正跟上大一的武双双在谈恋爱,只是还没公开,能为未来岳父效力他自是求之不得,也不管要他做什么,先一口打了包票。
  “你小子,我让你终止她的无限穿越,你能办到?” 第752章 合葬一处   顾光明被他给问住,穿越一说是否真的存在姑且不论,就算真实存在,这个时空的人怎么可能干预到另一时空的人?
  鞭长莫及啊。
  “回头我去论坛找人问问。”顾光明从分局出来,跟着给武双双打去电话,把这事跟她摆了摆。
  武双双现在武警大学就读,是简宁的学妹,她和同学刚从食堂用过早饭出来,打手势让几个同学先走后,她走去一边笑道:“嗨,我家老头这是真把自己当穿越剧的男主了,上次回去我看他陪着我妈在看穿越剧,两人看得津津有味,也就我妈信他那几年真的穿越过。”
  “当年我问过你爸几次,他都含糊带过了,从没正面承认他穿越过,只说是做了梦,现在还是这样说。怎么,他跟你妈说他真的穿越过?”
  “他那不是逗我妈开心吗?你也真行,那么离谱的事居然答应帮他想办法,没看过跟梦较真的!要不这么着,你既答应了,回头告诉他找你们玄学界大佬把事摆平了,给你太奶奶做了场法事,一切都解决了,就这么说得了。”
  顾光明一想,这是欺骗啊?回头武局要又做梦知道压根没解决,日后他还想娶武双双只怕门都没有。
  毕竟玄学这东西他还是信几分。
  顾光明回家就上他常逛的玄学版块看了看,又发了个帖子求助,标题:《民国名嫒无限穿越何时休?》这是他头次在版块发帖,用的他笔名乌浊衣,帖中人一律用了化名,他大致讲述了一下武言旭的那个梦,重点则放在了他太奶奶乌云珠上。
  除去人名,他太奶奶的家世背景都是真实的,乌家世代行医,乌云珠的爷爷曾是清宫御医,后在民国时期极负盛名。他在帖子末尾求助,看哪位高人有办法终止他太奶奶的穿越之旅,以便让她老人家入土为安。
  顾光明发帖时并未想到这帖子会火爆玄学网,仅仅两天评论就上万条,但大多数都是些看瓜评论,还有些漫骂指责上升到人参公鸡的,他用的乌浊衣这个笔名发帖,人家一搜就搜到他写的小说,指责他书写得不火靠哗众取宠为自己小说蹭热度。
  主要他在帖子里提及自己太爷爷是飞虎队员,网友批评他不该用曾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飞虎队员为噱头,气得顾光明连着两三天都不再登录论坛看帖。
  这天有个叫顾凌墨的申请加入他的书友群,ip地址显示国外,申请加入标注了他发的帖子名。
  顾光明通过后,他进群就说,自己是看了他发的帖子从他笔名搜到书找来的。顾光明直接添加了他微信。
  顾凌墨是顾书宇大弟的重孙,是顾氏企业在海外的执行总裁,和顾光明是堂兄弟。当年因乌云珠和顾书宇没成亲,顾书宇的遗体被顾老爷子带去了海外安葬,并未葬在顾家祖坟里,而且顾家并不知道乌云珠当年怀了身孕。
  现如今顾凌墨的爷爷,欲将自己祖父和父亲及大伯的遗骸,一并送回国内安葬,他自己也要落叶归根,并打算在国内创办顾氏企业分部。
  经顾凌墨和他爷爷商议后,他们定下了回国日期,计划重修祖坟并决定将乌云珠的遗骸迁入顾家祖坟,与顾书宇合葬。
  顾光明把这事第一时间告知了武言旭,他说:“武局,我堂弟说找海外高僧问了,只要把我太奶奶和我太爷爷合葬一处,她的心愿了了,就能终结她的穿越之旅。”
  “这事靠谱吗?”武言旭这话问的不是合葬的事,而是合葬后能否终止乌云珠的无限穿越。
  “靠不靠谱这我们哪知道,但咱们国家几千年来一直有夫妻合葬的习俗,先这么着吧,没准管用。”
  接下来顾光明回了金坪镇,顾家祖坟就在金坪镇,也就是乌云珠安葬的坟山那一片。当年乌云珠带着儿子回了顾家原籍所在地,那时顾家祖屋还在,只是住了多户人家,顾家祖坟在战争年代也不知被谁给掘了,后原顾家的茶山变成坟山后,当地政府把顾家祖坟迁到了茶山上。
  顾光明的爷爷压根搞不清顾家祖坟里谁是谁,甚至不知道他们和自己的关系,乌云珠当年倒是知道,但她没敢告诉自己儿子,只背地里悄悄烧过纸钱,她穿越成乔玉娇后顾家祖坟已迁到茶山上,她婆母顾龙氏的碑还在,她是乌阿婆时每年清明都会来祭拜。
  乌云珠还给她婆母重新立了新碑,把自个名字添了上去,顾光明和他父亲过来坟山上看到墓碑上乌云珠的名字,他心里暗惊讶,他父亲倒不以为然,只因上面时间还是照搬的旧碑上的,顾光明和顾凌墨聊过,知道他太奶奶的名字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上面,他开始有点相信武言旭的梦境是真实的,他太奶奶真的曾经穿越回来过。
  顾凌墨的爷爷知道自家祖坟还在高兴坏了,他们启程回国返乡这日声势很是浩大,多人陪同前往,武言旭带着武娟也来了,镇领导还积极帮着寻找顾家当年的守墓人,以便了解更多当时的具体情况。
  可事隔多年,守墓人当年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乌云珠的遗骸被起出和顾书宇合葬一块后,正在沙场上空和刘瞎子打斗的乌云珠忽捂着胸口闷哼一声,身子如断线的风筝斜斜栽落,刘瞎子也顾不上多想,他和简宁几乎同一时间朝着乌云珠冲去。
  裴汐沅手一挥,命人来抢,但被苏苜云和骠骑将军给拦截住。
  乌云珠被刘瞎子和简宁双双接住,她已气若游丝,面上却浮现出简宁熟悉的慈爱的笑容。
  “阿婆!”简宁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双膝一下跪了,“你不要死阿婆,你不助纣为虐不再杀人,我就不再恨你,你还是我的好阿婆,我最爱的师父!”
  乌云珠已说不出话,她眼睛一直朝上看着,面上神情满是欣喜。
  “师父!弟子不孝!”刘瞎子也双膝跪了。
  乌云珠魂魄已散,她就这样去了,没人知道她还会不会继续她的穿越之旅,但战争还将继续,并没因她离去而终止。 第753章 决战在即   人的感情很是复杂,没摊上事的时候,很多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知道自己会有何反应。
  为送走乌云珠,之前不止简宁,刘瞎子也是默许了霍锦成假扮永康帝,引诱乌云珠入阵这事。
  可当她真的走了,两人都悲痛欲绝!
  简宁哭得撕心裂肺,刘瞎子也是呼天抢地,且乌云珠肉身所穿乃是中原服饰,和几十年前一般无二,他师兄弟三人自幼跟在乌云珠身边修炼,一衣一食皆来自乌云珠,他捶胸顿足于万军丛中哭得天昏地暗。
  裴汐沅也如疯了般,屡屡功败垂成令他抓狂到几欲失去理智,他立在战车上,狂挥着手中王剑,声嘶力竭怒吼着:“杀!给朕杀!给朕把天师夺回来!”
  他的失态令雄二等上将也杀疯了,三国联军中的各路上将都是异常骁勇善战之辈,将对将,卒对卒,自开战以来两军再次大规模展开了厮杀!
  万马奔腾,碎雪飞舞,雄二等疯了般想冲杀过来抢夺乌云珠的肉身,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率一干上将,以及苏苜云为首的几员小将,团团将简宁和刘瞎子给围住。
  “娘!娘!”
  金戈铁马的喧嚣声中,一声声凄厉的呼叫唤醒了似进入真空状态的简宁,她先是茫然四顾,有那么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待她视线落到不远处两个娇小的身影上,她心上猛一颤。
  二妞三妞背靠背,被几个牛高马大的九蚩兵给围住,两个小妞似都挂了彩,二愣子挥舞铁棍拼了命的想冲过去救她俩,却被一群九蚩兵死死缠住。
  李侧妃同着童八斤几个也想往她俩这边靠,奈何被狄戎兵给围住,二妞已经乱了章法,好在她童子功扎实,虽乱却也知道本能的把两柄剑舞得密不透风护着自己,一边扯着嗓子高声喊着娘。
  简宁刚直起腰疾风已冲了过来,她飞身上马一把抓过插在雪地上的长剑,缰绳猛一提,疾风一声长嘶,高高跃起。
  “敢动我女要你们的命!”
  疾风前蹄尚未落地,简宁手起剑落,已削掉一九蚩兵的脑袋,犹如切西瓜般三下五除二便将那几人送上了西天!
  “娘!呜呜……”
  简宁将二妞三妞提溜上马后,二妞一把搂着她腰,咧嘴大哭上了,有生以来她还是头回被死亡阴影笼罩,前回夜里的黑甲兵个子矮小,她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被大宝给解决,这回命悬一线把她吓惨了。
  三妞小脸绷得铁紧,她坐在简宁身后,如今她使的是二愣子给她做的真正的流星锤,简宁带着她俩骑马冲向围困李侧妃他们的狄戎兵时,她手中流星锤已照着一狄戎兵脑袋打去。
  简宁直接用xl解决了狄戎兵,她把二妞三妞交给了李侧妃,两人都不同程度受了点轻伤,简宁护着李侧妃一路厮杀将她们三个送回后方营帐,返身持剑杀回来犹如开挂一般,遇佛杀佛,遇神杀神,头盔和面上满是鲜血,一身战袍亦被血染红!
  傍晚,恶战停歇,污雪上满是两军尸体,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歧山营寨前,刘瞎子抱着乌云珠,简宁和丁有田带着四小只跪在雪地上。
  乌云珠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去了,令简宁和刘瞎子心中如万箭穿心般悲痛,尤其刘瞎子,乌云珠是在和他打斗时栽落,令他心上背负了沉重的枷锁。
  他决定送乌云珠回从前修炼的雪峰山安葬,因她造下的杀孽太多,为替她消除业障,他要斋戒诵经为枉死在她手下的亡灵超度,从此不再问世事。
  “师父!你这是要弃徒儿而去么?”丁有田膝行几步,拽住他袍摆,心里有种感觉他们师徒此生再不会相见。
  刘瞎子叹口气,一年后他还要去罗泊国,他原是打算走前和丁有田断绝师徒关系,可临了到底没开这口。
  “撒手罢,没了老瞎子你往后的路也能走得稳当,好好待你媳妇,你若敢负她,老瞎子便是闭眼了,九泉之下亦会索你命!”
  刘瞎子又看向简宁,既不称她为徒儿媳妇也不叫她师妹,只叮嘱道:“那本册子是师父昔年所赠,你若无心练之也须好好保管,留着传授有缘之人,只是品性是第一位的,有无慧根倒在其次,可记下了。”
  简宁点头,她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刘瞎子了,便叫四小只上前给刘瞎子磕头,大宝依旧叫师公,大妞三个也跟着叫上了。
  “师公。”大宝仰面看着他,心中也知道他这一去今生可能再也看不到他,眼泪不觉顺着脸庞滑落,“师公,你要回来看我们,我们会想师公的!”
  二妞“哇”的一声哭上了,她跑过去拽住刘瞎子另一侧袍摆,大声哭道:“师公,我不要师公走,我和妹妹答应过师公的,等我们长大给师公养老,师公你不要走好不好?”
  三妞也哭了,“我和二姐会养师公的,师公不要走,瑶瑶不要师公走……”
  刘瞎子又叹了口气,转目对仍拽着他袍摆的丁有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老瞎子若有口气在,定当回来见你们,都撒手罢,莫要误了入土时辰,你们好自为之,老瞎子去了!”
  丁有田知道留不住,心中纵悲戚也不得不撒手放他离去,二妞三妞所学那点小仙术都是刘瞎子所援,在他抱着乌云珠肉身御剑而去后,两人哭着追出好远。
  隔日一早,裴汐沅命人送来一篇檄文,他把乌云珠的死扣在了简宁和刘瞎子头上,斥责他俩弑师,大逆不道,亏得中原还自称礼仪之邦,实则猪狗不如!
  并揭露简宁非平南王之女,而是来自异时空的妖女,气得平南王大骂无耻,他好不易找回的女儿被指为妖女,这口气他如何忍得,当即升帐点兵,几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奔赴吉水城下,拉开了大决战的序幕! 第754章 狗屁公主   兵临城下,吉水城楼上,那诺燊等一众巫师簇拥着一披头散发,身穿黑色巫服额头围着一圈黑布的老巫在手舞足蹈。
  老巫是那诺燊的师父离殇,裴汐沅之所以觉着自个又行了,敢写下那样的檄文挑衅底气正是来自此人。
  平南王这回可不跟他们讲什么武德,还等他们跳完大神再开战,他大手一挥,下令榴弹炮侍候,简宁也放出了数十架无人轰炸机。
  之前有乌云珠在,无人轰炸机有日子没露面了,四小只和马小麦段煜几个都学会了如何操纵无人机,三国联军是见识过榴弹炮的巨大威力的,没等炮响,还没施完法的离殇就被簇拥着带离了城楼上。
  上下炮火一响,联军仅仅坚持一个时辰就弃城而逃,大宴军一鼓作气又围困住曲靖城,短短七天就将三国联军逼退回丰邑城。
  丰邑是月国上京的门户,也是月国最难攻打的一座城池,平南王下令三军休养三日养精蓄锐后再攻城。
  连日作战人纵不乏,马亦乏了。
  重新驻扎在月国土地上的毫邑城外,宴军又是一片欢欣鼓舞的气象,简宁不由想起前回她舞剑吟诗的情景,那时节,霍锦成和尚老将军还有卓青木都在。
  草木依旧,这人去了,却再也回不来。
  想到阿蛮,想到田氏,简宁心头一时有些迷茫,她既渴望早日结束这场战争,又怕结束战争后面对阿蛮和田氏。
  丁有田走了来,他才和秦薏帆议完事,回帐没看到简宁,见她披风在帐内知她没走远,他拿来了她的红色披风,“傍晚风大,仔细凉着。”他把披风给简宁披上,简宁谢过他,轻叹了口气。
  “夫人,可是想起前番在此吟诗一事?”丁有田见她眉心微皱,低声问道。
  简宁轻“嗯”一声,侧目看向他道,“我想告诉爹爹,我是心安,不是心宁,你看可妥当。”
  “待战事了结再说不迟,没得这会乱了他心。”丁有田眉间拢有一抹忧色,他眺目望向暮色中的丰邑城,简宁顺他视线看过去,“你可是在担心那老巫,怕他再整出黑甲兵那样的毒物吗?”
  丁有田转目道:“瞧着那老巫有点子厉害,不知有什么邪术,不得不防着。夫人,还是放几架无人机看能否窥探一二。”
  “好。”简宁放出无人侦察机,可侦察机一经在丰邑上空亮相,立即被城墙上的守兵发现。
  盘旋半天,一无所获。
  “算了,兵来将挡,管他弄出什么来,炮轰便完事了。前番那般凶险,闪电都帮了咱们的大忙,可见天运在我们这边,历来侵略者都不会有好下场!”
  “若能知己知彼总是好的。”丁有田低眉揉了揉鼻梁骨,眼下他师父不在,米粒阿奶退了黑甲兵后也送回去了,丰邑城如今跟铁桶一般水都泼不进去,对潜在危险一无所知令他很是烦恼。
  “要不,我去找月婵兄妹来?”
  简宁话落,丁有田摇了摇头,“无用,这季节若有蝉和飞蛾必会引起老巫警惕,没得反叫他们兄妹折了他们的宝物。”
  “四叔,四婶。”丁鹏和丁贵走了来,朝廷援军到后,百姓青壮兵除去自愿吃军粮身体素质也相当好的之外,其余都劝返了。
  丁鹏和丁贵留了下来,老丁家多的是男丁,他二人都愿留在军中挣个功名。
  丁家村的青壮男丁也仅他俩留下了,丁健倒是想留下,被丁阳给赶了回去,兄弟俩总得有一个留在丁三爷跟前尽孝。
  “连日来你们也乏了,没事早些歇息去。”丁有田心里烦,挥了挥手,让他俩去休息。
  丁鹏拱手应了声是,拉着丁贵要走,走没两步,丁贵甩开他手,又掉头回来。
  “四叔。”丁贵这小子打小就坏,现虽改了许多,还是有些坏点子在身上的。
  “小侄听闻四叔和右参军先前在帐中议事,在为城里那老巫烦恼,要想知道他有何本事,何不严刑逼问那抓来的女犯?兴许她知道。”
  丁有田听他提到裴梓桐暗骂自个,怎的把她给忘了?他眼刚朝简宁看去,简宁已会意,快步朝李侧妃所歇营帐走去。
  裴梓桐一直由李侧妃手下几个侍女看管着,她精神头好得很,整日睡醒就破口大骂,很是泼辣。
  简宁过去时她正被几个侍女按在地上,只因她嫌弃饭食不好踢翻了食盒,侍女们弄来马粪欲强行灌她嘴里,简宁忙喝停了。
  裴汐梓自被掳来后,双手就被简宁上了铐,双足也被上了铁镣铐,她如今的样子和当日威风凛凛的模样已判若两人,整个人看去蓬头垢面,看到简宁来扯着嗓子又破口骂上了。
  “郡主,这蛮婆子真真就是个疯妇,而且满嘴污言秽语,莫要污了郡主之耳。”
  侍女欲劝简宁离她远点,简宁摆摆手,“由着她骂,横竖累的是她,嘴骂流血了也伤不到我们分毫,随她高兴,爱骂尽管骂去。”
  简宁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反不骂了,气鼓鼓地拿眼瞪着简宁。
  “骂呀,怎不骂了?”简宁轻嗤一声,“你这公主看来没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尊贵啊?算算你被掳来多久了?你那皇帝哥哥可从没提到过你半个字,若我和你掉个个儿,我爹爹定会踏平你们月国!”
  “什么狗屁公主,不过是自己宠着自己,成天还挑嘴,我们侧王妃和郡主都能吃的她偏不吃,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我呸!”一侍女没好气地啐了她一口。
  简宁原以为她会暴跳如雷,再次破口大骂呢,结果她一出嫁过早非小姑娘的人,居然“哇”一声大哭上了,这一哭还一发不可收拾,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比二妞还能哭。
  几个侍女见状暗翻白眼,这阵子她们受够她的气,李侧妃身边这几个侍女都是会舞刀弄棒的,姿色不说上等也和丑沾不上关系,可无一例外被她嘲讽得一无是处,几人早恨不能打掉她的嚣张气焰。
  简宁待她哭够了,才问她,“你不用在我跟前扮可怜,你若想回去,我可以放你走,只要你肯听话。”
  “你有何条件?说!” 第755章 蚂蚁军团   简宁抱臂在裴梓桐面前来回走着,眼睛一直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看得裴梓桐心里发毛,“有屁就放,你们南人就是这般不爽利!”
  “你喜欢闻屁啊?不嫌臭?”
  “你!”
  “我怎么,我可是为着你好,我放的屁味道可不一定好!”
  几个侍女吃吃笑起来,一侍女道:“郡主找这蛮婆可是有事?她要不依划花她这张脸她准保说。”
  “你们敢!”裴梓桐很是爱惜她这张脸,她和裴汐沅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论容貌她虽比不上她母亲黎妃,但在月国却算姿色一等一的美女了。
  “你猜我敢不敢?”简宁凑近她,嘴角噙了点笑意,李侧妃生擒裴梓桐后曾说过,这月蛮人是小孩心性,没什么心机。
  要想从没心机的人嘴里获得情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准她的脉,先搞乱她的心态,再说到她的痛点上,然后站在她的立场上假意替她打抱不平,当你为她说话时她就会有很强烈的被认同感,再用激将法激她一下,从而就能轻松套出她的话来。
  这些都是简宁当特警执行卧底任务时必学的招式,另外她和霍锦成去月国寻找陈掌柜那会,在客栈里也道听途说一些月国皇宫里的事。
  因着黎妃是中原人,早前并不受月国先帝宠爱,别的皇子公主早早有了封号,裴汐沅和裴梓桐却迟迟未曾受封,直到月国先帝驾崩裴梓桐也依旧是个没封号的公主。
  有封号和没封号地位完全不同,尤其在月国,公主封在哪个郡县,哪个郡县的税收就归公主所有。在裴汐沅登上月皇之位后,裴梓桐满心以为自己会有封号了,据说她母后已给她拟好了封号:曲靖公主。
  但裴汐沅登基后野心勃勃,不是忙于纳妃拉拢朝中大臣势力,就是忙着征伐兼并周边小国,哪有空管她的事?因涉及到封地,月国皇太后是没权力下旨封赏的,必须得皇帝亲封方可。
  裴梓桐等来等去最终等到的,是被她的亲哥哥当做拉拢军中势力的礼物,把她赐婚给了她那短命夫君,还给她画了个大饼,说是拿下中原再赐她封号。
  别说,这个大饼裴梓桐还吃了,她母妃原是中原庆国最尊贵的公主,庆国的土地如今一分为二,一半在大宴朝的麒麟郡,一半被划入达州郡。
  麒麟象征着祥瑞尊贵和权威,裴汐沅已口头允诺待入主中原封她为麒麟公主,否则她也不会新寡就吵着随大军出征亲赴沙场了。
  裴梓桐可不想做个丑陋的麒麟公主,看到简宁凑近自己吓得尖叫起来,“你走开!别碰我!呜呜……”
  她又哭上了,眼里满是恐惧,仿佛简宁是恶魔般,不自觉地蹬着两腿往后挪去,蹬得脚上镣铐哗啦响。
  “其实你不必害怕,放你并不难,因为留着你对我们毫无用处,你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公主,在月国谁会重视你?”简宁摇摇头,“我真是替你不值啊,你说你这样的美人儿,你父皇在位时怎么就连个封号都不舍得给你?现如今你哥哥做了月皇,可你依旧还没个封号,啧啧,你这公主做得也太惨了点!”
  “我会有封号的!”裴梓桐听她夸自己貌美,一下止了哭声,“等我皇兄打败你们,问鼎中原后就会封本公主,你们要有命活到那时候就眼睁睁地看着本公主受封吧!”
  “哦,是吗?可是怎么办呢,我们如今又打到丰邑了,你还跟这做美梦呢?你们月国人也是真不中用了,你皇兄手下尽是些骗吃骗喝的庸才和无能之辈。哪像我们大宴朝,人才济济,英才辈出,和我们大宴朝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的意思你懂的,不用我跟你解释吧?”简宁蹲下看着她的眼睛道,“就是拿鸡蛋碰石头,你皇兄根本没拿你当亲妹子看,压根就不想给你封地,要想给早在他登基后就给了,他一直骗你呢,否则你被我们擒来他也不会一直不闻不问,他连你的死活都不关心,试问又如何会封你呢?”
  裴梓桐捂脸哭上了,泪水大颗大颗自她指缝间溢出,从前她再不受宠好歹有她母妃护着她,裴汐沅没登上帝位前对她这妹子也是不错的,可自被擒来成天被几个侧王妃的侍女轻视,先前还险些糊她一嘴马粪。
  她越想越委屈,现在月国又打了败仗,谁还会管她死活,这种被自己国家被自己亲人抛弃的感觉,着实令她万分恐慌。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不如这样,横竖月国也没人在意你,三日后我们就要大举攻城了,丰邑城一破我们将直捣上京,你这公主想享有封号是不可能的事了,不如我替你择个夫婿,啊对了,我相公的长随有个还没娘子,我让他将就点娶你做个填房,如何?”
  李侧妃的侍女笑道:“婢子看使得,她一直戴着孝,婢子们问过,她夫君死了。给左参军大人的长随做个填房,再好不过,这还抬举她了。”
  “放屁!”裴梓桐又羞又气,呜呜哭了几声,忽一抹眼泪,咬牙瞪着简宁道:“你们休想!当真打量我们月国没人了是不?”
  简宁不屑的轻嗤一声,“你们月国有的只是虾兵蟹将,就你们月国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巫师搞的那些个邪术,在我们中原修仙高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那诺燊是你们的国师,算顶级巫师了吧?可那又怎么样?还不照样被我们打得丢盔弃甲,现如今龟缩在丰邑城里头都不敢露了!”
  “那诺燊算什么顶级巫师?他师父离殇天巫才是!你们等着瞧吧,天巫不会坐视你们攻打丰邑进取上京的,定会打得你们落花流水,滚回你们中原去!”
  裴梓桐让简宁一激,倒一下想起离殇天巫来,提到离殇天巫她一下来了底气,“你们就等着被天巫的玄驹军团啃成一堆白骨吧!”
  玄驹?蚂蚁军团?
  简宁暗自一惊,当下不再跟她废话,转身匆匆走了。 第756章 叔侄对话   一只蚂蚁不可怕,一群也不可怕,但若是成千上万的蚂蚁军团还是经巫师驯化的食人蚁,毫不夸张地说分分钟能将一个成年壮汉,活生生啃噬成一堆白骨。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简宁曾看过一部科幻片,从前她是不信的,可如今不得不信。成千上万的非州食人蚁,不但有组织有纪律,还会利用树叶渡河,哪怕你穿着防护服,只要有一处没包裹严实,它们都会乘虚而入,瞬间将你啃噬干净。
  极是恐怖!
  简宁跑去找丁有田,很详细的把自己看过的那部科幻片讲述了一遍,最后道:“对付蚂蚁军团最有效的是火攻,可火焰枪有限,要是铺天盖地的食人蚁那十几条枪还真对付不了,它们爬行速度又快,我倒是有药粉,可数量也不多,用炮打只怕也不能第一时间完全消灭。”
  丁有田想了想,“你说的蚂蚁军团是玄驹不?若是玄驹苦酒兑水就能消灭它们,我在莫夫子书院读书时看夫子用过此法,很是管用。且苦酒价廉,城中各铺子都有得卖,数量还多。”
  “对,就是玄驹。”简宁照自个额头拍了下,丁家老屋蚂蚁较多,那时她就是用药剂灭掉的,她听三妞指着蚂蚁叫过玄驹,也知道丁有田说的苦酒是醋。
  醋有强烈的气味和酸性物质,按1:1的比例兑水洒在城墙下,确实可以杀死蚂蚁,不仅效果好对人体和环境都是无害的,她怎么没想到呢?
  两人跟着去向平南王禀报,有黑甲兵的前车之鉴,平南王并没因蚂蚁个小而不以为意,相反他极为重视,立刻火速派人去购买苦酒,越多越好。
  “幸得夫人聪慧,从她嘴里套出话来,否则若真像夫人所言那般厉害了得,我军将士不知得有多少人遇难。”丁有田由衷夸赞着简宁。
  “这里头还有丁贵的功劳呢。”简宁不是一个十分记仇的人,她要记仇当初也不会救丁贵,那么时至今日丁贵还是个长不大的废人。
  尽管她对丁贵现在也谈不上喜欢,可一码归一码,有功自然当奖励。
  “可是你那小侄儿?”平南王对丁鹏丁贵都有点印象,知道是丁有田他大哥和三哥的两个娃。
  “正是。”丁有田拱手对平南王揖了一礼,“回头小婿口头鼓励他一下即可,之后立了功一并记上便是,现下倒不必大张旗鼓记上一功。”
  丁贵才当上小兵卒,若现在大肆表扬并记上军功,会让他觉得立功很简单,也会很快膨胀,无异于风清子给他施的拔苗助长法,丁有田想着不如看他后面的表现,暂且按下不提。
  如果他知晓自己立了功,却没能给他记功,而他依然奋勇杀敌,说明他已非过去的丁贵,吃一堑长一智,已经从风清子那事后长了教训,丁有田才能放心让他继续留在军营。
  当晚,丁有田并没刻意去找他给予口头表扬,因怕离殇夜里施法派蚂蚁军团来偷袭,苦酒买来后,全军上下都在忙着给苦酒兑水,平南王又让人吩咐下去,全军上下合衣而眠,一旦有紧急情况立时就能投入战斗,不至手忙脚乱。
  丁有田同着秦薏帆检查完各处防护措施,都安置妥当了,还做了双重保险,把火焰枪队和榴弹炮队分做两班,轮守上半夜和下半夜,以防意外。
  简宁也安排灵宠各就各位,蹲守值夜。
  如今每日弹药枪支子正取出直接就囤积在军营,因而毛球几兄弟也被接来军营效力,充当了流动哨。
  在丁有田准备返回营帐歇息时丁贵找来了,他拱手喊声四叔,丁有田问他:“何事?”
  丁贵瞅眼秦薏帆,丁有田沉下脸喝道:“右参军与我乃是同窗挚友,没有什么话是需要背着他说的,你有事但说无妨,不须遮遮掩掩,没得惹我生厌,快些说罢。”
  “是。”丁贵又冲他揖了一礼,“侄儿想不通,侄儿听闻军中历来赏罚分明,为何侄儿立了功却无赏,可是四叔对侄儿还有成见?”
  丁有田微眯了眼,“你不去歇息,巴巴跑来找我就为这事?”
  听他言语冷淡,丁贵怔了怔,腰身不自觉一挺,“是。”
  秦薏帆笑了笑,“倒是个敢作敢当的,有个男儿样,不错。”
  丁有田冷嗤一声,“你既唤我四叔,我便做得你的主,若你此番前来军中效力是为的赏赐,仅为挣功名而来,那你趁早与我滚回去!”
  “我不单为着挣功名才来!里正爷爷说了,朝廷有难,凡丁贤村青壮有力出力,有物出物,若让贼寇占了我们中原天下,到时我们又得过苦日子,我不想看到我爹娘和弟弟吃了上顿没下顿,我是为着这个来的!”
  丁贵委屈归委屈,却一点没怂,和儿时一样有股子狠劲。
  “既为了这个,那还有何好说的?未必不给你记功,不夸上你两句,你便要转去不成?”丁有田依旧冷言道。
  “侄儿只是想知道四叔是否还对侄儿有成见?并非单为着没给侄儿记功而来。”
  丁有田长袖一拂,“给我滚罢!”
  说完,他也不再理会他,对秦薏帆拱下手后径直扬长去了。
  秦薏帆是知道他家那本经的,当下也没同丁贵说啥,自回他自个营帐中歇息去了。
  剩下丁贵独自原地凌乱。
  四叔到底对他有无成见他想不明白,正没个头绪丁鹏找了来,“你杵在这作甚?我找你一圈了,快随我去歇息,后日还有大战呢。”
  “大哥,你说四叔对我是不是还有成见?”丁贵把事情缘由跟他讲述一遍,“我问四叔,他让我滚!”
  “你是不是傻?”丁鹏道,“四叔一家分出去后他骂过你没?”
  丁贵摇头。
  “非但不会骂,压根都不搭理我们。而今四叔让你滚,说明啥?你懂不?”
  丁贵想想,不大确定地问道:“四叔现在是拿我当侄儿看待?他对我没成见了?”
  丁鹏照他脑袋拍了掌,“这下可以转去歇下了不?”
  丁贵揉揉脑袋,咧嘴笑了。 第757章 紧急军情   夜深了,简宁已入睡,丁有田还在灯下看着舆图,不停在脑子里推演着攻城方案。丰邑城墙比其他城池足足高出一丈多,城门乃生铁铸造,极为坚固,两边城垛上都设有连弩,榴弹炮和无人轰炸机的弹药有限,联军数量有几十万之众,想攻下城池又减少伤亡仅靠炮火不行。
  最佳方案是成立一支敢死队飞上城墙,杀出血路冲去打开城门,城门早一刻开启就能减少攻城兵的伤亡。
  丁有田在脑子里筛选着能飞跃城墙的人选,脑子里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充斥着各种血腥的画面,开战小半年,他肤色粗糙了身板也壮实了,一双狭长的凤目仍如黑曜石一般,熠熠生辉,看去睿智沉稳,再不是从前丁贤村那个跳脚骂大街的泼皮了。
  一夜风平浪静。
  翌日,士卒们都在为着后日的攻城勤加操练,宴军自建朝以来军中操练,一直沿习着刘瞎子从前制定的每七人一伍,各伍独立作战,每伍中有四人持长矛和大刀专事击刺,另三人专事割首,战后每伍以人头请功领赏。
  两军对阵时,执矛者居前,执刀者守卫两侧,形成尖刀队形,发挥长短兵器的作用,简宁之前一看便知这是广西狼兵的作战方式,她从中军帐出来找了一圈,看到自家三个小妞同着李侧妃和她几个侍女,组成一伍在操练,令她意外的是大宝。
  大宝还是武队在时批准入的武毅营,此刻他却和丁贵丁鹏几人组成一伍在操练,还真是上阵亲兄弟啊。
  简宁见丁贵一招一式很是沉稳,这家伙倒天生是块习武当兵的好料子,和大宝配合得不错。
  休息时,简宁把二妞三妞叫了过来,两个小家伙轻伤未愈就积极投入操练,看来四个娃都随了外祖平南王,都有股子血性,只佳佳随丁有田多点,但在其他三个影响下也不甘落后。
  “你俩练归练,但上阵杀敌用不到你们,要是不想被送回去就跟着巧凤姐姐,帮着她救治伤兵同样也是为军中出力,听到没?”
  二妞三妞对视一眼,三妞道:“娘,我可以的,外姨祖母先前还夸我了,不信娘去问。”
  “也,也夸我了,说我也不错!”二妞见三妞没提自己,气得小脸一下都涨红了。
  “不许吵。”简宁手指过她俩,“一切行动听指挥,”
  二妞三妞嘴快撅到天上了,她俩之所以磨着李侧妃积极投入操练,是指着用敌首换赏银,然后给自己做身盔甲呢。
  “我们去找爹爹说说吧,娘现在好像听爹爹的,爹爹是官身,娘不是。”二妞伸手去牵三妞手,三妞想想,道:“好吧,娘是怕我们被敌军杀死,爹爹不怕。”
  “你俩别瞎说。”巧凤用木盆端了一盆染满血的纱布过来,恰好听到她俩在嘀咕,她止步,看向她俩,“说得你们爹爹不担心你们一样,方才师父跟我说了,让我带着你俩,我现在要去溪边洗纱布,你俩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不要!”
  “要!”
  二妞说不要,听三妞说要,她扯扯三妞,“我们先去找爹爹,然后再去溪边找巧凤姐姐,帮巧凤姐姐一块洗纱布好不好?”
  “不好,先帮巧凤姐姐洗完纱布再去找爹爹。”
  “那好吧。”
  三人到了溪边,纱布上干涸的血迹浸水后溪水都变红了,二妞惊叫道:“哇,流了好多血,都是我们的人身上流的血。”
  “我定要多杀他们几个,让他们流更多的血!”三妞绷着小脸发狠道。
  洗完纱布,三妞跳上溪边一块大石,她站在上面,二妞站在下面,两人合力绞拧着几条纱布。
  拧干几条,二妞抱着放去盆中,三妞哈了哈手,溪边草地上还有许多未融化的雪,溪水死冷死冷,要不是外敌入侵这会她应该在私塾念书,手里还捂着暖手壶呢。
  三妞恨死了入侵的联军,她不由抬目朝丰邑城望去,这一看她忽“呀”了一声,揉揉眼睛,她定睛又看会,随后跳下大石,也不顾二妞和巧凤喊她,撒丫子朝中军大帐那边跑去了。
  “我去追妹妹。”二妞跟着追了上去。
  中军帐内,丁有田在给平南王和一众将军在沙盘上推演,他提出的用敢死队飞跃城墙方案,正跟众人商议着可派哪些人时,二妞三妞一前一后跑到了帐外。
  帐外有五品以下的将领带人把守着,两人被拦下了。
  “大帅在和众将军商议要事,不得入内。”
  “外祖父,我有紧急军情禀报,外祖父!”三妞跳脚大喊。
  听闻有紧急军情,平南王大步走了出来,丁有田和众将士也都跟了出来。
  “到底何事?”丁有田冲着她俩喝道。
  “是妹妹有事,不是我。”二妞看他脸黑黑的,手朝三妞指了下。
  “爹爹,我看到城楼上有手挥了几下,好像吴仙姑跳大绳,娘说过那样就是在……”
  没等她说完丁有田已大步入帐取出了几个望远镜,给了平南王和秦薏帆一人一个,几个举着望远镜看去,果然不时能看到有高过头顶的手在挥舞。
  丁有田迅速指挥人把昨儿兑好水的苦酒泼洒在地上,为防意外,平南王下令撤营后退三十里,以便苦酒万一对巫师搞出来的玄驹军团无效,三军将士能及时撤回毫邑城内。
  两国交战,无关平民百姓,这是不成俗的约定,即便有兵卒烧杀抢掠也不会屠杀平民,大宴军每下一城鲜少驻扎在城内,多是离城几十里安营扎寨,从不骚扰月国百姓。
  简宁把榴弹炮也一字摆开了,火焰枪也发放到火焰队员手中,二妞三妞跟着大宝大妞加入了手雷队。
  不到半个时辰,丰邑城墙上忽飘起漫天黑雾,瞬间如乌云一般布满丰邑上空,天色顷刻都暗了下来。
  坏了,难道是飞蚁?
  简宁忙举起望远镜,还好虚惊一场,乌云相继飘落到地面,简宁从望远镜里看到密密麻麻的食人蚁如风吹麦浪般,层层叠叠争先恐后飞快朝着他们这边涌来。
  月国巫师还真有两把刷子,简宁镜头上移看向了城垛上露出头的离殇。
  离殇是月国先帝在位时晋封的天巫,他保的一直是越王,而他大弟子那诺燊保的则是七皇子裴汐沅。后裴汐沅即位他自觉在识人上输给自己弟子面上无光,遂带着其余几个弟子归隐山林,此次是那诺燊用巫术召唤他数次才前来相助。
  从来权力迷人眼,归隐后的离殇没有一天忘怀过泼天的富贵,身为天巫,他在月国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却又偏摆架子要那诺燊三请四请才姗姗而来。
  那诺燊离天巫仅一步之遥,他可不喜欢他师父立下奇功,虽不得已被裴汐沅施压请了他来,但他并不想配合他师父,否则昨儿夜里他们就施法偷袭了。
  凡巫术都得先布阵才能施法,必须五角齐全,还得有护法者齐心协力方可,夜里那诺燊怕宴军没防备,他装病拖到了今儿。月国就算败了,顶多认输签订友好合约,只要他上面没有天巫压着他这国师就是一人之下。
  眼看着食人蚁遮天蔽日般朝大宴军涌去,他心里还默默祈祷大宴军中点用,别让他师父夺了这滔天的功劳。
  大宴军还真没让他失望,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食人蚁到了苦酒分界线,先头部队齐刷刷定住了,后面的不知情踩着先头部队爬过来,蚁群一下乱了套,前面的往后爬,后面的朝前涌,互相践踏踩压,乱成一团。
  平南王他们在后方远远看去,像是一匹无边无际的黑色缎带在晃动,一看有戏,平南王立即命大军压上。
  “开火,照地上酒水打!”秦薏帆手中令旗一挥,十几条火龙同时喷出,有江湖中人对着地上燃烧的苦酒催动内力,一串火焰追着逃跑的食人蚁烧了过去。
  其余江湖高手纷纷效仿,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败逃的玄驹军团居然争先恐后顺着城墙爬了上去,守城的兵卒做梦都没想到食人蚁会掉过头来攻击他们。
  城墙上乱成一锅粥,兵卒们在城墙上疯跑惨嚎着,丁有田从望远镜里清晰看到简宁讲述的情景,成千上万的食人蚁爬满兵卒全身,不消片刻人就倒下了。
  不断有联军兵卒自城墙上惨嚎着跌落,城楼上成了人间炼狱,简宁道:“这就叫自食恶果,害人终害己!”
  “想来这些玄驹被气味熏迷了心智,要把那天巫啃了才叫痛快呢!”丁有田拿下望远镜,此时大宴军只须把全身淋满兑了水的苦酒冲上去,夺取城池就能减少很大伤亡,他扭头去看平南王。
  “不可。”平南王摆了下手,他从丁有田眼里看出他的意思,要是此刻联军攻占的是大宴朝的城池,他会毫不犹豫下达攻城命令。
  历代中原君王从未想过侵占蛮夷国土,他奉旨领兵出征为的只是打服他们,让他们世代向中原君主称臣,承诺永不兴兵再犯,而非为了亡他们的国。
  既为打服他们,自然不能趁虚而入,那样他们不仅不会服,短时间内还会兴兵来犯。只有打得他们心服口服,才能保得几十年太平。
  城楼上的玄驹军团很快被离殇他们消灭殆尽,离殇这次出山寸功未立,还折损联军上万人,自觉无颜立足军中,当天夜里留书一封带着几个弟子不辞而别。
  隔日,宴军大举攻城了,战前平南王亲自做起战前动员工作,他身着玄色披风,全身重甲,手持金枪立于三军阵前,声若洪钟。
  “三军将士们!打你们走进军营那天起,就意味着你们当中日后会有人封侯拜相!会有人成为威震四海的大将军!也会有人成为百夫长千夫长乃至总兵!”
  “当然,沙场刀箭无眼,死伤各安天命!”
  “拿下丰邑,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随着他尾音落下,几十万将士振臂齐声高喝:“拿下丰邑!建功立业!”
  马小麦在听到大将军时激动坏了,这是他打小的梦想,他喊得比谁都起劲比谁都大声!
  丁贵也超来劲,他此时的梦想还只是当个伍长,振臂举着手中大刀也喊得格外响亮。
  战鼓声声,十几门榴弹炮齐齐开火,无人轰炸机一架架飞往城墙上空,炮火轰隆声中,牛角号吹响了,推着折叠云梯的攻城队在井阑移动箭楼和盾牌队的掩护下,喊声震天的快速朝着城墙下跑去。
  简宁一身红色战袍立于井阑上,手持长枪挑着城楼上射来的利箭,童八斤和徐大力等也立在井阑四周,在又一通榴弹炮火过后,简宁手中长枪在井阑上一戳,借力率先飞跃上城墙。
  她身形一动,数十人分自其余井阑上动了,如天兵天将飞临城楼上,简宁脚尖尚未落地手中已多出冲锋枪,一通扫射后,她又迅速给童八斤和徐大力各自甩了把,三人按丁有田推演的各自在两边城垛抢占一处垛口后,形成犄角之势,掩护着二愣子和十几个江湖中人往靠近城门的石梯那边去。
  撞击城门的冲车也在硝烟中出动了,大批联军朝着靠近城门的这边城垛涌来,简宁连丢几颗手雷后,返身一梭子弹朝城门左边的连弩塔扫过去,接着一个跟头就地一滚,躲过十几支射来的利箭,跟着又回到原位,仍与童八斤和徐大力形成犄角,互为支援。
  在她和童徐二人配合着端掉城门两边的连弩箭塔后,二愣子同着江湖中人也朝石梯上冲去。
  城门两边石梯下伏有联军重兵,见二愣子他们冲下来万箭齐发,二愣子他们被逼回城楼上,此时大批攻城兵自打开缺口的城垛爬上来了,这下简宁他们三个可以腾开手对付城门下的联军,二愣子挥舞手中铁棍一马当先冲了下去。
  攻上城楼的大宴军越来越多,在三支冲锋枪和攻上城楼的攻城兵利箭掩护下,二愣子和几个江湖中人一番冲杀后,终是开启了城门。
  城外的大宴军山呼海啸般掩杀过来,简宁揣着冲锋枪几个弹跳间也冲了下去,当她双足落地,端起冲锋枪忽见一将骑马砍杀过来。
  她稍一愣怔,枪往下一压,随着枪响马儿嘶叫着倒地,那员战将也自马背上栽落,十几条长枪同时抵住了他。 第758章 边关大捷   滚落马背的将军是雄二,生擒敌国将军赏银五十两,这可是条大鱼,拿枪抵住他的兵卒们心里暗爽,三下五除二便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可伤他侮他!”简宁匆匆撂下话随即投入了战斗,宴军已如潮水般涌进城,骠骑将军和车骑将军率众势如破竹,一路所向披靡。
  苏苜云和施宥珩等小将更是杀疯了,攻城讲的就是一个气势,城门一破,联军斗志尽失,狄戎九蚩两国本因利而聚,眼见大势已去,一声令下,夹着尾巴先撤了。
  “不许撤!给朕杀!杀尽南蛮子!朕赏黄金万两!”裴汐沅不甘失败,声嘶力竭吼叫着,吼得额头青筋暴挺。
  然军心已焕散,一干文臣武将生拉硬拽把他劝退了,他自奋勇拼杀保着他撤退的一帮武将的刀光剑影中,瞥见一角鲜红的战袍闪过,知是简宁在后追杀,他恨得目中怒色凌乱。
  这个女人,终是他小看了,早知如此悔不该没让她死在越王府!
  然而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大宴军乘胜追击,不消两日便围困了上京城。
  宴朝大纛旗遍插上京四周,围得如铁桶般。
  大捷信报如雪片般飞往京城,中原各州郡官道上尘土飞扬,驿使打马所过凡有人烟处,必扯嗓子高呼:“边关大捷!边关大捷!”
  与此同时,北伐的邓元帅也将狄戎各部落赶到了草原深处,月国和狄戎九蚩都已上降表,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永不再犯,并赔付宴朝黄金万两,白银上亿,宴朝两路远征军只等签订完合约便班师回朝。
  联军受降地点定在了丰邑,平南王率军撤回丰邑城外驻扎,雄二自被俘后一直享有优待,月国上降表时提出放回他们的威猛将军雄二,却只字未提裴梓桐,不知是忘了还是等着签订合约时两边交换战俘。
  总之,雄二在他们上降表那日已回归月国,裴梓桐虽还羁押在宴军军营,待遇却好了许多,手铐脚镣都已解除,除了走哪都有人跟着之外,在军营内已可自由活动。
  她在得知她皇兄只提出先放归雄二后,伤心大哭了一场,还闹了会绝食,哭过闹过不必别人劝她,她自个很快就把自个劝好了。
  因为她想通一桩事,月国败了,可她皇兄还是月国皇帝,她母妃也还是如今的皇太后。待签署完合约她就能重获自由,虽做不了麒麟公主,但有她母后在,曲靖公主无论如何也是她的!
  “去,告诉你们侧王妃,本公主要进城去买身衣裳,你们中原人的衣裳本公主穿着一点不习惯,你看,袖子这么大?”她扯扯衣袖,又告诉侍女,“让她别小家子气,拿点银子给本公主,日后本公主会还她的,不会占她那点子便宜,快去!”
  “你这什么破公主,想买衣裳不会拿身上首饰去换?再不济赊欠着也成,未必你们月国子民不买你这公主的账不成?”话是这般说,侍女白她眼,还是去向李侧妃禀报了她的需求。
  侍女来报时,正好二愣子领着二妞三妞要去逛丰邑城,他要去给段心嫣和他的两个娃买点礼物,又拉了童八斤和徐大力一并去逛会。
  因简宁带着大妞和巧凤在给伤兵换药,二妞三妞找简宁没要到钱,便拉上二愣子他们三个来找李侧妃要银子。
  李侧妃让侍女开箱,取了二两银子并五百钱,二两银子给着裴梓桐买衣裳,五百钱给二妞三妞买零嘴,她把钱都给到了二愣子手上,又让侍女去把裴梓桐带来。
  “让她和你们同去,辛苦你们看着她,别叫她跑了,倘或半路出点子啥事我们可不担这责,等月国来人全须全尾交到他们手上方好。”
  李侧妃对童八斤他们三个道。
  战事结束了,月国老百姓也欢喜,尤其开店做生意的,这打仗一会封城一会围城,搞得他们生意都没法做。
  这下好了,终于消停了,两国又重修友好睦邻,丰邑城内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喜庆,商家纷纷拿出积压的货物琳琅满目挂了满街。
  一进丰邑城,裴梓桐就兴高采烈介绍起各色小吃小玩意儿,浑然不拿自个当战俘看待,眉梢眼角都透着欢愉。
  二妞看她眼,提醒她道:“你是我外姨祖母抓来的人犯,你们都打输了,你也打不过我外姨祖母,不懂你还高兴个啥?”
  “小家伙,我马上就不是了,我可是月国的公主,马上也会有封号,你呢?你是什么?噢,我听说你爹爹是兴安县的小县令,你们宴朝皇帝不错,竟然用一个县令来做左参军,也不知道打完仗你们皇帝会不会封赏你爹爹?”
  “要是没有封赏,你爹爹就还是小县令,你也就只是县令府的小姐而已。”
  裴梓桐其实没有恶意,却被童八斤瞪了眼,“你挺大个人了,咋和个小女娃子拌嘴?我们大人便是个县令又如何?你们那五毒阵还不是我们大人破的?”
  二愣子也道:“我们大人智术无双,岂是你一个敌国妇人能随意置喙的?”
  “咦,我自和她说话,又没同你们说,你们急什么?再说了,不是已经停战,重修旧好了,我怎么还会是敌国妇人?”裴梓桐听他二人说自己是敌国妇人不高兴了,她虽嫁了人,可没生过娃,怎么就成妇人了?
  她脸一垮,大步朝前走去。
  “喂,谁许你走那么快了?”童八斤抬脚去撵她,“没签订合约前不得脱离我等视线,放慢些,省得吃苦头。”
  “哼!”裴梓桐止步,把他瞪自己那眼狠狠还给他,没好气地道:“不是本公主快,是你们太慢。”
  说罢,她扭身朝右边街巷走去。
  童八斤侧身对二愣子他们挥下手,“快跟上。”
  一行人没走多远,前面巷道传来一妇人的惨嚎声,裴梓桐已走过巷道又倒退两步扬眸看去,见是几个守城兵在拳打脚踢一妇人,她喊声:“住手!”
  待要过去阻止,童八斤喝道:“休张闲事,不与你相干!”
  或许听到裴梓桐喊他们住手,那妇人似看到救星,用力推搡一把,披头散发喊着救命跌跌撞撞朝这边跑来。
  童八斤上前一步,挡住那妇人,“救命啊!”妇人扑嗵跪了,双手拽着童八斤袍摆,仰面视线刚落到童八斤面上,她“啊”的一声,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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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八斤手臂刚扬起,妇人抱头尖叫一声,与此同时,那几个城防兵骂骂咧咧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穿得花枝招展的肥婆老鸨子。
  “大哥。”徐大力隐猜到这妇人是谁,童八斤轻易从不发怒,他上前拽住了童八斤扬起的手臂,附耳轻声道:“莫污了兄长的手。”
  他们三人都穿着中原百姓布衣,二妞三妞所穿也很普通,连裴梓桐身上穿的都是李侧妃侍女的衣裳,丰邑城里本就住有少数中原人,那几个守城兵只当他们是寻常百姓,几人赶将上来照那妇人又是一通拳打脚踢。
  “好你个贱妇,烂货,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得罪老娘的客人……”老鸨骂骂咧咧,扭着肥胖的身躯也左一下,右一下的照她身上狠狠掐着揪着。
  “满儿他爹!”妇人痛不过,又挣扎着一头跪倒在童八斤跟前,拽着他袍摆哭道:“你救救我,救救我吧!好歹夫妻一场……”
  她不提夫妻这话还好,一提,话没说完就被童八斤当胸一脚给踹翻,原来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趁两岁多的孩子入睡后跑去和别人在野地里苟合,以致孩子醒来自己跑去水缸喝水,结果跌进水缸淹死的童八斤的娘子——仇凤玲。
  童八斤一口钢牙都快咬碎了,他一脚踏在仇凤玲胸口,怒目圆睁道:“说!奸夫何在?”
  仇凤玲吓得面无人色,此时那几个城防兵已明白,眼前这黄皮汉子是她男人,其中一人上前一把拽了仇凤玲的头发,一手指着童八斤恶狠狠地道:“爷几个花了钱的,可不管你们之间的破事,你便是要将这淫妇抽皮扒筋,也须等爷几个乐完再说,给爷滚开!”
  他说着伸手就要去推童八斤,那手伸过去被童八斤一把抓住,接着反手一拧,立时疼得他跟杀猪般嚎叫起来。
  “好汉饶命!饶命啊!”
  童八斤一掌将他推了出去,其余几个不干了,嗷嗷叫着扑向童八斤,没等二愣子和徐大力出手裴梓桐先上了,她身形如电,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她一人赏了一记耳光。
  “狗东西!还不给本公主滚!”她柳眉倒竖,用月语喝骂道。
  几个城防兵听她说的月语,又自称公主,他们虽不认得她,却知道前回是有公主被宴朝掳去,也知道被掳去的公主是月皇的胞妹,只得自认倒霉。他们才换防出来寻个乐子,先是钱少要求多被个人老珠黄的青楼女给拒了,现在又当众遭到公主掌掴,真他娘的晦气。
  屁都没敢放一个,几人灰溜溜地走了。
  老鸨却不是个善茬,干他们这行的,官府里都打点过的,有人罩着她怕啥?她开门做生意不偷不抢,只要没触犯大月国律法,她只认钱不认人,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
  她手朝仍踩着仇凤玲的童八斤一伸:“老娘可没闲功夫管你是她第几任男人,总之她是老娘花银子买的,你要么拿钱要么放人,否则老娘就对你不客气了!”
  童八斤自打认出仇凤玲,脑中就浮现幼子惨死在水缸里的那一幕,他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压根没听进老鸨的话,他满脑子只想着大人和夫人待他不薄,他如今又有了两个生死相依的好兄弟,若为打死这贱人吃上官司似不值当,可放过她和奸夫又对不住惨死的幼子。
  他正跟这天人交战,对老鸨的话充耳不闻,那厢二愣子怒了,冲老鸨吼道:“你这死肥婆你待要如何不客气?来来,说与爷爷听听,爷爷倒想见识一下你有何能耐?”
  徐大力一直在低声劝阻童八斤,这会他看向二愣子道:“贤弟,犯不上与她一般见识,稍安勿躁。”
  “你这妈妈说话也忒无礼了。”他转目对那老鸨道,“不管你有何倚仗,我们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现下我们也不同你计较,既是你花费银钱买来的,你说个数,实在些。我瞧你也不是糊涂人,若漫天要价,别说银子拿不到手,只怕你在此地都无法再安生待下去,不信你尽管一试。”
  他说话不急不缓,面上神情也淡淡的,但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容人轻视的磅礴力量,老鸨阅人无数那双招子也是有点亮堂的,再者仇凤玲只是她勾栏院里的下等妓女,何况边上还有位公主在,她暗一思量,委实犯不上为个下等妓女徒生事端。
  就在她准备要几个钱放人时,龟公带着几个打手气势汹汹跑了来,她立时又转了主意,若随随便便放了人,开了这先例,往后她还如何管束下面的姑娘?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两,少一文别想老娘会放人!”
  龟公跑拢边听到一百两,手一抬,示意打手们暂勿动,他朝童八斤他们几个打量一眼,嘿嘿笑道:“一百两便宜你们了,凤娘虽年岁大了点,可架不住活好,有些客人就好她这口,想必你们几位也有所耳闻吧?那就爽利些,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找死!”童八斤再也按捺不住,仇凤玲和奸夫跑了,他并没休妻,龟公这话一下点爆他胸中压制的怒火,他一拳照龟公面门打去,同时脚下只略一用力,仇凤玲惨叫一声,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龟公更惨,面门被打开花了,疼得在地上直打滚,老鸨两手照腿上一拍,冲那几个打手尖声吼道:“死人啊,老娘白养着你们,还不与我狠狠往死里揍他!”
  几个打手如梦初醒,怒吼着扑向童八斤,二愣子和徐大力要动手,被童八斤张开双臂拦下,“是兄弟的,别插手。”
  军队驻扎在丰邑城外时,平南王就下令,军中将士未经允准不得进城,更不得与百姓起任何争端,违令者重责三十军棍。他三人是丁有田的长随,非军营中人,而且来前请示过丁有田。
  既便这样,童八斤也不想两个好兄弟摊上事,他自个的事自个解决,那几个打手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只几下便将他们几个全部打倒在地。
  “好哇!真厉害!好俊的功夫!”裴梓桐跳脚欢呼道。 第760章 废除公主   “废物,饭桶!”老鸨朝被打倒的几个打手狠啐口,这老娘们是个狠人,也有点脑子,先前徐大力说过,他们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童八斤露这几手让她一下想到,他们几个来自城外军营。
  眼下刚停战,两国尚未签订合约,城里的中原人都是开战前就在月国讨生活的,大多胆小怕事,她一下有了底气。只因平南王一向治军严谨,从没有宴朝将士来勾栏院寻欢闹事,反倒是他们月国吃军粮的人常来找事。
  “走,跟老娘去城外见你们元帅!”她一把揪住童八斤胸前衣襟,恶声嚷嚷道:“凤娘是老娘真金白银买下的,你强抢青楼女还动手打伤人,找你们元帅评理去!”
  “你放开童伯伯。”三妞向来讨厌欺负人的恶妇,她刚要冲过去,裴梓桐拉了她一下,“不用你小孩子出头,本公主自会教训她。”
  裴梓桐已知童八斤和仇凤玲是夫妻,她上前端起公主的架子,喝令老鸨撒手,“放开他,不就一百两,本公主替他拿了。”
  她取下脖子上挂的金锁片,递给老鸨,“一月后拿这去上京叶将军府换银子,或者我打发人来取也成。”
  老鸨听她提到叶将军府,才知她是当今皇上的胞妹,心里有点犯怵,可又觉着自己占理,皇家人哪里在乎那点银子,遂狠下心道:“一百两是凤娘的赎身银,这打伤人……”
  她话没说完手上金锁被童八斤一把夺了,“这贱妇哪里值得一百两,我可不认这账。”
  他把金锁还给裴梓桐,老鸨急了,拍着两腿道:“罢了罢了,一百两便一百两,看在我月国公主份上,我不与你们计较,拿来罢。”
  她伸手要去抢金锁,童八斤不给,怒目瞪着她道:“别打量你是妇人我便不敢揍你,不怕死你再伸手抢个试试?”
  “谁要你认账了?”裴梓桐自他手里拿回金锁,反手又给了老鸨,老鸨忙塞进怀里,挥手让几个打手搀起还在哀嚎的龟公,扭着大屁股快步走了。
  “满儿他爹……”
  “闭嘴!”
  仇凤玲刚唤声满儿他爹,童八斤气得一把拎起她,抡拳就要揍她,被徐大力一把拽住,“不可!”
  “为这妇人毁了兄长前程不值当,还请兄长三思啊!”徐大力担心他盛怒下几拳揍死仇凤玲,“不如带回去,兄长给她纸休书,让大人盖了印,从此两不相干。”
  二愣子嘴笨,不知如何劝他,便捡了徐大力的话道:“对,带回去,给她休书,这样不洁的恶妇要她作甚?大哥还怕找不到比她好上百倍万倍的女人吗?”
  “兄长!”徐大力又道:“你我兄弟情同手足,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若因这妇人赔了兄长一命,岂不活活痛煞兄弟!”
  在他俩劝说下童八斤终压下心头之火,“我今依了两位好兄弟饶你一命,说,奸夫何在?”
  他可以不取她命,虽说她一双浊臂万人枕,他头上早已是绿油油一片,但没那奸夫,他儿子不会死,他不要他们命,往死里揍一顿就当为儿子报了仇了。
  仇凤玲听他逼问奸夫,呜呜咽咽边伤心哭着边告诉童八斤,当年因怕童八斤转来杀了他俩,她跟着那男人一路逃到了月国。不想那男人是个好吃懒做的,后又沾染上赌博,欠下赌坊钱后竟把她卖到妓院偿还赌债。
  围观百姓中有识得仇凤玲的人,朝她啐了口道:“呸!还当你同他是夫妻,却原来是姘头。”
  那人又告诉童八斤,“她被卖到‘百花楼’还拿钱养着她那姘头呢,去年在赌坊里使诈被打了一顿,没多久就吐血死了!”
  李侧妃的侍女在仇凤玲交代这些时,已把二妞三妞带去一旁,不让她们听这些腌臜事。因着这段插曲,几人街也不逛了,捆了仇凤玲回了军营。
  “大人。”童八斤回去就跟丁有田汇报了此事,丁有田领了左参军一职仍兼着兴安县令,让他写了休书,骑上秋哥回去县衙找县丞盖了印。
  简宁隔两日才知道这事,她拿了银子给徐大力,让他送去百花楼换回裴梓桐的金锁片。徐大力去后居然又看到仇凤玲,这一百两花得可真冤,这女人太寡廉鲜耻,不过转念想到童八斤已经休了她,心里才舒坦些。
  徐大力拿回金锁,简宁让他给着童八斤,让童八斤给裴梓桐还回去。
  “咦,怎么就拿回来了?”裴梓桐接过金锁,瞅眼童八斤,“我不说了不用你认这个账吗?”
  童八斤垂下眼皮,“我们夫人拿的银子,还是要同你说声多谢。”
  他说完欲走。
  “你站住!”裴梓桐拦住他,上下打量他眼,歪着头道:“你这人看着一副病容,不想武功挺俊的,下手干净利落,不如你去给我护院吧,我会给你更多的钱,怎样?”
  “你在同我说笑?”
  “我很认真的。不骗你,我们月国人没有你们大宴朝那么多规矩,给本公主做护院比你做随从自在得多,你要不考虑一下,嗯?”
  “告辞!”童八斤斜跨一步,头也不回去了。
  签定合约的日子很快到了,裴梓桐一早欢喜得很,不时自帐中跑出来翘首眺望前方官道,好不容易把人给盼来,可国师那诺燊给她带来的却是裴汐沅的口喻和叶府的断绝书。
  裴汐沅冷静下来后细一想,才反应过来,宴军那日拔营后撤三十里,又破了离殇的玄驹军团,定是一早知晓离殇的巫术,而整个宴军军营里知晓内情的只有裴梓桐!
  战争耗费了月国大量的财力物力,又折损不少兵力,为跟臣民有个交代,这锅只能裴梓桐背了。
  相比至高无上的皇权,一个胞妹算得什么?
  裴汐沅口谕,废除裴梓桐皇室身份,贬其为庶人,永不得踏入月国土地半步!
  那诺燊手一挥,两个太监抬过一口箱子,里面是皇太后给裴梓桐的衣物和傍身银与首饰,还有皇太后给她的一封信,就两句:“皇上心意已决,哀家亦无能为力。”
  裴梓桐如遭雷击,整个人似痴傻了一般,半晌醒过神,她大喊道:“不!我要去找皇兄,我要去找母后!”
  她重重一顿足,返身冲出营帐跑了。 第761章 告知真相   “大哥,快追。”徐大力他们在帐外都听到了那诺燊宣读的口谕,见裴梓桐满脸愤懑冲出来他推了童八斤一把。
  童八斤没动。
  因为月国人动了,他们朝着裴梓桐追了上去,几个纵身弹跳间就阻住了通往上京的路。
  “给本公主滚开!”裴梓桐怒目,泪,大颗大颗自眼中滑落,连同皇太后的信,一并飘落在地。
  她已不是公主,她的皇兄她知道,从来言出必行,可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就是被俘了,雄二同样被俘,却被早早迎了回去。
  那诺燊带来的口谕,没有原因,只有结果,她不明白为何贬她为庶人?望着拦路侍卫冰冷的眼神,裴梓桐知道,月国的山水往后只在她梦中。
  哪方水土不能养人,她想起了她母后曾经对她说的话,她母后本是庆国最尊贵的长公主,飘零到月国在长达十几年不受宠的日子里,数九寒天挤羊奶,砸冰化水,什么苦没受过?
  裴梓桐擦干泪水,“回去转告你们皇上,我裴梓桐从今往后只有母亲,没有兄长!”
  她转身,看见简宁立在她身后。
  “跟我来吧,我告诉你原因。”简宁知道她想去质问她皇兄,贬她为庶人的原因。
  她把裴梓桐引到一旁,避开几个侍卫,把原因告知了她,随后道:“你母亲是中原人,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我们一道去中原,我让我相公给你办个照身帖。你也可以去其他国家,这世界很大很大,往西还有无数的国家和部落,看你自己想去哪。”
  “原来是你害的我!你为什么要害我?我并没害你,和你也无仇无冤,你这女人真的坏透了!”裴梓桐指着简宁鼻子大喊大叫道。
  简宁眸光冷了下来。
  她往前跨了一步,“是,我和你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两国交战各为其主,我说的主,是中原千千万万的百姓!你的主,大抵就是你的皇兄,你的母后!”
  “我若不从你嘴里套出话来,我军将士不知会有多少人遇难,没了这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谁来守护黎民百姓?而且,是你们月国勾结狄戎九蚩兴兵来犯我中原,而非我们中原入侵你们月国。“
  “现在我们胜了,也没侵吞你们月国一寸土地,每打下一座城池也没伤害一户百姓,那日拿你金锁的老鸨都知道要找我们元帅评理。试问,如果我军将士进入月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敢说出找我们元帅评理这话吗?“
  “而你们月国若胜了就不一样了,你皇兄连血缘亲情都可以不顾,月国之大难道还容不下你片瓦栖身之地?对自己亲妹子尚且如此,这样冷血无情的君王又如何会顾天下百姓的死活?”
  简宁每说一句,往前跨一步,她进,裴梓桐退,她说完,裴梓桐退到了路边草地上,脚下让草藤绊一下,一屁股跌坐在地,捂脸大哭起来。
  她知道的,她皇兄历来只帮对自己有用的人,比如雄二,她那会还小,听到她皇兄对她母妃提起过这事。她皇兄是看雄二有股子血性狠劲,才给了他钱让他拿去救治他母亲。
  没用的人她皇兄是不会理会的,她同母异父的大哥死于痘疫,她母妃让她皇兄把大嫂和侄子侄女们接了来,她皇兄登上帝位后对皇嫂一家不闻不问,她侄女梅香同她一样,被当做礼物嫁给了九蚩首领的傻儿子,日日被鞭打,捎信来求救,她母妃已贵为太后,跪下求她皇兄都没用。
  看她哭得伤心,简宁暗叹口气,“路我已经给你指出了,吃过午饭我们就拔营启程了,你决定去中原就随我们一同出发,何去何从都由你自己决定。”
  几个侍卫一直守在通往上京的路口,直到裴梓桐哭累了转回宴军营帐,他们才跟在她后面转来。
  裴梓桐回营问李侧妃要了块布,裹上箱子挎在肩上走了,那诺燊冲几个侍卫嘀咕几句,侍卫们骑马追上裴梓桐把她送到了吉水城外,她没照身帖再也入不了月国,她转身对着吉水城跪下磕了几个头,挎着包袱再没回头。
  简宁他们随着大军三日后才出吉水城,路上二妞三妞一直跟着苏苜云等小将,苏苜云和施宥珩还有齐鹏飞可谓一战成名,在年轻一辈小将里属军中翘楚,马小麦和大宝及段煜包括丁贵丁鹏等,对他们几位小将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军要在歧山安营扎寨歇一晚,简宁和丁有田准备进城回县衙,秦薏帆带着竹岭县的衙役城防兵也打算连夜回去,三妞热情邀请苏苜云他们三个小将,“苏哥哥,你们去我们家住好不好?我们家有好几间房子,还有大院子,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
  “还有扁食,娘做的扁食最好吃。”二妞补充道。
  苏苜云笑道:“等以后你们一家回京城了再去叨扰,眼下大军驻扎在哪我们就歇在哪。”
  “那好吧。”三妞有点小失望。
  大宝大妞这回没再坚持住军营,他俩知道大军开拔后他们就要跟爹娘分别,因此都跟着进城回了县衙。
  丁鹏丁贵也跟来了,是简宁让大宝把他俩叫来的,毕竟他俩初入军营表现都不错,特别是丁贵。
  马小麦和巧凤也被简宁叫了来,杨瑾瑜急着回白沙镇,要随同秦薏帆他们出兴安城,连夜赶回去,他过来辞行,丁有田让他用过晚饭再走,天黑后让大宝骑上秋哥送他回去,他遂也跟着一道回了县衙。
  二愣子急不可耐已先行回来了,王府里的妈妈得到信,带着小春天在衙门外等简宁他们,看到简宁他们来了,小春天甩开妈妈手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大姨姨!”
  简宁急行几步一把抱起她,笑吟吟的在她小脸蛋贴了贴,“还是我们小春天跟大姨姨亲,你娘呢?”
  小春天搂着她脖子,奶声奶气道:“我娘在哭鼻子,大姨姨,我娘说小姨爹死了,春天再也看不到小姨爹了吗?”
  小家伙提到卓青木,简宁心情一下沉重起来,仗是打完了,也胜利了,可胜利是无数死去的英魂用生命托举起来的,战争实在是太残酷了,她搂紧小春天,抬脚朝着衙门里快步走去了。 第762章 告诫侄儿   段心嫣看到胡子拉碴先行赶回来的二愣子时,稍一愣怔,随即哭着扑进他怀里,紧紧拽着他胸前衣襟,仿似拽住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一般,哭得稀哩哗啦。
  她早得知卓青木战死的消息,也守在城门外亲眼看到了马革裹尸的卓青木,她久久不敢相信活生生的人就那么去了,连孩子一面都没见着就撒手人寰。
  简宁抱着小春天还在西厢房外就听她哭道:“我夜夜做恶梦,日日盼着你回来,我好怕,怕你和姐夫一样冰冷地躺在马背上,我以后再不骂你,再不骂了,以后我吃斋念佛,再有战事我说什么也不让你去了,我不要你立功了,不要了,呜呜……”
  “合着你只盼你相公回来啊,爹爹和我们你都不盼是不?”简宁抱着春天进去剜了她眼,“我可给你记住了,往后只给你吃青菜。”
  段心嫣推开二愣子,抹把泪,嗔她眼道:“谁说不盼?我盼着人人都平安归来,出发多少人归来多少人,我姐还不知会哭成啥样,我都心疼死了!”
  简宁把春天递给跟进来的妈妈,张开双臂,段心嫣跟着扑进她怀里,她抱了抱她,在她肩上拍拍,“打仗肯定是会死人的,我们这辈不打,我们的下一辈也会打,与其留给下一辈来打不如我们打。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几十年内太平无事,你们一家好好聚聚,我先回屋去换身衣裳,回头再找你说话。”
  丁有田已回屋换过衣衫正在掬水洗脸,看见简宁进来他扯下帕子,边揩面边道:“今儿晚食别做了,上外面吃吧。”
  “没事,这几日已休整过来,丁鹏丁贵还没吃过我做的饭菜,既叫我声四婶,我亲手做顿饭给他们也是该当的。”
  丁有田笑了,“我去同他俩说会话,一会我去灶屋帮你,咱们在兴安怕是也待不了多少日子了,近日衙门里要没什么事回趟丁贤村,去看下里正老叔和族长他们如何?”
  “行啊,先去竹岭看下梅姐姐,再回去。我也想常姐姐和三叔了,我一来就在丁贤村,感觉就跟自己老家一样。”
  丁有田和秦薏帆各自任期都未满,大军班师回朝两人就不跟去了,不过他估计任期满了他和秦薏帆都有望调去京城,总之等朝廷旨意,去哪都成。
  他出来去了花厅,大宝已把丁鹏丁贵带到花厅等着他,杨瑾瑜也在,见他走来,料想他有话同丁鹏丁贵交待,打声招呼叫上大宝一块出来了。
  “四叔。”丁鹏丁贵恭恭敬敬给他揖了一礼,两人眉眼间都有掩不住的一丝喜色。
  “坐吧,到了四叔这不必拘着。”丁有田不开笑脸,但也没绷着脸,他扫眼他二人,“我今嘱咐你二人,须好生记着,不管到哪,也不管你二人今后能居何职,都不可仗我和你们四婶的势,在军中横行霸道。若你二人犯了事,别想着我和你们四婶会来替你们开脱。但若有人刻意为难你们,令你们受了委屈,我自会替你们出头,可记下了?”
  两人要起身回话,丁有田摆摆手,“说了不必拘着,我同你们交代的话用心记着,在低处时自己把自己看起,在高处时则把他人看起,善不欺,恶不怕,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日后出息了,好生孝敬你们爹娘,尽自个能力帮衬家中兄弟姊妹也就是了。”
  “侄儿记下了。”丁鹏抱拳道。
  丁贵到底进过学堂念过几天书,他亦抱拳正色道:“侄儿多谢四叔教诲,定当铭记于心,绝不敢有忘。”
  丁鹏看眼丁贵,也跟着道:“侄儿也是,绝不敢有忘,定当时时牢记在心。”
  丁有田面上这时才带出点笑意,“行了,你们四婶说你们还没尝过她做过的饭菜,定要亲自做给你们吃,我同你们四婶去做饭,你二人去找大宝,让他领着你俩四处转转,一会转来用过饭再回营地。”
  两人应着出了花厅去找大宝了。
  简宁脱下戎装换了家居常服去了灶屋,巧凤和大妞也跟着走了来,巧凤对简宁道:“师父,师爹让徐大哥回趟丹阳去接曹婶儿和秀芹嫂子他们,明儿我也随徐大哥一块回去吧。”
  “你不用回去了,跟小麦一块回京城,去帮衬你婆婆,丹阳那边让冬菊和春雪先管着,到时我再让陈掌柜安排人去接管。”冬菊和春雪是从前跟着段心嫣的两个丫鬟,段心嫣离开丹阳时把她二人给了巧凤,两个丫鬟都在丹阳成了家。
  巧凤听她提到婆婆,微红了脸,大妞择着菜用肩膀轻撞了她一下,笑眯眯的,“等回京城我替你绣块喜帕,绣个鸳鸯戏水可好?”
  “呸,也不嫌害臊。”巧凤脸更红了。
  简宁笑道:“回去告诉你婆婆,婚事暂且不急,等你师爹这边任期满了再说,要是调回京城就等我们回去了再给你俩办喜事。”
  “夫人,你这样小麦该不高兴了。”丁有田走了来,“要依我说,巧凤明儿走时你便把置办嫁妆的银两交给姨娘,让姨娘看着置办,别耽搁了小麦的好事。”
  “我不急,我等师父师爹回了京城再嫁。”巧凤咬咬唇,道:“横竖没嫁我,我也会帮衬着婆母。”
  丁有田笑道:“没说你急,我说的小麦。”
  “小麦还要回北地军营呢,凤儿也还不大,再等一年吧。”先前是武队还在,急着安排他俩的婚事,简宁想着现如今武队都回去那边了,巧凤无父无母她自然是希望亲自送她出嫁。
  想到武队,这会又在灶屋备饭,简宁不由想起丁有田封她为灶屋大将军,说什么不好,偏说食邑两户,一是武队,一是霍锦成,还说什么这两个都是大户,这下好,两人都不在了,都怨丁有田!
  在巧凤和大妞端上盆去后院井边洗菜后,简宁照坐在小板凳上准备生火的丁有田脑门崩了一指,响声清脆,疼得他揉着脑门瞪眼冲她低喝道:“咋的,我是不是惯的你?左参军大人的脑门你都敢随意瞎崩,给我个理由,否则我……”
  简宁抓过锅铲,“你怎样?”
  “你待要怎样?”丁有田反问。
  “砸碎你的狗头!”简宁作势扬了扬手臂。
  丁有田摸摸鼻子,狭长的凤目斜睨她着手中锅铲,面不红心不跳,“能怎样?当本参军放了个屁。”
  “算你识相!”简宁放下锅铲,屁股就挨了丁有田一掌,“我方才漏了半句,当本参军的夫人放了个屁!哈哈。”
  二妞三妞牵着手跑进来,听到个屁字,两人忙捏住自己小鼻子,二妞还甩开三妞手,用手扇了扇。
  “响屁又不臭,你俩捂啥鼻子?”丁有田手中烧火棍指向她俩,“明儿给我老实念书去。”
  二妞三妞正为这事而来,“明儿休沐,夫子要去城门送大军出城,我和妹妹不用去!”二妞大声告诉他道。
  丁有田:“那便在屋里温书。”
  三妞:“啊?”
  外面街道各个铺子都在张灯结彩,为明日欢送大军做着准备,还有舞龙舞狮踩高跷等表演,两人回来没进衙门先在街上逛了一圈,碰到同窗学友,得知明儿休沐夫子要去城门送军,兴冲冲跑回来却被兜头泼了盆凉水。
  两张小脸稀烂。
  二妞嘴一撅,可怜巴巴望向简宁,“娘!”
  简宁抡起菜刀剁着排骨,头也不回,“别叫我,娘管你们吃喝,爹爹管你们学习,仗打完了,你俩也该收收心好好用功读书了。”
  “那哥哥姐姐明儿也不能出去吗?”二妞话落,丁有田抓着烧火棍欲起身,唬得二妞拉着三妞撒腿就跑,耳中听得她爹在后面嚷嚷,“总也改不了攀咬人的毛病,二回再这样看不打断你两条腿。”
  “幸好我拉你出来了,跑慢一步咱俩就要挨揍了。”二妞这话三妞不买账,“爹爹是要揍你,我又没攀咬。”二妞一听,甩开三妞手,很是气愤,“不是说好的有难同当么?”
  三妞是说过和她有难同当,但那是指上阵杀敌的时候,不过三妞不想同她辩,因为心里满是失望,她叹口气道,“好想快点长大。”
  “为什么?”二妞问。
  “长大了,书就念完了,武功也练好了,爹爹就不会再天天管着我们。”
  二妞一想,对啊,“娘也不会管我们,我们想去哪就去哪,妹妹,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到时我们去哪玩?”
  “我现在没长大,不知道,等我长大再告诉你吧。”三妞说完,咦了一声,“听,好像小麦哥哥在耍鞭子,我们去看看。”
  她拉着二妞循声跑到前面侧院,抬头看去,马小麦在房顶上舞着九节鞭,秋哥和果果白眉并四只银狐都在房顶上围观。
  “我也要上去,秋哥,秋哥!”二妞跳脚喊着秋哥,马小麦听到她喊,收了鞭子,轻飘飘自屋顶上跃了下来,“你俩干啥?”
  他黑着脸问道。
  “小麦哥哥,你好像不开心。”三妞看出他情绪低落,“你和巧凤姐姐吵嘴了?”
  “我才没有,我想我爹了!”马小麦闷闷走去廊上坐了,仗打完了,爹爹没了,他想起回去他娘不定得多伤心难过,也就跟着难过上了。
  “呀,舅舅在津县养伤养了好久,还没养好吗?”二妞听他提到他爹才想起马福全去了好久了。
  马福全这事简宁一直还没对外公布,除了马小麦只有死去的霍锦成知道,平南王和武毅营的人都以为他还在津县养伤,提督一职也一直由副提督兼着,二妞三妞自然也不知道。
  “我爹爹他……算了,我去找师父。”马小麦提上鞭子去了灶屋,进去看到简宁在忙,他打个转一言不发又出来了。
  丁有田给简宁递了个眼色,看马小麦神情他猜到是为他爹的事,这事他和简宁已经商量好了,明儿就禀告平南王,就说他们回到县衙才知道,津县那边传了信来,马福全那夜和简宁去支援北地,不知中了什么慢性毒烟成了活死人。
  只有这样说,不然万一哪天武队又回来了,现在要宣布他死讯,以后就不好搞了。
  王府里的两个妈妈在帮忙切菜备菜,简宁只负责掌勺,生火有巧凤和大妞,简宁冲丁有田抬了下下巴,他会意,出来找到马小麦,把他喊去自己房里,将自己和简宁商议的结果告诉了他。
  “明儿一早你师父会把你爹弄出来,就说是夜里我们同着秋哥去接来的,你带着你爹一块回京城对你娘多少也是个安慰,记着这事不可对外人言。”
  “那我爹还会醒不?”马小麦最关心的是这个。
  “不好说,我同你师父都说不准,听天由命吧,回去同你娘也这般说。”
  “那就是兴许会醒,一定会醒的,我相信我那个爹不会丢下我们,他一定会再回来!”
  马小麦面上阴霾一扫而空。
  用过晚饭,杨瑾瑜挎上药箱告辞,秋哥驮着他和大宝还有毛球腾空而去,果果在下面直蹦高高,经过护旗生死与共后它和秋哥友情更深了。
  当然,还有白眉。
  “大人。“徐大力也挽着包袱来辞行,他着急回去接他老母和妻儿,想连夜赶路早点回到丹阳。
  丁有田让简宁拿了盘缠给他,“早去早回,路上当心着点。”
  童八斤牵了疾风过来,“兄弟,疾风脚程快,你骑上它回去,能快上好些天呢。”
  徐大力刚拿眼去看简宁,简宁就笑道,“听童大哥的,他问过我了,我要用马衙门里又不是没有养着其他马,你放心骑上去吧。”
  “那我去了。”徐大力拱手作别,童八斤和抱着儿子赶来的二愣子一道送他到衙门外。
  他回去丹阳,一来一去至少要两个多月,三人自相识以来意气相投,每日吃住一起,尤其到了兴安县后,几乎整日形影不离,从未分开太久过,心下都有些不舍。
  “早去早回啊,别忘了我们兄弟跟这等着你。”二愣子抓着儿子小手冲他挥了挥。
  “会的,你我兄弟要不了多久又相见了,我去了。”徐大力跃上马背,打马朝着城门方向去了。 第763章 定会醒来   丁鹏丁贵已是正式兵卒,明日要随大军前往京城,之后再回归军营驻扎地,两人用过饭后略坐会也起身告辞。
  走前两人再次向丁有田表态,会谨记他教诲,毕竟是自个亲侄儿,又是头回离家去往千里之外,丁有田同着简宁送他俩出来。
  到了衙门外,简宁笑道:“原想给你们做些扁食,少了一味馅料,时间也紧了点。二回吧,二回再给你们做。”
  丁贵面上一红,他至今记得自己在老屋抢扁食吃的那一幕,那扁食好吃到他当时想流泪,分家后他娘高氏偶尔也做给他和丁权吃,可味道总也及不上他在老屋抢的那口。
  “小侄从前不懂事,让四婶见笑了。”他只比大宝大得半岁多,还不到十六,看着却比大宝老相,要不是他有把子力气,作战也勇猛,险些还当不上小兵卒。
  “四婶没有笑话你的意思,在军营里好好表现,丁鹏也一样,为自己挣个好前程,也为咱丁贤村争点光。”简宁仍是笑眯眯的,从前她是一点不喜欢丁贵这小子,如今他懂人事了,倒看他顺眼多了。
  送走他二人,简宁想去找段心嫣说会话,丁有田拉住了她,“你晓不晓事?自她嫁与二愣,几时分开这许久过?往后你姐俩有的是时间叙谈,还不快些与为夫去备热水沐浴,把你自己也洗洗,为夫要用。”
  他说完,两手一背,昂首大步朝房里去了。
  巧凤和大妞已在灶屋烧上了水,马小麦也在,看见简宁走来,马小麦喊声师父,“我有话同师父说。”
  马小麦想夜里守着他爹在鸡冠山睡一晚,简宁一想也好,百草间四季都是恒温,让马小麦在鸡冠山守他一晚,正好看下离开百草间尸身会不会有变化。
  “好,等宝儿回来,让秋哥送我们上去。等水烧好了,你先洗,明儿早上我再让秋哥去接你们下山。”
  烧了几大锅水,等所有人都洗好,大宝带着毛球骑着秋哥也转来了。
  “娘,爹爹。”大宝给简宁和丁有田揖了一礼,告诉他俩道:“转来时秋哥想往京城方向飞,儿子猜它想阿蛮妹子了,莫不如过两日儿子便带着毛球同它转去京城,娘看可使得?”
  简宁道:“行,秋哥本是蛮儿的,要不是留着它有用,原本就该让它护送蛮儿她爹爹一道转去的。”
  大宝垂下眼睑,“霍伯伯他,是好样的。”
  丁有田散着一头如墨的长发斜目瞟了他眼,“去洗洗,早些去歇着,一会我同你娘还要去接你舅舅过来。”
  “舅舅他好了?”大宝眼睛一亮,“何不早说,早说儿子这会已把舅舅接来了。”
  丁有田道:“我同你娘才得到信,你舅舅不知中了什么慢性毒,睡过去一直未醒,不必多问,自去洗漱。”
  大宝默了下,转身带上房门去了。
  “你说宝儿是不是惦记上阿蛮那丫头?”丁有田在他走后问简宁。
  “蛮儿配咱们儿子挺好,要是宝儿喜欢,我没意见。”简宁说着走去里屋妆台上拿来木梳,转来外屋一边替他梳着长发一边道:“我们原来都以为霍锦成认养大俊是为着蛮儿,但其实不是,要是宝儿和蛮儿相互中意对方,咱们做爹娘的还是不要横加干涉,你说呢?”
  她用身子轻撞了撞丁有田后背,肢体带有点撒娇的意味,丁有田反手在她手背上拍拍,“我并没觉着阿蛮不好,只是……”
  简宁久未有孕,丁有田本想说他只大宝这一个儿子,私心里他是希望大宝找个娴静温婉的女子为妻,但霍锦成为救简宁而死,大宝和阿蛮要真的两情相悦的话,他也不是不能考虑。
  “只是什么?别只是了,棒打鸳鸯仔细宝儿将来和你离心,霍锦成可不就为着娶阿蛮她娘和太傅夫妇闹过吗?只要不是所遇非人,在孩子们日后的婚事上,咱们最好都不要过于干涉,倒不是怕落他们埋怨,他们各自的日子让他们自己过去,咱们只帮着掌掌眼就成。”
  “听你的,早些歇了吧。”丁有田撂下书,简宁摁住他,把书又塞到他手上,“看你的书,我带小麦去趟鸡冠山,他要守着他爹在山洞里歇一晚,我只有一铺一盖给他爹用了,我再去拿床被子给小麦带去。”
  丁有田一听乐了,他抬腕在自个头上敲敲,“不提我倒忘了这茬,有他在咱俩还如何歇得安生,快些去。”
  简宁放了床铺盖在百草间,出来叫上马小麦,又带上了果果和白眉,让它俩在山洞里陪着马小麦,乘坐秋哥到了鸡冠山,她让马小麦先在山洞外等着,待她连人带被弄出马福全,才唤他进来。
  “爹爹!”马小麦一看到马福全就扑了上去,下午乍听丁有田告知他,他爹面色如常,他大喜过望迫切盼着想见到他爹,这会一见之下他老激动了。
  “师父,原来我爹一直藏在这山洞里,我要早知道下午自己就找来了!你快看,我爹他真的就跟睡着一样,他一定会醒来的!我就知道我爹不会抛下我们,那年为着马千金他还拿鞭子抽过我。只有我爹才能打我,他打了我,他就是我爹,我亲爹!”
  简宁俯身细看了看,睡在军被上的马福全,还真是啊,面色看去好像比之前更有生气,只是给她的感觉少了分亲切感,多了几分陌生,或许是少了武队的魂魄,看上去就是地地道道的马福全。
  她刻意多待了半个时辰,见马福全面色始终如常,估摸着不是百草间的原因,没准冥冥中自有天意,说不定哪天武队真会再回来。
  “好了,我得回去了,你陪你爹说说话,别硬撑着一宿不睡,有果果和白眉在,秋哥一会肯定会再飞回来,明儿带上你爹一早下山,我就不来接你们了。”
  果然,秋哥转来后跟着又飞去了鸡冠山。
  马小麦倒也没和他爹说太久的话,他坚信他爹会再醒来,喜滋滋地倒在他爹边上睡去了。 第764章 夹道欢送   天蒙蒙亮,马小麦就自梦中笑醒了。醒来他立即坐起去看他爹,山洞里简宁留有节能小夜灯,他视线落到他爹面上,咧嘴笑了。
  “爹,我做梦讨媳妇了。我同巧凤正拜见我娘和师父师爹呢,爹就大步走了来,边走边嚷嚷着‘拜高堂没有老子怎么成?’,娘欢喜得晕了过去,而我笑醒了,呵呵。”
  “爹爹,你也快醒吧,咱们一道回去见娘和弟弟们,我现在就带爹下山。”
  马小麦动作利索的把他爹用铺盖卷了卷,抓过带来的绳索将马福全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再把简宁给他睡的铺盖也卷了捆好,把他爹往肩上一扛,一手拎着另一床铺盖卷大步出了山洞。
  他吹声口哨,秋哥驮着果果白眉跟着游蹿过来,洞口奇门遁甲阵法已解,马小麦临走还是指挥秋哥它们把洞口伪装好,才带着马福全乘秋哥下山。
  平南王率大军入城后,兴安城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番热闹后,两只雄狮在前引路,踩高跷的一路跟随,街道两旁百姓提着食篮夹道相送。
  衙门口,丁有田身着七品县令官服,率全府上下在大门外候着大军。
  二妞三妞先还以为看不到这番盛况,被放出来相送高兴坏了,两张小脸笑得红扑扑的,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铠甲的几个小将军过来,两人跳脚大喊着:“苏哥哥!施哥哥!”
  苏苜云几个小将翻身下马,过来跟丁有田和简宁辞行,苏苜云告知元帅在后面,又跟二妞三妞约定京城见,欲回归队列时苏苜云看见一旁的马小麦,拿根马鞭满脸红光地坐在马车上。
  “小麦兄弟,马车里是何人?”苏苜云问道。
  “我爹!”马小麦挺胸,一脸自豪。
  苏苜云和施宥珩等几员小将听说是马福全,忙拱手上前见礼,马小麦掀起车帘,大声道:“我爹在骊县那回中了慢性毒,昏睡多日了还未醒,不过迟早会醒的!”
  这辆马车是平南王府里的,还是段心嫣去北地丹阳时赶来的,马车很大很宽敞,简宁一早和童八斤二愣子把车厢后座拆了,换成躺椅,铺了厚厚的褥子,只左右各留了软凳,给巧凤和大妞坐的。
  武毅营的将士得知马福全成了活死人,行至衙门,营中将领齐齐单膝跪了大声喊着:“马提督!”
  武队在武毅营很受部将敬重,他大破五毒阵给武毅营露了大脸,阵前和简宁各持冲锋枪,尤其他威风凛凛以站姿扫射那一幕,给全营上下留下了深刻印象。
  平南王来后,得知他的情况,面上也是一片肃穆。仗是打赢了,可人也死了不少,他出征时带来三十万大军,一半都埋骨在了歧山,队列里不少兵卒背后都背着自己同乡的遗物。
  来时三十大军浩浩荡荡,回去人数是多了,但其中三十万大军是二路援军,换成他年轻那会他此刻当是意气风发,战争嘛,死人是难免的,打胜仗才最为紧要。
  或许是他老了,容易感伤,想着自己从将军到元帅,身后是无数流血死去的将士用生命将他托举起来的,他就半分高兴不起来,心里反沉甸甸的。
  他上前看过马福全,略和简宁他们说了几句话,段心嫣将自个儿子献宝似的递到他面前,他也仅看了眼,叮嘱段心嫣听简宁的话,又在二愣子肩上拍了拍,尔后掉头跨上马背走了。
  “爹爹怎么好像不高兴?”段心嫣扬眸嘀咕道。
  二愣子顺她视线看过去,“大军班师回朝,卓将军再也不能随侍你爹爹左右,大帅哪还高兴得起来。”
  段心嫣收回视线,侧目白他眼,“只是我爹爹吗?你此番立了大功,见了我爹也不知道叫他一声,只管大帅大帅地叫,学学我长姐夫,你哪怕叫声父帅也成啊,笨死你得了!”
  她又犯了小孩脾气,抱上儿子气哼哼地转身去了。
  二愣子嘿嘿笑笑,左手不自觉地抚上自个右肩,肩上似还残留有平南王掌心的余温,他一介草民,哪敢轻易张嘴管平南王叫父帅,他张不了那嘴,更不敢和丁有田平起平坐。
  “佳佳,瑶瑶,过来!”段心嫣走到大门那又扭头叫二妞三妞,二妞拉着三妞跑过来,“干啥?”
  段心嫣朝她俩身上千疮百孔的盔甲扫了眼,下巴朝自个怀里的儿子点下,“跟小姨姨进屋,你们自己说的,要帮小姨姨带弟弟,可还记得这话?”
  二妞三妞对视一眼,三妞刚说声:“记得。”二妞就扯扯前襟盔甲,“看,都破了,这不是真正的盔甲,太薄了,骗小孩子的,也没有肩袖衣袖,和小卒子的一样,就前后两片,还没他们的好。”
  段心嫣眼一翻,“那我不管,是你们自己去街上找裁缝做的,料子也是你们自己选的,我只负责出银子,你们自己说的,言出必行,说到就要做到。”
  三妞看眼跟在段心嫣边上的妈妈,又扭头看眼街上大军,叹口气,“好吧,我帮小姨姨带弟弟。”
  她伸手要去抱,段心嫣扑哧笑了,“谁要你抱,你别给我儿子摔着。”她把娃儿递给了边上的妈妈,手朝二妞三妞额头戳去,“你俩进来给弟弟解闷,说说笑话逗他开心就成。”
  “弟弟这么小,又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二妞还想争取一下,段心嫣已抬脚进去了,她只得无奈地拉上三妞跟了进去。
  “娘,爹爹,女儿走了,爹娘保重。”
  大妞前回走时依依不舍,这回倒没表现出太多,丁有田在她和巧凤上了马车走后,唇角微勾,对着简宁笑道:“怪道世人总想要男娃,女娃外向,女儿家大了不中留啊,那心早飞去京城了。”
  丁有田也知道大妞对大俊的那点小心思,三个女儿里大妞最懂事乖巧,也最像秀姑,除去大宝他最看重疼爱的就是大妞,想着女儿大了要嫁人,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简宁瞟他眼,“你呀,记着,对我好点,只有我才会陪你到老。往后懂点事,我让你往东你敢往西我就跟我闺女过去,哼!”
  她袖子一甩,撇下他抬脚进了衙门。
  隔天,用过晚食,大宝也收拾东西过来辞行,“仗打完了,儿子还是应当以学业为重,这便向爹娘请辞,爹娘保重!”
  在他带着毛球,骑上秋哥走后,简宁笑眯眯地拿眼去看丁有田,“男娃不外向,心也早飞去京城了。”
  丁有田嗤了声,“你懂啥,男娃是把人娶回来,女儿家是嫁出去,那能一样?”
  他白眼简宁,拂袖去了前院。 第765章 封赏三军   永康二年,宴朝和三国联军这场大战,是大宴朝统一中原建立政权以来,头次大规模对外用兵的反侵略战争!
  此次,西征北伐,朝廷先后共计派出八十万兵马,皆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两路人马在路上走了两个多月相继抵达京城,永康帝亲率文武百官离城十余里设亭迎接,百姓也纷纷前往。此一仗,还真是一拳打得百拳开,举国欢腾,四方来贺,此后长达五十多年里中原再无大的战事,宴朝也由此开启了永康盛世!
  西征军阵亡将领最高级别的为纪老将军,官拜上将军,和尚老将军齐名;其次是监军霍锦成,平南王帐下先锋大将卓青木,另还有五位来自其他将军麾下的大将。
  伤残将领级别最高的是武毅营的提督——马福全。
  永康帝重赏三军,平南王已是正一品的护国公,赏黄金万两,白银一亿,其余诸将依次皆以军功论赏。阵亡的纪老将军被追封为正一品的镇国公,霍锦成追封为从三品的恭贤王,卓青木追封为从七品的永安王。
  马福全先是被封为镇西威武将军,但武毅营将士情绪有些激烈,只因他大破五毒阵又连夜奔赴北地骊县居有奇功,活死人和死人有啥两样?再者马福全出身平民,更易引起将士们共情,纷纷替他抱屈。
  永康帝斟酌一番,念他属实骁勇善战威武过人,最终改封他为正八品武王爷。
  以上爵位均可世袭罔替。
  说来也怪,马福全自被封为武王爷后,他的肉身短短半个时辰便已僵硬并起了尸斑,田氏这下哭得死去活来,她宁愿守着马福全鲜活的肉身过一世,也不愿要那劳什子的武王爷爵位。
  马福全这事一度在京城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之奇事。
  简宁被封为正四品的宁远将军,她是这个时空历史上开天劈地的头位女将军,丁有田因是南相高徒,大宴政权都是南相辅佐先帝奠定的,他被封为太保,宴朝虽取消了三公制,只有太保太傅没了太师,但太保太傅同为正一品,食邑万户。
  秦薏帆被封为兵部侍郎,正四品,和丁有田一样,只待任期满便前往京城上任。
  另外,灵族羊大力被永康帝封为羊金角大仙,并于丹阳给它建立寺庙,享东西南北四方香火。秋哥被封为皇城蛇君,果果被封为九州猫王,白眉则被封为九天鸦王,四只银狐按它们各自名字也都被封为狐仙。
  永康帝正式昭告天下,拜刘瞎子为相父,仍领大宴朝宰相一职。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文武百官心照不宣,这宰相之位是留给南相高徒丁有田的。
  简宁他们得到消息时又过了一月多,距大军抵达京城前后已近四个月,丁有田任期还有半年,朝廷封赏丁贤村及白沙镇各村子的文书赏金,也都陆续由州郡官员传达发放下来。
  二妞三妞得知她们娘被封为宴朝第一位女将军,两人比简宁还高兴,跑到段心嫣跟前叽叽喳喳,二妞一脸扬眉吐气,好像她被封了女将军一样,她冲段心嫣扮个鬼脸,“小姨姨,我娘是女将军了,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能再支使我和妹妹帮你带小榔头。”
  三妞也不想带,主要带弟弟占用她们太多时间,尤其简宁当了女将军她俩更热衷于练好武功了,哪还愿意把时间浪费在逗弄小榔头开心这事上啊。
  “哼,不带便不带,不过你俩不知道吧?”段心嫣悠哉悠哉地躺在凉椅上,用银勺舀着白果膏往嘴里送去,随后直起腰吩咐她俩靠过来,压低声音道:“别说是我同你俩说的,我告诉你们,将军一职也可以世袭罔替,知道世袭罔替是什么意思不?”
  二妞三妞摇头。
  段心嫣暗得意,许久没见她俩干架了,她这是想挑起她俩干架,故意哄骗她俩道:“笨死你们得了,这都不知道,就是说你俩可以承袭你们娘的爵位,但是只有一个人哦,日后谁厉害就归谁承袭,就会是咱们大宴朝第二位女将军,懂了没?”
  “你们喜欢的苏哥哥他还只是帐前先锋大将,还不是大将军呢,想想,你俩要是谁当上了大将军,他一准会高看她一眼。”
  段心嫣又添了一把柴。
  “小姨姨,那你觉得我和二姐谁更厉害?”三妞扒拉下额前碎发问道。
  “自然我比你厉害!”二妞不等段心嫣开口就瞪着三妞喊道。
  “你都打不过我。”三妞小脸垮了。
  “谁说我打不过你?我是姐姐,我让着你。”二妞就算拳脚上干不过嘴上也是要争第一的。
  让你俩只顾着贪玩,段心嫣心里暗得意,嘴上假意道:“不许打架啊,你俩有什么好打的,都差不多。人家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做文章很难评判高低,但武功就不同了,武功是一定可以分出高下的。不过你俩就难说了,反正我看着你俩半斤对八两,分不出高下。”
  段心嫣说罢复又躺下,继续悠哉悠哉舀着白果膏,美滋滋地吃上了。
  二妞看看段心嫣,眼珠转了转,忽而道:“妹妹,我们不要上小姨姨的当,她是想挑拨我俩打架她好去告诉娘,我们走,我们问娘去。”
  她拉上三妞就走。
  “喂!给我站住!”段心嫣起得急了,银勺跌到地上,白果膏也糊到了她新做的夏衫衣襟上,气得她哇哇叫。
  吃晚食的时候她就被简宁给骂了,“有你这样当姨的?挑着她俩干架对你有什么好处?别以为你如今当娘了我就不会教训你,二回再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段心嫣本就怕简宁,现在她当了女将军气势更逼人了,她缩缩脖子,没敢吱声。
  这晚,简宁早早歇了,睡后她做了个梦,梦里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哈哈大笑,她扭头看去,见羊大力全身金灿灿地立在她床前。
  [羊大叔,你怎么来了?]
  [哈哈,老朽特来感谢郡主大恩,我灵羊驼一族终于有飞仙者了,郡主言而有信,为报郡主大恩,老朽自当投桃报李,郡主就等着好信吧。]
  [什么好信?]
  羊大力仰头大笑着去了。
  [羊大叔!]
  简宁伸手去拉他,一下自梦中惊醒。 第766章 落魄公主   什么好信啊?话不说完留一半最是讨厌。简宁让羊大力搅得没了睡意,她翻身坐起,见边上空着丁有田还没安歇,再看眼桌上水漏刻,刚过子时。
  她披衣下床,开门出来,仰面望去,庭院上方夜空中繁星点点,除去院墙偶有几声虫鸣传来,四下一片静谧。
  古代夏夜真是安逸。
  简宁抬脚往前院衙门里去了,夜已深,她去提醒丁有田该回屋睡了。
  衙门里,丁有田坐在他日常办公的几案前,一手搭在书册上,一手撑在额头正在打盹,简宁推门进来手刚搭上他左肩,他抓着她手喊声“锦成”跟着醒转。
  “锦成?”简宁眉心微蹙,丁有田看书鲜少会有打旽的时候,且他几乎不大做梦。
  “你梦到霍锦成了?”简宁问他。
  “嗨,原来是梦啊,我怎的睡着了。”丁有田合上书册,侧目看向简宁,“你这是歇一觉醒来了?”
  “嗯,我梦见羊大叔……”她把梦中情形跟他讲了遍,“也不知什么好信,难道他还有什么好东西送咱们?”
  丁有田摸摸鼻子,凝神想想,忽拍拍几案轻笑几声,继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讨不讨厌,快说,是什么好信,你是不想到了什么?”简宁在他肩头擂了下。
  “夫人就不想知道为夫做了何梦?”丁有田唇角勾起笑意。
  “快说,少卖关子。”简宁催道。
  “我一直跟这看书,看着看着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奇怪……”丁有田朝屋子左边隔断板看去,“梦里我目光居然能穿透木板看到他走来,他好像高兴又好像不大高兴的样子,指着我脑门说,‘你这家伙,便宜你了。’我待要问他,是何意思?可巧夫人就走了来。”
  简宁愣怔会,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小腹,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不可能吧?”
  “有无可能算下月信不就知道了。”
  简宁早对有孕一事不抱希望,故而也就没再留意月信日期,她反过来问丁有田,“前回是哪日来的?”
  “怎的问我?”丁有田上下看眼她,“夫人不应该更为清楚么?”
  “怎么就不能问你?你若对我的事上心自然会比我记得更清楚,你记不住就是你失职。”
  简宁拉下脸返身要走,丁有田扯住她道:“这便不讲理了,每回辩不过就来这招,从前是不是你自个说的,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能赌气给冷脸,你这会垮着脸要走是何意思?”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你没帮我记着,还不兴我自己躲去一边冷静回忆下啊?难道要留下来跟你吵架?”
  丁有田还当她是回去搬铺盖,又要把自己撵去小屋睡,见她没那意思他顺势拉她入怀,右手抚上她小腹,赔笑道:“一个人想多没意思,不如为夫陪你一块想。”
  简宁斜肩撞他,“滚你的!真当我不记得?还有三五日呢。”
  具体哪天回想不起来,大致还是知道的,不过之前失望太多简宁在这事上早顺其自然,过后也就忘了,直到又过去五六天,丁有田想起问她,“夫人,你是不没来?快给自己把下脉,看是否真有了。”
  简宁挑眉,细一想,“算了,从前也有超过十天半月的,把了脉要是空欢喜反添烦恼,要真有了在肚里又不会跑。”
  丁有田待要说什么时,徐大力走了来,“大人,夫人,快出来瞧瞧,月国那公主来了。”
  “裴梓桐?”简宁撂下给三妞缝到一半的衣裳,起身边走边又问道,“她自己找来的?”
  “是,我回来见她坐在衙门口,看样子像是遭了贼,很是狼狈,问她话也不答。”徐大力半月前就接了老母和妻儿过来,因丁有田任期将至,他也就听了简宁的没外出租房,一家子都暂时住在了后院之前大宝住的屋子里。
  裴梓桐确实遭了贼,那日她从吉水城出来步行至兴安城门,她虽没有照身帖但侍卫给了她路引,可以通关入城,可路引只做通关用,住宿店家可不认。
  大宴朝不管哪个郡县,商家要收留没有照身帖的住客,一经查实会被重罚,只能住黑店。
  裴梓桐打小虽不受宠,却也是在月国皇宫长大的,加上她又是个没心机的人,压根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住黑店还把包袱解开,一堆金灿灿的首饰这不是明摆着让贼人惦记吗?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一路问一路找来了兴安衙门,简宁他们出来时她还失魂落魄地坐在衙门口的石阶上,听到身后传来几人脚步声,她回过头,对上她视线简宁“呀”了声,忙上前去扯她,“快起来,怎么搞成这样?”
  裴梓桐“哇”的一声哭了,“不是你我哪有今日?”她本是上门求助,简宁一问之下她忍不住又抱怨上了。
  “怎么说话的?”丁有田听她这么说不高兴了,“我记得你擅用飞石,只兴你战场上算计别人就不兴别人算计你?况且嘴长在你身上,你要咬死不说谁又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说了?你今来怨我夫人,却不去怨你皇兄,为何要兴兵来犯,好没道理。”
  简宁用眼神示意丁有田别说了,她料想她找来定是有所求,当下抬手理理她蓬乱的头髻,又拍拍她手背,柔声道:“别怕,也别委屈了,到了这有什么难处你同我说,能帮你的我定会帮你。”
  裴梓桐哭得更大声了,她从邻县过来的,路上走了两天,这会脚底钻心的疼,两天来只喝过溪水,吃了两块在黑店打包的粗粮饼,又饥又乏,叫她如何不委屈。
  “行了,别哭了,跟我来吧。”简宁执了她手,把她带去后院灶屋,给她做了碗面疙瘩汤。
  裴梓桐看来是真饿坏了,狼吞虎咽,连汤带水吃得干干净净,“真好吃,想不到你身为大宴朝的郡主还会做吃食,我听说你被封为宁远将军了,真了不起!”
  简宁淡淡一笑,“先别急着夸我,说说看,你是在哪遭了贼,没准我们还能替你把失物找回来。”
  “当真?” 第767章 我要嫁他   “大宴朝是有律法的。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门在外携带贵重之物自己若不加分小心,走哪都难保不被贼人惦记摸了去。”
  “你在哪遭的贼?可是住进了黑店?”简宁想着她武功还不错,又没照身帖,只能是住黑店睡着后中了迷香被人摸了去。
  “你们中原人太坏了,便是偷好歹也给我留点。”提起这事裴梓桐就生气,一个子儿都没给她留下。
  “哪都有坏人,你要一棒子打翻我们所有人,我可不留你,也不管你的破事了!未必你们月国没有坏人,没有偷儿?中原的偷儿好歹只惦记你的银钱,你们月国人惦记的却是我们中原的大好河山,到底谁更坏?”
  裴梓桐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愣怔会,她理直气壮道:“我不管,横竖我落到今日这地步都是拜你所赐,你必须管我。”
  简宁正色道:“那对不起,你要这样说我还真不管你,我就多余请你进来还亲手喂饱你。你们月国人就是喂不熟的野狼,你现在就给我走!”
  她拽住她胳膊往外扯她,她却放起赖来,“我没地儿去,我不走,了不起我不再怨你,其实我也不是真心怨你,我只是……只是心里烦闷,我不说了,不说了……”
  裴梓桐又呜呜哭起来,“你才说替我找回失物的,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想洗漱换身衣裳都没有,我想好好歇一觉也没个地方。”
  “你别赶我走,我知道不怨你,我再不说了。”
  简宁不知道自己前世欠了他们兄妹什么阎王债,救了她哥哥的命不算如今还要管她的死活,算了,看在她心无城府吐露离殇的巫术,也算间接挽救了大宴至少几万将士性命的份上,简宁也就懒得再跟她计较。
  “在哪失窃的?”简宁问她。
  “永济县,店名叫什么我没留意,我知道地方,我能找到。”
  “追回失物宜早不宜迟,你还能坚持不?要不要歇一觉再去永济县?”
  裴梓桐摇头,身无分文的滋味短短两天她受够了,她急于找回失物,简宁去回了丁有田,丁有田给永济县令写了信交给童八斤,又让他带了两个衙役陪她去永济走一遭。
  三天后,童八斤他们回来了,裴梓桐也跟了来,她换了身大宴朝富家小姐的衣裳,也梳妆打扮过,虽是蛮夷女子,看去也眉清目秀,还透着几分英气。
  她失物找回多半,有几样首饰被变卖,所卖银钱也被偷儿花光了,能找回多半她挺知足,丁有田给永济县令的信里提到给她办照身帖一事,她有了照身帖还跟了来,对童八斤说的是要感谢简宁。
  结果见到简宁,她头一句说的居然是:“我要嫁给他。”她手朝童八斤一指。
  童八斤和徐大力还有二愣子,当初都是自愿追随丁有田,三人并没签卖身契,丁有田和简宁也从未拿他们当下人看待,裴梓桐却误以为他们都不是自由身,她豪气干云地冲简宁抬下下巴,“多少赎身银,你开个价?”
  这什么情况?简宁属实没想到这二人会有什么故事,她拿眼去看童八斤,却见他似有些恼怒,脸都微涨红了。
  “大人若无其他吩咐,属下先告退了。”童八斤对着丁有田拱下手。
  “啊,无事。你有事自去忙你的去。”丁有田唇瓣带着笑意,摆了摆手,让他自去。
  “喂!你别走。”裴梓桐抬脚要去追他,简宁横跨一步拦住她去路,“别急,你先同我们说清楚,你是一时性起还是真心喜欢童大哥,想要嫁与他为妻?”
  “自然是真心喜欢,他休了妻,我死了夫,我不嫌他,他也没理由嫌我,我俩岂不正好配一对么?”
  丁有田笑,“你们月国女子都是这般,豪放?”
  裴梓桐拿不准他说的是好话还是歹话,她只知道这回去永济县童八斤一路对她很照顾,头天在客栈下榻知道她身上没一文钱,他还主动给她备了香胰子和帕子,话虽不多,却事事替她想得周到。她自被逐以来,在兴安县周边几个县转了几月,因身着月国服饰走哪都没人给她好脸,问路别人还给她瞎指,害她一直在这周边打转。
  这几个月裴梓桐尝尽了人情冷暖,以前在月国皇宫好歹还有她母后护着她,她皇兄对她从前也很好,谁若敢欺负她拼了命她皇兄也会替她出头。
  她不懂,为何她皇兄做了皇帝把人情味都给做没了,这几个月她流的泪比她前面二十几年都要多,童八斤细致的关怀对她而言,就像是照进裂缝里的一缕阳光,她理所当然认定童八斤也喜欢她。
  “豪放不好吗?你们南人说话就是爱绕弯子,譬如你此刻说的豪放,本是句好话,可你笑得古怪让人感觉又不似好话了。”
  丁有田微一哂,倒难为她还从他的笑品出他话里带有揶揄之意,他敛了笑,正色道:“你要嫁他,也得他愿意娶,你情我愿方可,捆绑不成夫妻,你可懂?”
  裴梓桐反手拍拍肩上挎着的包袱,“我有银子,有首饰,而今也有你们中原的照身帖,我可以买下一座大宅子,还可以给他再生娃,生好多,他有何不愿意的?”
  “童大哥岂是爱财之人?他要愿意方才便不会走。”简宁一个从现代穿越来的人,也被她的彪悍给惊到,太猛了,女追男追到这份上,开口直接要给人家生娃,还生好多,童大哥要没闪人不知听了她这话做何想?
  “你说了不算,我要去问他,你别拦我。”裴梓桐要简宁让开,别挡她道。
  “行,你去问。”简宁侧身让开道,还给她指了方向,“前头右拐走到头再右拐,最后一间屋子,你去问吧。”
  裴梓桐抬脚要走,丁有田眉一扬,“你还真去啊?那后面几间新加盖的屋子住的都是衙役帮闲,天气炎热,他们不当值的都打着赤膊躺在过道通风处纳凉,这儿可不是你们月国,你真要去我不拦你,随你便。”
  “我都不怕他们有什么好怕的?我又不稀罕看他们。”裴梓桐嗤了声,挎着包袱去了。 第768章 自己决定   童八斤穿件褂子坐在回廊栏杆上,跷着右脚手里拿着脱下的外衣,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
  在他前后栏杆上躺着几个不当值的衙役捕快,个个坦胸露腹,裴梓桐走来见回廊这边躺有几个人,她头微一偏,见有个人坐着露出半边身子,认得是童八斤。
  “童大哥!”她朝回廊这边快步走来。
  几个半睡眠状态的衙役捕快听到女子声音,惊得一个个弹起,顷刻作鸟兽散了。
  童八斤也赶紧套上了外衣,“你咋跑这来了?”
  他瞪眼裴梓桐,很是恼怒。
  “我来寻你啊,他们为什么都跑了?我又不吃人。”裴梓桐看着仓惶跑掉的衙役捕快很是不解。
  童八斤怒目斜视她眼,一言不发撂下她就走,可他走哪她跟哪,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这下整个前院偏院里的人都知晓了,一个个起哄架秧子看热闹不慊事大,你一言我一语调侃上了。
  “童大哥,艳福不浅啊,这等好事咋我等兄弟就摊不上?”
  “是嘞,童大哥你咋还拉个脸?这小娘子生得真俊,换了我早偷着乐了。”
  裴梓桐听着这些话可高兴了,他们月国对女子没有中原那么多束缚,从前她也常去裴汐沅的军营玩耍,见多了粗犷的汉子,也听多了粗鄙的浑话,她压根不在意他们说什么,她找过来只要童八斤一句话。
  “你到底愿不愿意?给我句准话。”她堵在童八斤和丁阳住的屋子门口,逼着童八斤给她表态。
  出不去,童八斤索性转身往榻上一躺,扯起毯子蒙住了头脸。
  “你不怕热死自个啊?”裴梓桐冲到榻边,一把拽下了毯子,惹得跟来看热闹的衙役捕快们大笑。
  “小娘子,不如我们把门关上,你俩成就好事如何?”有衙役打趣道。
  “这能行吗?”裴梓桐居然很认真地问道。
  “你不害臊啊?”童八斤忍不住了,不再顾忌她的面子,凶巴巴地挥手撵着她,“去去去!老子没功夫搭理你,你爱嫁谁嫁谁去,横竖老子不要!”
  他话说到这份上,裴梓桐到底没崩住,脸色变了变,看起来像要哭的样子,一双明眸瞅眼童八斤,掉头去了。
  “大哥,咋个回事?”隔会,徐大力同着二愣子跑来找童八斤,徐大力道,“那人可是哭着跑出去的,夫人喊她她都没理会,你跟人家说了啥?”
  童八斤抱头不语。
  随徐大力和二愣子问啥说啥他死活不开口。
  简宁倒是猜到点,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吃过晚食她留下了童八斤,“童大哥,我看裴梓桐人还不错,没心机有没心机的好,太多弯弯绕绕的肠子你这性恪还难对付。要不,咱别急着回绝,考虑一下,你看呢?”
  丁有田也道:“大力和二愣子都有个家,明儿我们上京丁阳一家老小也会跟去,到时就你单着,有个家多好?天底下女人多了去了,不是每个女人都不好,错过这村可就没了那店。”
  童八斤闷声不响,简宁又道:“我们只是看着她还不错,怕你错过了,并没有要压着你娶她的意思,过日子自然得两人情投意合才行,要或不要,你自己拿主意。”
  “正是这话,娶回来日子是你俩过,得你俩一个愿嫁一个愿娶才行。没人逼你,自个好好考虑下,别明儿人走了再来后悔。要是拿定了主意,我同夫人给你俩把事办了,咱们走前也好好热闹一番。”
  丁有田说罢,拍拍童八斤肩膀,“跟着心走,别逆了自己心意,也别为难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童八斤拱拱手,啥也没说自去了。
  “你说他俩能成不?”简宁在他走后问丁有田。
  “姻缘天定,能成的谁也拆不散,不能成的强扭也扭不到一块去。随他们去吧,有一桩奇事,夫人可知晓?”
  简宁白他眼,“你不说我哪知道你说的什么事,说来听听。”
  丁有田叹了口气,“小麦和宝儿来信了,你猜怎么着?皇上改封马大哥为武王爷后,他的尸身就起了变化,现今已经下葬了。”
  “啊!”简宁唬一跳,“怎么会这样?”
  丁有田眉一挑,“你说会不会是离开了百草间,他们抵达京城时天气也热了,故才起了变化?”
  “要是这样岂不是我害了马大哥?不,害了武队,他再也回不来了!”简宁很是懊恼,早知道一直搁百草间里,只说人失踪了遍寻不着就是。
  “咱们又非神仙,哪能想到这上头?夫人莫要自寻烦恼,他要回不来便是尸首一直完好无损也是空的,才说姻缘天定,他彻底去了,只能说他和田氏的姻缘到头了。”
  话是这般说,简宁心里还是难受自责得要命,丁有田瞥眼她小腹,“早知你听了这般就不该说与你知晓,万一真个怀上了你这样郁郁寡欢,别到时真给我生个傻儿子出来,那我可不依你。”
  “滚你的!你今儿不说,明儿我到了京城未必田姐姐不告诉我?怀没怀还不知道呢你就在这乱我心,要真怀了,生个傻的,也是你咒的,我只找你算账!”
  “你如今是越发不讲道理了,我懒得同你争嘴,再跟你说桩正经事,任期说话就满了,之前同你说过的,我打算回丁贤村一趟,也没多少日子了,你抓紧收拾一下,还要采买一些物件儿给里正族长和丁三爷他们带去,你看着办。”
  “对了,你只列个单子即可,跑腿的活不必你亲自去,交由童大哥他们就好。”
  丁有田说着去了前面衙门,他任期将至,每日里一到夜间总有人来寻他,他懒得理会,故每每吃过晚食就会带童八斤他们去县里各处转转,避开那些个找上门来拉关系套近乎的人。
  翌日一早,裴梓桐挎着她的包袱又来了衙门口,也不说找谁,来了一屁股坐在石狮子边上,任谁问她话也不理,搂着包袱坐那,到了饭点就去酒楼用饭,用完又来衙门前坐着,连着几日都是如此。 第769章 携众返乡   俗话说女追男只隔层纱,裴梓桐在衙门口坐到第五日就百炼成钢,成功将童八斤化做绕指柔了。
  因着丁有田任期将至,简宁便让人把花厅布置成新房,给着童八斤和裴梓桐暂住,又热热闹闹地给他俩办了婚礼。
  裴梓桐是知晓中原习俗的,她听她母后描述过,一直心之向往,虽则是二嫁,她也特地变卖首饰托简宁给自己置办十里红妆,童八斤知道后把她当掉的首饰全部赎回,另拿银子给了简宁替她置办。
  童八斤他们几个都立了军功,朝廷是有赏赐的,要不是他们自愿一辈子追随丁有田早去军中任职了。他这辈子原是不打算再娶妻生子的,没想到如今能娶到一位月国公主,他自是不愿亏待于她。
  迎亲这日,整个兴安城都轰动了,衙役帮闲们抬着花轿和十里红妆绕城一圈,吹吹打打将她送至县衙,看得段心嫣眼热死了,逮着二愣子又是一通骂,直觉自个当初嫁亏了,怨责二愣子没有童八斤会疼媳妇儿。
  丁有田也问简宁,“待回京后要不要给你也补办一个,当初我许诺过你的,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于我是二娶,于你却是初嫁,不补办一个真真是亏了你了。”
  “算了吧,再过几年宝儿都要娶亲了,你想招骂我可不想。再者对外怎么说?太保娶亲满朝文武不都得惊动,到时你说人家是来送礼好还是不送礼的好?不送礼人家怕得罪你这朝廷新贵,平南王的贤婿,若人家送了重礼,咱们又收了,日后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岂不成了话柄?我可不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子虚荣心干这招黑的事,只要你一如既往待我好就够了,有什么比两人能白头偕老更重要的?”
  丁有田听她这话老感动了,正色道:“夫人说得是,从来富贵如浮云,过眼便成空。如我师父那般位高权重都避免不了,若不时时自省克己复礼,难保没有重蹈师父覆辙的那一天。”
  “有时想想还真不如守在乡下清贫过一世,乐得逍遥自在,可若那样胸中抱负又无法得已施展。我算知晓薏帆兄当年的苦楚了,在其位,好歹能干点正事,也能让妻儿过得舒适点,就是亏了夫人,没能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简宁摇头,笑道:“人活在世上哪有事事称心如意的,有没有十里红妆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能过到一块,能说到一块,能相扶相伴从年少到白头,这比什么都重要。”
  “说得是,为夫何德何能,此生能得夫人相伴一生。”丁有田执了她手,“为夫不敢保证一世不给夫人气受,但为夫可保证,只要夫人不弃我而去我将终生相伴,夫人便是白头想来也极美。”
  简宁“啪”地打掉他手,斜睨他眼道:“你这人,说着说着就花言巧语上了,张嘴就来,你要敢在外勾三搭四看我不削你!”
  丁有田听了哈哈大笑,两手一负自昂头去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很快丁有田任期到了,这天一早,新任县令到后办完交接,丁有田和简宁同前来送行的百姓作别后,他们一家并三个随从一家二十几口人,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出发往竹岭县去了。
  秦薏帆任期还有两月,他马上要升任京官,从前他是县令时老秦头还时常和人拌下嘴,如今他位高权重了,老秦头待人反和善随和了,轻易不再给人冷脸,遇事也不再吹胡子瞪眼睛,事事定要和人争个高下输赢,和冯大娘都不大争嘴了。
  丁有田听秦薏帆提到老秦头的变化,心下暗感叹,老爷子活得太通透了,儿子官位越高人家越随和谦让,不给儿子招祸。他如今出息了,心里何尝不想孝敬爹娘?让他们二老人前显贵过下舒坦日子呢。
  此番他回乡心里是存了这心思的,不管怎样爹娘给了他生命,虽说他们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才送他去念书,可到底是从牙缝里抠出钱来,还都是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银两。
  说到底,从前他也是贪玩了些,不在农活上上心,他打定主意,要是老丁头和孟氏这几年有所醒悟,他就说服简宁接他们一并上京去安享晚年,也算尽了身为人子的孝道。
  夜里,他和秦薏帆把酒畅聊,简宁和梅娘等女眷在小花厅也相谈甚欢,段心嫣一向喜欢同为庶女的梅娘,在得知梅娘的娘如今因着秦薏帆得了势被梅娘她爹抬为平妻后,她就替自己娘惋惜。
  二愣子在丰邑一战中立了大功,她已听简宁说了,丁有田迟早会放他们几个去地方上任职,要是她娘心善点,安份点,何愁没有好日子过?
  人啊,往往因为想要的太多,把自个原本命里有的福气都给作没了。
  简宁他们只在竹岭县逗留两日,便又启程前往码头,丁有田并没给任何人去信告知行程,可当他们下了船,丁三爷带着丁健并老大几个都在码头上候着。
  “三叔,大哥。”丁有田冲他们拱拱手,“你们怎的知晓我们会来?”
  丁三爷笑道:“我大哥和里正算到的,他们掰着指头算着你任期到了定会回乡打个望,可不让他们算准了,我和你大哥他们连着在这候了三日,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丁有旺也笑道:“四弟,四弟妹,一路辛苦了,你们嫂嫂她们在老屋备了饭菜,我这便打发老三先回去报个信,回去就有热乎饭菜吃,房屋也都收拾干净了。”
  “难为你们想得周全,多谢。”简宁扯扯二妞三妞,让她俩叫人。
  “大伯,二伯,三伯,侄女给你们见礼了。”三妞刚要给他们三个福礼,二妞扯扯她道:“三爷爷年长,要先给三爷爷见礼。”
  “哈哈,没事没事,这俩娃都出息了,模样个顶个的俊俏,太保大人和郡主好福气啊!”丁三爷乐得眉开眼笑。
  丁有田忙又拱手道:“三叔,还是同从前一样唤我老四吧,听着舒坦,我早说过,我永远是咱丁贤村的人,在族中长辈跟前永远是小辈,三叔万莫要同侄儿生分了才是。” 第770章 本性难移   丁三爷听了也不跟丁有田客气,他笑道:“使得,你既如此说,那我便托大依旧和从前那般唤你,只莫说我倚老卖老便是。”
  “嘶!”疾风一声长嘶,下了船就朝丁三爷赶来的那匹马奔去,那马稍愣怔一会,也跟着给了疾风热烈的回应。
  “老叔不愧是爱马之人啊。”童八斤抚抚丁三爷赶来的那匹马,正是疾风的种,丁阳之前送回去的,经丁三爷悉心照料后养得膘肥体壮,只不过一只眼仍有些弱视。
  “烈焰的种好啊!”丁三爷见了疾风更为欢喜,他抚抚疾风,“老伙计,没把我这乡下老儿给忘了吧?哈哈。”
  疾风又长嘶一声,亲昵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得丁三爷照顾几年哪能忘呢。
  丁三爷给疾风的崽也取名烈焰,他打发丁健骑上烈焰回去报信,老大几个都不会骑马,一行人转去的路上,丁三爷夸了老大几个,原本这哥几个都是种庄稼的好把式,又肯下力气干活,日子自然不会过得比旁人差。
  丁有田也不急于打听老丁头和孟氏的近况,回都回来了,不急这一时。
  他不问,老大几个倒先说了,丁有旺道:“爹跟娘如今越发不讲理了,回去后,要听到啥闲言碎语你们千万莫要往心里去,爹跟娘说惯嘴了,只由着性子一通瞎说,村里人都知道他俩的禀性,也无人和他们较真儿,都由着他们去了。”
  段心嫣前回来还曾想过要教训他们,这会听老大提起她便问道:“怎么个不讲理法,说来听听。”
  “你管那么多干嘛?同你不相干。”简宁对他们的事不感兴趣,她和丁有田几年相处下来,心意相通,很多事情不必言明相互都能猜个大概。
  简宁估摸着丁有田此番回来心里多少动了念头,她并不担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丁头和孟氏要能改才怪。
  这老俩口就跟她前世爸妈一个德性,到死都改不了,她压根不担心丁有田会认回他们。
  回村,简宁带着二妞三妞和段心嫣母子乘一辆马车,让丁三爷和丁有旺他们和丁有田乘一辆,回去的路上哥几个把老丁头和孟氏的作派给丁有田详细摆了摆。
  老大:“不是一回两回了,娘每回和我们怄过气,趁我们不在家就跑去我们床上拉屎拉尿。对村里其他人也是如此,只要同人拌了嘴,自觉输了理,没吵过人家,她就趁其家中无人时溜去在人家床榻上泼屎尿,乐此不彼。”
  老二:“爹跟娘上了岁数,多少有点糊涂了。”
  他话落,立即招到老大老三反驳,老三道:“四弟,别信你二哥,他就是耳根子软,听不得爹娘几句好话一哄就消了气。娘就是欺善怕恶,分家后二嫂从不搭理他们,娘也从不敢去他们家拉屎拉尿,可就这样娘也没少跳脚指着二哥鼻子骂他,二哥就是不长记性!”
  “爹娘老虎都打得死,糊涂啥?都是装的。”老大从前有多受老丁头器重,如今就有多招他恨,几兄弟里就数他和刘氏遭老丁头和孟氏骂得最多,他愤愤不平地道:“爹从前还讲个脸面,现如今也不讲了,族长和里正好几次召集全村人去祠堂,就为着娘干这事,里正和族长让他给娘说道说道,好生管束着娘,爹还拍着桌子同他们吵,你知爹说啥不?”
  还能说什么?定是把他搬了出来压里正和族长,丁有田心里暗叹口气。
  子欲孝,而亲不贤啊!
  “这事说来也怨我。”丁三爷道:“前回去边关送酒,你们兄弟认回亲,回去的路上我还叮嘱他们不要把这事说出去。结果,他们哥仨倒是没说,让我酒后给说了出去。”
  “三叔对不住大伙啊,这一多嘴给村里人添了多少乱,唉!”丁三爷重重叹口气,一脸懊悔。
  “这不怨你三叔。”丁有田道:“我便是不认回大哥他们,他们依旧会仗着我的势在村里兴风作浪,这事我知晓了,自有定论,待回村我会同族长里正他们有个交代。”
  老丁头和孟氏因着丁有田认回老大他们几个,想着丁有田必是转了心意,总不能兄弟都相认了,单把他们两个老家伙择出去吧?好家伙,他俩在村里又抖起来了,只差没横着走路。
  屠婆子只因看不惯孟氏得意洋洋的嘴脸,不过说了句,老四认不认你们还两说,成天就把我儿是参军,迟早要去京里做大官这话挂在嘴上,臭显摆啥?
  孟氏当时抡起鞋底就要抽她大嘴巴子,被村民给劝住,她越想越不甘心,后来就跑去她家往她床上泼屎尿,还把明月给堵住臭骂一通。
  里正和族长把她和老丁头叫去祠堂,才说得两句,老丁头脖子一梗,就嚷嚷着丁贤村有今天都是他四儿的功劳,还道没有他哪来的他四儿?
  言下之意,都是他的功劳,还撂下话,待他四儿归来就撸了里正的官职,并罢免族长。
  丁有田听了这些话脑阔痛,他们乘坐的马车跑在最前头,快到村口时他挑起车帘,看见乌央央一群人都站在匾额下,站在最前头的就是他爹老丁头和孟氏,两人腰板挺得比里正和族长还板正。
  “不必停车,让他们都闪开,直接回后山。”丁有田吩咐赶车的童八斤道。
  “得嘞!”童八斤甩下一空鞭,原本减速的马车又奔跑起来,“都让让,躲开些,莫要挡了大人的道!”
  “快让开!”马车一下加速,里正和族长心里都有了数,忙招呼着大伙让开,又示意几个青壮后生把老丁头和孟氏给拖开,气得老丁头和孟氏破口大骂。
  后面赶车的二愣子和徐大力见此情形,也都甩下空鞭加速撵着前头马车朝着后山那边跑去。
  “娘,我看见爷……”二妞掀起马车里面的一角车帘,瞧见了跳脚的老丁头和孟氏,刚说声爷又咽了回去,改口道:“他们在骂人,是骂爹跟娘吗?” 第771章 告你御状   “把帘子放下,外面日头毒着呢。”简宁早在丁有田提出回丁贤村时打个转,就已知他心里放不下他爹娘,曾经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前世她爸妈遗弃了她,待乌阿婆走后她工作了,手里有点余钱她不是同样念着她爸妈,想着到底生养她一场还是回去看了他们,结果惹得一身臊。
  事实证明,有些人吃一堑会长一智,有些人却是至死不知悔改的,她在听丁有田提出回乡打个转时就知他心里想什么,回来趟也好,要是他俩真改了带他们上京去享福她没意见。
  除去孙猴子谁是打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都是爹生娘养的,世上有几个做儿女的日子过好了,飞黄腾达了不想着爹娘的?
  丁有田有此心思她都理解,毕竟她自己走过那样的路,惹来一身臊,要不是武队把她调去特警队,她还摆脱不了她那对吸血成性的奇葩父母。
  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在父母缘上前世的她和丁有田还真是同病相怜,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不过这样的话简宁不会宣之于口,说出来只会影响夫妻感情,让他自己去碰壁他自会死心,于她还省了唇舌。
  老屋里同样热闹非凡,村口一群人,老屋里同样也是一群人,刘氏高氏和莫明月带着大丫小丫在忙活饭菜,常氏方氏三狗子等在拉风箱酿酒,屠婆子和几个婆子在忙着摆放桌椅。
  大伙儿面上都洋溢的笑容,有说有笑热闹不过。
  “哎呀来了。”听到山坡下的马蹄声,常氏忙起身,“狗子,替我看下炉子,我去迎迎我大妹子。”
  常氏笑吟吟脚步轻快地朝院门口奔去。
  “常姐姐!”简宁看见她,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赶将上去,一把搂住了她。
  “妹子,你真了不起,都当了大将军了,我听到信儿着实替你欢喜不过。知道你能,可咋也没想到你这么能,居然当上了我朝唯一的一位女将军,我真替你高兴。”
  常氏嘴咧得都快合不上了。
  简宁笑道:“男儿能干的事咱们女人家同样能,怎么样,一切都好吧?我可想死你了。”
  常氏抓了她两手,“这我信,我不说你嘴甜哄我,我自个也一样。一闲下来就想着你和田桂芝,想起当初我们三个日日一同酿酒,一同说笑的日子。只可惜,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回,你们过几日就要上京吧?去了替我给桂芝带个口信,她男人走了她还有我们呢,叫她闲了也回来看看我,我惦着她呢!”
  “嗯,我一定把话带到。田姐姐那儿你放心,等我上京就给小麦和巧凤完婚,小麦大了能顶起门户,田姐姐以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差的。”
  刘氏高氏方氏也都迎了出来,还有明月和屠婆子,简宁拉了常氏手笑着朝她们走去,不管过去她与她们之间有过什么矛盾,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庞此时看着都格外亲切。
  “珠儿也要回来了,算着日子明儿不到后儿一准到!”刘氏抢上几步欢天喜地告诉简宁,并抓了她手,“我不是个聪明人,你知道的,可我即便不聪明也不是蠢得那么厉害,我同有望都知道,珠儿有今天离不开你们的提点关照,我谢谢你,真心实意的,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简宁还没开口高氏先抢白上了,她瞟眼刘氏,“咋有脸说自个不蠢,不蠢好好的你提啥天打雷劈?闹心不?”
  “哎哟该打!”刘氏一点不含糊,扬手照自个脸上轻扇了掌,依旧笑嘻嘻的,“三弟妹说得不错,今儿我高兴不同你争嘴,也不稀得揭你的短,当你没有犯蠢的时候呢?我懒得同你计较。”
  方氏笑对简宁道:“莫要见怪,她俩就这样,一时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一时急眼了又吵得鸡飞狗跳。”
  简宁咯咯笑,妯娌间哪有不生意见的,只要吵过闹过不往心里去,不起歹念害人就成,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牙齿都还会咬着舌头呢,她如今也成熟了,包容心也更强了。
  好比丁珠这事,当日她要是计较过往的事,揭了丁珠的底细,丁珠落不下好,她自己也没什么益处。人生在世,能化解的怨恨,能放过的人,化解了,放过了,自己也能收获到喜悦。
  但不是所有人你放过了,他们也会放过你,譬如老丁头和孟氏。
  族长下令,让几个青壮后生把他二人抬回屋,又让人扣上了大门,以免他们跑去老屋闹事。可他们前脚走,老丁头就扯着嗓子叫来老五的儿子丁富,把房门给他们打开了。
  老五的几个娃都分到了上面三房名下养着,吃喝拉撒归上面三房管,日常却由老丁头和孟氏使唤,老五的两个女儿成日被孟氏打骂,跟个丫鬟似的每天做不完的活路,丁富也强不到哪去,可这小子是真坏,知道他爷奶要去老屋闹事,二话不说把门给开了。
  老丁头和孟氏骂骂咧咧闯到老屋,两人一进去,一个挺胸暴喝,一个叉腰怒叫:“老四!给我滚出来!”
  段心嫣要出去教训他俩,被简宁一把给拽住,“能得你!你姐夫家的事他自会处理,不许你插手,再说还有里正和族长在,哪就显出你来?给我消停待着。”
  主屋那边,二愣子和徐大力要去撵他二人,老大几个也撸着袖子要出去把他二人弄回去,丁有田摆摆手道:“不必,待我去。”
  他面无表情地出来,对着老丁头和孟氏拱拱手,“二位老人家,不知有何贵干?”
  一声老人家,险些没把老丁头和孟氏给气得背过气去,两人因着他和老大几个都认回亲了,自然而然又把自个当成了他的爹娘,心中还怄着他先前没停下马车这气,此刻听他话里的意思依旧还是不认爹娘,气得老丁头咬牙切齿,他脚重重一跺,指着丁有田。
  “好!好你个狗日的!你不认老子和你娘,我便同你娘上京告你御状去!”
  “老子看你这官儿还做得成不!” 第772章 吩咐把脉   “对,告他的御状去!”孟氏恶狠狠地冲丁有田站的方向啐了口,又跺下脚,挥舞着手臂道:“最好让万岁爷砍了他的脑袋!把他全家都砍了!不得好死!”
  丁有田身子微一仰,“二位自便,看在同村的份上,我还可以赠送二位上京一来一去的盘缠,待你们自京城告完御状转来,自去族长那儿领取便是。”
  “不过我有言在先,二位须上京告了状转来,拿了圣上朱笔御批的旨意方可领取盘缠。另外,圣上若下了抄斩全家的旨意,我便下令让镇君毁了存档的断亲书,满门抄斩你二位可就也包括在内了,别说事先没同你俩打招呼。”
  老丁头和孟氏听了这话,先是面面相觑,继而老丁头眉眼略微松泛,他悄声告诉孟氏,“狗日的到底还是怕我俩去告他御状,咱们先逼他一把,诓着他把断亲书毁了咱们就还是他爹娘,不怕他不认咱们!”
  孟氏背过身悄对他竖大拇指,心里暗狂喜,关键时刻姜还是老的辣,丁有田想跟他们斗还嫩了点。
  “啊呸!”背过身,面向丁有田,孟氏两手往腰上一叉,“砍头就砍头,我俩横竖活够本了,便是不砍头也没几年好活头,要死大家一块死!”
  孟氏和老丁头满心以为丁有田接下来会说软乎话,不想丁有田冷着脸长袖一拂:“那便赶紧去告吧,恕不奉陪!”
  这下老丁头和孟氏傻眼了,原本老丁头还打好腹稿,只要丁有田说句软话他也就借坡下驴了,结果驴在胸口扑腾坡却没瞧见,人家压根不同他俩玩了。
  一院的人,酿酒的酿酒,备饭的备饭,饭屋还传出简宁她们的欢笑声,没一人搭理他俩。
  “我,我让你们欺负人!”老孟氏忽撩起衣襟,边解裤腰带边往井边扑去。
  “你干啥?”老大早提防着她,见状喊声“老二老三,快些出来,娘又犯浑了!”
  话落,他已冲过去拦下了孟氏,老丁头脱下鞋底欲抽他,老二老三奔了过来,老二拖住了老丁头,老大老三抬起孟氏扯飞腿往家跑去了。
  老丁头的气都撒在了老二头上,鞋底子一顿乱抽,方氏自灶屋探头看眼,悻悻哼了声。
  她对愚孝的老二早已失望,只是娃儿都渐大了,为着娃儿们的脸面她也不再跟他闹和离,将就着过一天是一天,总有一天能熬死两个老家伙。
  屋子里,里正给几个后生丢了眼色,几人出来要抬走老丁头时老二还想拦着,这是挨打没挨够,有人扯嗓子喊声方氏,她两手在围裙上擦擦,解下围裙出来照老二头上就抽。
  一番小插曲后,老丁头和孟氏重又被几个儿子锁在屋里了,这几年两人没少被老大几个锁在屋子里,有时候老大他们下地干活时间稍长了点,两人就把屎尿拉在正屋里,一来二去孟氏搞来火了,为报复就去老大几个屋里床头上拉屎拉尿,渐渐还成了习惯。
  “有田侄儿,你放心,自今日起我们日日派人在村口守着,必不让他俩出这村子,不叫他俩去京城闹你去。”里正提到老丁头和孟氏就摇头,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对这样做老的人。
  不过到底是丁有田的爹娘,他叹口气,又道:“你只管放心,这几年老大几个没亏着他们,凡做点好吃好喝的都往他们屋里送了口,饿不着他们。”
  族长也道:“全村顶数他俩日子好过,几亩地都租种出去了只任收租,饭食打去年起也是三房儿媳轮着给他们做,每日啥活不用干,任洗手吃饭,还不消停,我看就是闲的!”
  丁有田对他二人拱拱手,“有劳二位老叔了,日后他们若有个三病两痛的一应花销皆落在我头上,每年末我自会谴人送银两过来归到族里。”
  “这是哪里话?”里正和族长皆道他这话生分了,里正道:“池塘,酒坊,这两项里的收支,除去族中子弟念书和赔补医馆的费用之外,再扣除每年祭祀费用,余下的对过公账,族中留一半以备不时之需,剩下一半都分到了每户手里,这都是你们夫妇的功德,全村人都记着你们的好呢,哪还用得着你再掏银子出来,那咱全村人成啥了?”
  “两位老叔莫要恼,侄儿收回送银子这话。”丁有田笑笑,“村里医馆如今还是大丫和秋英守着吗?”
  “可不是。”族长捋须笑道:“小杨郎中每隔五天来坐馆一日,两个丫头这几年也被他带出来了,医个头疼脑热不在话下,也能施个针了。”
  丁有田他们先前到白沙镇时,童八斤去普仁堂里问过,太公和杨瑾瑜下去其他村子义诊了,童八斤留了话给费紫彤,告知丁有田和简宁回来了。
  晚饭快上桌时杨瑾瑜就带着妻女来了,丁有田把杨瑾瑜叫去一旁,悄声道:“一会用过饭,你同你师父说她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替她把个脉,知道不?”
  “师父气色看去不错啊?她可有说哪不舒服?”杨瑾瑜唬一跳,问完不待丁有田开口就欲转身去找简宁,被丁有田一把给扯住,“这会子别去问她,用过饭你只照我说的做便是。”
  杨瑾瑜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俩在外人眼里已是一子三女的爹娘,他哪能想到有孕这事上?
  “咦,佳佳瑶瑶哪去了?”等到饭菜上桌,简宁才发现二妞三妞还没回来,正要去找,两人你追我赶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回来就不着家,越大越不懂事,也不说跟家里帮着干点活。”丁有田手朝二妞一指,“二妹是姐姐,不带个好样,回头我再与你计较。”
  “爹爹干啥老寻我的不是?”二妞不服,手朝三妞一指,“是妹妹贪玩,要不是我叫妹妹回来,她还要去后山从前娘下套的地方看看呢!”
  “哎哟,看有什么事是要她俩做的,快去洗手。”常氏一手端盘菜笑吟吟地走来,冲她俩递个眼色,三妞看看丁有田,拉着二妞跑去了井边。
  吃罢饭,简宁正要起身帮着一起收碗筷,杨瑾瑜叫住她道:“师父,你气色看上去不大好,待徒儿替师父把下脉如何?” 第773章 喜不自禁   “啊,我脸色不好吗?”简宁闻言不自觉地摸下自己脸,跟着觉得是有点不得劲一样,便伸出手臂,“行,那就给我把下。”
  杨瑾瑜把脉丁有田比他还紧张,立在一旁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两根手指,简宁看他这样忽忆起羊大力说的等好信,她心下不由一紧,月信确实一直没来。
  可之前因为假孕反应也是好久没来,她早想通了,有没有孩子都不重要,然这会还是忍不住又期盼起来。
  她和丁有田两双眼睛都盯在杨瑾瑜手指上,不时又朝他面上瞄眼,他俩这般情形反把杨瑾瑜整懵了,心下又疑简宁是不是患了啥疑难杂症,他俩怕自己担心才隐瞒不说,故当他把出滑脉后心下一沉,面上反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是有病吗?”看他面色凝重,简宁暗唬一跳,又抬眸剜眼丁有田。
  她就知道没有怀孕,心下暗怨丁有田,都怪他又惹得自己方才燃起希望,这种希望落空的感觉是真不好受。
  “师父,师爹。”杨瑾瑜慎重把过脉仍是一脸凝重,他起身抱拳冲简宁和丁有田拱拱手,不无担忧地道:“想来徒儿学艺还是不精,为稳妥起见,还请师父自个再把道脉,或移步去镇上让太公替师父把下脉。”
  “你只说脉象即可。”丁有田让简宁剜眼,又听了他这话,心中也悬了起来,当下催着他快说脉象究竟如何。
  按杨瑾瑜所想,他师父已有四个娃,她自己医术又精湛,定是早做了绝育措施,食积湿热或是其他疑难杂症都有可能出现滑脉,因而他压根没往喜脉上想。
  “但说无妨。”简宁也催道。
  “是啊,快说吧,我长姐脉象不好吗?”段心嫣见他这般也急了。
  杨瑾瑜再次拱拱手道:“惭愧,徒儿仅把出滑脉,不知师父近日食欲......”
  他话说一半,简宁就尖叫一声跳起,当众和丁有田紧紧相拥,欢呼雀跃上了。丁有田也喜笑颜开紧紧搂住了她,这一幕把在场人集体搞懵了。
  段心嫣没好气地嗤了声,“不就是有喜了,至于乐成这样,你又不是头回当娘。”
  二妞三妞不知什么是滑脉,两人本没听懂,经段心嫣一说有喜了,两人这回听懂了,乐得一蹦三尺高。
  三妞欢呼道:“噢,我们要有小弟弟了,我要当姐姐了!”
  二妞也跳脚高喊:“是小妹妹,不要小弟弟。”
  两人扑向简宁,丁有田一把扯住她俩,“去去,一边去,别碰着你们娘的肚子。”他还拽扯二妞一下,“再浑说看爹爹不揍你!”
  “你干什么?”简宁在他肩上拍一掌,牵过小嘴已撅起的二妞,“咱们不理爹爹,弟弟妹妹娘都欢喜。”
  “可是爹爹喜欢小弟弟。”二妞让丁有田粗暴地拽那一下,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爹爹是不喜欢小妹妹吗?”丁有田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太现形了,他缓和了语气,“爹爹是怕你俩撞到你们娘的肚子,弟弟妹妹爹爹都喜欢,去玩吧,别在这捣乱。”
  知道简宁有喜了,又见他俩都欢喜不过,像是头回有娃一样,众人笑过后纷纷恭喜上了,常氏收了碗筷过来,拉着简宁手笑道:“二妞三妞都十岁了,你这冷不丁又有了喜,这胎一准是男娃,给大宝添个兄弟也好,恭喜了。”
  “男娃女娃我都喜欢,谢谢常姐姐。”简宁是真开心到飞起,她和丁有田身体都健康,丁有田也没少攒劲,可一直没动静,她是真怀疑她穿越而来不会有孕。
  虽则有武队这个例子,可武队毕竟是男人,现在有了好消息她自然喜不自禁。
  简宁终于有了身孕,或多或少也冲淡了老丁头和孟氏带给丁有田的阴霾,待人走后他也兴冲冲地去了刘瞎子家。开门进去时他还以为刘瞎子在家,心里一喜,打进院子他就发现四下里干干净净,进去各处看了看才知道他师父压根不曾回来过。
  屋子想必是里正和族长命人时常来打扫,他找出笔墨纸砚,在刘瞎子以前常坐的桌边木凳上坐了,提笔给刘瞎子写了封信用砚台压在桌上,尔后寻出把古琴抱在怀里回了老屋。
  “哪来的古琴?刘叔的?”简宁跟着反应过来只能是刘瞎子那弄来的。
  “嗯,我幼时听师父弹奏过,比薏帆兄弹得好,只是幼时不喜欢听,也不曾用心学过,那日在山上听你和薏帆兄和了一曲,竟觉得还不错。”他放好琴,提提衣袖,“待为夫给你腹中孩儿弹奏一曲。”
  “你会吗?”简宁表示怀疑。
  丁有田信心满满,他记忆力非常人可及,秦薏帆那日弹奏的每个指法都清晰在他脑海里,可当他依样画葫芦挑动琴弦出来的音把简宁吓一跳。
  “太难听了,变调了,弦不准,你得先调音。”她提示丁有田。
  调音丁有田可没见过,他压根都不会弹,光记得指法没用,且他手脚不协调,当初学骑单车都比别人慢,更何况两手同时抚琴了。
  “搞半天你不会啊?”简宁“啪”一下在他头上敲了下,“你别吓着我肚中的宝宝,人家弹出来是高山流水,你这是狼哭鬼嚎啊,要把我肚中宝宝吓掉了看我不跟你拼命!”
  “若这般不经吓要来何用?夫人只管放心,我丁有田的孩儿没有那么不经事的,再者我还不信了,偏弹给你看。”丁有田不信邪,鼓捣半天,还把自己搞来气了。
  “想是这琴放置久了,非为夫不行。”他给自个找了个台阶,抬眸见简宁抿唇坐在桌边笑,他衣袖一拂,起身道:“你行你来。”
  “来你个头!我又不会,这弹琴是要学的要练的,我才不出那洋相。”简宁有些扫兴,她还真当丁有田会呢。
  “这有何难,我定当练会,在我娃出生前。”他抚上简宁肚子,笑道:“待为夫学会,日后我抚琴你来唱,将来娃儿生下来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简宁“啪”打掉他手,“跟你说个正经事。” 第774章 不会告状   “何事?”丁有田眉一扬,问道。
  “以后不许你慢怠了佳佳瑶瑶,就算你更想要个男娃也不能因此冷落轻视了她俩。”简宁挥挥拳头,“你要敢给她们留下心灵上的创伤看我饶你不!”
  简宁自己前世是受过父母轻视嫌弃的,就因为她是个女孩,那时候实行计划生育又只能生一个。她深知被自己父母不喜造成的心理阴影,二妞三妞性格虽不同,一个外放一个内敛些,但两人实则都敏感细腻,尤其三妞。
  三妞不像二妞擅于发泄,更多的时候都是闷在心里默默消化,这几年在简宁开导下慢慢才好些。
  “我知道了,必不再犯。”丁有田郑重道。
  二妞三妞同着常氏的小女儿小丫还在村里玩耍,她俩给一帮小孩子还有陈磊在讲战场上的事,听得小伙伴们一愣一愣的。
  不过也有人提出质疑,“二妞,你没吹牛吧?从前你只会哭,打架从来都不敢上的,你还敢上阵杀敌,是真的不?”
  二妞一听急了,“你问我妹妹,看我有没有吹牛?”
  三妞当即替她作证,“是真的,我二姐现在可勇敢了。”
  二妞这下得意了,正和小伙伴们说得眉飞色舞,丁权做完功课和几个男娃子也来了。
  “我哥也去了,他是不是也斩了敌将的脑袋?”丁权听了会,忽问道。
  “敌军,不是敌将,将是大将军,我娘才能斩下他们大将军的脑袋。”二妞一脸骄傲地道。
  “那我哥到底有没有斩下敌军的脑袋?”丁权现在也懂事了,并不和她争辩。
  三妞道:“有的,还不是一两个呢,他们是五个人一队,不管谁斩下的都算五个人一起的功劳,还领了赏银呢,好多,他还给了我和二姐一人十个铜板。”
  丁权听了羡慕死了,“以后我也要上沙场,为朝廷效力,我娘这回不让我去,我二回再去,你们还去不?”
  二妞脸一绷,正色道:“仗都打完了,我娘说以后不会再打仗,打仗和打架不一样哦,我和妹妹那天被一群敌兵围着,我俩都受伤了,是我娘杀过来救了我和妹妹。”
  丁权拿眼去看三妞,三妞忙点点头,“真的,我娘才厉害,我爹爹也厉害。”
  “爹爹一点不厉害!”二妞立马纠正她。
  “四叔也厉害。”丁权道:“我都听夫子说了,四叔和刘爷爷都是军师,是智多星,打仗没了军师是打不赢的!”
  “对,爹就是厉害,五毒阵就是爹爹破的。”三妞凑近二妞道。
  “五毒阵是娘和舅舅还有苏哥哥他们破的,对了,还有霍伯伯,爹爹根本就没上阵,他又不会武功。”二妞说罢,伸手当胸推了三妞一掌。
  两个小家伙,一个爱先动手,一个挨了打是一定要还回去的,二妞又有心在小伙伴跟前露脸,一雪前耻,好叫他们知道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只会眼睁睁看着哥哥姐姐挨打光会哭的怂包蛋了。
  她一招紧似一招,拳拳带风。
  三妞见她来劲了,有心要在小伙伴面前打败她,不觉气恼,当下也全神贯注和她干上了,两人渐都使上了看家本领,陈磊率先拍手欢呼上了。
  “好啊,打得好,好看。”
  他一欢呼,小伙伴也都欢呼上了,还当她俩是在比试,而进宝元宝对她俩干架早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也跟着一起看热闹,还手舞足蹈替各自小主人加油打着气。
  丁权和小丫开始也看得津津有味,后渐看出不对劲,两人像是在真干架。
  “二妞三妞,你俩别打了,仔细打伤了,快别打了。”小丫大喊道。
  丁权想分开她俩,可他并不会武功,根本插不进去,也只得不停喊道:“你俩不要打了,快停手!”
  小丫正要跑去喊简宁,三妞一拳打在二妞鼻子上,二妞尖叫一声,往后一跃,跟着仰起脖子,她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指三妞,一声不吭掉头带着她的进宝跑了。
  “哇,她现在不哭了?”丁权看着那一拳都疼,没想到二妞居然哭都没哭掉头就走了。
  他转眼去看三妞,却见三妞两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二妞远去的背影,“你不去追她吗?咋还跟这站着?”
  “她会不会告状?”小丫也问,一脸担心地看着三妞。
  “不会。”三妞摇摇头,告状两人都会挨打挨罚,二妞早不告状了。
  “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三妞问小丫,“你要不要回去,一起啊。”
  她俩一走,小伙伴都一哄而散了。
  三妞悄咪咪推开院门,四下一扫,没人,她冲元宝打个手势,赶紧蹑足朝着从前她和大妞三妞住的西屋跑去。
  她进屋,偷瞄眼二妞,见她一边鼻孔里塞了棉花,正趴床上拿笔不知写着什么。
  二妞没理她,她也不理二妞,正要叫上元宝出去洗漱,二妞把写好的字揉成团朝她脑门上砸来。
  三妞瞪她眼,打开字团见她在上面写着:“从今往后不许再跟我说话,我也不跟你说话,这回我说话算话!”
  不说就不说,三妞把纸又揉成团,本想照二妞后脑勺砸去,想想,放弃了,她向来不爱找后账,自带着元宝去洗漱去了。
  隔会,简宁把果果和白眉赶了出来,顺便过来她俩房里,见她俩都在各自从前睡的小床上睡下了,她带上房门出来,又加了盏灯挂在东屋门外木墙上。
  段心嫣一家住在了东屋,加盏灯方便他们带孩子起夜,简宁挂好灯又折转身去灶屋,打算去给还在看书的丁有田煮壶养生茶。
  她往灶屋走去时才发现今晚夜色很好,月亮跟个银盘似的高挂在天空,满天繁星如织,她眺目朝田氏家那边打了眼望,其余人都安排歇在了田氏家。
  想到田氏,她不由想起武言旭,不知他这会在干嘛呢?
  现代人夜里九点来钟鲜少有人会上床睡觉,何况两个时空时间也不一样,武言旭这会正跟余大炮他们几个在ktv唱歌呢。 第775章 两个麦霸   今天是武双双和顾光明的儿子顾有田三周岁生日,顾有田这名是武言旭取的,武双双直呼这名土爆了,她不喜欢儿子叫这名字,但武言旭轴劲又上来了,扬言不听他的就断绝父女关系,不许她一家再登他的门。
  武双双气得打电话向她爷爷投诉,也就是武娟的父亲,武言旭在岳母过世后就把岳父接了过来,老爷子和他处得比跟自己闺女还亲,自然向着他。更何况顾有田这名字老爷子听了十分满意。
  有田不好吗?老爷子种了大半辈子庄稼,深知土地是农民的根本,他举双手双脚赞成武言旭取的这名。
  顾光明也不反对,还积极做通了武双双的思想工作,他们儿子最后还是叫了顾有田,小名则叫田田。
  大名小名都是武言旭给取的,武双双搞不懂他为什么跟个“田”字过不去,直言他太霸道。
  武双双现在也是一名特警,只不过不是武言旭从前所在的部队,武娟开始并不同意她去当特警,奈何武言旭和顾光明都支持,再加上武双双本人,以三比一的绝对优势否决了武娟的一票反对权。
  武娟在武双双临产前才辞掉医院的保洁工作,顾有田是她一手带大,顾氏企业如今在国内名气很响,除去开办茶厂还涉足多个领域,譬如影视这一块。
  顾光明就在他堂弟顾凌墨的影视公司担任编剧,他和武双双在省城安了家,武娟因丢不下武言旭还要管着他的一日三餐,在顾有田断奶后就把他带到了鹤城。
  今天小家伙三周岁生日,又正赶上双休日,昨儿她和武言旭就带着顾有田乘高铁来了省城。余大海几年前退役后也回了省城,如今在省军区工作,只要武言旭来省城老哥俩必会碰面聚聚。
  武言旭和余大海都是麦霸,每回来ktv必点“咱当兵的人”以及屠洪刚唱的“精忠报国”,来前武双双就叮嘱过武言旭,今儿还有她几个同事,让他别霸着话筒唱个没完,他答应得挺好,结果一进ktv和余大海一人一个话筒拿着就不撒手。
  哪怕点歌都霸着话筒。
  两人合唱完“咱当兵的人”后和以往一样,又各自独唱一首“精忠报国”,唱完在场人还得鼓掌,若是他们唱时你们在交头接耳闲聊,没有认真听他俩表演那完了,两人一准给在场之人上刚上线,因此武双双那些战友每回都会事先问她,问她爸和余大海会不会也去?
  武双双今儿得到武言旭的口头应诺,已跟战友们保证过,这会她正赔笑安抚大伙,“对不住,我家领导又上头了,没办法,老同志嘛,多包涵多包涵,回头让我妈治他。”
  能管住武言旭的只有武娟,但在酒店吃完饭顾有田就有点困了,她和亲家母领着孩子先回去了,在座的除去顾光明和他爸之外,其余都是公安系统和部队上的人,大伙能说啥?谁让他们资历浅,两位老革命他们都惹不起,只能认真听他们唱歌积极叫好鼓掌。
  每回最认真的是顾光明,他不敢不认真啊,他还想磨着武言旭给他讲讲植物人期间做过的那个梦,计划把武言旭的梦境润色一下搞成剧本搬上屏幕,他哪敢得罪他呀?
  “爸,余叔,今儿这水果拼盘不错,要不要尝尝?”武双双逮着空档赶紧大声问道。
  武言旭看向她,终于想起来前武双双提醒过他的事,他一把夺了余大海手中话筒,“行了,把格局打开,让年轻人也唱唱,别总霸着话筒。”
  “嘿,好你个老武,说得你有格局一样,我看你就是欠嫂子收拾了。”余大海瞪他眼,甩着两手朝顾光明走去,“你岳老子真不是个东西。”
  顾光明好脾气地笑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挺羡慕武言旭和余大海这对哥俩之间牢不可破的战友情。
  虽然两人因意见不和经常也会拍着桌子骂娘,骂完过后该怎样还怎样,照常一块喝酒一块下棋,都能为着对方的事上刀山下火海义无反顾。
  “爸,前回跟你老说的事考虑好没?”顾光明在武言旭过来落坐后递上一片西瓜问道。
  “等我退休再说,现在没精力考虑这事。”武言旭顺手把西瓜递给余大海,自己又起身另拿了一片。
  顾光明赔笑道:“现在我正好有空档,你要愿说我明天就跟你们一块回去鹤城,晚上你跟我说个把小时就行。”
  “那不行,家里还有老爷子在,晚上我得陪他散步。再说了,你晚上大半夜不睡,跟那敲键盘影响我们休息。再等等吧,等我退休了你来我再好好跟你摆摆。”
  自打顾光明的太奶奶和太爷爷合葬后,武言旭一直再没梦见过简宁,后面这些年他忙于工作很少再去想穿越那几年的事,但那些人那些事一直在心里装着一刻也未曾忘怀过。
  时间越长,记忆中的那些容颜反更为深刻。
  武言旭一片西瓜下肚,抬臂看看腕表,已是十点多了,他拍拍余大海,“老伙计,咱们先撤吧,把场地留给他们年轻人。”
  他和余大海走出ktv大门时简宁在那头已小睡一会醒来,她是被丁有田吵醒的,丁有田看会书后想想不甘心,抱上琴又来了刘瞎子家,按照记忆慢慢挑弦勾弦,他幼时听刘瞎子弹奏时琴音一响,指尖似有雄兵百万,可琴音自他指尖流出,确如简宁所言,狼哭鬼嚎。
  这晚,不仅简宁被他吵醒,二愣子也被吵醒,他俩都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强过普通人。不过这点琴音对二愣子形不成干扰,简宁实在没办法忍受他的乱弹琴,还是变了调的,她披上衣循声找来刘瞎子家。
  果果和白眉守在院里,看到简宁,白眉刚展翅被简宁抬手指了下。她如今有了身孕,白眉成天和果果厮混一处,这期间还是得注意一下,不能让它俩近身接触到自己。
  白眉悻悻落回果果背上,幽怨地瞅了简宁一眼。 第776章 丁珠回村   “别委屈了,你俩现在身份比我还高呢,一个九天猫王一个九天鸦王,我还没封上王呢,你有什么可委屈的?在我这你永远不会失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白眉儿。”简宁安抚它几句,它才开心起来,在果果背上蹦哒几下,表示接受她的安抚。
  简宁真担心它哪天幻化成人形,跟个人精似的。
  “夫人,你不在家好好歇着,上这来干啥?”丁有田开门出来问道。
  “还说呢,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了,我正梦到满满一大盘龙虾,刚伸手要去拿就被吵醒,讨不讨厌。”简宁剜他眼道。
  “夫人是说的海虾吧?”
  “怎么,你知道龙虾?”
  “我师父就爱吃这道菜,因其形状似龙,早先被称之为龙虾,后因龙字犯了皇上忌讳,才改为海虾。每年当季的时候京城和各大州郡的大酒楼都有得卖,只不过数量不多,而且死贵,一般平民百姓家很少有人食用,我怎的不知?还有人拿虾壳制灯呢。”
  “老六的酒楼应该会有,我曾听师父说过,每年五至九月正当季,夫人想吃返京途中就可以去吃,这有何难?”
  丁有田说罢,笑着伸手抚上她小腹,“想来不是夫人贪嘴想吃,是咱们的孩儿嘴馋想吃了。”
  “别烦人了,时辰不早了,回去歇着吧。”简宁下巴朝桌上古琴点下,“给刘叔放回原处,别回头他回来了找不到。”
  “师父后面这些年早不抚琴了,横竖我后面这几年没见他老人家再抚过琴,也不知他上哪去了,今生还能不能再见到他,唉。”
  他叹口气,又抱上了那床古琴,他弹指在琴面上敲敲,“这琴的木质极好,放这可惜了,师父曾有言,他这屋里的物件凡我用得上的尽管取之。明儿我拿去问下瑾瑜看他会不会,让他把音给我调好,再教教我,走吧。”
  翌日,他抱上琴还真去了镇上找杨瑾瑜,凡官家公子没有几个不会琴棋书画的,几乎是打小的必修课。
  “师爹,这把琴价值可不菲,是南相的吧?放着南相这样的名师你没跟着学成,委实是人生一大憾事啊!”杨瑾瑜看过琴后着实替他遗憾。
  “别废话,你会就赶紧把音给我调好。”
  丁有田在普仁堂待了个把时辰,他准备转去时刚出普仁堂,还和杨瑾瑜在门口说话一辆马车驶过来停住了,丁珠和一抱着孩子的仆妇自马车上下来,“四叔。”
  她款款给丁有田福了一礼。
  举止看去比从前端庄沉稳,想是这几年真个长进了不少。
  丁有田同她说了会话,问了下杨大人的近况,得知杨大人也已升任京官,携夫人已在上京的途中,他叮嘱丁珠,“回去只对你爹娘提及在雁城遇到过我们即可,不要同你爷奶提及,一个字都不要说,可记下了?”
  “四叔放心,侄女省得。”丁珠又微福了一礼道。
  童八斤赶车过来了,丁有田看眼仆妇怀里抱着的孩子,看上去不到一岁,他自怀里摸了摸,也没啥好东西可给,杨瑾瑜待要进店去拿东西被他拉住,他对丁珠道:“等来日上京后再让你四婶补,先回吧。”
  丁珠谢过,带着仆妇转身上了马车。
  丁有田让童八斤赶着车超了丁珠那辆马车先行往村里赶去了。
  丁珠带孩子回家的当天,老丁头和孟氏就闹得不可开交,只因丁珠给丁权买的砚台比给丁富的好,丁权丁富都在族学里念书,丁富在孟氏跟前念叨了几句,孟氏一听立即闯去老大屋里,勒令丁珠立刻把给丁权的砚台和丁富的换了。
  所有带给娘家人的东西都是丁珠带人自己去店铺里挑的,买砚台时给丁权的恰好只那一块,再一个砚台也不是她分下去的,她到家时丁权丁富还在族学里,是高氏和孟氏挑他们挑的。
  老孟氏可不管这些,她要丁珠去换回来,丁珠想着高氏可不是省油的灯,她也犯不上得罪高氏,便婉拒了。
  这下老孟氏急眼了,跳起脚把丁珠的过往翻出来骂了个遍,丁珠随行的还有杨府上的仆妇丫鬟和小厮,气得丁珠哭着要撞墙。刘氏和孟氏干了一架后,长哭着一路披头散发先是想往老屋来,后觉着不妥,又哭天抹泪的往里正家去了。
  简宁和丁有田还是听二妞三妞说起才知道这回事,二妞三妞一觉起来就和好了,两人在村里玩听到动静还去看了会热闹,回到家两人就学给简宁听。
  三妞道:“娘,大姐姐哭着要寻死,大伯抱头蹲在屋门口哭,大伯娘和......”
  “和她婆婆。”二妞见三妞顿住,想是不知道如何称呼老孟氏,她接过话继续学给简宁听,“她俩打起来了,相互抓了几下,大伯娘哭着去里正爷爷家了。”
  简宁指指她俩,“从今儿起,村里不管谁家有个什么事,或吵或打,不许你俩去扒门看热闹。相骂无好口,听了一肚子的浑话对你俩没好处,你们要敢学了那些话来骂人,只要让娘听见了看娘怎么收拾你们两个,听见没?”
  老孟氏脏话连篇,简宁不用想都知道她嘴里会骂些什么,她拿眼去看丁有田,“杨大人和他夫人为人都不错,你主意多,看看怎么解决,闹下去对杨大人名声也有损。”
  丁有田微一笑,“这事易解决,我去里正家走一趟。”
  他到里正家时刘氏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孟氏,看到丁有田来了她有些虚,怕他嫌他们破事多,赶紧收了泪闪过一旁,垂了头。
  里正吧哒抽着烟,他也是大写的服了老丁头和孟氏两个,拿着这两个老货他实在头疼不已,隔三差五就出幺蛾子,闹得人仰马翻。
  “看你们这事闹得,又把有田侄儿给惊动了。”里正扔了烟杆,刚要起身,丁有田上前在他肩上按下,“不必,老叔,你老是长辈,坐着就好。”
  里正叹口气,眼往一旁的刘氏睃眼,“是为那起子事来的吧?”
  丁有田拱下手,笑道:“正是,这事并不难,听我说。”
  刘氏一听忙竖起了耳朵。 第777章 只认银子   “大嫂,你回去拿一两银子给我大哥,让大哥送去娘手上,只不要给得太痛快,你俩弄出点动静来,这样银子到手包管她消停不会再闹。回头你让大哥上我那一趟,这一两银子我出。”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叫个事,丁有田清楚他爹娘眼里只认得银子,且他娘压根也不是单为着丁富出头,无非是嫌丁珠攀上高门大户拿给她的东西少了,借着砚台一事闹上一闹罢了。
  “这,能行吗?”刘氏迟疑着看向里正。
  “听老四的,还能怎样?”里正知道,老大夫妇拿出一两银子,那在老丁头和孟氏眼里比丁有田给一万两银子还值钱。
  以丁有田和简宁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俩拿出一万两那俩老货只怕还嫌少,可能从老大夫妇手里抠出一两银子等同于从铁公鸡手里拔出一根毛,他俩只会偷着乐。
  “老叔,还得劳烦你老辛苦走一遭,给丁珠正个名,以免跟她来的人嚼舌,传扬出去不但有损朝廷命官的声誉,丁珠往后在府里也难立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不是冥顽不灵大奸大恶之人,能相帮的咱们还是帮一把。到底也是咱们村走出去的人,总不好让她无有立足之地。”
  简宁私底下和丁有田没少提及她前世所在时空的事,对比现代女性丁有田只觉古代女子有诸多限制,女子存活于世已是不易,他自己也有三个女儿,加上丁珠也非过去的丁珠,他才愿意相帮一把,以免她到了京城被下人刁难。
  他同着刘氏从里正家出来,又告知刘氏,“夜里让珠儿抽空上我那一趟,我有话交代她。”
  刘氏感动得泪水涟涟,除了点头啥话也不知道说了,丁有田见她这般又跟她多交代了几句,“到哪里都是过日子,不要想着跟珠儿去京城享福,你同大哥也还没到享福的时候。再者珠儿也非当家主母,去了难保不给她添负累,杨府里人多口杂,规矩又严,还不如待在乡下自在。”
  “四弟,大嫂听你的,我和你大哥懂的,珠儿只是人家一个妾室,人家要发卖就发卖了!我们懂的,经吴丰阜那事后我同你大哥还有啥不懂的?你尽管放心,我们啥都不图她的,只要珠儿过得好,这辈子能平稳到岸,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嗯。”丁有田点头,“原该这样,日后丁鹏出息了,你们干不动地里的活路时,或投奔他或依靠家里两个儿子,日子不会过得差的,实没必要跑到嫁出去的闺女府上看人眼色讨生活。”
  刘氏忙不迭点头,有那么瞬间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一两银子不必丁有田拿了,可转念一想,一两银子啊,省着点够大半年的嚼用了,他们还有三个儿子成家立业需要使银子呢,到底还是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丁有田回去跟简宁说了这事,简宁也没说啥,前世她虽是特警,可和平年代她也没参与见证过几十万人的大战,尸横遍野的惨景,大型战争让她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平安健康的活着比什么都强,能饶人处且饶人,除非是不可饶之人。
  她有些知晓她爹平南王为何从不来丁贤村打听一下段心宁的过往,经历过战争的人或许对人生的感悟和常人不同,更为敬畏生命,也更豁达吧。
  孟氏那头得了一两银子果然消停了,为这两银子刘氏还和老大当她面故意撕扯了一番,夜里老大缩着头畏手畏脚来了丁有田这。
  他心里也明白,这两银子让老四拿说不过去,可一两银子他也委实肉疼得紧,少不得硬着头皮来了。
  令老大意外的是,简宁拿给他的不是一两银子,而是三百两银票。他张大嘴,迟疑着不敢接,只管拿眼去看丁有田。
  “拿着吧,不全是给你的,我们过几日动身上京了,往后爹娘得劳大哥大嫂多费些心,若爹娘身子有个好歹需使到银子的,便在这些银子里头出。家中有个什么大事短了银两,尽可捎信给我们。”
  丁有田沉吟会,又道:“爹娘办事是有诸多不妥之处,可没有他们年轻时的勤扒苦做,精打细算,家中哪来的十几亩良田和大宅子?往后你同大嫂少不得多担待他们些,你们做长的肯担待他们,下面的兄弟自然会有样学样。等过得几年,他们身子骨没有那么硬朗了,闹腾不动了,我自会接他们去。”
  简宁一听愣了下,这事丁有田可没跟她通气,她好歹是家里的女主人,他问都不问她一声自己就做主决定了?
  “夫人。”简宁视线刚看过去,丁有田便冲她拱拱手,赔笑道:“还未曾同夫人商量,为夫便自做主张了,莫要见怪。”
  老大见他给简宁赔礼,跟着紧张起来,他是有些虚简宁的,主要简宁能打啊,回家他就跟刘氏学舌,随后总结道:“四弟虽做了高官,我也不羡慕,事事还要讨媳妇主意,看媳妇脸色,还不如我一个乡下汉自在呢。”
  “呸!”刘氏揣起银票照他面上啐口,“你懂个啥?四弟那是让着敬着他媳妇,从前他惯会学娘撒泼打滚他怕过谁来?他只让着敬着他想让想敬的人,自个媳妇自个不疼指望谁来疼?为必你疼我敬我一分我不会挖心掏肺加倍对你好?”
  老大一琢磨,是这么个理,刘氏的话没错儿,便冲她憨憨笑笑,“跟珠儿说了没?四弟让她过去一趟,这会子他们那没啥人,让她赶紧去。”
  刘氏翻翻眼,“还等你来说,已经去了。”
  丁珠这会正束手听着丁有田和简宁提点她,丁有田道:“今儿的事你身边要有人嚼舌,听到了不要同他们辩,这事越描越黑,你不去理会他们自会思量这事真与假,时间长了也就不会再提起。但对嚼舌的人不可不训斥,便是训斥也不可往那事上扯,只不让他们胡乱背后妄议主子的事即可。”
  “四叔教诲侄女记下了,绝不敢有违。”丁珠又拿眼去看简宁,等她示下。 第778章 宁死不起   这几年丁珠挺安份,简宁也就愿意多嘱咐她几句,知道她会打丁贤村直接上京,便跟她说道:“你膝下今有一子,为了你的孩儿你也要学着立住,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不无故兴风作浪,断没人敢轻视为难你。”
  “不管到哪,只要清楚自己的位置,守住本份不招惹事端,余生必能安稳。往后只把心思用在培养你孩儿身上,给他做个好榜样,此次杨大人和夫人让你把孩儿一并带回来,想是杨大人心里清楚你同我们真正的关系,只是没明言而已。但你也别仗我们的势不把杨夫人放在眼里,惹出事来吃亏的只能是你,还有你的孩儿。”
  “须时时记着,祸从口出,到了京城更要约束自己,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收的礼不收。要知道你家大人身居高位,难保没人嫉恨,若你眼皮子浅见了好东西就私下收了,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墙倒众人推,到时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为着你的孩儿也万不可犯糊涂,凡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多去问问你家夫人,可记下了?”
  丁珠自被吴丰阜家大娘子发卖,后沦落到花船上为妓,吃尽苦头。此次杨大人升了官她携子返乡,原还存了去找吴丰阜家大娘子晦气的念头,听了简宁一席话,尤其满门抄斩这话心下唬了一跳好的。
  她好不易怀上孩子,提了姨娘,有个安身立命之所,赶紧收了节外生枝的念头,对着简宁盈盈福了一礼,恭敬应下:“记住了,必不给我家老爷夫人招惹事端,四婶放心,老爷闲时常教我读书认字,夫人心情好时偶尔也会教我如何待人接物,珠儿已不再是过去的糊涂人儿。”
  “有长进是好事,凡事多动动脑子,想上一想,可做不可做。该同你说的都同你说了,只要你安分守己,日后有个什么为难之处只管来寻你四婶便是。”
  丁有田说罢,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且自去,我们后日上京,你愿同往便一同去,想多陪你爹娘几日也由得你,自个做主。”
  “珠儿难得回来一趟,多陪陪爹娘,晚几日再启程,四叔四婶早点歇着,珠儿告辞了。”她侧身施了一礼,倒退两步,转身去了。
  她走后,丁有田往古琴前一坐,又待要弹琴,简宁皱眉,“拿去刘叔那弹去,吵死人了。”
  丁有田看似很用力地划拉了两下琴弦,尔后斜目瞟向简宁,“夫人。”
  “干嘛?”简宁下巴一抬。
  “没死啊,还能应声,可见为夫弹琴吵不死人。”丁有田又轻抚过琴弦,“瑾瑜同我说了,这七根琴弦代表着河流,圆形拱面称之为天,底板称之为地,下面两个出音孔,一为龙池,一为凤沼,琴身长三尺六寸五分,为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还有这十三个小圆点,代表一年十三个月,含闰月,小小一床古琴天地龙凤江河湖海都包含其中,想来我师父当年弹的哪里是古琴,分明是借这一方天地抒发排遣胸中的苦闷。”
  丁有田指着古琴给简宁讲罢,又摇摇头,“可恨我年幼时无知,偶听师父抚琴还道难听闹人得很,如今想来甚为羞愧。”
  简宁嗤了声,“行了,你弹你的,我不说行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讽我,我懒得理你。”
  丁有田咧嘴乐了,“这可真是冤枉,为夫有感而发,实没有暗讽夫人之意。琴棋书画夫人不通无妨,为夫通便好。”
  “瞧着吧,不出一年,为夫定当为夫人献上一曲精妙绝伦的曲子,届时夫弹妻唱你我夫妇闲时自得其乐岂不快活?”
  他话落,见简宁挑帘欲去里屋,他又叫住她,“抚琴须得焚香才安得下心,劳烦夫人给为夫焚上一炷安神香,谢了!”
  “安神香我这没有,安眠香有要不要?”简宁剜他眼道,“琴没学会先摆上谱了,烦人。”
  话是这般说,她还是给他调了安神香焚上。
  丁有田刚弹得一会,段心嫣咋咋呼呼跑了来,衣袖一挽就要撵他,“起开起开,难听死了,我来教你,我可以当你夫子的,看我的。”
  “春儿娘!”二愣子追着她跟了来,“不得对大人无礼,好好说话。”
  “他是你的大人,不是我的,我只认他是长姐夫,你少管我。”段心嫣见丁有田笑着起身了,她一屁股坐下,又拿眼去瞪二愣子,“跟你说多少回了,不要春儿娘春儿娘的唤我,难听死了,你就不会学我长姐夫唤长姐那样唤我夫人?”
  二愣子挠挠后脖颈,一脸懵,他又没做官儿,段心嫣咋个就成夫人了?
  段心嫣瞧他那憨样便知他心里想啥,不由扑哧笑了,“笨死你得了!站一旁看我给你露一手,我虽武功不如你,别的可强过你数倍,我会的可多了。”
  她弹了首《帘前听雨》,曲是好曲,但简宁和丁有田都听过秦薏帆弹琴,两下一比较,自然知道她没有她自己吹嘘的那般厉害,不过唬下不会的人还是可以的,比如二愣子。
  二愣子不通音律,听不出好赖,横竖能弹曲子就不错,他觉得段心嫣老厉害了,对她的肯定崇拜溢了满脸,看得段心嫣心花怒放。
  李侧妃私底下曾跟简宁嘀咕过,段心嫣配给二愣子是不是委屈了点?简宁倒不这么觉得,夫妻要的是互补,要的是对方懂得欣赏你的优点,包容你的不足,此刻看着段心嫣笑成朵花一般,她也跟着笑了。
  快乐其实很简单。
  人往往是想要的太多才会苦恼。
  闵氏是个要强的人,为着女儿能嫁高门,她不惜花大价钱请了名师辅导过两个女儿学琴,虽则段心嫣学啥都是半调子,但指点丁有田教他一些发力的小技巧,纠正他的动作还是绰绰有余。
  三日后,简宁他们要启程出发前往京城了,谁也不曾想到老丁头和孟氏双双躺在村口匾额下,扬言丁有田不认他俩不带上他俩去京城享清福,除非马车打他俩身上碾过,否则宁死不起! 第779章 瘦脱相了   老大几个悔死了,尤其老大,简宁和丁有田才给他拿了三百两银票,他却没能事先防备着爹娘来这一手。他脚一跺,冲老二老三招呼一声,哥仨领着各自媳妇齐上阵,七手八脚去拉扯老丁头和孟氏。
  好些村民也涌上来帮忙。
  老丁头和孟氏连声怒骂嘶吼着,但架不住众人之力,大伙抬起他俩就往他家跑。老丁头两手都被禁锢住,他挣扎着奋力昂头朝丁有田投来一瞥,眼神一如当初丁有田被分家临走前看他的眼神,期待从他眼里看到一丝温情一样。
  然而,老丁头同样也失望了。
  丁有田双眸如寒潭一般,这几日他不过借着学琴驱散心中忧思,实则他心中何尝不想带着爹娘上京,让他们风光风光,以便尽到身为人子的孝道。
  可这几日他满耳朵灌的都是他爹娘这几年的作派,都断了亲了他爹娘依然仗着他的势欺压村民,全然不将里正和族长放在眼里。
  夜深人静时丁有田反复权衡过,他们如今在京城里的关系盘根错节,当今皇后娘娘又是霍锦成的亲妹子,无论大宝还是大妞,倘若日后真和霍锦成一双子女成了夫妻,再加上平南王府,在外人眼里那便是权势滔天,可势力越大越是高处不胜寒。
  天下终究是皇上的天下,从来最是无情帝王家,他爹娘这样的性子至死不会改,他还是新科状元时就有权贵想巴结拉拢他,而今成了太保那些个走不通他和简宁路子的人,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到他爹娘头上。
  他不能冒这样的险,古往今来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皇上正值壮年,日后宫嫔多了皇后娘娘若有何不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能让几家人的性命都毁在他爹娘手上。
  “既已打定主意就别再去想,乡下待着不短他们衣食没什么不好的,要带他们上京一准闹得鸡飞狗跳。时间长了他们觉得无趣又不愿回乡下,搞不好还会把大哥他们几家全招到京城去。”
  “这人都是远香近臭,离得近了隔三差五吵得人仰马翻,分开了恩怨淡了又会想念。毕竟血脉相连,打断骨头都连着筋,我也不是嫌弃大哥他们几家,若长久跟咱们住一处难免不起贪念,你只想想闵氏姐弟便是。”
  “心宁遭过的罪我可不想我的儿女重蹈覆辙。”
  简宁说的这些丁有田这几日都想到过,他们在京城的大宅子早已落成,此番前去京城少不得要请些下人帮着料理府中一应事务。他爹娘要去了不定会怎样欺压下人,时间一长真会把老大他们几家全弄去,隐患就更大了。
  “夫人所言极是,为夫正是考虑到这些才不得不狠下心。”丁有田顺势倒在了简宁腿上,揉着额角道,“夫人替我按按头吧,疼得紧。”
  简宁知他这几日没睡好,调整下坐姿,专心替他按摩起来。
  二妞三妞带着她们的银狐跟段心嫣母子乘坐一辆马车,段心嫣乘坐的是王府里的马车,更为宽敞舒适,两个小家伙跟她们的小姨姨很是亲厚,裴梓桐则和秀芹母子乘坐一辆马车,徐大力的母亲曹氏同王府里的妈妈们乘坐一辆马车。
  还有几辆马车装着村民们带给平南王和太傅及卫东的山货,另外还有一车是村民献给皇上的,里正和族长同丁有田说这事的时候他内心是抗拒的,他可不想拍皇上的马屁,但简宁的看法却不同。
  皇上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下寻常百姓家的食物兴许龙颜大悦,再一个百姓们都有富余之物敬献皇上,侧面也反应体现了在皇上的仁治下百姓们安居乐业,也能激励皇上将仁政施行到底,受万民爱戴。
  经她一说,丁有田才应承下来。
  马车队在路上走了近两月才抵达京城,两月下来有段心嫣这个半桶水师父在,丁有田居然把左右手的协调性练得炉火纯青了。
  简宁他们直接先去了从前买的别院,田氏一家皇上已赐了武王府,还在修缮中,是以她一家子都仍住在别院。
  “妹子,可把你盼来了!”田氏整个人瘦脱相了,看到简宁她两手照腿上一拍,哭天抹泪地朝她扑来,抱着她就大哭上了。
  简宁搂着她,不停在她肩上抚着,轻声劝慰道:“嫂子,看你瘦成啥样了,你这样武队要知道该心疼死了,兴许还会批评我没照顾好你。”
  “快别哭了,跟我来,咱们去屋里说话。”
  院里一院的人,田氏的二嫂也在帮着酿酒,简宁顾不上跟其余人打招呼,拉着田氏去了她和丁有田住的屋子。
  “那个没良心的,别提他!”田氏一进屋就流着泪骂上了,“去了连个梦都不曾托过,见了他那边的媳妇怕是早把我们娘几个给忘了!”
  说罢,她呜呜咽咽又伏在简宁肩上哭起来。
  简宁顺她话骂道:“确实是个没良心的!咱不理他,没了他咱一样活得好好的,没了臭鸡蛋咱还不做槽子糕了不成?”
  “你咋能说你们队长是臭鸡蛋呢?”田氏反生气了,脸一垮,“可不兴这样说他!”
  “好好好,不说,他是大英雄,顶天立地,世间少有的好男人,行了吧?”简宁笑着抓过她两手,“我的好姐姐,你得听我的,赶紧把自己身子调养好,别忘了你还有五个儿子,今晚我就给你把食谱列好,你要不遵医嘱好好吃饭我还骂他!我天天骂!我骂得他在那边不得安生,惹急了我还做布偶扎他!”
  田氏让她给气笑了,抬腕在她肩上擂了一拳,抹把泪道:“你要真是我亲妹子,姐可不许你真骂他。我心里明白的,回不回去由不得他,那头要醒了,他纵不想回也得回去。再说了,他那头的媳妇也艰难,理儿我都知道,可架不住这心里头苦哇!”
  她边说边掉泪,看得简宁心酸不已。
  “放心,武队嘱咐过我的,他便是不交代,就我跟你这交情我也不能看着你因他茶饭不思,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以后不管什么风雨我都陪你一并扛着,有我在,你不用怕,啊?” 第780章 差点没命   田氏在简宁安抚下情绪终慢慢平复,马小麦当初把他爹带回来时,虽是个活死人,容貌和过去也一般无二,可田氏几眼下来便瞧出是马小麦亲爹马福全,而非武言旭。
  尽管如此,她心中还是充满希望,不管马福全还是武言旭那都是她男人,是她娃们的爹,哪怕是个活死人至少还有个盼头。
  但随着一纸圣旨便将她的盼头击得粉碎,幸而有巧凤和她二嫂日夜守着盯着她,好几次她犯傻想寻短见以为死了去到那边能见到那人,都被巧凤和她二嫂给拦下。
  今儿见到简宁她倍感亲切,唯有简宁能同她说说武队,或多或少于她是个安慰,简宁也清楚这点,见她还只管垂泪,她又拉过她两手,“田姐姐,你想不想听听武队过去的事?你要想听,夜里我可以每天跟你说,但前提是你得先把自己身子养好。”
  田氏擦着泪忙不迭点头,“你说,你现在便说。”
  简宁笑道:“现在可不成,不过来的路上我想着,我和武队都能穿到这个时空来,对了,还有我师父,你可听说过了?也是刘叔的师父,她都活了上千年了,曾穿越到无数时空过。”
  田氏摇头,继而又点头,“有听小麦提到过一嘴,没往心里去。”
  简宁抓着她两手晃晃,“我想着,既然我们能穿越过来,我师父还穿越到这个时空两回,兴许武队哪天也会回来,只不过再次回来有可能变了个模样,可内里不会变,他依然还会记得你,记得你们的娃儿。”
  “会吗?”田氏眼睛一下亮了,她抽出手继而又死死抓住简宁两手,“好妹子,你别为着宽我心哄骗我,他可是真的会再回来?你说实话,姐姐我受得住,有妹子在,我不会再去寻短见,你跟我说实话,会吗?”
  “田姐姐,我方才说的是兴许,毕竟这种可能是存在的,但我可不敢说死。”简宁没骗她,来的路上她的确想到过这事,还和丁有田讨论过。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宇宙的奥妙谁搞得懂呢?
  “有希望强过没有,如果哪天他万一真回来了,看到你没把小路小兵带好,自己还瘦脱相了,你说武队会不会发火骂你一顿?他发脾气可凶了,以前我们特警队员都怕他。”
  简宁说着抽出双手,眉心一皱,学着武言旭训人时的架式指着田氏,脸一板,“田桂芝你他娘的,看你把老子俩娃养成啥样了?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反了天是吧!”
  她把武言旭训人时的神态和语气学得惟妙惟肖,看得田氏破绽为笑,她用泪眼嗔眼简宁,“你真不愧是他的兵,像他说的话。”
  简宁嘻嘻一笑,攀着她双肩俯身道:“你也知道我是他的兵,那你怕不怕以后他真回来了我向他打你的小报告?就是告你的状,他过去是我的领导,就好像捕快跟捕头的关系那样,你也是我领导的媳妇,照顾好领导的媳妇是我这小兵的职责。”
  “当然,你要不听话,不好好把自己和几个娃照顾好,我一定会向领导报告,绝不包庇隐瞒。你要不怕他回来朝你开炮,你尽管作死我不拦你。”
  “瞧你说的,他又不是老虎还能把我给一口吃了不成?我才不怕他。”田氏又嗔了简宁一眼,不管怎样,她心里到底是舒坦了很多,泪也止住了。
  “妹子,你就是我的亲妹子!”田氏拽着简宁胳膊道,“我知道你是宽慰我,为着我好,想着法的哄我开心呢。往后就算他回不来,又或者我等不到他回来的那一天就老死了,可有你时不时同我说说他的事,让我知道真的曾有那么一个人来过我身边,我心里也是欢喜的。”
  田氏吸吸鼻子,强忍着再度涌上眼眶的泪水,挤出笑道:“你放心,为着我的几个娃,我不会再干蠢事,我会好好活着,虽然我不信自个有那么好的命能等到他,可有妹子在,有我的几个娃在,还有我的爹娘和哥嫂,我会照顾好自个和我的几个娃。”
  “这就对了嘛,咱们一起好好活着,慢慢变老,来世还做好姐妹!”简宁话落,听到外面院子里热闹起来,人声鼎沸的,她拉上田氏一块来了院子里。
  “见过郡主。”苏苜云几员小将知道他们回京相约找来了,几员小将脱去盔甲换上锦服更显龙章凤姿,几人齐齐上前给简宁见过礼,又对着田氏揖了一礼,口称:“见过武王妃。”
  简宁斜肩撞撞田氏,附耳低声道:“小民也见过武王妃。”
  “去你的!”田氏斜肩撞回她,“你就打趣我吧,武王都没了,我要做这劳什子的王妃有啥用。”
  丁有田将几员小将都请去了花厅,二妞三妞并小路小兵也都欢呼着跟了去。
  “这两个小没良心的。”田氏悄声跟简宁骂道,“爹爹去了嚎几嗓子转头就乐呵上了。”
  “娃儿还小懂得什么?总不能让他们天天跟你似的哭哭啼啼,那样难道就有良心了?对了,蛮儿怎么样?”简宁想着霍锦成送回来时阿蛮必哭死了,她想想都心疼,好在大俊一并回来了,还有卫东和太傅夫妇在,她真心希望阿蛮能和小路小兵一样,哭上一场就能走出丧父之痛。
  她问起阿蛮,田氏泪水又夺眶而出,“阿蛮她爹是直接送去了太傅府上,我听到信吓得两腿发软,我同着青莲妹子找去太傅府,阿蛮哭得房顶都快塌了!”
  “那丫头平日瞧着没心没肺的,扑到她爹身上哭得死去活来,之后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差点命都没了!”
  “得亏有大俊陪着,那真是个好娃,阿蛮她爹没白认他这个儿子,别看没多大个人,办起事来极有章程,如今行事颇有阿蛮她爹之风呢!”
  简宁听她说阿蛮差点命都没了,眸中一下也盈满泪水,“大俊是个好孩子,月蛾兄妹当时也想跟来,可边关战事吃紧,军中只有他兄妹懂巫蛊我不得不将他俩留下。”
  “若他兄妹二人在,又是蛮儿的娘家人,想来蛮儿也能多些安慰。”
  “我对不住蛮儿,她爹因我而死,是我欠了她父女的......”
  简宁说着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第781章 不再叫娘   来喜送阿蛮回来时已近黄昏,简宁因有孕在身,加上一路舟车劳顿有些儿困,正在房里小憩。
  离京这几年,田氏一家都没住在她和丁有田的房里,武言旭还在时就另加盖了几间屋子。房里干干净净,田氏她们隔三差五就会打扫一下。
  别院只简宁和田氏还有巧凤,其余人都被老六和田晓玉接去了酒楼用饭。简宁想着阿蛮并没睡沉,她迷糊迷糊听到巧凤在说:“我师父歇下了,一会再过来吧。”
  简宁朝窗外看眼,高声问道:“是谁来了?可是蛮儿?”
  廊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跟着巧凤轻推门而入,“是,阿蛮小姐才刚回府就来瞧师父了。”
  “怎么不进来?”简宁忙起身,“蛮儿?”她大喊了声,等她趿好鞋扯上后跟,还没见阿蛮进来,“这孩子怎么还跟外头站着?”
  她起身往房门口走,巧凤虚搀着她笑道:“阿蛮小姐大了,学了规矩,如今不似儿时那般了,在外头候着呢。”
  “这丫头在我跟前原不必讲这些。”简宁抬脚跨出门槛,一眼瞧见阿蛮静静立在廊柱边上,手里还捏着一方丝帕,唇角微带了点笑。
  看见简宁出来,阿蛮又笑笑,侧身冲她福了一礼。跟着上前挽着简宁右臂,轻言细语道:“去我那里坐坐可好?”
  简宁看眼巧凤,再看回阿蛮,“你是蛮儿吗?”
  阿蛮面上仍是带着浅笑,“是我,霍阿蛮。”
  简宁原以为阿蛮看到她会喊着娘一头扑进她怀里,眼前这文文静静的阿蛮不是她熟悉的,她忍不住伸手在阿蛮脸上捏捏,“你真是蛮儿?怎的同我生分了,也不唤我娘了?”
  莫非因为霍锦成的死阿蛮对她生了意见?看着也不像啊,简宁正疑惑,就见田氏从后来新建的屋子出来,冲她笑道:“阿蛮小姐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哪能还同幼时一样叫你娘,要叫也不是这会叫,你还怕没有听她唤你娘的时候不成?”
  田氏下午和简宁说过话后,看去略有了点精神头,“我听了你的,巧凤煨的药膳我已经吃了,这会感觉身子爽利多了,今儿就歇在这边吧,明儿再回你们那大宅子不迟。”
  简宁点头,她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走吧,去你那。”简宁看阿蛮跟换了个人似的,心里还是不放心,感觉不像田氏说的大了知道害羞才不管她叫娘了。
  到了阿蛮闺房,简宁把她拉到自己跟前,放柔声音道:“蛮儿,你同我说实话,是懂事了不好意思管我叫娘了,还是因你爹爹的事要与我生分?”
  阿蛮笑着摇头,随后她把手贴上简宁肚子,对上简宁视线,又抿唇一笑,跟着侧目看向窗棂外暮色昏黄的夜空。
  她声音很轻,听去有些缥缈,有些空灵,却字字清晰,“在天上好远好远的地方,有一个好大的圆圈圈,圈圈里有好多好多人,穿什么衣衫的都有。有老爷爷老婆婆,还有叔叔伯伯和婶婶,也有好多小孩儿。”
  简宁没敢打断她,认真听她讲述。
  “圈圈里大多数人总是不停绕着大圈圈在走,一刻都不休息,当更高更远的地方有一个会发亮,就像雨后彩虹桥那样的东西,当它直直落到大圆圈里时会有天梯出现,然后圈圈里的人就拼命跑。有些人跑掉了,有些人又回到圈圈里,继续绕着圈圈不停地走啊走。”
  “极少数人不用走,他们就坐在圈圈里等着,当彩虹桥出现时他们不用跑当中也有人会被彩虹桥吸走。”
  阿蛮说到这,转回视线把手从简宁肚子上拿开,再又看向她道:“我爹爹就不用跑,有一天他会被彩虹桥吸走的,但不是现在,还要过好些日子呢。以前我也在那个圈圈里走了好久,可我跑得快,我一下就跑到我娘亲肚子里了。”
  简宁听得头皮隐有点发麻,“蛮儿,你不是在同我说你听来的话本子吧?”
  阿蛮猛摇头,“我没有,我说的都是我看到的。”
  “你几时看到的?”简宁问她。
  “我快要......死的时候。”阿蛮稍顿会,告诉她道。
  简宁眉尖微蹙,田氏还道是大俊安抚好了阿蛮,看来并不尽然。
  她抚抚阿蛮头发,“蛮儿,在我心里你就如同我自己的闺女一般,和姝儿佳佳瑶瑶是一样的,你要不愿再叫我娘,那就叫姨姨吧。”
  阿蛮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静静笑笑。直到简宁起身送简宁下楼,行至别院月洞门前她便止步,侧身笑着对简宁福了一礼,不叫娘,也不叫姨姨,简宁走几步回头她还站在原地目送简宁。
  简宁心中略有些不是滋味,两手不由自主轻抚上自己小腹,想着阿蛮先前所言如果不是幻觉,再结合丁有田之前做的梦,霍锦成极可能将会投胎转世做她和丁有田的孩儿?
  不不,虽然她真的很希望,霍锦成及死去的将士们都能投胎转世,再世为人,可转世成她的孩儿还是算了,这种感觉实在很糟糕。
  不能想,总之她只认她腹中所怀是她盼星星盼月亮,好不易盼来的骨肉。至于别的,她不要再去想,母子间只有今生,不论前世,更不谈来世,她的孩子们她都会如爱护自己眼珠子般爱护他们,珍惜他们。
  她转过回廊,迎面看见大宝领着老六店里的伙计提了食盒走来。
  “娘,爹爹和六叔让儿子给娘把饭食带了回来,娘快趁热吃些,还有舅妈和巧凤姐的。”大宝和伙计把食盒摆去了花厅,他转身要去叫田氏和巧凤时,简宁叫住了他。
  “宝儿,蛮儿自她爹爹走后是不是转了性子?”
  大宝眸光一暗,视线掠过跟在脚边的毛球,垂目不咸不淡说了句:“儿子落下了太多功课,没留意,娘既问起,儿子会留意。”
  这孩子,看大宝这样简宁已知晓答案。
  青梅竹马果然不靠谱,大宝和阿蛮看来多半没戏了。
  唉,她暗叹口气。 第782章 未必适合   月朗星疏,万籁俱寂,一道小小的影子穿梭过亭台水榭,引来数声蛙鸣。在静夜里,非但不扰人清梦,反更添了一分静谧。
  隔会,有人提着灯笼朝别院月洞门那边去了,脚边还跟着那道小小的影子。
  “小公子,我们小姐说她睡下了,小公子请回吧。”说话的是阿蛮的贴身丫鬟。
  “她还说了别的话没?”大宝站在逆光处,看不清面上表情,声音听去略干涩。
  丫鬟摇头:“回吧。”
  毛球甩着尾巴咬住大宝袍摆往主院那边拖,大宝俯身抱上它一声不吭掉头走了。
  这一幕被简宁和丁有田透过窗户尽收眼底,丁有田斜目看简宁,“说了啥?我一字没听清。”
  简宁已跟丁有田说了阿蛮的变化,但没提到阿蛮说的那番话,只说阿蛮和过去不一样了,也不再叫娘。
  她转身走去丁有田摆放琴的桌前坐了,“咱们儿子怕是要为情所困了,他心里一定很难受,从前总爱黏着他的人转了性子,依我看蛮儿过两年只怕真会跟月娥兄妹回去月国。”
  丁有田抱臂摸摸鼻子,“若宝儿自己不出息,那便活该他为情所困,不须理会,由着他去。”
  “怎么说话的?”简宁拿眼瞪他,“当人人都跟你似的皮厚呢?惯会死缠烂打,想要的拼了命都要争取来。宝儿这是随了我,我们可没你那么奸滑舍得下脸。”
  “哦,为夫奸吗?”
  丁有田眉一挑,“我来替夫人答复,奸!”
  他说着眸光往床榻那边扫眼,又落到简宁肚子上,“头三月差不多过了,想来已不妨事,春宵苦短,夫人若有所求,为夫断无二话,我可不似夫人那般小气,犯不上暗示,直言便是。”
  “滚你的!没个正形。”简宁娇嗔地剜他眼,面上不自觉带出一抹红晕,和丁有田做了几年夫妻了,她仍会被他突如其来的别样情话给撩到。
  这家伙总是这样,张嘴就来,腹稿都不用打,大宝要是学到他一半何愁拽不回阿蛮。不是有话说,好女怕缠郎吗?
  简宁又想起自己上一世对武言旭的那点心思,可不就跟大宝一样,其实还不如大宝,大宝至少还敢支使毛球去约阿蛮,就大宝那性子只怕做了数日的心理建设,没准还是自己今晚在他面前提到阿蛮无形中刺激到他。
  阿蛮几乎已经不再往别院来,简宁已向巧凤打听过,这俩半大孩子也不知多久没见过面了,她正想让丁有田帮大宝支下招,就听丁有田道:“可是还在想宝儿和阿蛮的事?”
  “别想了。”丁有田摆摆手,“千里姻缘一线牵,若是他命定的媳妇跑不了,不是也捆不到一堆,想他作甚。”
  “那你说他俩能成不?”简宁问他。
  “怎的?你还怕宝儿将来找不着媳妇?”丁有田笑了,“休要自寻烦恼,你如今怀着娃儿,不易忧思过度。依着我说,还是从前那话,阿蛮未必适合宝儿。”
  简宁白他眼,“那依你说什么样的适合宝儿?你是不是心里一直还嫌着蛮儿有一半蛮夷血统?”
  “天地良心。”丁有田并起两指,“为夫绝无有此心,只是她八岁便无师自通能和秋哥交流,可见非寻常人也。而宝儿资质并不高,就一寻常之人,只胜在肯下力勤学苦读上,这点倒是和薏帆兄差不多,故我才有此一言。”
  “我明白了,你是觉着宝儿适合梅姐姐那样温婉贤淑又有主见的女子,是也不是?”
  “困了,歇觉。”
  丁有田不再同她讨论这事,拂袖自去洗漱去了。
  简宁却不想放过他,上床后揪着他问,“老实交待,你心里是不是也喜欢梅姐姐那样的?”
  丁有田原本面向她,伸手正要去揽她入怀,闻言身子一侧,背对她道:“别找事,我只回答你这一次,从前我喜欢秀姑那样的,如今喜欢你这样的。”
  他叹一声,又道:“唉,为夫这一生,想来是半生风雨半生暖啊!”
  秀姑就是段心宁,也就是简宁的亲妹妹,阴差阳错,她转世到现代又穿越回来代替心宁而活下来。
  想想自己姐俩居然都委身于丁有田,他还敢拿冷脊背对着自己,她照他胳肌窝就掐了一下,孰料下手快了,只掐得一丁点皮肉,殊不知这样更疼,掐得丁有田低呼一声弹了起来。
  简宁往薄被里一缩,捂着头脸闷笑。
  丁有田龇牙揉着胳膊,悻悻哼声,“今儿我便饶了你,若有二回看为夫......”
  “你待怎样?”简宁一下掀开被,挺了挺肚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说什么你儿子都听着呢,你要把我儿子吓掉了看我不跟你拼命。”
  丁有田看她挺那一下肚子,想起段心嫣怀二娃那会,动不动用孕肚要胁人,包括简宁在内,他咧嘴不由又乐了。
  “你同小姨妹还真是姐妹啊,未显怀就开始作妖,二愣子纵着她,我可不纵着你。”他手朝简宁肚子一指,“少拿这肚子同我说事,但你要把我的娃儿作掉了看我不收拾你。”
  “借用瑶瑶对佳佳说的话,你打得过我吗?大言不惭,谁收拾谁还不一定,我懒得理你!”简宁说着手朝他一指,“别动,等我先背过身。”
  简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扯过被子翻身背对着他。
  不得不说,这先给他冷脊背的感觉就是爽,简直不要太好。
  但简宁并没爽过两秒,因丁有田也背对她躺下了,她暗骂,无欲无求就背对她,气得她脚背一弯,照丁有田腿上踹了脚。
  丁有田老实受了她这一脚,他知道,简宁踹这一下就会消停。
  翌日,一大早院里就响起马小豆的声音。
  “哇,佳佳瑶瑶,你俩现在好厉害,可不可以也教下我,我大哥没闲功夫教我,你俩教我练武功好不好?我拜你俩为师。”
  二妞咯咯笑,“笨死了,小麦哥哥是我娘的徒儿,我和妹妹的武功也是跟我们娘学的,你拜我俩为师,看小麦哥哥回来不打死你。”
  听到他们在院里笑闹,简宁暗纳闷,她好像还是头回听到马小豆喊佳佳,从前他可是只喊瑶瑶,这小子也转性了? 第783章 定了婚期   马小麦身为长子承袭爵位后如今被人称为小王爷,永康帝在细细阅过所有战报并详问过大破五毒阵的经过后,感念其父马福全的卓越功勋特下旨,将马小麦从北地军营调回京城武毅营,以便侍奉老母照顾幼弟。
  因武言旭在时将现代军队中的一些理念带到了武毅营,他提倡官兵平等,平日里也常和兵丁同锅用饭,又教了大伙实用的擒拿格斗技巧,因而深受武毅营的军士们爱戴。
  他不在了,大伙对他的爱戴转移到了马小麦身上,得知他要正式调来武毅营,接替武言旭升任东门提督的原副提督知晓后,还兴冲冲带着几个和马小麦在武毅营处得不错的军士找上门。
  但马小麦这愣头青居然拒绝去武毅营,他自己跑去皇宫使了点银子找侍卫联系上卫东,最终回了原来的西山大营,还当他的千夫长。
  受武言旭影响,马小麦也是一心扑在军营里,从前武言旭隔三差五还回趟家,他倒好,有时十天半月都不见回家打个转。
  简宁起床洗漱时顺嘴问巧凤,“昨儿没瞧着小麦,营中事务有那么繁琐吗?他不会常不归家吧?”
  巧凤抿唇笑笑,“他呀,一心想当大将军,如今还在学着看兵书呢。便是回来也是缠着大弟和大宝兄弟给他讲解阵法,跟疯魔了一般。”
  简宁见巧凤没正面回答自己问题,就知马小麦定是不常回家,这样可不行,男人以事业为重没错,可也不能完全不顾家。
  “凤儿,趁着我如今身子不重,一会用过早食我同你婆婆商议一下,择个吉日给你俩把亲事办了。另外,我让童大哥跑一趟,去给小麦带个信,让他今儿抽空去我那边,我有话要交代他。”
  巧凤垂目,笑而不语。
  简宁和田氏正要去备早饭,老六店里的两个伙计就提来几个食盒,大俊和阿蛮又打发人也送了早食过来。
  “哎哟,托你的福,今儿不必动手现成就有吃的。”田氏气色相较昨天晚上又差了点,想是夜里又没能安睡,简宁拉她去花厅坐了,“田姐姐,你这样可不行,得慢慢靠自己走出来,不能老活在悲伤回忆中,这样长此以往身子如何受得住?”
  “你别以为人人都可以带着前世记忆穿越或者重生一次,要真把自己作死了,下面几个娃你不打算管了?将来他们娶妻生子你都不想看到了?”
  简宁说着拉过她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柔声道:“好好爱惜自己,我给你把下脉,一会再给你列个食谱,添一味安神药在里面,有助于你的睡眠,我会嘱咐凤儿每日按时煨好药膳送到你手上,你定要好好服用,快些把身子将养好,不然我可不认你这姐姐了。”
  “好妹子,我知道你是真心为着我好,我也不想去想,可夜里倒在床上也不知咋回事,这心里脑子里自个就要去想去寻摸。”
  “日间还好,手头有活路忙着,到了夜里,我给自己找些活干,缝缝补补啥的,可做着活路一不留神又想到他。这咋治?要有治这病的药我听你的,一准吃了!”
  简宁给她把着脉,闻言斜睨她眼道:“你这病叫相思病,我还真有法子治,把心剜出来扎几针再塞回去,你要不要试试?”
  “你别唬我,那心剜出来还能活吗?”
  “原来你还想活啊,想活就听我的,只要躺下后想到他就把念头转了,转到小麦和凤儿的亲事上,我不懂什么黄历,一会你看着挑个日子,该替他俩张罗的咱们张罗起来,热热闹闹替他俩把亲事给办了,能成不?”
  “看有什么不成的,都依你,我尽量照做,把自个身子养好,往后还得帮着小麦带娃呢。”
  简宁笑了,“你这么想就对了,你身子底子打得好,没什么大碍,只好好调理个把月慢慢就能恢复好起来。”
  田氏娘原来跟吴凤仙交情不错,又信迷信,最是知晓黄历,田氏自然也懂些。她把日子定在下月初六,说是“天德合”最宜婚嫁,她这里刚把日子定下来就听二妞三妞在喊小麦哥哥。
  马小麦才得知简宁他们到了京城,便告假赶了回来,他还先去了趟简宁他们的新宅子,见只有平南王府打发去的管家和一帮下人在忙着打扫庭院,他又匆匆往这边赶了来。
  “噢,大哥回来了!”马小路和马小兵朝他跑了过去,他一手一个抱了起来,“我师父在哪?”
  马小路往花厅一指:“姑姑在那里,娘也在。”
  “小麦哥哥。”二妞仰面告诉他,“小豆子说要拜我和妹妹为师,跟我俩学武功呢。”
  “去他的!我看他是皮痒欠揍了。”马小麦放下小路小兵,在他俩头上各摸了一把,“大哥有事,自己玩去。”
  “二姐,你又告状,嘴真快,当心小豆子不跟你玩了。”三妞瞪着二妞道。
  “哼,不玩就不玩,我又不稀罕跟他玩。”二妞手朝小路小兵一挥,“跟我走,姐姐领你们捉阳丁丁去。”
  阳丁丁也就是蜻蜓,简宁这么叫的,二妞三妞便跟着这么叫上了。
  二妞待小路小兵很好,她对段心嫣的女儿春天都没这么耐烦,马小兵原来就喜欢她,这下更喜欢了,一口一个佳佳姐姐叫得别提有多甜。
  简宁在马小麦进来后当着田氏面问他,“小麦,你还想娶凤儿不?”
  巧凤跟着小麦一块进来的,听简宁问这话头一低,转身欲走,被马小麦一把拉住。他拍着胸脯大声道:“想,我老早就想娶她,打我第一次看到她就喜欢她,从未变过,我也不会变的,我会一世待她好!”
  “既如此,我可不许你成天扑在军营里不归家,你要还跟从前一样十天半月回家打个转,凤儿我就不让她嫁你了,我另给她择一夫婿,省得嫁你日日守空房。”
  马小麦一听急了,没等他开口,田氏白眼他,又照他胳膊打了一下,“听你师父的,别把家中一摊子事全甩手撂给巧凤,便是你师父今日不说你,娘也是要说你的。”
  “我知道了。”马小麦单膝给简宁和田氏跪下了,“我会照做的,师父和娘你们尽管放心便是。” 第784章 太傅夫妇   田氏对巧凤是一百二十个满意,这些日子她整日神思恍惚,下面两个小的都是巧凤在管,酒坊的事务则是她二嫂和青莲帮着张罗管着。
  她虽不大张事,可心里是知道的,两个小的吃喝拉撒都是巧凤接管了,还把马小豆送去了学堂念书。
  每日大宝他们几个人的早食也都是巧凤在安排,包括今日,大宝他们几个的早食她都用食盒装了,让他们拿着路上边走边吃,又把剩下的摆放好才过来请她们。
  丁有田和童八斤夫妇还有徐大力一家都在膳房落坐了,丁有田正跟徐大力的母亲曹氏说着,让她和秀芹往后就在府里领份差事,帮着管管下面的人就行,不必外出找地方落脚。
  “丁大人,你们宴朝京城里的宅子,如你这儿的所需花费大约要多少?”裴梓桐虽被她皇兄贬为庶人,一时半会还没转换过来身份,还想着置宅子添下人。
  童八斤默默瞅眼她,想说啥正好简宁和田氏带着马小麦和巧凤走了来,简宁在廊上听到裴梓桐说的话,进来后看向她道:“置宅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妥的事,先跟着我们一起住吧,要是住不惯,想要搬出去自己开府另住,到时你和童大哥再商量着办便是。”
  曹氏和秀芹也劝她,两人住一边有啥意思?大伙住一块相互间还有个照应。
  裴梓桐在兴安县衙住时和段心嫣处不到一块,段心嫣因卓青木的死对她这月国从前的公主有成见,两个性格差不多的人反而处不好,是以裴梓桐也担心曹氏和秀芹对她有敌意,这会见她俩都在劝自己,简宁也那样说了,便点头应了下来。
  用过早食,简宁他们辞了田氏乘坐马车回了自己新宅,回去安顿好,到了下午,简宁和丁有田先是去杨瑾瑜的父母家打了个转,才又乘马车往太傅府来了。
  “心宁!”霍老夫人看到她,泪水一下掉了下来,但跟着她又自丫鬟手上接过帕子揩了揩泪,拉着简宁手道,“我真是老糊涂了,听蛮儿说你又有了身子,我原不该在你跟前哭哭啼啼,让你跟着一起烦忧的。”
  简宁有孕一事,昨儿二妞三妞已到处宣扬了,阿蛮自然也就知道了。
  “没事的,我身子骨没有那么娇贵,我的孩儿们也都是。想来霍伯娘也已知晓,锦成是为救我才去的,是我欠了他的,伯娘你心里有苦有痛尽管对我吐露,日后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事也请不要见外,只管吩咐便是。”
  简宁之前就很敬重霍老夫人,就是没有霍锦成替她而死这档事,能相帮的她也是义不容辞。
  “这是他的命!”霍老夫人眼眶又红了,“要不是闵氏兄妹心狠手辣,你原该是成儿的媳妇,是我的长媳。我知道的,锦成嘴上不说,他心里是惦着你的,能为你去死他必欢喜。他最后一次回来临去前就有预兆,好好的就给我和他父亲行了大礼,这都是命啊!”
  霍老夫人说着再也忍不住又淌下泪来。
  简宁默默拥了她,“伯娘,你要愿意往后就当我是你女儿吧,你和我母亲自幼交好,在我心里原就是最为亲近的长辈。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伯娘还是要节哀莫要伤了自个身子才好。”
  她陪着霍老夫人叙谈一会,丁有田同着太傅也从书屋那边过来了,太傅已告老不再上朝,短短几年他两鬓都已斑白,背也微佝偻了,再不似从前那般精神抖擞。
  “霍伯伯。”简宁先前已见过他,这会又屈膝欲给他施礼,被霍老夫人给拦下,“不须客套,你才说让我拿你当自个闺女看待,既都是一家子,还只管这么客套做甚?”
  丁有田忙代她给霍老夫人和太傅各深揖一礼,又对霍老夫人道:“我才将同太傅大人也是这般说的,往后咱们就是一家子,锦成未尽的孝道我与夫人替他尽到,也请老夫人往后务同我夫妇见外才是。”
  霍老夫人含泪连连点头。
  太傅和霍老夫人硬是要留简宁他们在府上用晚食,太傅府里如今办了家学,各房的公子小姐都在家学里读书,大俊也在。
  得知简宁和丁有田来了,大俊携阿蛮过来两人先给太傅和霍老夫人见了礼,再又各自给简宁和丁有田行了礼。
  阿蛮挨着简宁坐了,霍老夫人见她和简宁还是亲厚,却又不叫简宁,也没叫丁有田,只跟着大俊一块行了礼,她看向阿蛮道:“你怎的不叫你娘?”
  大俊也朝阿蛮看来。
  简宁忙替阿蛮答道:“他们兄妹二人一块见的礼,小王爷叫了她自不必再叫,往后都是一家人,不必拘太多礼。”
  她把一家人咬得略重,霍老夫人随即省悟,简宁是有长子的,她也见过大宝,想着简宁必是和霍锦成说定了阿蛮的亲事。阿蛮如今也大了,没成亲前还和以往一样唤娘是有些不妥,没得叫外人听了笑话她霍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似的,早早就上赶着唤婆母为娘,因而也就不再说啥。
  太傅府规矩大,各房儿孙用饭都有自个座席,简宁和丁有田陪着太傅夫妇坐一桌,阿蛮和大俊各自同其他各屋的公子小姐坐一桌。
  用过饭,简宁和丁有田辞别太傅夫妇,同着大俊阿蛮一块自太傅府出来,阿蛮挽着简宁,对大俊道:“哥哥,你去马车里等我,我就来。”
  大俊应声好,给简宁和丁有田揖了一礼,朝来喜赶的马车走去。
  “可是有话同我说?”简宁笑问阿蛮。
  “等家学休沐我过去看你们。”阿蛮说着看眼丁有田,又道:“你们都是我霍阿蛮最亲的人,还有大宝兄长和姝儿妹妹她们。”
  简宁听她唤大宝兄长,心下略一沉,这是真打算以后要去做圣女了呀?
  “蛮儿,你可是已经想好了,要跟着月婵月娥回去月国重建族群?”简宁将她额前刘海捋至耳后,又柔声问她,“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阿蛮摇头,微一笑,“这是我的使命!” 第785章 师徒情深   阿蛮这岁数搁现代还只是初中小女生,却已背负上重建振兴族群的使命感,简宁听了着实心疼,这不是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负重啊!
  她拿眼去看丁有田,丁有田在听阿蛮说到使命感时便负手望天,察觉到简宁投来的视线,他侧目眸光微一暗,随后看向阿蛮。
  “蛮儿,你爹爹在时我同他虽爱争嘴,然实则我同他的关系,并不亚于我年少时的同窗挚友薏帆兄。我和你......”他下巴朝简宁点下,“我们视你如自个闺女一般,你今大了,自个能拿定主意了,但这事你还需慎重考虑,若是两年后你不改主意方可成行。届时你爷奶若不同意,你来寻我们,我想你爹爹要在世最后也会放你离去。”
  再过两年阿蛮及笄,以霍锦成对她的疼爱若她去意已决,霍锦成是拗不过她的,即便太傅和霍老夫人反对他也定会放阿蛮走。
  丁有田话落,阿蛮笑盈盈地对他深福了一礼。
  简宁心里暗叹,知道阿蛮不会再改主意,她让童八斤赶车跟在阿蛮他们马车后又去了别院看田氏。
  “姑姑,姑姑,我爹爹怎么还不回来?”马小兵昨儿有二妞三妞在玩迷糊了,今儿看到她和丁有田,跑来就抱着简宁两腿仰面问道。
  “你是傻子吗?”马小路在边上来了句,“爹爹早上西天了!”
  “啪!”田氏一掌甩在她素来疼爱的马小路脸上,“没良心的,有这么说你爹的吗?”
  “你干啥?”简宁瞪眼田氏,待要去抱马小路已被巧凤跑来一把抱起,“扑嗵”一声,马小兵又倒地上了,小家伙踢打两腿一边打滚一边嚎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马小路也咧着嘴大哭,哭两声又愤怒地冲田氏吼道:“又不是我说的,是三哥说爹爹上西天了!”
  田氏流着泪扬手还欲去打他,被简宁给抱住。丁有田也抱起地上打滚的马小兵,“姑爹让你骑大马,不哭了。”
  小孩子易哄,三两下马小兵就骑在他脖子上笑翻了。
  “你宝哥长这么大都没骑在姑爹脖子上过,姑爹这脖子目前为止就你同你三哥骑过,你哥俩倒是赚大了。”丁有田用肩膀颠着他呵呵笑道。
  早在丁贤村还叫丁家村时,马小豆被马小麦打哭,那会也是丁有田把他架脖子哄笑的,巧凤想起这事好像还是昨天一般。
  简宁陪着田氏说了会子话,临去前又告知巧凤,“等你出嫁前一晚师父接你过去,出嫁当天宝儿会背你出门,以后你就是武王府里的长媳,照顾好你婆婆和小叔子们。眼下虽累点,日后小叔子们长成了,你待他们的好他们不会忘的,定会一世敬你这长嫂。”
  “但也不可过于操劳,迁府后家里适当添些人来打点操持家务,穷苦人家也是需要做点工来贴补家用的,雇些手脚勤快为人厚道的进府。有任何难处,或是小麦哪里不好惹你伤心难过了,记着你是有娘家人的,你婆婆要管不住小麦你就来找我和你师爹,可记下了?”
  “师父!”巧凤眼圈一下红了,她扑进简宁怀里,却又小心避开她肚子,“师父的每句话凤儿都记在心里,凤儿不是一个人,有师父师爹,有宝儿兄弟和姝儿妹妹她们,还有师父肚子里的小弟弟,凤儿都知道,师父不必为凤儿忧心。”
  简宁抚着她如墨的秀发,这一刻心里真有了即将嫁女一般的难舍,“好了,不许哭,我的凤儿都是要做小王妃的人了,以后就是武王府里堂堂正正的当家主母,你爷和你爹娘在天有灵知道了也定会感到欣慰,出嫁前焚柱香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也高兴一下。”
  “嗯。”巧凤扬起泪眼,“凤儿已经告诉过爷爷和爹娘了,待出嫁前一晚沐浴后凤儿再禀告一次。”
  “好,你婆婆是个好人儿,她也会实心实意疼你的。师父就把她交付你了,好好照看她,勤盯着她按时服用药膳,师父今儿就先回了,得空你也领着几个小叔子上我那去玩玩。”
  简宁和丁有田回到府里,见徐大力和管家已领着人把大门上匾额改成了丁府,府内各屋人手也都安置妥当。
  “大人,夫人,丁阳和二愣子兄弟他们两家的屋子也都拾掇好了,只丁阳他娘子的差事暂时还未定。”徐大力和管家跟在简宁他们边上,边走边告诉他俩道。
  丁阳一家要跟着简宁他们上京,丁三爷怕丁健不好想,没让他一家跟着简宁他们一道动身,他一家要迟些日子才来。
  至于二愣子一家,平南王妃早命人给他们置了套宅子,但二愣子也早说过他不去那儿住,他一家抵京后段心嫣急着去看心萍,因心萍带着儿子恰好这几日回了娘家,他们一家也就在王府暂住下了,尚得过几日才回来简宁这边。
  简宁对徐大力和童八斤他们几个都是信得过的,包括她爹娘派来的管家廖叔。廖叔过去是平南王帐下的传令兵,因是孤家寡人,又受伤断了一臂,一直在平南王府做门房,是个忠厚勤快的人。
  “好,不急。”简宁对徐大力说罢,又笑看向廖叔,“廖叔,丁阳兄弟来了再安排他媳妇领份差事不迟,裴小姐那不必安排。”
  丁有田的几个长随,除去丁阳还须历练,其余三个有军功的迟早都是要外放去各地军营的,裴梓桐虽被废到底也曾是一国公主,简宁想着不必安排她差事,由着她自己愿做就做,不愿做不勉强。
  夜里,简宁叫上丁有田去了大宝房里,阿蛮的事她得给大宝打下预防针。跟着大宝的小厮见他俩走来,忙拱手见了礼,又去禀了大宝。
  “爹,娘,何事?”大宝从书屋出来问道。
  “娘和你爹爹想进去同你说说蛮儿的事,可以吗?”简宁话落,丁有田斜视她一眼,“夫人何故如此卑微?爹娘有话同他说,岂还由得他同不同意?”
  丁有田说着已一脚跨了进去。 第786章 正式命名   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经久不散的,并将伴随人一生,简宁自记事起父母对她就极为粗暴,她也很讨厌父母不顾及她的感受,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去征询大宝的意见。
  一时却忘了这是古代,父母之命大过天!
  丁有田他们兄弟六个幼时谁敢同爹娘犟嘴?爹娘要训他们打他们张嘴就喝斥,抬手就打,哪会去征询他们的意见?
  在他想来,他们身为爹娘想同自个儿子说点事自然也是想说便说,他一脚跨进去又扭头冲简宁抬下下巴,“还不进来,只管杵那做甚?莫非想把自己站成一棵松?”
  当着宝儿不跟你吵,简宁暗在心里翻个大白眼。
  “娘。”大宝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简宁这才抬脚进去。
  “宝儿,蛮儿她......”简宁没拐弯抹角,直接开口了,“你莫要怨她,蛮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她可能和我们不一样,她娘是圣女,这你知道的。”
  “娘!”大宝给她揖了一礼,顺便也给丁有田揖了一礼,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儿子一直拿阿蛮小姐当亲妹子看,她要去做圣女是她自己的事,只要她开心,儿子也唯愿她好。”
  这孩子,把天都聊死了,简宁这还才开个头,还有一肚子话都被他堵了回去。她拿眼去看丁有田,他恰好微勾唇也看向她,意思很明显:看吧,让你别来你偏来,瞎操心!
  简宁眸光一沉,恶狠狠地剜他一眼,转眸对上大宝又换了笑颜,“夜里看书别太晚,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念书是为了明理辨是非,不管学到多少,学识永远是自己一生的财富,别人抢也抢不去。娘不指着你给娘高中状元,娘只要你们几个都平平安安,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做人即可,知道吗?”
  “儿子一定要高中状元!”大宝忽发狠沉声道。
  这是要中给看阿蛮看?好让阿蛮后悔?简宁听他语气这是跟阿蛮拗上了,她暗叹口气,少男少女的心思她是真摸不透。
  不过想着也好,至少他能化悲愤为学习的动力,憋着劲把心思都转到学习上,似乎也不错,只能这样了。
  “夫人,你如今怎学得两副面孔了?”从大宝书房出来,丁有田便瞟眼简宁,“对着宝儿就换了笑脸,你常说做人要表里如一,要坦荡,这岂不是自个打自个嘴巴子?”
  他说着还轻嗤一声。
  简宁顿足,“男娃到了这年纪正是叛逆期,你自己也是这年纪过来的,叛逆期的孩子自尊心特别强,一个眼神可能就会令他受到伤害,我还没说你呢你反倒嗤笑起我来,你得学着尊重一下宝儿的意愿,别动不动就使大家长的作风。”
  “荒谬!”丁有田拂下袖子,“别用你前世现代人的作派来套用我们这的娃儿,你们那儿只生一个自是稀罕得紧,若是做爹娘的一味惯着纵着娃儿,大了便一点事都经不住,须知不相干的旁人可不会事事都顾着你家娃儿的体面,也就是你说的自尊心,那时却要如何?未必去寻死觅活不成?”
  简宁怔了下,细思他的话不无道理,难得一次她没同他争嘴。
  “算你有理,这回我不同你辩。”
  简宁悻悻道。
  隔日,半夜童八斤就套车送丁有田去上朝,把丁贤村村民带给皇上的腊肉等物也都带上了。
  天光微亮,马车到了皇宫外,尚老将军等也都到了,这两日丁有田府上不乏上门求见的朝廷官员,令他不胜其烦,倒是尚老将军和骠骑车骑将军等反没去,这会相见却都分外热情。
  雁城的杨大人比丁有田晚来得一步,从丁珠这论他是丁有田的晚辈,当然丁珠只是他府上一个姨娘,他也是洁身自好有几分傲骨之人,丁有田如今位列三公,见他和几位封候拜相的将军们聊成火热,他仅对着丁有田拱下手,并不上前套近乎。
  丁有田虽是朝廷新贵,可南相高徒谁敢轻视?连永康帝都尊南相为相父,再加上此番平定三国联军,他破五毒阵,设计除了越王,军中将士无一不服,更何况朝中诸臣,是以上朝后他年轻轻立于一众文臣之前,群臣面上并无一人有不平之色。
  当日大殿之上,丁有田让人把村民敬献之物抬了上来,献于永康帝,并言明村民心中有皇上,家中亦能拿出富余之物,皆乃皇上施行仁政国泰民安之故。
  永康帝果如简宁所言龙颜大悦,但永康帝更为关心的是简宁那些现代武器,至今他仍以为是灵族羊大力提供的火器,他问丁有田可能制出那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庞然大物?
  并道,他们宴朝不去侵吞兼并他国,可不能没有那些超厉害的火器镇国。
  丁有田要是贪点,自可领此任务,每日只需简宁把武器库里的武器搬出即可。不过他并没这样做,他和简宁早商议过,要是他们手中握有重武器只怕皇上会寝食难安,因而他回禀皇上那些是灵族之物,羊大力都已收回。且羊大力自受封后渺无踪影,他们再也联系不上他,想是受了人皇之封亦能飞升成仙,早去往天上仙界了。
  永康帝闻言面上有刹那的失望,丁有田后来方知自己所虑在永康帝这其实是多虑,永康帝做为嫡皇子自幼习帝王术,却也饱读史书,自有自己的一番远大卓见。
  他并不像史上其他帝王一般忌惮重臣,天下是帝王的天下,为君者重贤臣远小人,纵有个别乱臣贼子也兴不起滔天巨浪!
  散朝后,丁有田回到府里没一会,卫东便带了太监前来宣旨。
  白果膏和云山翠酒被官方正式命名,简宁和田氏被封为正一品的光禄大夫,总揽白果膏和云山翠酒在宴朝各地的经营,两人食邑占总收入的两成,包括丁贤村的酒坊,常氏丁健他们也都成了皇商。
  消息由信鸽飞速传往各州郡,传到丁贤村后常氏和丁健他们高兴坏了,丁健头回开口破天荒叫了常氏,“娘,这可是真的?从今往后咱们也是官家人了?” 第787章 走出伤痛   永康帝这道旨意,等于将白果膏和云山翠由私有制转为国有制,丁贤村的村作坊也顺理成章转正。永康帝此举自然是问询过丁有田的意见,云山翠最早的商家是丁有田和简宁,永康帝岂有不知他俩是背后正主的道理。
  丁有田出身农家,自幼又受刘瞎子影响极深,也和刘瞎子一样具有很重的忧国忧民情怀。白果膏和云山翠酒转为国有制,朝廷自会出钱在各州郡增设制白果膏和云山翠酒的作坊,不但能提高朝廷税收充实国库,也能为更多平民百姓提供就业岗位,改善提高百姓的生活质量,可谓是利国利民之举。
  常氏他们做工所得非但没减还涨了点,并因此多了层身份,成了吃皇粮的人,村里所得虽略少了些,可此后酒坊开支不必村里出钱,皆由朝廷下派的官员负责张罗。
  做为唯一在大宴朝村里设云山翠酒坊的丁贤村,依然享有两成收入,用于村中孩童念书及问诊抓药等等,谁让这儿是云山翠酒的发源地,又是南相和当朝少傅及宁远将军所住过的村子呢。
  所有人中最高兴的莫过于田氏,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有朝一日居然摇身成为朝廷官员。武王妃是托了武言旭的福,要是武言旭还在她这武王妃还当得有滋有味,武王都不在了她也不稀罕那劳什子的王妃虚名。
  而今则不同,她一下仿佛活过来了一般,要不说事业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呢!换上官服头天她跑来找简宁,整个人的状态给简宁感觉都如重生一般,走起路来又和从前在丁贤村时初到酒坊上工时那般,行动间脚底都隐带风了。
  简宁似乎又看到了过去的田氏,她喜欢这样的田氏,也有些儿明白武言旭为何会爱上她。田氏属于那种典型的初看一般,越看越耐看的人,尤其她眉眼间散发的开朗自信,令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连着多日她同着简宁,每日不是去宴吏司和其他官员讨论规划,京城及其他各地酒坊的运作,就是拉着简宁去朝廷新建的酒坊看进度。
  这日她一早又过来拉着简宁去了官方酒坊,短短几日已初见规模,足可容纳大几千号人,田氏看了连连咋舌,她悄悄把简宁拉去一旁,“我的个老天爷啊,咱村屁大的酒坊拢共几个人都有争嘴生意见的,那翠姑可不就闹过,如今这般大的酒坊几千号人不得吵得鸡飞狗跳,如何管得过来呀?你可有法子?”
  简宁笑道:“管人,也就是管理,这是门学问,我当初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不过不必担心,霍锦成的母亲持家多年,太傅府几百号人被她管得服服帖帖,府内各项事务井井有条,到时咱们请她做个顾问,有不懂的可以请教她。”
  “另外,梅姐姐一家不日就会来京城,她家相公也升任京官了。梅姐姐出身在清贵世家,人又极聪慧,管理这方面我估摸着她也懂,等她来了我问问她,要是她愿意咱们可举荐她来当个管事的,只要会任用有才能的人,不需要我们事事自己上手的。”
  田氏也不笨,听了简宁这番话,她兴奋地照自个大腿拍了下,“我懂了,你才刚说的就和我从前放权给小麦,让他管着下面两个小的别给我惹事生非,我只需管着小麦即可,是这般不?”
  “对!我田姐姐只是书读少了,这脑子呀一点不比旁人差,要是打小生在富贵人家多念点书,一准能中女状元!”
  “这我可不敢想,不过我如今算是知晓念书识字的好处了。远的不说,单说眼巴前站在我跟前的你,妹子你要不是肚子里墨水装得多,怎说得出这番让人一听心里就敞亮的话来?小豆子几个我高低要摁着他们把书给我念好,还是从前那话,不求他们给我考个状元,只要多灌些墨水在肚子里,不做个糊涂人也就是了。”
  田氏是个行动派,一旦真正知晓读书的好处,她立马行动起来,无论白日里多忙,一到夜间就跟着小米学认字。她自个告诉简宁,“你说怪不怪,从前你们队长也压着我识字来着,可那会我哪里真懂得识字的好处,一认字就犯困,如今倒过个儿了,一认字浑身是劲,你说怪也不怪?”
  “一点也不怪。”简宁笑眯眯地,“好比酿酒,你知道能挣钱,能让一家日子好过些,所以不用旁人逼你去学你自己就肯攒心劲,凡事只要自己知道学了好处在哪,或是自己极感兴趣的事,都能学好。”
  “你看,你比我肚里墨水多,理就掰得直,几句话我就明白了。”田氏乐呵呵地,她抬腕把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又笑道:“我算是明白小麦他爹和你们队长为啥老扑在衙门军营里了,现如今我一天不去宴吏司和新酒坊打个转,这心里就空落落的。”
  宴吏司属户部,户部掌管着朝廷的税收,大权自然由皇上牢牢抓在手里。田氏如今成了一品的光禄夫人,日日身着官服进出宴吏司,把她娘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搁从前做梦都不敢往这美事上想,她不但做了女官儿,还从丧夫悲痛中走了出来,她娘忍不住表起功来。
  “桂芝啊,听娘的没错儿吧,从前娘让你好好跟着简娘子奔,如今可不是得着好了。”
  “是,我娘厉害着呢,敢情你不提点我我便分不清好赖人似的。”
  “你这死妮子!娘吃的盐巴比你吃的米......”
  田氏没等她娘把话说完就笑道:“咱家以前买得起那么多的盐巴吗?”
  老太太抡起胳膊在她屁股下拍了掌,“别同你娘犟嘴!娘还有话提点你,别一朝得了势忘了咱的根本,咱是农门农户里出来的,日后可不兴黑了良心欺压贫苦人家。还有麦他爹家那边的人,有那日子艰难人又忠厚勤快的,你也想着帮衬一下,别让人背后戳你脊梁骨,可也别惯出贪得无厌反生出仇来的人!”
  “懂不?”
  老太太板着脸问她。 第788章 张灯结彩   “哎呀娘!你老就别操心这档子事了,当初小麦他爹出事,他的叔叔伯伯姑姑婶子们,哪个上我家来问过一声儿?不说要他们提点东西来瞧瞧吧,但凡打发人带句话来也是他们的一点子心意,屁都没一个!”
  田氏可不打算主动跟老马家的人来往,她家困难时马福全的兄弟姐妹也没人搭过手,如今他们家好了,反要上赶着去主动对他们示好,她不干那事。
  “谁爱戳脊梁骨戳去,横竖戳了我也看不到,日后小麦他们几个谁要认亲我不拦着,他们真有啥难处求上门来,能搭把手的我不会看着不管,可不是人人都能帮的,常氏那一家子的事难道还不是教训?”
  丁盛因亏了良心,自己意识到后承受不住心理上的冲击和压力,人一下变得痴傻,至今仍是这般。只能随着时间流逝看是否能慢慢好起来。
  田氏又把闵氏兄妹害人的事讲给她娘听了,“当初可不就是平南王妃一念之仁惹来的祸事,这世上并非人人都值得相帮的,你女儿我也不是个黑心烂肝的人,娘从前教我的我都记着呢,有些人脸皮子薄,拿不出东西来登门探望,带句话吧,又恐我多心见怪,这些我都清楚。我也不过是白抱怨几句,娘只管放心,他们若真求上门,我会看着办的。”
  丁平顺一家的事老太太是知道的,又听她说了闵氏兄妹的事,也就不再说什么。
  另一头,简宁和她母亲平南王妃也正提到闵氏,王妃认定是闵氏兄妹不行善事,导致段心萍守寡,娃儿也成了遗腹子,连自个爹都见不上一面。
  段心萍自幼被她娘哄着和王妃母亲亲近,平南王妃对她母子也是打心眼里怜爱,简宁和丁有田已去卓府看过段心萍母子,卓青木虽没了,可段心萍给卓家生了嫡长孙,卓青木又被追封为永安王,心萍的儿子承袭爵位成了小王爷,母子俩往后的日子还是不错的。
  只是可惜了卓青木。
  同为侧妃,李侧妃不争不抢,此番也立了军功,回到京城谁敢因她是姨娘而小瞧她?闵氏要不起歹念,不去害人,以她的能力其实在管理上倒是把好手,包括霍府的芸娘,这两人都是心术不正,想要的太多往往最终失去所有,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若她俩都是好的,白果膏和酒坊的管理人才现成就有她二位。简宁近段日子在霍老夫人陪同下,拜访了京中好些妇人和闺中女子,因有她这个榜样摆在那,宴朝如今一些闺阁女子也跃跃欲试,有意从后宅走出来干番轰轰烈烈的事业。
  放眼古今,无论哪个方面,女子当中也不乏有杰出才干之人,只不过被封建教条束缚在了后宅,被女子无才便是德给牢牢捆绑住,空有才华却无用武之地。
  简宁心中已有几位人选,她决定尽可能的多聘请些女子来任职,并逐步利用影响力慢慢在宴朝推广女医创办女学,让更多的女子能做到独立自主,拥有完整人格,从而不再依附于男子。
  时间在忙忙碌碌中流逝,很快到了巧凤要出嫁的日子,丁府提前几天已张灯结彩布置完毕,马小麦和巧凤成亲最高兴的莫过于马小豆和二妞三妞一帮小娃儿。
  大宝面上虽和素日一样没个笑模样,可他是个办事极认真的人,每日从学院一回家就去找徐大力的儿子,把小家伙背在背上在妈妈教引下学习送嫁礼仪,一丝不苟,连教引妈妈都笑着当简宁面夸他。
  “府上哥儿办事真真稳妥,任何微小的细节都定要问得明明白白,是个能办事的人儿,可见夫人平素没少在哥儿身上下功夫,哥儿方有今日这般稳重。”
  简宁亦笑道:“不怕妈妈见笑,也不是我要夸自己孩儿,我家宝儿确实不错,是几个孩子里最让人省心的,办事的确很有章程。”
  世上做母亲的都一样,哪怕明知对方多少带有点奉承的意思在内,可听到别人夸自己孩子心里都禁不住欢喜。
  简宁也不例外。
  况且她是实话实说,大宝无论是去津县读书还是来京城就学,从未让她操过心。
  大妞也是。
  独二妞三妞两个小的属实费心些,特别二妞毛病多,好在成长过程中简宁一直很注意,不让她俩结交心术不正之人,平时也常和她俩讲典故,教她们做人的道理。
  二妞三妞或多或少都有遗传到一点老丁头执拗的性子,譬如三妞是不肯吃一点亏的,定要找补回来才罢休。二妞则自私,既好自夸又好图表扬,有时还不惜牺牲别人的利益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两娃若一直在乡下放养长大,成年后难保不会是第二个孟氏。
  人性本善,没有哪个娃生来就是坏种,且她俩跟着简宁时都才三岁多点,这几年下来被简宁拘着慢慢都有所改变,架也打得少了,偶尔虽然还会搞几下,也都是背着简宁和丁有田。
  两个小妞如今都跟着大妞在王府读私学,大妞领着她回来时在府门外撞上阿蛮和大俊,同来的还有赶车的月婵,以及巧凤和月娥青莲。
  大妞和大俊对视一眼,两人心下均是一甜,待进到后院,看到院里摆有一溜的贴着大红喜字系有大红绸的箱龛,大妞不由朝大俊投去一瞥,不想撞进大俊黑亮的双眸中,羞得她忙垂了头。
  好在二妞三妞跳脚兴奋得哇哇大叫,吸引了大家伙的注意力。
  “不许碰!”大妞见二妞伸手要去摸箱龛上的红绸,忙快步上前制止,又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哎哟。”二妞摸摸手背,打得不疼她也不计较,扭头去喊巧凤,“快来看呀,巧凤姐姐。”
  巧凤立在廊上,看着简宁为她备的丰厚嫁妆,想到自己今时今日拥有的一切都是简宁给的,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一双手伸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她侧目,对上阿蛮视线,阿蛮对她浅浅一笑,“巧凤姐姐,明儿就是你的好日子了,可不兴哭哦,明日你和小麦哥哥拜了堂,往后就得唤你王妃姐姐了,真好。”
  “嗯,我不哭。”巧凤点头。
  大宝同着简宁和丁有田迎了过来,看到阿蛮,他脚下微一滞,眸光也跟着暗了几分。 第789章 出嫁前夕   毛球看到阿蛮倒是屁颠颠地跑了上来,亲昵的在她脚边蹭了蹭,阿蛮亦俯身在它脑袋上摸了摸。
  “见过丁伯父丁伯母。”大俊对着丁有田和简宁恭敬深揖了一礼,阿蛮也跟着对他二人福了一礼,面上带着笑,仍是不开口叫他俩。
  “毛球!”大宝对着毛球喝道:“过来。”
  毛球看看大宝,又扭头看下阿蛮,忽而立起狐身,甩着两只前爪大模大样朝着大宝走去。以往它只要学人走路阿蛮就会拍手笑。
  阿蛮确实笑了,只不过是微笑。
  她自霍锦成遗体被送回来大病过一场之后,就好像突然一夜之间长大了,虽然她见人仍是一脸笑,却再不似从前那般欢声大笑,快乐无忧。
  巧凤和大俊都慢慢习惯了这样的阿蛮,是以两人也都没觉着奇怪,二妞三妞有察觉到她的变化,两人私下问过她,阿蛮的回答是她长大了,学了规矩,女儿家得笑不露齿才行。
  二妞三妞都觉着她很无趣,见她这会也不叫她们娘为娘了,两人对视一眼,二妞气鼓鼓地道:“阿蛮姐姐,你可是忘了以前我们说过的,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我没忘。”阿蛮一手一个牵了她俩,“佳佳,瑶瑶,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还有姝儿妹妹。走,我们去看看巧凤姐姐的嫁妆。”
  大俊见大宝扯起毛球一只前爪,跟拖着不听话的顽童一般往廊柱那边走去,他忙大步跟上,低喊了声,“好兄弟,留步。”
  “别同我妹子置气,兴许过阵子她就好了。”大俊压低了声音,阿蛮大病那一场,连着几日不大肯进食,也不和任何人说话,他日日守着阿蛮,众人皆以为是他安抚好了她。
  其实并非如此。
  大俊心里清楚,阿蛮是自己想通了,但自那以后她就不大搭理大宝,经常一个人跑去假山那和秋哥一待就是老长时间,连毛球都在她那失了宠。
  “她就和我自己妹子一样,我怎会同自己妹子置气,你想多了。”大宝抱起毛球,也不去看大俊,垂目抚着毛球背上的毛发,一脸平静地道。
  大俊听他这话是真跟阿蛮置上气了,他和大宝从白沙镇莫夫子那就是同窗,之后霍锦成又送他去大宝所在的京城书院一道念了几年书,他岂有不知道大宝性子的,正待要说什么,前院过来几人,其中一少年喊了大宝一声。
  来的是陈掌柜一家,他儿子陈祈年在津县时和大宝是同窗,如今也在京城就读,只是和大宝不是同一家书院。
  陈祈年和大俊还有阿蛮都是来给巧凤送嫁的,陈掌柜在月国差点丢了性命,真应了那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做为白果膏的总经销商简宁自然不会忘了他,如今他已是皇商了,领了总管白果膏的差事,还有了官身,被封为通奉大夫(从三品)。
  大宝给大俊和陈祈年做了介绍,两个半大孩子都有模有样拱手相互揖了礼,陈祈年身份较他二人虽低,但言谈举止有礼有度非但没有一丝拘谨卑微,反透出翩翩小少年郎腹有诗书气自华的从容。
  三人去了亭台水榭那边的凉亭叙话,路上来来往往的丫鬟仆妇小厮见到大宝领了他二人过来,皆闪至一旁束手垂了头,待他们过去后方才自去。这都是段心嫣协理管家廖叔给下人们立的规矩。
  闵氏把持平南王府多年,她在时段心嫣看似不着调,可在她娘的潜移默化下她认真降服起下人来,也是有一套的,说的话也很在理。
  段心嫣告诉简宁,如今不比过去在县衙里,现在家大业大,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主便是主,仆便是仆,若一味宽厚那起子刁滑的下人就会欺主。与其闹出事来再去惩戒,不如打头起便立好规矩,有赏有罚才是治家之道。
  简宁对她还真是刮目相看,可见全面了解一个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段心嫣算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丁府有段心嫣和她的三个陪嫁妈妈打理后宅,又有曹氏婆媳跟着三个妈妈学着管事,府上各处都井井有条,简宁现如今几乎成了甩手掌柜,府内一应事务皆不必她亲力亲为。在外白果膏和云山翠这两项她只须带着田氏,动下嘴皮子即可,每日除了安心养胎就是接待来府的客人,因而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放在筹备巧凤的嫁妆上。
  简宁还给巧凤在府内备有闺房,供她日后回来小住,屋内一应摆设都是经她过目段心嫣一手布置的,段心嫣亲自拿着嫁妆单子正在给巧凤念着:“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梨花金丝檀木小圆桌,沉香木雕四季如意屏风,紫檀雕花二十四幅密格衣橱,攒金丝双鹂图缎盒,双鸾菱花铜镜,青玉缠枝莲纹瓶,芙蓉白玉杯......”
  共计六十八抬。
  段心嫣念完把单子给了巧凤,见巧凤眸中泪光闪闪,她细眉一挑,“你哭啥?同我出嫁那会比比,咱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不过我也不亏,我母亲给我置了宅子,又给了我陪嫁妈妈,等我们自己迁府后母亲和长姐都答应要给我补嫁妆,你有的我也都会有,不会比你差,只会比你的更好。”
  “谁要和你比了。”巧凤心潮翻涌,她虽是知县千金,这些好东西打小也没见着过,本感动得想要落泪,却让她一番话给逗乐。
  “傻子,我知道你不会同我比,这不是变着法逗你开心吗?我长姐真心疼你不假,可长姐更疼我这妹子信不信?日后长姐给我府里添置的物件只会比你的更好,这是真话,不是同你比,我只是告诉你实话罢了。”
  巧凤想起在丹阳县衙和段心嫣打架那一幕,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知,段心嫣后来跟着简宁他们去兴安县时还把两个陪嫁丫鬟留给了她。
  “嫣姐姐.....师父同我说了,都是你替我费心置办的,我谢谢你。”巧凤说着后退两步欲给她行大礼,被她一把给搀住。 第790章 园中夜话   “你这是要离了我长姐了,便给自己长辈份么?”段心嫣说罢,见巧凤面露不解之色,她抿唇一笑,朝外间屋子丢了个眼色。
  外面屋子里,大妞和阿蛮在满室喜庆的新房里翻着花绳,二妞三妞在拍花巴掌,这都是她们从前在丁贤村常玩的游戏。
  段心嫣见巧凤好似还迷糊着,便抬腕在她额上轻戳一指:“姝儿她们叫我姨,叫你姐,这会你改口忽叫起我姐姐来,她们几个却又要待如何叫你?你若真心想谢我,欲行大礼我不拦你,只是称呼得先改了,得跟着她们几个叫我姨姨才成。”
  话落,她自己先笑得前仰后合了。
  “小姨姨,巧凤姐姐,你们笑什么?说给我和妹妹听听,看招不招笑。”二妞牵着三妞跑了进来,仰面问她道。
  “我们去走走吧。”阿蛮看她俩跑去了里屋,便叫上大妞出来,大妞问她,“阿蛮姐姐,你是不有话要同我单独说?”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我只是想同你说说话。”阿蛮微微笑道。
  “那我们去园子里逛逛,那边凉爽,亭子和廊上都点了灯,还可以抓新姑娘呢(莹火虫别名),走吧,我们去园子里说话。”
  大妞带着阿蛮往园子那边去了。
  “就在这里略坐会,这儿有风,风里还夹带有花香呢。”阿蛮拂下裙子,在通往园子的九曲回廊横栏上坐了。
  大妞也在她边上坐了,两人都没让人跟着,在园子另一头,大宝应大俊和陈祈年之求在给他们讲述黑甲兵。
  大俊后来护送霍锦成遗体返京,之后的战况都是听说的,不甚了解。
  陈祈年则是因着爹娘供他来京城念书不易,加上他们之前在京城租的房屋和霍府离得远,完全不知晓大宝和大俊居然也跟去了沙场,后来得知令他深以为憾。
  他们三个小少年在凉亭这头说着沙场上的金戈铁马,大妞和阿蛮在回廊那边说着小女儿家的心事,大妞总不自觉把话题往大俊身上引,她跟阿蛮说起大俊的生母三娘在丁贤村惠民堂剖腹产的事,目的自然是为引出大俊。
  “我还给大俊哥他娘倒过尿袋呢。”大妞坐在横栏上,轻晃着双足,吃吃笑会,又问阿蛮,“你还记得你学人吵架你爷打你不?我哥那时还护过你,你没忘吧?”
  “姝妹妹。”阿蛮看着她,双眸亮晶晶的,“你会得偿所愿的,还会过得很好。”
  大妞双足定住了,面上火烧一样,像是被人窥破心事抓了包有些不自在。她也不去看阿蛮,低了头,盯着自个绣鞋鞋面,声如蚊绳般,“怎好端端的忽然扯到我头上,不是在说你挨你爷揍的事吗?”
  阿蛮仰面望向繁星点点的夜空,晶亮的黑眸慢慢柔和下来,连带着声音也变得空灵,“夜空真美,像一块大到没有尽头的画布,有月亮和星子的时候好看,没有的时候天上黑漆漆的,不知他们都藏到哪去了?”
  大妞顺她视线看上去,“你说的他们是谁?可是月亮婆婆?”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阿蛮收回视线,眸光落到了回廊小径那边的花树上,“要是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会想我吗?”
  “你要去哪?”大妞一下站了起来,“阿蛮姐姐,你今晚说的话都好奇怪,自你病过一场,你就变了,你能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
  “我没变,我只是......”阿蛮在自己额头点点,“我只是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或许是长大了吧,我也不知道长大是好还是不好,可我知道我不属于这里,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但不是现在。”
  “有个声音总在我脑子里响,是我娘的声音,她叫我回去,我不能不回去。”
  大妞面上紧了紧,“阿蛮姐姐,你别说了,我害怕。我不想你走,你走了我哥怎么办?”
  “别怕,有我在呢。”阿蛮牵了大妞,“你哥会过得很好,你们都会很好,我们回吧,早点歇了,明儿还要送巧凤姐姐出嫁,得早起呢。”
  大妞点头,两人没走几步听到身后小径上传来脚步和说话声,是大宝他们三个过来了。
  “哥,大俊哥,祈年哥哥。”大妞打过招呼,拉着阿蛮等着他们三个过来。
  “大妹,你们去前面等我一下,我有话跟阿蛮妹妹说。”大宝说这话时也没去看阿蛮,只在大俊和陈祈年肩上各拍了下,又朝前面指指,“去那等我,就一会。”
  大妞跟着他们两个去了前面,大宝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阿蛮,“前回忘了还你,你收好。”
  是阿蛮娘留给她的蛞蝓吊坠,在静夜里泛着冷白的清辉。
  “大宝。”阿蛮接过吊坠,想说什么,踌躇会,只说了声:“你会很好的。”
  说罢,她转身追着大妞几个去了,剩大宝一人原地凌乱。
  二妞三妞找来了园子这边,看到他们几个,两人跑上来,一边一个牵着阿蛮手,“阿蛮姐姐,杨叔叔一家来了,杨叔叔在找你,快跟我们来。”
  杨瑾瑜携妻带子特为巧凤和马小麦的婚事而来,因他事先并没有捎来书信,乍看到他一家为着自己的亲事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可把巧凤狠狠又感动了一回。
  通常女子出嫁一副嫁妆六十四抬,简宁添了四抬,她觉着六十八更吉利,杨瑾瑜夫妇又给添了四抬,这下一副嫁妆七十二抬,在大宴朝算空前但不可能是绝后。
  “杨叔叔,费姨姨。”阿蛮依旧是在大俊给杨瑾瑜和费紫彤见过礼后,才跟着福了一礼。
  “几年未见,小阿蛮长大长高了,可还记得当初你......”杨瑾瑜呵呵笑笑,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明儿巧凤出阁,大喜的日子提霍锦成没得惹人伤感,他本还懊恼自己一时嘴瓢说快了,还担心阿蛮会闹,毕竟幼时霍锦成头回把她放普仁堂她闹起来令他记忆犹新,委实招架不住,那会才不得不送去简宁那儿。
  不想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阿蛮也已不再是过去的阿蛮,她仅对着杨瑾瑜微微笑了笑,便站去了大俊边上。
  杨瑾瑜颇有些意外,视线不由朝简宁探究地看了过去。 第791章 白泽娘娘   察觉到杨瑾瑜投来的视线,简宁微摇了下头,眼下一屋子人不便和他细说。待亥时过半简宁以送亲要起早为由,让曹氏将几个送亲的半大孩子都送去房里歇下了,这才同杨瑾瑜说起阿蛮的变化。
  简宁只说阿蛮因霍锦成的死性情大变,并没告诉他丁有田做的那个梦以及阿蛮说的那番话,杨瑾瑜急了,“师父,阿蛮不会因锦成的死迁怒师父,在心里埋下怨恨的种子吧?”
  “不会。”简宁轻叹口气,“蛮儿不同于寻常人,她七岁那年同我去救小麦,那会她就能和秋哥用腹语对话,我只道她天资聪颖又或者天赋异禀。其实不然,蛮儿她娘是嘎脑族的圣女,应是她娘在她身上下了某种巫术,或许锦成的死刺激到她从而焕醒了她体内的巫力。”
  “总之蛮儿是个好孩子,她只是性子和过去不一样了。”
  杨瑾瑜也在沙场上见识过巫师蛊师的厉害,是以对简宁说的阿蛮她娘在她身上下了巫术,也觉着不是没这种可能。
  简宁的猜测还真没错,阿蛮今夜里和大妞同榻而眠,大妞进入梦乡后她手里拽着蛞蝓吊坠,泪水淌了满脸。
  阿蛮打记事起,毫无保留把所有爱都倾注在她身上的人,只有她爹爹霍锦成。
  一度她以为天底下除去她师公卫东之外,最厉害的人就是她爹爹!
  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而言,没了娘亲,爹爹就是她的整个世界!霍锦成的死对她而言无异晴天霹雳,在她病得生死一线之际她脑中忽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无比柔和,是她娘亲花柔在对她说话。
  阿蛮的娘是圣女,嘎脑族人终身信奉白泽娘娘,历代圣女都在白泽娘娘神像前滴血起过誓,绝不背叛族群,绝不与外族男通婚,若有违誓言,不但自己连同所嫁外族男都必遭天遣!
  然而,当花柔拒绝了那诺燊的师父离殇的求婚后,离殇竟将邪魔歪道的大帽子扣在了嘎脑族人的头上,挑唆着裴汐沅的父皇下旨铲除嘎脑族。花柔带领族人奋起反抗,可上千人的族群又岂是巫师带队的几万精兵强将的对手?
  危难之际白泽娘娘没能显灵护他们周全,那一战,嘎脑族人几乎被消灭殆尽。为保留嘎脑族人的血脉,花柔拼尽全力阻挡离殇,吩咐几位族老将自己弟弟和族中一帮孩子送出去,最后战至她一人,她转身跳下了悬崖。
  可花柔并没死,她跳下去时惊飞一只栖息在悬崖峭壁上的苍鹰,恰巧跌在苍鹰背上,惊得那苍鹰一通乱飞最后将她甩落在草地上,她从而捡回一条命!
  几经跋涉,花柔回到了他们嘎脑人居住的圣地,离殇早已带兵撤走,圣地一片血腥狼藉,死气沉沉,只有大战之际苟起来的秋哥还活着。花柔含泪埋葬了族人,一气之下又摧毁了白泽娘娘的神像,之后便带着秋哥离开圣地外出寻访弟弟和族中孩童。
  但族老们带着一帮孩童被月兵追杀得七零八落,为保存血脉族老们带着孩童分散而逃,后花信子被乌云珠救走带回了云雾山。
  花柔放出蛊虫开启了寻访幼弟和族中孩童之旅,因人都分散跑了,她最先跟随蛊虫去的是西域那边,一晃找了十几年,直到乌云珠穿越而去风清子师兄弟三个各自下山分道扬镳,她才身心俱疲带着秋哥又回去圣地打了个转。
  圣地已是一片荒凉,花柔最终还是又带上秋哥,再次踏上了寻访花信子和族人的行踪之旅。
  再次出发,花柔试着往中原方向而来,她本是不抱希望,只因中原人痛恨巫蛊术,也不信奉白泽娘娘,他们嘎脑族人通常不会往中原来。可她实在也没别的地方去寻了,便试着放出蛊虫,不想追踪到已杀死花信子身上有花信子气味的风清子。
  花柔这才找去那片山谷,误打误撞救下了段心宁。
  在她和风清子厮杀时向来胆小的秋哥再次苟了起来,也是在那次它被风清子顺手牵羊给掳走了,那时风清子已中了花信子下的毒为保命自断了双足。
  秋哥虽苟,胆小如鼠,却在它还是条幼蛇时花柔就养着它,花柔一身轻功出神入画,武力值和离殇也在伯仲之间,对阵风清子的中原修仙术也不逊色,只是风清子身边有嘎脑族的叛徒日照和一众弟子。
  为救回秋哥,花柔死死咬上了风清子,一路追着他跟来了京城,并趁风清子去会见雍王之际潜入道观救出了秋哥。
  也就是在那回她被风清子几个手下追赶时,遇上骑马从皇宫回府的霍锦成,当时夜已深,那条街巷僻静无人,听到马蹄声朝自己这边来,又听到他出声喝问,花柔示意秋哥躲起来,她只道是夜巡的官兵,朝着马蹄声喊着救命跑了过去。
  霍锦成身着侍卫统领官服,腰间佩着剑,风清子那几个手下哪敢招惹他,掉头跑了。
  就这样,花柔结识了霍锦成,她看去柔弱无助,一下激起了霍锦成的保护欲,而她因着已知晓花信子死于风清子之手,加上日照这个叛徒让她冷了找寻族人的心,便一心一意跟了霍锦成。
  花柔原以为她能和霍锦成幸福的终老此生,可谁知在她堵住下朝的太傅,告知自己腹中已怀有霍锦成的骨血那日,竟意外看到酷似花信子身着太监服说话尖声细气的小施。她和风清子打斗时风清子曾说过送她去和花信子一家团聚,她以为自个弟弟一家都已死于风清子之手。
  不想她弟弟留了骨血,可小施却进宫做了太监,她认定是白泽娘娘对自己的惩罚。此后一直郁郁寡欢,直至噩梦缠身终日惴惴不安,连她一直遍寻不到花信子的下落,都被她认定是白泽娘娘对她的惩戒。
  若阿蛮是个男娃,花柔还能得以存活,因圣女所生的女娃也只能是圣女,如是男娃则说明一切都是她多虑,白泽娘娘并未降罪于她。
  可随着月份渐大她用蛊术感知到腹中所怀是女胎,将她心中最后一线希望也击得粉碎!
  临盆之际,在她被芸娘下了药后,为免阿蛮日后重蹈自己覆辙,也为向白泽娘娘请罪,她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将自己一身蛊术都转到了阿蛮体内。
  霍锦成将她下葬后,一直藏身园中假山洞穴下的秋哥为找寻她夜里游蹿出去,这才再次落入风清子之手,一度还成了他的坐骑,直到遇到阿蛮才得以解脱。
  冥冥中,一切似都有定数。 第792章 多谢夫人   阿蛮不知道,她娘花柔私心里其实不想她做圣女,如果霍锦成没有英年早逝,她的声音永远会在阿蛮脑子里沉睡。
  然而.....
  只能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阿蛮紧紧攥着吊坠无声流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卯时未至,丁府就有了响动,简宁刚睁眼坐起丁有田跟着翻身而起,“不急,你再睡会,还早呢,我先去看看凤儿她们起来没。”
  “醒了还赖床上做甚,我去叫宝儿他们,你自去忙你的。”丁有田见床榻边放了两双新布鞋,一大一小,他问简宁,“这是凤儿给咱们做的?”
  简宁“嗯”了声,“早几日就拿来了,我一直搁箱子里,单等今日送她出嫁穿。”
  丁有田穿上新鞋,来回走了几步,不大不小,脚板像踩在云层上,极是轻便舒适,“不错,凤儿手真巧,若是夫人亲手给为夫做双穿在脚上也这般自在,那才叫好呢。”
  “有得穿就行了,你管谁做的,我这双手可不是用来拈针线的,也拈不来。你趁早别做这指望。”简宁挽着头发,侧身睨了他眼道。
  “夫人铁锤都抡得起,谁说拈不动区区一枚针了?”丁有田凑到她边上,一手揽了她腰,“你不是会做人偶,会缝衣衫么?虽则缝得歪歪扭扭,只要我不嫌便是了。”
  “滚你的!”简宁用手肘拐了他一下,“你才歪歪扭扭。”
  “歪吗?”丁有田垂目,“分明是直的,夫人要不要验下?”
  “要脸不要?”简宁手中象牙梳敲在了他头上,“再过几年姝儿都要出嫁了,你能有个正形不?真是为老不尊,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丁有田抬腕揉揉她用梳子敲过的地方,皱眉道:“还真是啊,怎的眨个眼的功夫娃儿们都大了?”
  他甩甩头,不由想起秀姑出事当天,乍闻噩耗,他只觉天旋地转。那会大宝不到八岁还在病中,二妞三妞还只三岁多点,想到几个娃从此没了娘,秀姑跟着他还没享上一天福就早早去了。他懊悔自责,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一时气血翻涌晕了过去。
  要不是简宁穿越而来,几个娃他也不是不能带大,只是势必异常艰辛,娃儿们还不定会变成啥样。
  “简宁......”他低唤一声,这是他第二次唤她名字,简单两个字让他叫得百转千回,听得简宁心尖都在颤,嘴上却嗔道:“好好的你又抽啥风?还不快去看下宝儿他们起没起,只管在这磨蹭个什么劲。”
  “为夫心有感触,今儿我纵着你,若不是有你来到我身边,我和几个娃岂能有今日?”他说着躬身对着简宁郑重深揖一礼,“多谢夫人!”
  这人......简宁心下一甜,见他昂首大步去了外间洗漱,她也赶紧对镜挽好头发,外间厅里丫鬟妈妈们已打来洗漱用的水。简宁原是不习惯让人侍候的,后想着这些人外出做工也是为了贴补家用,慢慢才学着适应了。
  二妞三妞爬起就惦记上放炮仗,两人洗漱好穿戴一新跑来简宁房里时简宁还在描眉,“娘!”三妞小手在简宁用的胭脂盒上轻摁了下,又转目问她,“娘又不做新娘子,为啥要抹胭脂呀?”
  “自然是为了好看。”二妞笑嘻嘻的,“娘,我也要画。”
  “回你们屋去,抱夏她们会替你俩画的。”抱夏和春雪是跟着二妞三妞的,两个小妞洗漱好就跑了,今儿送嫁小姑娘自然也是要倒饬一下的,她二人正往简宁这边来寻她俩。
  大妞和阿蛮起床就去了巧凤那屋,喜婆和平南王府来帮忙抬嫁妆的府兵也都到了,府上哪哪都是人,热闹不过。
  田氏这边因着武王府还在做收尾工作,新房暂布置在霍府别院简宁和丁有田从前住的正屋,这边也是热闹非凡,苏苜云和施宥珩等小将都来帮着迎亲,还有武毅营的人,再加上田氏娘家人,院里挤不下,后院巷子里都摆上了五六张桌子。
  霍府管家姚伯一个劲让田氏把人挪去霍府主院那边,说是大俊和阿蛮昨儿走前嘱咐过的,田氏哪肯啊,军中汉子多粗犷她担心把霍府弄埋汰了。看着喜气洋洋的马小麦,田氏不由又想到武言旭,今儿这大喜的日子要是他在该多好?
  “大哥,你穿这身真带劲,看得我都想当新郎官了,嘻嘻。”马小豆到底还是马小豆啊,依旧还是二货本色,马小麦娶媳妇他上蹿下跳得比谁都起劲。
  “你想做新郎官,你的小媳妇可有了?”苏苜云笑呵呵地问他。
  “我三哥喜欢瑶瑶姐姐当他小媳妇,可瑶瑶姐姐不喜欢我三哥。”马小路在边上来了句。
  马小兵嚷嚷道:“还有佳佳姐姐。”
  马小豆比划了两下乱拳,毫不在乎地道:“好,要是瑶瑶不愿意,大不了我把你们佳佳姐姐娶回来给你们当三嫂,你们愿意不?”
  他手指指过小路和小兵。
  “想啥美事呢?”田氏走来,一边抚着马小豆衣衫一边道,“合着人家两姐妹还由得着你挑来挑去,美死你算了。”
  “娘,那我们出发了,给你接儿媳妇去了。”马小麦说着手一挥,“走喽,接新娘子去喽!”
  喜庆的锣鼓敲响了,唢呐也欢天喜地吹响了,宴朝才打了大胜仗,马小麦和巧凤这亲成得赶上好时候,两边迎亲送亲的都是军中儿郎,走在街上气势都不同于寻常百姓,马小麦端坐在同样挂了大红绸花的疾风背上,喜气洋洋,那嘴自早起就没合拢过。
  “来了来了......”裴梓桐嫁给童八斤时按的中原习俗,还在兴安城绕城一圈,当日也挺热闹的,可跟巧凤和马小麦这个没得比,单嫁妆就比不过。
  她拉着童八斤,伸长脖子同着一众丫鬟小厮在府门外,兴致勃勃探头望着长街那头。耳中隐听到锣鼓声后远远瞧见迎亲队伍,喜得她忙晃着童八斤胳膊,又抬手指着前方,“快瞧,咱家疾风可真精神。”
  “呵呵,疾风这都迎第二回亲了,真不赖。”童八斤抹抹嘴,乐呵呵地道。 第793章 玉石主人   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朝着丁府过来了,长街两边挤满看热闹的百姓和孩童,还有不少朝中官员家眷也乘着马车来瞧热闹,大宴朝目前唯一的怀宁女将军嫁高徒,自然少不了捧场的人。
  “都进去进去!”童八斤同着廖叔把人都叫进去,掩上了大门。
  “兄弟们!”马小麦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手朝苏苜云他们一挥,“给我把门撞开!”
  丁府大门一半下面锁上了,另一半被童八斤他们几个用肩膀抵住了,众小将在外吆喝喧天的用肩膀撞着门,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高声给他们加油打着气,热闹不过。
  喧闹一阵,苏苜云等往门缝里塞着用大红锦囊装的银子,俗称:开门银。
  “不够不够!”二愣子在门后扯着嗓子高喊。
  院子里,丫鬟婆子们一个个伸长脖子笑嘻嘻地探头往大门这边瞧着,二妞三妞跳着脚在给童八斤他们打气,阿蛮和大妞及大宝大俊陈祈年他们,一个个都跟金童玉女似的,巧凤出嫁这排场声势远超她心中预期,欢喜之余她又忍不住想要落泪。
  大门终于开了,炮仗声中,马小豆喊着“佳佳瑶瑶”就往大门里冲,被童八斤他们几个给一把逮住了。
  在喜婆的唱诺声中,巧凤顶着大红盖头盈盈拜别简宁和丁有田,尔后趴在了大宝背上,“宝儿兄弟,让你受累了。”
  巧凤轻声在他耳畔道。
  “不累,只要能给巧凤姐背来一世荣华富贵,我乐意。”大宝脚上蹬的也是巧凤做的新鞋,他又是习武之人,背着巧凤轻轻松松。
  “回头等你娶媳妇姐姐再给你做双好鞋。”
  大宝嘴角微抽了抽,隔会,方道:“好,那我等着。”
  简宁站在廊上,看着大宝背着巧凤朝前院走去,她偏头对丁有田道:“我真感觉跟嫁女一样不舍,等将来姝儿她们出嫁只怕我真会哭。”
  丁有田牵了她手,勾唇一笑,“女儿家大了自是要离开爹娘的,莫要怕,为夫会一直陪着你。”
  大门外的喧闹声渐渐远去,几个娃儿都送亲去了,后宅一下安静下来,丁有田问简宁,“我去修古琴,夫人要不要同去?”
  简宁摇头,“有些乏了,我去歇会,你自去你的。”
  刘瞎子那床古琴因放置时间太久,湿胀干缩导致底板微有些裂缝,从而影响音质,丁有田回屋抱上古琴去了琴行。
  他一身寻常便服,乘坐府上马车在街上一路看下来,让赶车的家丁把车停在了“曲悦亭”琴行外。
  “不必跟进去,在外等着便好。”丁有田抱上古琴一脚跨进琴行,转目便一眼看到墙上挂的一方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大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位相公好眼力,这字儿写得不错吧?”掌柜的见他怀抱古琴,笑眯眯地迎上前,顺他视线看向那八个大字,“这是南相高徒当朝少傅大人亲手所书,我们东家花重金自武王府的小王爷手里购来,那小王爷乃少傅大人的娘子亦是本朝唯一的女将军,安宁郡主的高徒。”
  “哦,你们东家花了多少银子购来?”丁有田笑问道。
  掌柜的竖起一根指头。
  “一两银子?”丁有田摸摸鼻子,他的字这般不值钱吗?
  “一两?”旁边一个在给客人调音的琴师扭过头,“说笑呢,若一两银子能购得这副墨宝,客官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副字有那么好吗?”丁有田忍笑问道。
  “倒不在这副字上。”掌柜的接过话,捋着胡须道:“我们东家说,这副字妙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八个字上。本店是百年老字号,传承到如今已有上百年,无论是几年还是几十年的斫琴师,都需好好学习方能天天向上。”
  丁有田点头,“没错,这几个字看似简单,读来却很是提气,敢问究竟花费多少银两购得?”
  “怕说得,一万两黄金。”掌柜的语气透着自豪,“我们东家虽非京城首富,可却有着一颗善心,又爱极了这几个字,那小王爷也非贪财之人,万两黄金皆换成白银用于抚恤死去的兵卒家眷了,自个分文未取。”
  丁有田听了这话暗道声惭愧,乍闻马小麦以万两黄金卖了这副字,他心里还暗骂他小兔崽子来着,区区一副字怎敢叫价万两黄金,且他们连个信儿都不知晓,也没听田氏提起过,还只当他瞒下了。
  “你们东家是何人?”丁有田放下古琴,抱拳对掌柜的拱了拱手,“这副字正是不才所书,在下丁有田,可否请你们东家出来一见?”
  少傅姓丁名有田,掌柜和在店内忙活的几个琴师都知晓他的大名,在他们心目中丁有田无异于一个传奇人物,出身普通农户之家,却是南相唯一的弟子,又娶了平南王的嫡女,众人都围了上来,还有人飞快去后院报信去了。
  天子脚下,自无人狗胆包天敢冒充少傅大人,掌柜将丁有田往后院请去,东家得信也迎了出来,“夫子,在下丁有田,冒昧求见,打扰了。”
  丁有田见来人是个儒雅的斯文老者,便口称夫子,恭敬的深揖了一礼。
  “少傅大人屈尊光临本店,实令本店蓬荜生辉,老朽不过一斫琴师,哪里当得起少傅大人......”他话没说完,视线落到丁有田腰间垂着的月牙玉石上,跟着又转开目光,微一笑道,“怎当得起夫子之称,莫要折煞了老朽。”
  “不然,在下正欲寻一名师习练古琴,老伯既为斫琴师必精于此道,自是当得起夫子之称。”丁有田说罢,朝自己腰间打了眼望,他并没错过老者方才那一瞥,他腰上只垂了那块玉石,简宁的人偶像在他们第一次上京时就被她收了,不让他挂在腰上说是惹人笑话。
  简宁曾说过当年秀姑自风清子手上逃脱,后被一路人所救,那人腰上就挂着这块玉石。他解下玉石,问老者,“敢问,此物可是夫子所有?” 第794章 谈何容易   老者复姓司马,名誉,正是月牙玉石的主人,也是一个琴痴。
  为斫制一床上好的古琴,他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四处寻访收购木料。那块月牙玉石是他祖上所传之物,极有灵性,当年段心宁自山坡上滚落,他上前救治她时她在尚有点意识的情形下,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了他,那枚玉石就是那会被她拽落跌在草丛里,一缕魂魄也被吸入玉石中。
  司马誉当时并不是路过,而是带着家仆随买主去那片山上看树木,他让家仆赶着马车把段心宁送去了白沙镇相邻的小镇,找郎中给她医治。
  段心宁醒后却跑了。
  等司马誉发现月牙玉石遗失已是几天后,他还曾回去那片坡地找寻过,也不知是被人捡走卖到当铺还是怎么一回事,总之因缘际会最后被简宁买了来。而马小麦在安葬他爹后为帮衬战死的士卒家眷,同着一帮将士在街上义卖各类物件,他也没啥好卖的,想起丁有田那副字就拿了出来,打着南相高徒当朝少傅墨宝的旗号吆喝上了。
  司马誉一则确是喜爱丁有田那副字,二则因着马小麦他们是自发抚恤战死士卒家眷,遂自愿出价一万两黄金收购那副字。
  不曾想,他的善举令他遗失的传家玉石失而复得。
  “既是夫子之物,物归原主。此乃内子在白沙镇当铺购得,只花费数文钱,现分文不取,原物奉上。”丁有田双手呈上了月牙玉石,又代简宁谢过他当日的救命之恩。
  “按理尊夫人自当铺购得,原当该属尊夫人和少傅大人所有,但此物乃祖上所传,少不得厚颜收了。但有一桩,大人送来古琴老朽亦分文不取定当为大人修复完好,若想学琴只管来便是,老朽定当倾囊相授,同样分文不取,万莫要再为此多言才好。”
  “好,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权且告辞,改日在下携内子再来亲谢夫子当年救命之恩!”丁有田回府简宁也小睡一觉醒了,他和简宁说起玉石物归原主一事,简宁跟着命人备了厚礼,当晚就和丁有田登门拜谢了司马誉。
  巧凤三朝回门这日,丁府又热闹了一天,平南王夫妇并李侧妃还有老太傅夫妇,以及杨瑾瑜的父母和费紫彤的父母都来了。
  简宁和丁有田还亲自去请了司马誉一家,老六也特地关张一天,把厨子赵初七和店里帮厨伙计都带了过来帮忙。老六和田晓玉如今都识得些字,他告诉简宁,白沙镇“来福酒楼”的张老板给他来信了,让他帮着挑家铺面准备把“来福酒楼”开到京城来。
  丁有田知道后叮嘱他,“上点心,好好替他寻家铺面,从前他待你到底不薄。”
  “四哥说得是,四哥纵不嘱咐我亦会上心。”老六和田晓玉现如今做生意是做上路了,待人接物两人都是头头是道游刃有余,再不似初到津县开酒楼时那会拘谨缺少底气的模样了。
  半月后,简宁孕肚已较显形,丁阳一家同着丁珠母子一块抵达了京城,又隔两月秦薏帆和张麻子一家也先后到了。
  京城里的朝中官员府邸大多在东南边的长安街上,相互间走动很是便利,皇上赐给秦府的宅子离简宁这只隔一条半街,梅娘只当简宁是又怀上了第四胎,着实替她欢喜。府上安顿好后,她连着几日都乘马车过来简宁这同她叙话,这日简宁问起她可愿走出后宅去管理酒坊?
  梅娘先是愣怔了一下,继而笑道:“妹妹当了我朝头一位女将军,说实话,我要半分不羡慕没有些许嫉妒眼红那是哄你。妹妹可算是为天下女子做了表率,可我比不得妹妹,纵我相公同意我去,只怕我公公也未必同意,须得回去请示过我公公,他老人家点头了方可。”
  “这是自然,你回去问了我再等你答复。司马夫子家的长媳也很是能干,可巧她还是霍伯母曾向我举荐过的人,如今酒坊是她同着田姐姐在打理,每月和男子一样都拿着一份朝廷发放的月俸,为人谦和却又极讲规矩,是个有本事的,姐姐若去了定能和她处到一块。”
  “这搁从前哪敢想,咱们后宅妇人竟能同男儿一样拿起月俸来,我还真有些心动了。”梅娘是真心动,回去就跟秦薏帆说了这事,秦薏帆自是没意见,还同她一道去请示老秦头。
  老秦头没说同意,但也没反对,只是黑着脸不吭声。
  过了几天才在饭桌上表态,他不同意梅娘去抛头露脸,因他私底下打听了一下,受简宁影响走出后宅的多为商户家的妇人,朝中官员家眷除去简宁和武王妃再无他人。
  绝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女子乃祸源,就该安分守在后宅相夫教子,认为天下女子都走出后宅败坏风气不说,势必还会引发乱象。
  一些朝中大臣还联名上奏,请求永康帝下旨,禁止妇人进入六部下的各司任职。永康帝心中是唯愿天下多几个简宁那样的奇女子的,在内可持家,在外可横刀立马。太后亦支持,只是朝中诸臣多持反对意见,最后永康帝便和起稀泥,不支持亦不反对。
  简宁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几千年沉淀下来的封建思想想一朝打破谈何容易?是以她也不急,每日只安心养胎,隔上五六天才去酒坊和果膏坊打个转。
  “夫人。”丁有田这日上床后摸摸简宁肚子,对她笑道:“我替孩儿又想了个名字,你看啊,我叫有田......”
  “有地是吧?”简宁不等他说完就报出了名字,“你给我打住,你要不会取我自个给我儿子取,要不请我爹爹取,我绝不许你把给过一只狐狸的名字给到我儿子头上!”
  “哪有当爹的叫有田,儿子叫有地的道理?亏你还是少傅,连外名字都取不好。”
  简宁白眼他道。
  “你太小看为夫了,总得容人把话说完再驳斥,我是给咱孩儿取名有地吗?”丁有田重重嗤了声,随后拽过一角被子往身上一搭,背过身给了简宁一个冷脊背。 第795章 取名丁谦   “那是我错怪你了,对不住。”简宁扳着他肩膀赔笑软语哄着他,“快说说,你给孩儿想了什么好名字?”
  丁有田悻悻哼声,让她扫了兴,他没了说的兴致。
  “不理我是吧?”简宁作势要掐他胳膊肘内侧一丁点皮肉,惊得他一下坐起,抱臂瞪着简宁,“这很疼的,休要胡闹。”
  “那你快说,不然我还掐,往死里掐!”灯光下,简宁斜眸睨着他,一双似喜似嗔含情目说不出的娇俏,看得丁有田心中一动,一下咧嘴又笑了。
  “掐得我恼了,有你罪受的!”他笑是笑了,嘴上贱嗖嗖的还是要找补回来,“往后为夫得给你立个规矩,不可动手动脚,妇人家得有个妇人家的样儿,打明儿起给我好好学下三从四德,不可偷懒懈怠。”
  “我看你是分不清大小王了,你爱说不说,我还不听了。”简宁侧身欲倒下,他忙嘻笑着又去扳她肩膀,“看你,几时这般不经逗了,这可没趣,我说还不成么?”
  “要说就说,别磨蹭。”简宁没好气,“还三从四德呢,谁家夫君跟你似的?我这还怀着身子呢你就气我,气死了可就是一尸两命,余生你都别想求得良心上的安宁。”
  “不怕,气死了我只说另娶一个你便能气活过来。”丁有田说着去挠她痒,她一下破防笑得打迭。
  笑闹一阵,简宁坐起拢着如云的秀发,侧目笑问他,“到底想了个什么名字,快说。”
  丁有田搂过她,右手在她秀发上顺了顺,继而抚上她隆起的小腹,“为夫是这般想的,有田,地里就能长出庄稼来,成熟的麦穗不会昂着头,挂穗越多越是饱满反谦恭地垂着头,咱们如今势大也应如此方好。”
  简宁不由点头,树大招风,可在其位才能办实事,她还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大些了,在宴朝推广西医,成立医署,带人研制开发西药。
  想更好的办成这些事,手中没权怎么可能实现?
  古代女子大多活得极艰难,无论是平民女子还是高门大户里庶出的女儿家,如芸娘和闵氏这样的,若有个可提供她们学会一技之长往后不必依附男子,自己也能靠着行医问诊安身立命。
  只有经济上实现独立,精神上才能慢慢跟着独立,女子的日子才能好过一些。她头往丁有田肩上靠去,他搂紧了她,“故我想着给孩儿取名丁之谦如何?不管男娃女娃都叫这名。”
  “宝儿他们几个都是单字,把‘之’字去掉,叫丁谦吧。”简宁头在他肩上蹭了蹭,“不要让孩儿生下来觉着自己特殊,不同于哥哥姐姐,若生出优越心变得蛮横娇纵,反负了这个‘谦’字。”
  “成,听你的,咱孩儿就叫丁谦。”丁有田话落,右掌心便被胎儿在简宁腹中弹了下,喜得他一下坐起,“夫人,咱孩儿看来喜欢这名儿,他方才动了,动了,欢腾得很呢!”
  简宁已怀孕快七个月,胎儿早会动,每一次胎动都令她欣喜不已。
  腹内孕育小生命真是一个美妙神奇的过程,每天感受着小生命的点滴成长与之同呼吸的感觉,都令简宁觉着自己与腹内胎儿紧密相连,从而生出对生命的珍视与敬畏之情。
  每次胎动,她欣喜之余都会想到她前世的父母,偶尔也会想到孟氏和老丁头,实在无法理解他们对自己孕育出的生命何故如此漠视。
  她忍不住问丁有田。
  “这有何难想不明白的?”丁有田道,“你们那只能生一个,他们想要男娃儿,老天没能如他们的愿,日子过得又不顺心,时间一长可不自然而然生出厌弃之心。至于我爹娘,家中娃儿多了,五个手指伸出来都有长短,自然是谁省心能出力便喜欢谁多些,譬如咱家这几个娃儿,眼下夫人可不是喜欢宝儿大妹多一些么?”
  “胡说!”简宁斜肩撞了他一下,“我都喜欢,佳佳瑶瑶哪不好了?你自己偏心别捎带上我,我可不和你一样。”
  “那你敢说,待咱们孩儿生下来,你能做到一视同仁否?”丁有田唇瓣带着笑意,视线落到了简宁双眸上,似欲从她眼里看进她心里去。
  简宁对上他视线,认真想了想,没有急于回答。
  扪心自问,孩子还没出生,她已经满心满眼期盼上了。纵然大宝他们四个也是她亲妹子所生,但自己创造的生命总是不同些,这点她骗不了自己。
  不过丁有田问这话提醒了她,“你放心,有大俊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况且这几年咱们带着四个娃携手并肩走到现在,佳佳瑶瑶又一直养在咱们身边,我早视他们为亲子。往后自然也是你才说那话,谁听话省心些,爹娘自多疼爱谁一些,天下爹娘无不是这般,我自不例外。”
  “日后我若一心全在丁谦身上,你记着提点我一下。”
  丁有田笑了,抓过她两手包在自己掌心,“夫人的为人为夫自是知晓,从不疑有他,岂有不放心一说?你早起时说双腿肿胀得难受,且躺下,为夫替你好好搓揉一下。”
  简宁依言躺下,在她指点下丁有田如今按摩拿捏颇有一手,不知不觉她便进入了梦乡。
  一朝分娩,简宁产下一男胎,在她临盆前阿蛮就带着她请的接生婆住了过来,平南王妃也请了接生婆,她这生产算是声势浩大,杨瑾瑜和巧凤都在外待命,守了满屋子的人。
  简宁从发作到婴儿出生并未遭什么罪,不到半个时辰里屋传出婴儿啼哭声,待隐婆料理好婴孩喜滋滋地抱出来,“恭喜大人,夫人生了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丁有田一把将婴孩抱了过去,“和宝儿幼时很像,宝儿你快来瞧。”他怀抱着初生的婴儿胳膊肘往大宝面前送了送,喜得眉开眼笑,“你生下来除了隐婆也是爹爹第一个抱在怀里的,生得也是这般模样儿。”
  大宝老气横秋的,“我看看。” 第796章 南柯一梦(全剧终)   阿蛮也拢了过来,她立在丁有田右手边,探眸看去,就听立于丁有田左手边的大宝道:“好丑,皱巴巴的,像小老头。”
  “不丑。”阿蛮两只眼珠子似长在了丁谦面上,大妞二妞三妞都拢了上来,二妞还拽了丁有田胳膊一下,不想拽得急了点,手差点划到丁谦头上,丁有田眼睛还没扫过来阿蛮已把二妞扯开,“佳佳,你险些碰到他头,会疼的。”
  二妞心虚地看眼丁有田,她以为自个会挨骂,但她眼底流露的一点怯意,令丁有田想起自己问简宁能否做到一视同仁这话,他不仅没骂她反把丁谦往她这边送了下,“咱们让二姐看下,生得俊不俊。”
  “好俊!”二妞小脸蛋一下绽放笑颜,爹爹没骂她诶,管他俊不俊在她眼里都极俊俏了,她和三妞拉着手跳起来,“我当二姐了,我有弟弟了。”
  平南王夫妇并李侧妃都拢了上来,“谦儿,来,祖母抱抱。”平南王妃早急不可耐直接以祖母自居了,孩子抱在怀里就不肯撒手。
  大宝他们几个出生她都不知晓,打小也没能抱过,这回小外孙抱在怀里她像抱住了整个世界,连平南王要抱下她都不肯,“这么大点的娃儿软着呢,你哪抱得了。”
  “姐姐,给我抱下谦儿。”李侧妃伸出手,平南王妃还不放心,一个劲叮嘱,“小心些,别给谦儿弄哭了。”李侧妃莞尔,“姐姐,我也是生过两个娃儿的,不必担心。”平南王妃笑道,“是我糊涂了,白嘱咐你一句。”
  两人围着丁谦逗弄,却不让平南王插手,那娃儿也乖巧,打落地哭了几声,这会一直安睡着,半点也不吵闹。
  “宁儿。”简宁那收拾好后,平南王妃抱着丁谦和李侧妃进去看她,“你只管好生养着,娘给谦儿请了两个乳娘,谦儿我们带回去,我同你姨娘替你先养着可好?”
  “娘,姨娘。”简宁刚顺产完还很虚弱,她视线一直在丁谦面上打转,闻言扬起笑眸看向她俩道:“谦儿还小,待出了月子我抱上谦儿过王府小住上一段日子,月子里还是我自个养着,娘和姨娘莫要怪责我才好。”
  “不会,你母亲同你说笑呢,我们怎会怪你。”李侧妃说着下巴朝王妃怀里的丁谦点了下,柔声道:“姐姐,谦儿小嘴动了,想是饿了,快抱给乳娘。”
  一旁待命的乳娘赶紧上前从王妃怀里抱走了孩子。
  丁谦八个月大时永康帝下旨,准了丁有田奏请筹办医署的提案,杨瑾瑜出任正五品的太医令,他原在讨伐三国联军时就自发前往沙场救治伤患,立有军功,如今名气也很大,由他出任太医令个别太医纵有意见,皇上御笔亲封的他们不服也得憋着。
  巧凤和大妞也都进医署做了药师,简宁则做了医署的顾问。
  顾问这称呼是丁有田在朝堂上提出的,自然是听了简宁所言,简宁纵疼爱幼子,却从不娇惯于他,自医署成立后她也一心扑在了研制西药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丁谦两周岁了,他几乎是在秋哥背上长大的,阿蛮在他出生后就把秋哥送到了简宁这。简宁和丁有田成天都忙于各自的事务,陪伴他最多的反是家中几只灵宠,白眉和果果更是形影不离和秋哥一同陪伴着他。
  小家伙对秋哥这样的长虫丝毫不惧,不到一岁就在秋哥身上爬走如飞,一时不高兴了逮着秋哥两只小手掌就是“啪啪”一顿乱拍,拍得口水长流。
  阿蛮总看着他笑,对他表现出了无比的耐心,远比二妞三妞两个不靠谱的姐姐强。
  这日简宁同着大妞从医署回来,看到他和段心嫣还有徐大力的儿子用秋哥当绳索在拔河,他撅着小屁屁两手死死搂着秋哥脖子,那两个合力拽着蛇尾,可怜秋哥被他们三个娃儿拉扯着,双头高高昂着动也不敢动。它空有蛇君之名却被几个顽童暴虐,还不能有意见,它稍抵抗一下下,丁谦两只小拳头就抡了过来。
  阿蛮若在也会立刻喝斥它,它只得老老实实苟着。
  “谦儿!”简宁一声低喝,他扭头一看,松了秋哥,“娘亲!”小小的人儿跑起来飞快,刚跑拢边没等他两只小脏手拽住简宁裙摆,简宁就将他拎了起来。
  他活蹦乱跳的被简宁一路拎到房里,她又拎高他往地板上顿了几下才放开他,“把手掌伸出来。”
  简宁板着脸拿过竹条。
  小家伙嘻嘻一笑,满不在乎地摊开小胖手,他压根不怕打,力气比大宝小时还大,往往他挨了打没哭,简宁倒心疼得想掉泪。
  “你告诉娘,你们那样两头拉扯秋哥它会不会疼?”简宁想着他要认错态度好便饶他这一次,不想他脑袋一偏,“不疼。”
  “不疼是吧?好。”简宁撂下竹条,吩咐大妞抓住他双脚,她自己搂着他两只胳膊,“姝儿,你给我使劲拽,娘看他晓不晓得疼!”
  自个幼弟大妞哪会用劲啊,结果小家伙反“咯咯”笑起来,“用力些,娘,大姐,用力些!”气得简宁照他小屁屁用力扇了两掌。
  这两掌搁二妞早哭得惊天动地,小丁谦仅咧嘴吸了口气,自己反手揉了揉屁股,跟着又喜笑颜开,奶声奶气喊着娘就要往简宁怀里扑。
  简宁一手抚额一手推开他,“娘是管不了你了,等你爹爹回来收拾你。”
  丁有田还没回来阿蛮先来了,她已出落成明眸皓齿的小少女,她来告诉简宁她明儿办及笄礼,简宁愣了下,“这么快蛮儿要及笄了?”
  大妞已知她及笄后要和月婵兄妹离开,忙上前抓着她问道:“蛮儿姐姐,那你还是铁了心要走吗?”
  “不走,蛮姐姐不走。”丁谦抱住阿蛮,“谦儿不让姐姐走。”
  阿蛮笑笑,俯身抱起他,手在他小鼻子上轻点了一下,“看你,脸都成小花猫了,又欺负秋哥了是不?”
  他头直摇。
  乳娘上前笑着抱走了他。
  “蛮儿,真的想清楚了,还是不改主意吗?”简宁问她。
  阿蛮笑而不语,简宁知道她这是铁了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及笄礼当晚阿蛮就辞别她爷奶和简宁他们,也不知她如何说服太傅和霍老夫人的,他们竟同意放了她走,或许知道她和霍锦成一样倔强,强留非但留不住祖孙间还会生出嫌隙。
  阿蛮的及笄礼大宝没去,以人不舒服为由拒了,阿蛮他们走时过来叫秋哥,白眉绕简宁飞了三圈后落到了月娥肩上。
  它原就是月娥给着简宁的,看样子它是要离简宁而去。
  “果果,你也一同去吧。”简宁看果果依依不舍,考虑到森林寨子里可能更适合它们,连同四只小银狐都让阿蛮一并带走。
  丁谦玩累早睡了,不然阿蛮带走秋哥他多半会赖地打滚,在撒泼打滚这方面他无师自通,简宁常在丁有田面前嘀咕,说是他娘老孟氏遗传的。
  至于大宝他们四个,长大了,能说通道理,都同意放四只银狐回归山林。
  阿蛮走前朝大宝那屋看了眼,大宝自始自终没露面,她暗叹口气,转身招呼月婵兄妹和青莲,青莲本非中原人,她愿跟着他们去月国,简宁自没有不放她走的道理,她本就是自由身。
  长街巷子里,几人带着灵宠渐行渐远。
  简宁和丁有田他们正要回屋,大宝奔了出来,他喊着阿蛮朝前追去。
  阿蛮没有回头。
  大宝也没再追,简宁把大妞她们几个都赶了回去,她和丁有田一直守在门外,看到大宝转身默默往回走他俩才进去。
  夜里,简宁和丁有田躺床上说着话,说着说着眼皮沉重起来,她抓了丁有田手,“睡吧,时辰不早了。”丁有田“嗯”了声。
  睡下不久,简宁迷迷糊糊听到丁有田在她耳边说话,“夫人,这是哪儿?可是你前世的所在的时空么?”
  简宁睁开眼一看,她和丁有田牵手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耳中充斥着各类噪音,她感觉自己身子很轻盈,低头一看,明明两脚踩在马路上,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眼前场景变了。
  满头白发的武言旭和武娟,同着一对中年夫妻走了过来,还有个抱着花束的孩子跟着他们。简宁喊了声:“武队!”但他们打她和丁有田身边过似是没瞧见他们,倒是那中年男子回头朝他们所在位置看了眼。
  简宁拉着丁有田跟了上去。
  一路跟到陵园,简宁才发现到了自己的墓碑前,她听到武言旭问那中年男子,“光明,你那剧本影名定下来没?”
  “定了,‘女特警穿越:带四小只炸翻古代’,女主就叫简宁,男主叫丁有田。”
  啊?简宁如被雷劈一样,她下意识地侧目朝丁有田看去。
  然而,她身边空空如也。
  风吹过,花香扑鼻,墓碑上简宁浅浅笑着。
  ***全剧终*** 番外 丁谦(1)   “夫人,醒醒,快醒醒!”听到耳边呼唤声,简宁睁开眼,看见丁有田散着一头如墨的长发,俯身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
  稍一愣怔,她忽拽着他手臂翻身坐起,一头扎进他怀里两手死死搂着他腰身,埋脸在他胸前嘤嘤哭上了。
  “可是做了恶梦?”丁有田在她双肩上轻按着,他醒来看到简宁蜷缩成一团,满脸痛苦之色,前回梦巫之事至今令他心有余悸,遂忙唤醒她。
  简宁用前额抵着他胸口蹭了蹭,又在他背上捶了几下,吓死她了,原来虚惊一场,她就说嘛,怎么可能是一场梦?她在这个时空有爹娘,有夫君有孩儿,还有庶妹庶弟和徒儿,另还有梅娘和田氏这些好姐妹。
  所有这些都是真实存在她生命中的人,梦中挖心掏肺的痛楚,在她搂住丁有田的一瞬间顷刻抽离。她搂着他像搂住了失而复得的一切,但不过须臾也就撒了手,她推开他,又在他肩上捶下,“定是你翻身压到我胸口我才做了恶梦,讨不讨厌,起开些。”
  她下床趿上绣鞋,抬脚就往房门口走。
  “你去哪?头也不梳。”丁有田问。
  简宁边走边整理着头顶睡散的发髻,“去看我儿子,一会再洗漱。”
  丁谦已经醒来,正在床上蹦高高,他两月前就断了奶,依旧由乳娘带着睡。简宁出屋蹑足来到他窗下,透过镂空窗格看到他在床上活蹦乱跳,床头床尾来回蹦跶,咯咯笑着不让乳娘抓到他。
  “轩儿,别闹腾了,当心凉着。”简宁隔窗喊了声,丁有田给大宝和丁谦都取了字,大宝是晓瑞,丁谦是晓轩,一个象征吉祥如意,一个象征高大气派。
  “娘!”听到她声音,丁谦跳脚兴奋大叫,“我要我娘给我穿衣裳,不要乳娘穿,娘!”
  “我来吧。”简宁推门进去,他一下蹦起弹到她怀里,简宁抱起就腾出一手钳住他小鼻子,他立时学着二妞三妞教他的发出牛叫声。
  “小哥儿真是爱人。”乳娘立在榻边,笑吟吟地道。
  “妈妈别太惯着他,若不听话,只管打便是。”简宁说着接过乳娘递来的小衣衫,扯下丁谦搭在自己肩上的右手胳膊在乳娘帮助下给他套进去后,他两手忙搂着简宁脖子踮起脚尖在她腿上蹦着跳着,死活不肯让她们再套进另一只胳膊去。
  他嫩胳膊嫩腿的,简宁担心自己手重弄疼他,也没大敢使劲,闹腾一阵才连哄带骗把衣裳给他穿好。
  “娘,吃过早食娘带我去看杂耍好不好?”他赖在简宁腿上不肯下地,一手在简宁胸前抓着一手还要去解她衣裳斜襟扣,被简宁“啪”的拍了一掌。
  “羞不羞?你多大了?”简宁也是喂过母乳的,只不够他吃才吃乳娘的,小家伙虽断了奶时不时还会犯下奶瘾。
  “嘻嘻。”被打了他也不哭,满不在乎,蹬着两条小短腿拽着简宁一缕长发仰面道:“娘,那一会吃了早食我们去街上看杂耍好不好?”
  “不好。娘要去你舅妈府上,今儿有正事不能带你。另外,秋哥和果果它们帮娘办事去了,要好一阵才会回来,你在家和哥哥他们玩,你乖一点,好好听乳娘的话,娘回来晚上就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行不行?”
  丁谦爱听简宁讲故事,喜欢她哄自己睡觉,当即拍手欢呼誉跃上了。
  简宁暗吁口气,虽然是哄骗小孩子,可没办法,丁谦要知道秋哥它们几个都走了嚎起来满地打滚,委实招架不住。
  只能先瞒着,等他大点能讲通道理再说不迟。
  用过早食,简宁推出了自行车,如今京城里满大街随处可见自行车,大多还是以木制为主,只有少量半木半铁的,还是武言旭在时和工匠们共同研发改良的,还有供富家小少年骑行的自行车,段心嫣给大宝几个一人都购了一辆。
  简宁走时带上了二妞三妞,她俩一直跟着阿蛮在太傅府的家学里念书,今儿家学里的夫子有事外出休沐一天,简宁遂带上了她俩。
  母女三人蹬着自行车一路说说笑笑,刚拐进武王府南边长巷子就听到院内传出田氏的怒骂声,跟着王府后角门开了,马小豆慌慌张张跑了出来,二妞一见,紧蹬几脚车头直直朝着他撞去,嘴里还高喊着:“舅妈,快来!我给你拦住他!”
  “闪开!快闪开!”马小豆往左她车头往左拐,往右,她跟着往右,气得他两手抓着车龙头使劲儿两边晃了晃。
  二妞“哎哟”一声,自行车倒了,她跳开了没事,马小豆收力不住整个人扑倒在自行车上,田氏举着竹条正好赶将上来,拎起他一只胳膊就是一顿乱抽。
  这边马小豆被抽得狼哭鬼嚎,那边丁谦也在满地打滚哭得惊动地,丁有田要去给小太子授课,他要跟脚,不让跟就赖地打滚。
  丁有田踢了他两脚,他哭得更大声了,还直接从廊上滚到院子里,头“咚”一声在青砖地上都磕响了,唬得丁有田忙上前扯起他,确认没事后,他板着脸道:“带你去也成,事先说好,到时跟着卫爷爷去耍,进了宫不得到处瞎跑,能做到不?”
  一听带他去,小家伙哭声顿止,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呢已咧嘴笑了,两手揪着丁有田胸前官服头朝大门方向急点,“爹爹,走,快走。”
  “换过衣裳洗了脸再去,看你滚成啥样了,二回再赖地看爹不打断你两条狗腿。”丁有田把他交给乳娘,能出门他欢天喜地,十分配合,没一会就穿戴一新跑了来。
  “我要骑大马。”他扑上来搂着丁有田大腿就要往他身上爬,被丁有田扯起一下架到了自个脖子上,高兴得他抖着两腿小屁股一颠一颠大声吆喝着,“驾!走快些,爹爹走快些,跑起来,跑起来!”
  丁有田让他嚷嚷得一下也来了玩心,撒开两腿真个跑起来,孰料刚跑到大门口,脖子上一热,一泡热乎乎的尿顺着他脖子淌了下来。 番外 丁谦(2)   尿了丁有田一身,丁谦像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乐得蹬着两腿拍打着丁有田的官帽仰面哈哈大笑。
  气得丁有田一把拽下他,照屁股就是几掌,他边打丁谦边还笑着呲出一道尿柱,嘴里叫喊道:“不疼不疼,爹爹再使劲,使劲些!”
  好家伙,差点没把丁有田给气翻,看得二愣子傻了眼,他摸摸后脖颈,暗应幸自个儿子不像他这般顽劣,省了多少心啊。
  父子俩换了衣衫再次出来,丁谦是被丁有田夹在肋下扔进马车里的,一路上他在马车里上蹿下跳没片刻消停,愣是凭着一己之力整出了千军万马的喧嚣,给丁有田愁完了。
  到了宫门外,丁有田试图说服他跟着赶车送他们来的二愣子回去,他二话不说又要往地上赖去,丁有田一把拎起他又夹在肋下大步进了宫。
  进宫后丁有田就把他扔给卫东,自己甩手去了东宫,卫东如今相对过去较清闲,一应事务都有徒弟代劳,丁有田把娃儿扔给他他还挺乐呵,“小公子,咱家领你去看小施公公作画可好?”
  “不。”他头直摇,还摆摆手,一脸认真地道:“我要去看施母母。”
  “施母母?”这是个啥?卫东活了大半辈子还没听过世上有这玩意。
  四只小银狐是有公母的,丁谦听二妞三妞告诉过他,小家伙脑回路还真是不同于寻常人,他想着有公公自然也该有母母,是以有此一说。
  他手舞足蹈跟卫东一通比划,卫东总算反应过来,“你这小不点儿,咱家还真当个事琢磨了一番,走吧,横竖公母都使得,咱家就领你看小施母母去。”
  两人走半道上,几个太监领着比丁谦小半岁的六皇子过来了,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团子聊上了。
  “你是谁?”高鼻梁的六皇子问道。
  “我是我,你是谁?”
  “我也是我,不对,我是六皇子,我有五个皇兄,大皇兄是太子,我父皇是皇上,天下人都要听我父皇的。”
  丁谦“噢”了声,两手隔着小长衫提了提里面的裤子,他尿后是丁有田给他换的裤子,没穿正,他边提边撩起一只脚,一手又伸到小屁屁后抓了抓,嘴里道:“我也要天下人都听我爹……”
  “哎哟小公子!”他话没说完就让卫东给打断,卫东俯身扯起他身后长衫替他挪正裤子,嘿嘿笑道:“天下人都听你爹爹少傅大人讲学问,咱家也喜欢听呢。”
  他说着暗在丁谦屁股上轻捏了两下。
  丁谦不知道他为什么捏自己,但知道这代表他要认同他的话,因为在家里他要说错话二妞三妞就会悄悄用手戳他,所以“嗯”声后他没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且还知道把话题引开。
  “卫爷爷,我想尿尿。”丁谦说着又问六皇子,“你要不要尿尿?我们来比谁尿的高,比不比?”
  他常和徐大力还有二愣子的儿子比,虽然从没赢过。
  六皇子仰面去看跟着他的几个太监,他还没玩过这游戏听着很有趣,有些跃跃欲试。
  “我们尿在那边的大树上,看谁尿得高。”说着丁谦弯腰撸起小长衫扎起腰带里,他看二愣子他们练功时常这样也就学了来,他里面穿着简宁用棉绸布给他做的小内裤,有开口,他怕尿湿索性一并脱了扎在腰带里,露着小丁丁欢天喜地朝宫道边的大树跑去。
  六皇子抬脚跟了过去。
  卫东手中拂尘一甩,几个小太监撒腿跟去替六皇子也扎起了小长袍。
  “哈哈,我比你尿得高。”丁谦奋力挺起小肚子,兴奋得哈哈笑,“还可以尿在泥巴上,用泥巴捏蛐蛐窝,还可以捏小泥人。”
  六皇子是北地战事结束后,狄戎国送来和亲的公主所生,宫里其他皇子都不爱和他玩,他母妃管他也管得甚紧,小小的人儿平素也难得这么开心姿意一回,小脸蛋上也绽开了笑颜。
  他还想邀丁谦去他母妃宫殿里玩耍,卫东可不敢让丁谦去,童言无忌,先前他那没说完的话惊得他一身老汗,当下扛起丁谦就走了。
  “明日我再和爹爹进宫来找你玩,还在这树下等你,咱们再比谁尿得高!”丁谦在卫东肩上挥舞着两手大声道。
  他不知道,他这话惹得六皇子在这连等了大半个月,望眼欲穿。
  卫东这一上午被丁谦折腾坏了,小施去了太后宫里给太后画肖像,他只得叫来几个七八岁的小太监陪丁谦耍,丁谦把几个小太监揍得鼻青脸肿,他跟着大宝和童八斤他们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打不赢急眼了就上嘴咬。
  几个小太监不干了,说他赖皮,不肯再跟他玩,这要倒回去十年卫东一准揍这几个小太监,如今年岁渐大他心也柔软了。
  不玩就不玩吧,他自己个带他玩,卫东问他,“你愿不愿跟咱家学点拳脚功夫呀?”
  丁谦二话不说,扑嗵跪倒就要给他行拜师礼,他听童八斤他们讲过卫东功夫厉害得很。
  卫东没等他磕头就把他拎了起来,“你这小人儿倒机灵,只可惜咱家不收徒儿了。”
  他这生只收过霍锦成一个弟子,霍锦成去后他隔几日会抽时间去教大俊,以师公身份教他。
  徒儿,他是不会再收了。
  教丁谦三招两式不过是让他消停点,自己好落个清闲,但丁谦不干了,直接扯开嗓子满地打滚嚎上了,闹着非要拜他为师不可。
  卫东使劲浑身解数,最后趴在地上让他骑着满室转悠才哄好他,丁有田来后他这把老骨头都快累散架了。
  “二回咱家不能给你带娃了,唉,太闹腾,咱家老喽,禁受不住。”卫东揉着老腰道。
  丁有田瞪眼丁谦,抱拳恭敬给卫东揖了一礼,“是我思虑不周,珩儿让他娘给惯坏了,回去定当好好教训他。”
  “对了,还有一桩紧要事。”卫东把先前丁谦对六皇子说的话告诉了丁有田,“幸而咱家及时打断了他,小公子也还机灵自己转了话题,否则可了不得了。”
  丁有田脸已经白了,拖过丁谦让太监拿来绳索将他捆得跟个小米粽子般,他还当是游戏,蹦着两腿仰面乐道:“哈哈还可以走,我还可以走。”
  “孽障!”丁有田一把拽过他后脖领,一路将他拖行着拽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