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爱人》 第一章爱人   他乘八月十六晚的月色降临。
  星月交辉的夜景映得夜空明亮如昼，他打开落地窗，外面扑面而来的热浪鼓动起一场穿堂的热风，空调在低吟了两声后“咔”地一声戛然而止。
  她自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身。
  眼前竟模糊出现个高大俊秀的黑影……她盯着他，一动也不敢动，恍若自己还在梦里。
  来人贴心地自带一盏烛火，迷迷瞪瞪间，她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式点燃。烛火照亮了他半张白皙俊美的脸，和漆黑如夜的眸。
  他亦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冷削的下巴，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再往上，却长了一双温润修长的眉。
  让他在冷酷和残暴中，平白添几分致命的温情。
  “你……是谁……”她哑着嗓子开口，最近暑热难消，她一直有些上火。
  那人拢着手里的烛火缓步靠近，房间里越来越闷热，他穿了一身黑纱制的长袍，衣摆随风而动，如同在暗夜里张开一张网。
  她向后缩了缩。
  他自上而下地打量她，烛火明灭，那双飘忽不定的深邃眼眸弯了弯，在离她半步远的地方停伫，弯下腰饶有兴味地看她惊恐的神情。
  “你不认识我？”
  他轻启唇，吐露低沉气息，让她觉得周遭凉气袭身。
  “你不记得我？”
  语气轻缓，语调低沉。似疑问，又似肯定。
  她皱眉，身子紧紧靠在床板上，壮着胆子对着他的脸仔细看。
  这么俊美的人，若是她见过定然不会忘。
  他见她看向自己，又笑着凑近了些。她吓得连连往后躲，只看他将手里的烛火放置在床头，又伸手握起她缩在怀里的另一只手。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可是他似乎有魔力，能轻易操控她的身体。
  他将她的手轻轻握住，指尖传递温润的冰凉，他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冰凉的唇边，轻轻吻了吻。
  好凉，他的手，他的唇，让她在炎热的夏天体会到不该有的清凉气。
  有个想法在她心里呼之欲出。
  鬼，她定是遇到了鬼。
  可是鬼为什么会来找她，从来没有男人缘的她，什么时候欠下了这种风流债。
  “你，你是谁？”她声音颤抖地刚问出声，就止不住地咳嗽。
  顾不得其他，她急忙抽回手，胡乱地抽出枕旁的几张纸巾，咳出卡在嗓子里的痰。
  喉咙又热又痛，她上火真的挺严重。
  待她终于清理好自己，来人已经不客气地坐在她床头，用指尖捏起她尖小的下巴。
  “不舒服？要不要喝我的血？”
  他应是明显感觉到了自她身体传来的震颤和惊惧，所以指尖才有了一瞬的停顿。
  她拼命摇头。
  “你，是谁？”
  他又捞起她的手，吻在她手背上，迟迟不肯放开，又突然埋下头，近乎虔诚地嗅着她手背上鲜活的热气。
  他眼中的红芒一闪而过，她被吓得猛地收回手，失声尖叫：“你是谁！”
  声音粗哑又难听，刺激得她又忍不住咳起来。只得再度手忙脚乱地清理自己的喉咙。
  他将一杯水递到她唇边。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眼中红茫未消，在烛火的映照下却不那么真切，仿佛她刚刚看到的只是错觉。
  “喝吧。”男人浑厚低沉的嗓音，不容她拒绝。
  她紧张地拿起他手中的杯子，灌了几口水。
  “你病了，什么时候？”
  他拿走她手里的杯子，突然将她按在床板上，埋在她的脖颈间猛嗅。
  她瞬间汗毛倒立，她想，她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
  这该死的……
  “怪不得，凑近这里后，味道会变。”那人抬起头，仍然紧紧钳着她的肩膀，一双眼当着她的面由红变暗，修长的食指在她的喉咙处轻轻滑动。
  “这里，在痛吗？”
  男人深邃的眸盯着她的喉咙看，让她在逼人的寒气和危机中，体会到一些近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性吸引力。
  她无法说话，喉咙微微滑动，紧绷着一张脸，僵硬地点头。
  他冷峻的眼里闪现一抹哀伤，突然又凑近，用冰凉的唇含住她的喉咙。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死命挣扎起来。
  翻腾间她被不容拒绝的力道压倒在床上，男人冰凉粘滑的舌在她的喉咙处上下舔弄，又用嘴唇紧紧含着她的喉，她挣扎，发出嘶哑嘈杂的尖叫。
  “放开我，放开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
  “你这吸血鬼！”
  男人猛地抬起头，用手捂住她的嘴，让她只能发出一些呜呜声。一双血眸就那样阴沉沉地看她，嘴角突然扯开一抹邪邪的笑，甚至有些宠溺。
  “你知道我是吸血鬼？”
  他冰凉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眸中闪着愉悦的红，“那你知不知道，我曾是你最爱的人？” 第二章吸血鬼   她的挣扎骤然停止。
  最爱……的人？
  真好笑，多老的套路，吸血前先谈情说爱。
  她趁他用那双深红的眸专注地看着她时一把推开他，捂紧自己的脖子，“我不会让你吸血。”
  他愣了愣，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眨了下眼，眼珠恢复成漆黑的颜色，凉薄的唇角勾一抹还算真诚的笑向她轻飘飘地保证，“好，我不会吸。”
  “……我不相信。”
  “我只是想离近些闻一下你身上的味道罢了，我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过了。”
  他说着直接用膝盖跪上了床，将她逼至小小的角落，笼罩在他的阴影和浓厚的荷尔蒙之下。
  她缩成一团拼命摇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不知死活的小宠物，却又一脸宠溺地笑，“你觉得，你该如何拒绝我？乖，让我抱抱你，让我闻一闻你的味道。”
  “我已经忍耐得，快要发狂了。”他的眼瞳又逐渐染上血红，眼中无焦距地笑着，一把将她扯进他冰凉的怀里。
  她被迫和他头对头脸对脸，一半惊恐一半羞怯，快要哭出来。
  他继续笑，一只手搂紧她的腰按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压着她的肩膀，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脖颈之间。
  贪婪地呼吸，嗅她根本不存在的香气。
  不知空调是不是被他弄停的，现在他一身如同凉席般清凉紧实的肌肉紧贴着她，驱散了她满身的燥热。
  他一个用力，轻松将她抱入臂弯，放到床铺中间，盖上毛毯，再搂入怀里。
  “睡吧。”他扯下她睡衣的肩带，冰凉的唇贴在她的肩膀上，不要脸地嗅她胸前的热气。
  “你，你走。”她小小地挣扎，欲哭无泪。
  “不要拒绝我，睡吧。”他将她尚在挣扎的身躯压实，与她紧密相贴。凉感的肌肤，顺着薄薄的衣料被她的体温焐热。
  他的唇，从肩膀触碰到她的耳侧。
  她声音有些颤抖，却强撑，“不，即使是死，我也要明明白白地死。”
  她僵着身子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亲昵地在她耳边亲了亲，又贪婪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最后在她耳边呢喃，“你不会死，我找了你这么久，不允许你再去死。”
  说罢，他的手指在她脖后按了下，她感觉自己突然没来由地困倦，陷入一片黑暗。
  第二天，她醒来后只觉得浑身酸痛。
  靠近她床头的写字桌上有烛泪的痕迹，再旁边放着一杯泡好的感冒灵，她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迟疑地将那杯感冒灵一饮而尽。
  起初她还是宁愿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一个难缠的噩梦，后来她在特地打开的落地窗旁发现了挂在其上随风飘扬的黑色纱袍。
  他是故意的。
  故意放在这里提醒她，这里有他来过的痕迹。
  让她知道，让她明白，她被吸血鬼盯上了。
  她冷静地咽了口水，冷静地收拾好各种日常用品，接着打开手机，定了离家最远的酒店。 第三章衣服   “喂，警察吗？我被一个怪人盯上了，他留下了一件衣服，不知能否提供一些DNA”
  ……
  从警局里出来时，她仍是一副精神恍惚的状态。
  一阵风吹过，让她骤然清醒了许多，突然想起了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 她在递上那件袍子时心在狂跳。但警察问她的问题她却冷静地对答如流——包括他们在刑讯时会故意问错的那些。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虚的原因，她总觉得那些警察在不得不确定立案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仍然充满怀疑。
  她在警局前安静的马路旁站了一阵，两旁的行道树枝繁叶茂，来往的车辆又很少，衬得这座警局与世无争。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楼上闪亮的警标，脸上满是茫然和歉意。
  不知道警察是不是真的能保护她。
  可他是个吸血鬼，常人真的能对付得了他吗？
  说不定她会给警察惹来大麻烦。
  不不，她不应该这么想，她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命罢了，这又有什么错。
  警察，本来就是处理这些事的人吧，他们一定有办法，是的，没错。
  想到这里，她强打起精神，赶回了自己所在的酒店。
  下午她的嗓子痛仍不见好转，干脆狠心多喝了一包感冒药，这样昏昏沉沉地在不见天日地酒店里睡到了晚上被饿醒。
  眼前的景象令她毛骨悚然，吸血鬼开着一盏昏暗到不能再暗的床头灯，端坐在她的床边等她醒来。
  他漆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两只眼里都是她狼狈的身影。
  他手里抓着她上午刚交给警察的那件纱袍，在她眼前晃了晃。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仿佛在讲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你觉得他们能抓到我？”
  他微微闭上眼睛，在上面轻轻嗅了一下，却又嫌弃似的丢在一旁，“上面混杂了不少廉价生物的味道，我并不喜欢。”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仿佛在她面前表演的吸血鬼，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
  也许他只是一个神经病罢了。
  除了眼睛会变红的特点，他只是一个神经病。
  也许，这世界上还存在一种罕见的疾病，能让人控制自己眼睛的颜色。
  “你说你是吸血鬼，你如何证明？”
  如此恍惚地想着，她问出了自己今天晚上，十分唐突地第一个问题。
  或许他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也看着她，凝滞了两秒。
  “这里，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突然低头靠近，手指又点在她的喉咙上，而他的掌心，十分失礼地，覆在了她的胸口。
  她紧张得肌肉紧绷起来，大气也不敢出。
  “你把那些警察怎么样了？”
  “你觉得呢？”吸血鬼缓缓靠近她，近乎痴迷地盯着她的颈段仔细瞧。
  “为什么还在病中，却不告诉我？”
  他的喉咙中吐露亲昵爱语，仿佛只是在忧心她的病。 第四章眼眸   她壮起胆子，冷冷地盯着他看：“你觉得我要怎么才能告诉你？”
  “也罢。”他抬眸注视着她的眼，勾起一抹近乎挑逗的笑，“不用你说，我每晚都会来找你。”
  她沉默了。
  “还是说，你每晚都会换地方？”
  她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男人，他俊美的面容隐在昏黄的灯光暗影下，嘴角挂着轻佻的浅笑。
  “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
  “……”
  她忍了又忍，才再度开口：“你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吸血鬼低下头，在她颈旁嗅了嗅，“我正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问这句话。”
  “……”
  “怎么？我来见你，你不开心吗？”
  她沉默且无语。
  “可是我却很开心，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他情不自禁地轻抚她的脸。
  “你永远不会知道，再次在空气中捕捉到你的香气，我有多么欣喜若狂。”
  他的眼睛明明没有发红，却令她感到一种躲不开的危险，“我不会再离开你，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他轻轻吞咽了一下，仿佛自己说得还不够多，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加重，“不论多久，我都会找下去。”
  她的寒意自脚底升起。
  她还能怎么做，谁还能救救她。
  “你都不知道，你究竟有多香。”
  “.…..”
  “你也不知道，我有多怀念这香气。”
  “.…..”
  “你更不知道，你爱我，也只能属于我。”
  吸血鬼如同昨夜一样拈起她的下巴，用纤长微凉的手指在她汗湿的皮肤上轻轻摩挲，一双幽深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仿佛要穿透那里，看清她皮下的血管。
  她又强忍着惧意再度问，“那些警察呢？你，你……”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纤长的食指触在她干裂的唇上，阻止她再说下去。
  “喝了药还不见好转，要不要喝我的血？”
  那根食指顺着她的唇瓣描了一圈，他的长睫在他俊美的脸上垂落阴影，让她体味到一些骇人的温柔。
  也就是这一刻，她盯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晃了神。
  鬼见她并未直接拒绝，好似也有些诧异，一双眼眸坦然地与她对视，当着她的面缓缓咬住自己的手腕。
  一丝血顺着他的腕间流下，他的唇因沾染了血而变得红艳，接着他缓缓俯身而下，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的唇，慢慢地，将冰凉柔软的吻印在她的唇上。
  她被冰凉的舌撬开齿关，条件反射地将他渡过来的血咽下。
  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她一个激灵猛地一把推开他，被呛得连连咳嗽。
  嘴里全是生血的味道。
  嗓子里却莫名的……顺畅了许多。
  “你，你…..”
  她狼狈地擦着嘴角的血，因惧怕而不敢大骂出声。
  吸血鬼的那双眼睛仍然黑沉沉的，却让她觉得他已经兴奋得不可自抑，待到她终于擦干净自己的嘴角，他突然捧住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又吻了上来。
  “呜……”
  和想象中的血腥味不同，吸血鬼的口中清凉甘冽，灵巧的舌蛮横地在她口中搅弄，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吸到肚子里。
  “你，唔，放开，唔…..”
  她的双手被抗拒不了的力道压在枕头两旁，蜷起的腿被他的膝盖强行分开，被迫承受他似要将她吞下去的吻。
  “你的血都热了，我的吻让你这么兴奋么？”
  他喘着粗气，附在她的耳边，时不时轻蹭到她皮肤的柔软嘴唇令她战栗。
  然后他便用一如既往磁性醇厚的声音这样问：
  “要不要在今晚成为我的女人？” 第五章血纽   “你有病。”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回骂。
  吸血鬼的眼里却闪烁着愉悦的血红光芒。
  “你怎么知道？”他笑嘻嘻地，反而愈发兴奋，“再骂骂我，好久没听过这张甜蜜的小嘴里说出这种话，兴奋得我只想现在就要了你。”
  “你……”她此刻只感受到了浓浓的无力感。
  沉默了一阵，见她不说话，吸血鬼又开始随心所欲地动手动脚。
  她小幅地挣扎，慌忙间抓住了他胸前薄薄的黑色布料，终于想起自己的疑惑。
  “……你把那些警察到底怎么样了？”
  “……真是意外，原来你关心他们？关心那些毫无干系的，凡人？”
  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走之后，我再也没有去打猎。”吸血鬼的眼眸仍然盯着她看，眼里是她看不懂的情愫。
  “.…..”
  “所以说，我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拿回了自己的衣服。”他好像很不屑这样解释，所以才会一脸不情愿。
  她缓缓松开自己抓握在他胸前的手，一脸尴尬地将自己不听话的手指塞到背后。
  “你把它放回去。”她看向那件被随意丢弃在地板上的衣服。
  “为何？”
  “反正……反正你也不会再穿了，不是吗？”
  “喔？”吸血鬼饶有兴味地上下肆意打量她，“你说得对，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说不出来。
  总不能说，她不想惊动警察，总不能说，她还盼望着警察能抓到他。
  于是两人维持着这种男上女下的姿势，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她连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鬼却给了她台阶下。
  “好，我把它放回去。”
  唉？她诧异，条件反射地发出一丝微弱的疑惑声，不明白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吸血鬼勾唇，捏着她的下巴，用那因温润的眉而显得无比深情的眼眸注视着她，“就当是奖励你今天晚上的表现。”
  ……
  她表现了什么？她改还不行么。
  吸血鬼不由分说地又吻下来。
  她却不敢挣扎，生怕他的尖牙磕破自己的唇舌。
  她可是知道的，她已经喝了吸血鬼的血。
  要是按照电视里演的那样，若是让吸血鬼不慎吸到她的血，那她也极有可能变成吸血鬼。
  她绝对不要这样。 第六章精神病   虽然又是懵懂无望的一日，她却并未完全死心。
  她试着再换一家酒店，吸血鬼仍然不期而至，在她身边低声耳语……
  罢了，这样的你很可爱。
  到我身边来，不要再让我再说第二遍。
  她终于想放弃了，怀揣着不知何种心情，回到自己旷了几日的出租房。
  喝了吸血鬼的血后，她的上火和感冒不知是否因此而在一天天好转。但她仍然提不起精神，那晚的血腥味仿佛还残存在嘴里，令她病恹恹的，根本吃不下饭。
  她勉强打起精神将房里收拾得齐整了一些，发现自己的空调完全坏了，她并没什么办法去修。下午天上下起了连阴雨，空气骤然变得又潮又冷，她挂上新买的蚊帐后蜷缩回被子里，继续一个人的醉生梦死。
  晚上，她似是心里有感，打开床头灯等待吸血鬼的降临。男人果真在差不多的时间内推开了她的落地窗，隔着朦胧的蚊帐和昏黄的床头灯同她对望。
  外头的雨声未停，他的头发也浸润着几丝水汽，她想问他是否淋了雨，但是并未开口。
  “终于，不打算再逃了吗？”
  “我没有逃。”她揉了揉眼，在心里亦有些感慨，这才几日，她竟已开始用这样平静的心情，看待夜访她深闺的不速之客。
  男人仿佛终于有了闲情逸致观察这屋子里的陈设，只是几眼之后便对她颇为挑剔地皱了眉，“喝了我的血，为何你还是如此虚弱？”
  她有些不着调地在心里想着，这真是一只傲慢的鬼。
  她感受到吸血鬼的傲慢，也许是从那句“我曾是你最爱的人”开始。
  他并不说：我爱着你，我是你的爱人。
  而是说，她曾深爱他。
  真是好狂傲的自信。
  “我累了，我想要休息，你请自便。”她这样说罢，便自顾自地缩回被子里，迷迷糊糊地合上双眼。
  第二日，男人没留下一丝存在过的痕迹，警察却率先来了电话。
  “你好小姐，我们分析了那件衣服上的信息， 可是上面只有你的DNA和一些灰尘碎屑。”
  “怎，怎么会……”她愕然。
  “小姐，你应该相信警察，不知你是否想过去找大夫看一看？”
  “.…..”
  “我们初步怀疑你有精神病的症状 ，是否需要警方协助联系你的家人？”
  “不必了，我没有家人。”她说罢便挂断了电话，然后对着空气发愣。
  下午，有快递敲门，她收到了从警局那里送回的衣服。
  料子轻薄，质地上乘，上面不带有一丝血味，也不知是否真的像吸血鬼说的那样，混杂了过多其他人的味道。
  咕噜噜，是肚子叫的声音。
  她揉了揉闷闷的脑壳，将那件黑色长衫扔在沙发上，随便套了两件衣服出门觅食。 第七章血袋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路过每一条街道，研究每一条胡同里狭窄的缝隙和角落，能够藏匿人的地方。
  然后再一一放弃。
  她的房间足够舒适，每一处都是精心布置，她体质敏感，有些认床的习惯，更讨厌陌生的环境。
  罢了，与其逃离，还不如在熟悉的地方等死。
  反正已经失业三个月了，即使吸血鬼不来找她，也许这个冰冷的社会，也会慢慢耗光她残存的生命。
  行至一处广场，忽而看见一辆献血车，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你，你好，我想献血。”
  第一次进来这种地方，车里竟是如此的设备齐全，有两个护士正在堆满医学用具的台子旁坐着，见她走入，急忙热切地迎上来。
  “来，先坐在这里做个测试。”
  “在生理期吗？最近有拔过牙或者做过手术吗？半年之内献过血吗？”
  “没，都没有……”
  护士们手脚麻利地抽了她一管血，放在转速机里看分层状态，又满意地对视点头。
  接着她们请她坐上献血者专用沙发椅，备好糖水，直到针头推进静脉，血袋开始在机器中左右摇摆，她才有了些真切的体感。
  好快的速度......
  她在献血。
  唔，若是她的血能流淌在需要它的人的身体里，那她是不是，也算对这世界有点用处。
  这样想着想着，她突然觉得浑身有些发冷，头也开始痛。
  “我，我好像感觉有些不舒服……”
  护士们的反应十分迅速，一个人喂糖水，一个人抽针头，一个人迅速拿过酒精棉，让她在鼻间深嗅。
  她在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觉得她们真的好像天使。
  啊还有，原来这就是失血时的感觉。
  但她还是缓过来了，突然间头脑清明，眼前的青黑消散，她脑门上发了一层汗，在她身边忙碌不停地护士也松了口气，又仔细擦去她额头上的汗。
  “好了，你很棒。”护士这样对她说。
  “一般献血三百单位是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你来之前是不是没怎么吃东西？”
  她想了想自己最近几天的饮食，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
  “来，我再喂你多喝些糖水吧，等下走时多拿些小零食。”护士不由分说地将一杯甜甜的温水放在她嘴边，让她都喝下去。
  等到她拿着献血光荣证和护士封给她的二百块钱红包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虽然这是很正常的，发给献血时身体不舒服的志愿者的补贴，但是这么长一段时日里唯一的收入竟然是卖血所得，还是让她感觉有些别扭。
  但是时间从来不等人，很快，又到了深夜。
  吸血鬼不请自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握了一个血袋。 第八章千年   “我似乎来晚了。”他如往常一样，继续着一个人自顾自地表演。
  “你猜，我是在哪里发现的这个？”他小心翼翼地向她展示手里的血袋，又放在鼻间，隔着那层塑料薄膜，深深地嗅了一口。
  “好香，让我不忍喝下去，想做成香袋挂在身上。”
  “.…..”
  “这个世界的人类还真是方便啊，用一根针头就能把这么珍贵的血抽出来存放。”
  “.…..”
  她静静地看着他，突然有些好奇他能一直这样说多久。
  也许是她的沉默也让他有了几分气恼，漆黑的眸子忽然冷冷地瞥向她，精致的鼻梁和下巴在昏黄的光线下变换阴影，他顿了两秒，醇厚的嗓音里也添了几分压迫感。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身体的一切，包括你的血，都是我的。”
  “你应该活了很久吧？书上都是这么说的。”她牛头不对马嘴地问。
  吸血鬼挑眉，握着手里的血袋坐在她的床边，像往常一样将她笼罩在阴影中。
  “若真的感兴趣，为何不猜猜我到底活了多久？”
  “两千年？”她脑海里冷不丁跳出一个数字，随即脱口而出。
  吸血鬼的脸上竟出现一丝意料之外的错愕。
  “真的是两千年？你都是如何活下来的？”这下她是真的吃惊了。
  活这么久他该吃了多少人……想及此，她又有些发抖。
  吸血鬼一直看着她，看了很久才开口。
  “有很多办法，不要忘了，你们人类也很爱杀人。”
  他两只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畏惧他的样子，当着她的面，用尖牙咬穿了那袋血。
  一双漆黑的眸染上血红，红色的眼珠始终在死死地盯着她，贪婪地吞咽，让她亲眼看着，那袋血如何逐渐变空。
  她的头突然有些莫名的幻痛，想起了白天失血过多时的那种感受。
  她捂住自己的脖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一袋，但是，你永远都别想喝我的血。”
  “这不是喝到了么。”进食完的他嘴唇红艳，从刚刚开始积攒的躁郁一扫而空，似是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愉悦满足，甚至于让她听出一丝温柔的诱哄。
  “我在来的路上嗅到久违的香味，一路追至一家医院……”他用修长的手指触碰她的眉毛，脸上挂着宠溺又轻蔑的轻笑，“凡人之躯享用你的血，未免太浪费了些。”
  她紧紧地捂着脖子，两只眼牢牢地看向他，任他触碰。
  又听他没头没脑地说着一些令人一头雾水的话。
  “不过，我第一次爱上这个世界，便是可以这样喝到你的血。” 第九章邀请函   第二天白天，吸血鬼果然又消失不见。
  她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白天会往何处去。他在每天午夜时分翩然而至，虽然她每晚都想打起精神警惕到他离开的那一刻，但是每当她盯着那双会变色的眼瞳久了后，就会不由自主地在微微恐慌的胆颤心惊中，陷入沉睡。
  所以白天黑夜，她都恍恍惚惚，似逃脱不开一重重的噩梦。
  她疲倦地起身，检查屋内的摆设，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动过，就好像每晚出现的人，都是她脑中的幻影，她打开落地窗，打算检查检查几个月都未曾踏足过的阳台。
  明亮的日光刺痛她的眼，屋内看不见的晾衣杆死角处，一件孤零零的轻柔黑色长袍正无声地随风摆动，像是在她这17楼的房间旁，做上了记号。
  吸血鬼每晚就是从这里来的。 那么，他会飞么。
  他的羽翼呢，也是黑色的么。
  她晒着炎热的太阳，低头看见阳台的角落里躺着一张微卷的黑色卡片。
  前几天下过雨，这阳台好长一段时间未被清理，也不知道这张卡片在这里躺了多久。
  她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将它放在眼前仔细看，上面只有一个用类似血迹的方式书写的神秘网站，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几乎下意识就想着，这是那只吸血鬼留下的东西。
  她的心开始狂跳，连昏暗的屋子里也不敢走进去，掏出手机，在炎热却令人感到安全的明亮阳光下，输入了这个网址。
  手机卡住了，迟迟没有动静。
  噢，是欠费停机。
  她好不容易用护士给的红包充了话费，平复了心情，再次输入那个网址。
  还是打不开。
  她皱眉，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试了各种能想到的方式，删除了前后缀，只搜索那乱码一样中间域名的片段关键字。
  最后她终于搜到一个论坛，那论坛里正在讨论的网址，和她的卡片上写着的一模一样。
  这样一直搜索到下午，她终于从信息的碎片里，找到了许多让她感觉那很真实的内容。
  这是一个注册在厄瓜多尔的网站，所以平常人很难搜到，这个网站里提供着一种据说便利且无痛的，自杀服务。
  唉？是走私安乐死吗？
  有人在论坛里这样问。
  不知道啊，知道的应该也没法再向其他人说明了吧。
  真的有人愿意花钱去购买这种服务吗？
  有的吧，我上那个网站上看过了，很贵的，如果我有那么多钱，我也愿意。
  ……
  她觉得脊背发凉，心里升腾起一种古怪的异样。
  不算害怕的那种。
  曾几何时她也想过，就这样无痛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呢。
  真的可以令人忘记疼痛么。
  可是她还仍旧记得，失血过多带来的难受感，先是从头部开始。
  那种心悸和后怕，残存在她身体里，给她传达清晰的信息。
  她只是一个死亡面前的胆小鬼。 第十章厌倦   浑噩的一天，如往常一般没有事做。
  她睡到傍晚醒过来，再睡过去，再醒过来，就到了天黑。
  整个人饥肠辘辘，却意外地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阳台，突然对吸血鬼的到来有了一丝期待，又对他的世界产生了一丝好奇。
  当一个人主动开始等待时，时间，就会变得漫长且难熬。
  她怀疑自己患的是一种诡异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她的窗户终于被推开了，吸血鬼与她眼神相撞，先是一愣，又在她昏暗的屋子里打量了一圈。
  “你这几日的种种样子好像都在告诉我，你现在足不出户。”
  她听见吸血鬼这样说。
  她微微张开嘴，又紧紧闭上，几乎就要倾倒出自己柔软的内里。
  随后拿起桌上皱巴巴的卡片给他看，“我捡到了这个。”
  “哦？不用在意。”
  “你真的在帮助人自杀吗？”
  吸血鬼对她温柔地笑了笑，“我也是在千年后才发现，原来人类本身就会将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幸。”
  “没错，客户每年都在增长，无比盼望着死亡的胆小鬼越来越多，多亏了他们，我终于不用主动去打猎了。”
  “告诉我，这样是否算得上乖巧？”
  他邪邪地笑，同往日一般，一定要和她靠得很近。在她习惯了他微凉的身躯后，他就像一只误闯入她房间的黑色野猫。
  见她不说话，他便自顾自地又说，“很久以前，你便很畏惧我吸血时的样子。”
  “现在你知道了，那些人都是主动送上门来，并非我要杀的，对吗？”
  她看着面前既病态又俊美的吸血鬼，心中却被说不出口的悲伤淹没。
  “告诉我，吸血鬼带来的死亡，是什么样子的？”
  听的人微微偏了偏头，似是没听懂。
  “能否带我去看看？”她扯出个过于脆弱，过于没用的微笑。
  “我想，我也厌倦了……”
  活着，两字并未说出口，她晕倒在吸血鬼的怀里。 第十一章血糖   再次苏醒是在凌晨，很清醒，头却很晕，很痛。
  她很清楚，她不是因为疲惫才晕倒，而是因为缺乏血糖。
  她处在一个很明显是医院的病房，手上输着一瓶点滴，吸血鬼坐在另一侧一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医生说，你缺少血糖。”
  她看着周围称得上精装修的陈设，心里有些别扭，“麻烦你了。”
  “无妨，这种小事我总能做到。”
  她注视着吸血鬼，也许是身体的虚弱给人带来了比平时更软弱的意志，令她想要依赖面前这个能带来死亡的野兽。
  “再给我讲讲吧，那些求你帮助他们自杀的人。”
  吸血鬼意外地挑了挑眉，然后抽了几段往事缓缓地讲。
  她失神地看着他红艳的嘴唇一张一合，腹内空空如也，化成了一种令人在心中难以捱过去的绝望。
  他说这真是一个极好的时代。
  虽然肆意杀人变成了一件很难的事，却出现了越来越多迫不及待想主动结束掉自己生命的人。
  令他一如千年前那般，不懂这些蝼蚁的想法。
  不过他不需要懂，虽然他不惧人类，但也不愿总是在进食后被喊打喊杀，能得到他们的自愿献祭，带给他许多方便。
  他利用网络认识他们，然后帮助他们离开这个，比吸血鬼还要冰冷的世界。
  就是这么简单。
  话锋一转，他突然问。
  “需不需要我帮你来安排生活？像从前那样？”
  “从前，什么从前？”
  好诱人的话。
  狠狠挫去她本就没剩多少的自尊心同时，令她开始恐惧那未知的深渊。
  吸血鬼并未直面回答，依旧用那命令式的口吻，“在博物馆里工作怎么样？你一定可以发现许多有意思的事，我来帮你安排。”
  她笑，用最简洁伤人的方式粉碎他的自信心，“你为何如此坚信我曾爱过你？”
  吸血鬼的神情出现一丝罕见的破裂，怔在原地。
  他那双修长温润的眉漂亮得让她忍不住想去抚摸，漆黑的眸配上呆愣的神情，看上去还有一丝天真。
  不是恼怒，不是冷笑，反而是微怔，不知为何，她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反常。
  但他已经开始微笑，“我没有心，所以不会痛。”
  “真的吗？”
  “真的。”
  她亦躺在床上，用干裂的嘴唇扯开一个笑，“我有些羡慕。”
  吸血鬼盯着这样的她，一字一句，沉稳有力，“你爱我，比任何人都爱。”
  ……
  真可怜，他真可怜。她这样想。
  她将头微微转去另一侧，不再看他。
  真可怜。
  他真可怜……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闭眼时，有一滴泪滑落在枕上。 第十二章承认   今晚，她和吸血鬼一直对着大眼瞪小眼，到凌晨，也未阖眼。
  天色即将破晓，沉默不语的吸血鬼终于起身。
  “要再观察两天，到了后天，记得自己去办理退院。”
  她皱眉，心里觉得自己并未严重到这种地步。
  吸血鬼歪了歪头，似是看懂了她心里的想法，“听说这家医院的食物很好吃，你明天一早就可以尝到。”
  她窝在病床上，针管早已拔掉了，但是道谢的话并无法脱口而出。
  吸血鬼冷不防来了这么一句，“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
  吸血鬼有些不屑她惊讶的目光，又好像看着天色，微微有了些着急，“吃惊什么，我在人间混迹千年，我当然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承认你爱我，我便给你很多钱。”
  说罢，他便推门离开了。
  真是意外，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吸血鬼走门。
  第二天，吸血鬼意外地没有出现，温柔的护士将她照顾得很好，令她心里感到些没底。
  第三天，仍然没有出现。
  她想到了那个网站，忍不住联想，这个世界是不是又有一个角落，有人在默默死亡。
  第四天她办理了出院，万幸的是，没人向她收取任何费用，她带着一种没底的心情回到家。
  晚上，就在她以为吸血鬼就这样无声地消失在她生命中时，他带着比往日更加精致的起色推开落地窗。
  “这么多晚了，我能睡在这里吗？”
  他礼貌地问，低头时，有一缕微卷的发掉落至额前，让他多了几分慵懒和从容。
  她真的不知道，这次他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难道你白天不怕见光吗，不是要早些回……回你自己的地方。”
  “家”字被她吞了回去，她也不知道，吸血鬼每天会去往哪里？
  他的样子显得特别人畜无害，甚至连漆黑的眼都比平时璀璨了几分，她偷偷地嗅他周围的空气，却闻不到半丝血腥味。
  “那要不要随我去造访吸血鬼的巢穴？” 第十三章巢穴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出门了。
  也许死亡突然之间对于她而言变成了一种诱惑，所以她才鬼使神差地，跟着吸血鬼一起自由穿梭在城市的光影。
  扑面而来的风让她觉得有些冷，在空中滑行的失重感又让人胆颤心惊，她不敢往下看，这一路上，她能依赖的只有吸血鬼冰凉而有力的臂膀。
  她瑟缩在吸血鬼的怀里，感受空中风的方向变化，最后他们在一幢建筑的顶楼落地。
  “你可以松开了。”吸血鬼的话音在耳边响起。
  她脚有些软，扶着吸血鬼的胳膊茫然看向四周，从顶楼向下看，城市的灯光绚烂而温暖，远处有跨江的大桥，有繁华的地标建筑，有彻夜不息的灯光魅影，一切悲泣都被吞没在灯光外的夜色之中。
  “这座城市真的很美，你觉得呢？”她看向吸血鬼。
  吸血鬼看着远方的华灯，过了很久后才回她，“我见过更美的地方。”
  她笑了笑，夜风虽然很冷，也让人心情舒畅，“那我很羡慕你。”
  吸血鬼闻言，却神情颇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羡慕？”
  她茫然，他好像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真是只脾气古怪的鬼，她之前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都没见过他这样。
  看着背后灯光闪烁的避雷针，她叹了口气转移话题：“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晚上么？”
  “.…..抓紧我。”
  话虽这么说，吸血鬼却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倒栽葱似的跳下楼，她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里，却转瞬落了地。
  见她冷汗涔涔地瘫坐在了地上，吸血鬼却觉得十分有趣。
  “害怕了？”
  她沉默，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心情愉悦地笑出声，他将落地的门窗打开，空旷的室内亮起错落有致的昏黄夜灯，她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幢平层的高级公寓阳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好像真的很喜欢自己骂他，恨他时的样子。
  物种不同，果然让人难以理解。
  “请进，随便坐。”
  吸血鬼说罢，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她从阳台爬起来，迟疑地跟着他往里走，又有些意外，除了四周的灯光暗淡些，吸血鬼住的地方，竟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他优雅地迈步向开阔式的厨房，对着一台比他还高一头的机器输入密码，那机器滴了一声打开，里面的冷气扑面，然后她看见吸血鬼从里面拿出一个血袋。
  ……
  也罢，她竟没感到多意外。
  她又往里走了几步，一条昏黄的碎灯带引领她去往一处占地十几平的坑状圆形沙发休息区，跟随着灯带下了台阶，她找了沙发的一角坐下，看见休息区中央有个未点火的壁炉。
  “想吃东西吗？”她诧异地抬头，吸血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背后，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就像是再打量陷阱里的猎物。
  “还是……算了……”她确实有些饿了。
  他弯下腰，在她脸旁嗅了嗅，“你在口是心非。”
  说罢，他便丢下她离开了。 第十四章火苗   她发誓，吸血鬼竟然会做人类的食物，是真的让人难以想象。
  她捧着一碗喷香的炒饭，拿着勺子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挑挑拣拣，以防里面放了什么令人难以下咽的原材料。
  吸血鬼在环岛对面隔着壁炉问她，“在找什么？”
  “.…..没什么。”
  他贴心地打开炉火为她照亮，原来这是个做得十分逼真的电子产品，里面虚假的火苗跃动在吸血鬼的脸上，衬得他如同暗夜里的帝王。
  “每天都去我那里，真是委屈你了……”她心情复杂地打量着这座格局开阔装修豪华的公寓，如此这般说着。
  “既然如此，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如何？”
  “谢谢......但我想你不必如此费心。”
  “为何总是拒绝我？”
  “也许正常人都会拒绝。”她有些莫名奇妙地看向对面的吸血鬼，第一次想试图和他讲道理。
  “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正常人，不是么？”吸血鬼漆黑的眼眸眼波流转，仿佛要看穿她。
  “我为何不是正常人？”
  “因为你爱我。”
  “.…..”她沉默，低头挖了一勺炒饭，意外地发现竟然很好吃。
  吃着吃着，又突然有些想哭。
  “说来你可能有些不信。”她咽下喉间的哽咽，低头对着手里的碗笑了笑，“我现在突然真的希望，我能爱你。” 第十五章长进   吸血鬼修长的腿迈下来，坐在她对面的沙发靠背上，黑亮的皮鞋毫不在意地踩着脚下柔软的真皮坐垫，坦然地看她，对她摊了摊手。
  “我从未阻拦过你。”
  她看着这样不解风情又理直气壮的吸血鬼一时竟语塞，只好又低头认真吞饭。
  吸血鬼就那样直勾勾盯着她，单手托腮勾起唇，“你爱我，我很早以前就知道。”
  “.…..”
  她抬眸看向吸血鬼，决心和他正经沟通一次。
  “其实我也想了很久，我觉得，你只有在很爱一个人时，才会在一次次在讲她爱你时，露出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是她在认识吸血鬼这么长时间后才想出来的事，话里的逻辑绕了又绕，不过好在开门见山，一针见血，至少能将他那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神情变得呆滞。
  “你总是一遍遍在和我强调，为什么，你在……紧张？”她更想说的词汇是“害怕”，为了顾及吸血鬼的颜面，还是改了口。
  她对面的人神情未变，坐姿也未曾变，于是她继续说着，“因为你知道，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她，对吗？”
  吸血鬼沉默地踩着沙发走下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拿走她手里已吃得差不多的饭碗，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高大的阴影之下。
  “你说了这么多，我能当做，你是在关心我吗？”吸血鬼这样问她。
  “.…..”
  见她不回答，他又笑，“你也许还不知道，千年来，我也有所长进。”
  “是，什么？”她面露迷茫。
  他弯下一条膝盖跪在她双腿之间的沙发上，一双胳膊撑住她身后的靠背，将她圈在自己清凉浓厚的荷尔蒙之下，然后低声诉说：
  “希望你能爱我，请你爱我，可不可以爱我，这三句话，你想听哪个？”
  她牢牢看着面前俊美凉薄的面容，即使凑得极近，他的脸也仍旧完美无暇，让她心生一丝颇为复杂的自卑，和感慨。
  她大着胆子，摸向他温凉如玉的脸，他并未躲避，似乎还有些享受，这种享受，给自卑的她带来一丝心痛。
  “你爱的，究竟是谁呢？”
  “是你。”他想也不想地回答。
  “可我不相信。” 第十六章初夜   吸血鬼没有说话，看向她的眼神已变得幽深。
  “我……”他托着她的脖子，掐着她的下巴不许她逃离。
  “抱歉，你身上的味道太诱人了，我忍不住。”
  他在她耳边呵了口凉气，她一个激灵下意识扭头，被他擒获双唇深深吻住。
  长指在她腮帮子上轻捏了一下，她被迫张开嘴，迎接他微凉的唇舌在她口中肆意席卷。
  吸血鬼吻得过于投入，不许她有任何喘息，她的呼吸越发急促，身子无力地歪倒在沙发上，更加方便他加深了这一吻。
  她挣扎，又不敢挣扎。其他电视剧里的女人可以靠咬破男主的嘴唇来逃离，可是她既怕不小心尝到吸血鬼的血，更怕吸血鬼不小心尝到她的血。
  所以只能僵着脖子忍受对方的肆无忌惮。
  “放，唔，放开……”
  吸血鬼抬起头，漆黑的瞳孔中有一簇火苗跃动。她不敢盯着吸血鬼看，眼神闪躲间看向一旁的壁炉。
  “我，我……”
  “什么都不要想，今夜，你无法拒绝。”
  吸血鬼掰正她的脸低声耳语，令她的寒意从心而起。
  “可是，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说白了我又不认识你。”她的声音里因焦急而染上哭腔。
  吸血鬼闻言笑得亦让她看出一丝心痛和心狠，“这句话真是伤人，以后不要再说了。”
  后面的事发生得顺理成章而令人心慌。
  吸血鬼卸下脖间的黑色丝绸系带将她的双手捆缚在头顶，如剥皮般除去她所有的衣衫，又好像被她羞愤幽怨的眼神触动，所以干脆再蒙住她的双眼。
  他用唇在她身体四处点火，触感从温凉到染上她体温的湿热。
  她因过度紧张而迟迟无法进入状态，吸血鬼的耐心却远超乎她的想象，他吻着她一寸寸的肌肤，从唇舌，到脖颈，到胸乳，到小腹，到双腿，最后轻握起她的脚，在脚腕处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而她提心吊胆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听见一些轻微的被机械操控的开门声，压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离开了，他很快去而复返，似是拿回了什么，接着有玻璃轻撞，液体入杯的声音。
  吸血鬼的指尖在她微张的唇瓣上点了点，“乖，不要怕。”
  他俯下身重新与她肌肤相贴，哺喂给她冰甜的酒液。
  这酒很管用，劲道绵长而后劲十足，如温火灼烧喉咙，刚一下肚，便让人晕晕乎乎。
  他先后用嘴哺喂她三次，她次次将酒液饮尽，与他唇舌相缠，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她想她真是个软弱的人，只是觉得吸血鬼刚刚的心痛不像作假，便任由他摆布成这样。
  “现在好些了吗？”吸血鬼在她耳边询问。
  她凭感觉抚摸上吸血鬼的脸，情不自禁地试探，“为什么，你看起来明明不像这么有耐心，也不像这么温柔的人。”
  “看来你对我有所误解。”他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处吻了吻，“无妨，从前我和你一样，觉得自己无此耐心。”
  她突然很想摘下眼前蒙着的系带，看看他此刻的表情。
  “现在呢，仍然不愿意吗？”他松开她手腕上的绳结，捞起她软绵绵的身体，贴在自己光裸的胸膛上亲密纠缠。
  “我......怕痛。”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肩上，难以启齿的话刚说出口便后悔，令自己陷入进退都难看的境地。
  她听见耳旁一声轻笑，“那要我咬你一口吗？你会变得麻酥酥的，失去痛觉，不过最后你也会变成吸血鬼。”
  他说得倒如同一日三餐那般轻巧。
  “不，不不……”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揽着吸血鬼的脖子，在慌乱中额头擦过他柔软的唇，眼前全是黑暗，只能寄希望于他体会到她的紧张和哀求。
  “你乖乖的，我不会咬你。”他这样承诺，却转眼用手掌握着她光裸的小腹，再将微凉的指尖探入她的花谷。
  那里干涩一片，因紧张突然闯入的异物而绞了一下。
  “你……”她无声地呜咽了几下，将头埋在他同样不着寸缕的肩旁，咬住了自己的拳头。
  实在不行便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她在心里这样想。 第十七章初夜微h   “放松些，我不会弄疼你。”他温柔地用唇轻蹭她的耳垂，声音低得像是怕吵醒她，“我知道你是第一次。”
  这酒后劲霸道又绵长，她久久无法挺过，如同他未经允许便探入她私处的那根手指一样，令她头晕目眩，浑身上下阵阵发麻。
  她微微张开嘴，身下的嫩肉情不自禁地收缩，包裹着那根不属于她的异物。
  见她没有半点反应，吸血鬼哑然失笑，用手指轻柔地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
  他将她重新放倒在沙发上，将第二根手指探入她的花心，指腹轻轻在她的内壁上剐蹭了两下，惹得她又是一个激灵，将他的手臂紧紧夹在双腿之间，他便就着这个姿势来回在她的内壁处轻刮乱搅，她没了办法，花心深处堆积的异样快感让她忍不住将腿松开，便引得他一个深入，手指顶入了从未被造访过的深处。
  “呜......不要，嗯......”
  “这么细小，才将将吃下两根。”他低沉地在她耳边叹息，不满地用牙齿轻啃她的脸蛋，“放松些，你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不要咬……唔……”她的哭音细如蚊蚋，侧开脸躲避他的啃咬。
  他深吸着她脖间的热气，情到浓时，肌肉紧实的身体整个附在她脆弱的身板之上，手指模拟着深入的动作深深抵在最深处，另一只手附在她的乳上，用力按揉。
  “真想把你整个揉进我的骨子里。”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强行将第三根手指塞入她的花穴中。
  “不不不，不行，不行……”她呜咽着，被强行分开的双腿蜷起又放下，一双手刚抬起来无力地推搡了两下，就又被他强行按在头顶。
  胸前传来一点带着凉意的湿滑，她的乳尖被整个叼入吸血鬼的口中肆意舔弄。
  异样感在他口中升温，她无法忽视被含弄的快感，只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这一切。
  身下也终于被他得逞了，第三根手指被塞入花心，他的手指在她的甬道中来回进出得越发顺畅。
  “现在这样呢？”他将她的手指握在掌心，轻轻试探着放在自己的唇边，她的指尖在触碰到他唇瓣时还是忍不住瑟缩成拳。
  吸血鬼扯下她蒙眼的布，屋里的灯又熄灭了不少，他垂下的头在暗影中看不见表情，只是强行与她十指交握，轻吻她的手指。
  而她百般复杂的心绪找不到出路，只能化成眼泪夺眶而出。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她闭上眼轻声质问，染了哭腔的声音有些可怜。
  吸血鬼低沉的嗓音里却只能听出笑意，“喂，看着我的眼睛。”
  她听话地睁开自己颤抖的双眸。
  他俯下身，如蛇般凑近，一双漆黑的眼在昏暗的光线里既促狭又迷离，只剩壁炉将息未息的火焰反光仍在他眼中跃动。
  “这样是哪样？”
  ……
  “是仍然在你深处来回进出的手指，还是在你胸前来回舔弄的舌，抑或是，我接下来更想做的事？”
  她因紧张而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下，慑于那双勾魂夺魄的眼，没敢再哭。
  他一边盯着她一边抽出伸入她花心中水淋淋的三根手指，连擦都不擦一下，直接用那手指解开自己的皮带扣，他的长裤当着她的面滑落，瞬间眼前全是令人血脉偾张的男色。 结实的胸膛，玲珑的腹肌，性感又危险的人鱼线向下滑入一条弹力十足的黑色平角内裤中，他的手指似乎没打算停下来…..在他即将拉开内裤放出里面鼓鼓囊囊的巨物之前，她紧紧地闭上了眼。
  他似是被她羞涩的样子愉悦到了，因情欲而喑哑的轻笑声在她耳侧徘徊。
  “好好看着我。” 第十八章初夜h   她在黑暗中感受到有巨物向她靠拢，刚一触及，凉得她一个激灵，吸血鬼扶着它在她幽谷私处的软肉上来回滑弄，每次试图往里深入时，都疼得她哼哼出声。
  “放松，不然我真的咬你了。”
  他的声音愈发急迫，又低哑，她知道自己躲不过此劫，竟然没用得又哭了。
  这次没人再给她耐心轻哄，吸血鬼用快要揉碎骨头的力气抱着她，将她的腰都抬离沙发，半丝不饶人地往里深深地顶入。
  “呜呜，好痛，真的好痛。”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挣扎不开，只能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
  “痛吗？我也很痛。”他这样说着，往里顶的动作却没有半分迟缓。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有眼泪在眼里打转 ，看向他的眼神只有愤恨。
  吸血鬼似是脱力般趴在她耳侧喘着粗气，“你的里面，好紧，好烫。”
  ……
  “任何像我一般冰冷的人，大概都会被这样滚烫的温度烧干，即便是疼痛也无所谓。”
  “可现在疼的明明是我！”她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一边哭一边在他身上胡乱捶打。
  吸血鬼却如个神经病一般突然大笑出声，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任凭她如何乱打乱咬都不松开，“乖一些，动起来就不会痛了。”
  “滚啊！从我的身体里滚，呜呜……”
  他半个字没吭，突然扯过一件衣服蒙头盖在她脸上，往她花心里狠狠一撞，接着隔着衣服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吓得她声音都哑了半响，一口气差点没提过来。
  尖锐的疼痛从身下和脖间传来，他捞起她的腿，开始了有节奏的律动。
  “啊……呜……呜……放开我，啊……”
  她梗着脖子张着腿，身上一半酥麻一半痛楚，脑子里一半想生一半想死，话音里一半惊惧一半哀求。
  百感交杂已经快要将她燃成了灰烬，只留得一丝残存的理智清醒，吸血鬼的动作却未减分毫，淅淅沥沥的蜜液顺着交合的缝隙往外溢，一丝一丝滋润她的痛楚。
  “呜……疼，疼……”她哭得愈发委屈。
  “还疼？”那杀千刀的男人终于说话了，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怜悯，低喘中又透着怀疑。
  “这里面，对我又吸又咬，一插进去，更是像发了大水，无论，嗯……这样动，还是，嗯……这样，都快要绞死我，你却还喊痛？”
  他恣意抱着她的腰让她大张着双腿在她里面深深浅浅地抽弄，连他的喘息中都带了几分热意。
  她快要被他的棒子捅得烧干净了神志，“唔……嗯……嗯，嗯，轻，轻一些，求，求你，轻一些……”
  “轻不了。”原本捂在她脸上令她差点喘不过气的衣服也不知是何时滑脱的，他俯下身作势又想咬，又生生忍住，扒拉着那件衣服咬在嘴里，身下的动作随后愈发粗暴，“还不够，早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夜，就应该狠狠要了你。”
  他说罢就是一记深顶，更强行掰正她的下巴和她深吻。
  “好甜，你的唾液，也好甜……”
  ……
  “你身上这么热，体温升高时，血的香味便更浓……你大概无法知道，我现在到底有多畅快。”
  ……
  “我真想将你永远关在这永不见天日的牢笼之中。”
  他这样说罢，便闷头抽送了几百下，在她快被快感席卷到失禁的最后一刻，抵着她的深处射出满满的微凉精液，小腹处被内射的怪异快感更惹得她紧缩，更加裹紧了他仍然硬挺着的肉棒。 第十九章初夜h   吸血鬼整晚都没有放过她。
  穿堂的微风由凉变热，又由热变凉，昨天的天气预报说今天要来台风，昏昏沉沉中，虽然这偌大的鬼地方仍然暗得像地窖，她也知道，肯定是天大亮了。
  被折腾了一夜，她热得很，吸血鬼身上也热得很，不知他如何捂得这方天地不见一丝光亮，反正现在连丝风也费劲透过。
  她半是困倦半是亢奋，甚至懒得再哼哼一声，只剩下花心被肉棒进出的咕叽咕叽声仍然响亮，她如同死鱼一般张着腿，如果突然有一两下插得她爽了，她便也缩紧几下，甚至还会忍不住抬腰去逢迎。
  有一次射完，吸血鬼把那东西抽了出去，将她从沙发上捞起来，抱着她去浴室。室内的浴室大得让她在迷迷糊糊间有些惊讶，蒸汽氤氲，又是没多少灯，两平方大小的浴池底下一圈水下灯圈出整体边框，吸血鬼抱着她泡入温暖的水中，又将她摁在池子边在水里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她在池边玻璃的倒影上看见了自己被后入的模样，湿粘的发丝凌乱，满脸纵欲过度，双唇被操得微张，吸血鬼两条胳膊将她光溜溜的身体整个五花大绑，他将她的一条腿抬离水面，顺着张得大开的角度斜斜撞进去，足尖和乳尖都随着他有力的动作在半空中乱晃，她小口喘着气抬起眼皮看了眼玻璃上映出 的男人， 两只眼睛冒着猩红的血光，看得出来，他为了忍住不咬她，真的忍得挺辛苦，越辛苦，他入得就越狠，甚至还用手用力揉捏她的一只乳。
  “不做了行吗……唔，嗯……我好困……”
  回答她的是他又一次深顶，随后将她摁在水池子边趴着，捏着她的臀部将她操得水花四溅。
  她忍不住喊了出来，嗓子早哑了，这混账也没给她半口水喝，花心里刚被他扣挖干净，却又一次被他在体内释放，随后他将她胡乱用块浴巾像包猪肉一样裹着抱入卧室，扔到一张铺了漆黑真丝床单的大床上。
  连床单都铺黑的，真是典型……
  她还没胡思乱想完，下一秒就又被拉到了吸血鬼身下，他握住自己半软的那玩意稍微撸了撸让它变硬，便毫不客气地又塞回了她的蜜穴里。
  “你……禽兽。”
  她真的是又累又爽，连骂人的话都费力说出来了。
  吸血鬼红着眼睛轻笑了声，大发慈悲地喂了她几口水，然后一边在她穴里抽插一边和她接吻。
  “我想咬你，我真的好想咬你。”
  “呜呜……”她一听吓得立马挣扎，原本瘫软如烂肉任他摆弄的身体也紧张起来，他见她活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掰开她的大腿用力蛮干几百下，将她撞得啪啪啪作响，让她口中除了难耐的呻吟什么都说不出，欲哭也无泪。
  这间卧室里也只开了两盏昏到不能再暗的床头灯，根本看不清全部的格局，他的腹肌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闪着一丝水油光，看起来极为诱人，她手上无力推不过，便用脚抵在他的腹上企图相抗衡，但是更惹得他兴奋了不少，大开大合地操了半天还不够解气，又将她翻了个身，往她身下塞了个枕头垫高就握紧她的腰往自己又粗又硬的肉棒上狠撞。
  她摇摇晃晃中看见床头一块透明电子表上显示着湛蓝色的上午十点，这禽兽，竟然真的整整干了她一天一夜。 第二十章画廊   从死寂一般的梦中醒来时，她有种奇异的精神十足的空腹感，脑中有些迷惘，适应了昏暗的室内光线后又恍然大悟， 吸血鬼这孙子竟给她吊了瓶生理盐水加葡萄糖。
  她盯着手背上的针头默默地看了一阵，在心理作用下浑身愈发难受，这混账也不知哪里来的点滴，也不知道有没有行医执照。
  眼看着点滴就要打完，她尿意愈烈，狠了狠心将自己手背上的针头拔掉，跌跌撞撞地摸索到灯的开关，就着没多亮的灯光又扶着墙摸索到浴室。
  待到用意外寻到新洗漱用具将自己洗刷干净后，她才开始意外，这巢穴里的怪物，也不知道离巢去了哪。
  她全身酸痛，那些最隐秘的部位更是有着不能言说的异样感，折返回那漆黑的大床旁，站了半天，心里不是滋味，竟有些反感再躺回去。
  她一路从卧室外的走廊又漫步到空旷的客厅，泄愤般地拉扯开窗边重重遮光的幕帘，待到适应外头略淡薄的日光之后，才发现这地方与想象中的阴暗血腥完全不同，太过开阔的客厅能一眼望到几十步开外设计出的二楼围栏，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中间还路过了隔开客厅和厨房的十二扇镂空木雕屏风，走上去后，发现发现二楼的墙壁后面，竟是一条长长的画廊。
  这条画廊里的灯光倒是比其他各处都亮，略略看过去，两边都是风景画，以她脚下为起点，起初或是山川，或是草原，或是一颗巨大近妖的树，或是深不见底的密林，或是一些从山下一眼望过去的矮小古建筑，后来也开始出现城市的高楼。
  左右的画里不见一个人，更不见女人，只有恍若穿梭了时光的风景，她走到各式画作中最为突兀的一棵巨幅的树前，近六分之五的画面都用来描绘树底的根系，根系下包裹着一个巨大的神秘暗穴，有人将它凿刻得辉煌似神龛，又阴暗似邪王庙，看起来分外遮天蔽日。
  她不会意外若那是吸血鬼曾经的巢穴，但她却好奇他为何不睡在腐朽的棺材里。
  “哟，在看什么？”
  巢穴的主人不知何时无声造访，抱着胸斜斜靠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入口处，冲她打招呼。
  她一句也不想多言，“看画。”
  “噢，可看出什么了？”他略微走近几步停下看着她，“这些不过是我打发漫长时光的无聊手段。”
  她偏过头用疲于应付的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到画上。
  他却孜孜不倦了起来，“除了这些，我还雕了不少东西，你如果想看，在这里出去左手边第一个房间。”
  “你雕了多少？”她敷衍地问。
  “没怎么数过，一边雕，一边扔，于我而言，它们不存在任何意义。”
  “那你为何会留下来？”
  他笑，“没有你，我总要换一种方式，将这空旷的房间塞满。”
  她沉默了良久，破罐破摔地抬头问，“有吃的吗？我饿了。”
  接着毫不犹豫地同他擦肩而过，离开这条长长的画廊。 第二十一章出门   “嘶，太亮了。”
  她出神地下楼时听到背后的声音，条件反射地停下回头看，吸血鬼小心地避着日光探出半颗脑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她微微眯了眯眼，脑中空洞洞的，无法思考，便回头继续往楼梯下走，只听得背后又有声音传来，“想让我下厨，便要拉上窗帘。”
  她恍若未闻，幽灵般地飘至那环岛的沙发处，又忆起不堪回首的记忆，长抒了一口气，试图在这能容下几百个人 的空间里找片令她不心烦的空地。
  她终于寻得一处被隔断阻开的书房，扑在柔软的长沙发上，晒着微薄的日光，昏沉沉睡过去。
  不知睡到何时，她听见身旁的茶几传来盘碗的磕碰声，迷蒙间抬起头，天已擦黑，屋子里未开灯，一个黑影正在用打火机点燃一块沉水香，放到了茶几旁的香炉里。
  “醒了？”
  他伸手想来扶，被她不耐烦地挣脱开，却也不气，只转身又点燃了几个蜡烛。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荤一素，一碟小菜和一碗颗粒均匀的米饭，便沉默不言地捡了筷子吃。
  吸血鬼席地歪坐在茶几一侧，只静静看着她，也不打扰，也不发一言。
  她心里胡乱猜想，莫非他想在她吃完之后留有什么后招，这样越想越深，就觉得周遭越来越冷，吃得也越来越慢。
  “菜凉了，还吃的话，要拿去热。”
  她维持着低头吃饭的动作瞥了吸血鬼一眼，不明白他浑不在意的厚脸皮到底从何而来。
  茶几旁的人似是察觉了她微小的动作，便趴在茶几上歪头够着脖子看她的神情。
  她不自在地将碗放在茶几上，起身就要走，却被一股力量直接扑倒在沙发上。
  “不想在这里，那我带你出门。”
  他话音里笑意吟吟，眼中的红芒闪了几闪，恍惚中让她觉得他在摇尾乞怜。 第二十二章溯源   她一路上想着，城市建筑林立的光影下，果真潜藏着她无心造访，却又真实从未曾到过的地方。
  她身边的孙子不知为何转了性子，开着一辆通体漆黑的敞篷车，专门捡着最昏暗的路段跑，直至停在一处已经闭门谢客的冷僻博物馆前。
  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建筑，再看向吸血鬼的眼中多了几分疑惑和探究。
  “你，是不是还有同类？”
  “当然。”
  炎热的夏夜她竟觉得阵阵发寒，“这是你们的根据地？”
  “什么是根据地？”
  “.…..就是你们相互联系的地方。”
  吸血鬼嗤笑了一声，“你对我们有所误解，若是两只吸血鬼撞到彼此，那只会是一场搏命厮杀，怎么可能找个地方时常见面。”
  “何况……”他顿了顿，又补充，“如今世道食物来得方便，可惜同类，已经罕见得很。”
  她皱着眉沉下心思索了一番，顿觉无聊寡淡，干脆直接开门下车，想赶紧看看吸血鬼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他们两个这些天不算复杂却过于离奇的纠缠里，她倒是回忆起，吸血鬼之前就曾经提起过博物馆。
  他之前就很想让她来。
  呵。
  “带路吧。”她回头，也不知道黑暗能否掩盖住她脸上微微的冷笑，“既然在关门之后才带我过来，你也一定有打开它的办法，对吗？”
  她指了指面前黑漆漆的大门。
  吸血鬼也跟着下车了，闻言倒是一句话都没说，痛快地掏出一串带着门卡的钥匙，先是用门卡开了第一道锁，又用钥匙开了第二道。
  “请进。”他站在门旁，在月光下礼貌地冲她微微颔首，见她盯着里面黑漆漆的门洞愣在原地发呆的样子便笑，然后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用手在里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随便挥了挥，就次第打开了博物馆里的灯。
  “这次可以进去了。”
  她大着胆子迈了一步，又将步子收了回来，低着头不敢去看吸血鬼的表情。
  他突然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微凉的掌心里，醇厚的嗓音里仍然带着笑意。
  “别怕，不会吃了你。”
  接着便带她走了进去。
  片刻后，她大体摸清了这里的格局，其实这里也只有叁个展厅，不算太大，放着的是一些从这里故址上出土的一些文物。建馆时间是上个世纪，好像是挖出来文物之后，就干脆在原址上圈了一块地造出这博物馆存放。
  她仔细研读周围的介绍，据说是追溯到千年前的一家士族的遗址，有专家推测这里当年定是一片古建筑群，可惜只有以博物馆为中心的这块地盘保存的最好，其他地方经由仪器探测，并未发现有任何古物，也许都已湮没在了时间的洪流里。
  她一路走过来参观着当时士族家里的用具，有文房四宝，有锅碗瓢盆，有豪奢布料的碎片，而保存最好的，还属一件又一件精美的发簪。
  她看得逐渐入了迷，待到醒悟过来这个展厅里只有自己之后，突然又感觉有些脊背发凉，急忙寻找着吸血鬼的踪迹，才发现他站在另一个展厅的一个玻璃柜旁，似乎是在等她过去。
  她在心里冷嘲自己，真是邪了门了，大晚上，在一堆土里埋的闹鬼东西旁边看见一只吸血鬼，她竟然还有点安心。
  “过来。”吸血鬼坦然地冲她招手。
  她走了过去。
  “我带你来，只是为了给你这个。”
  她看见吸血鬼掏出刚刚那串钥匙，很自然地打开了面前看起来十分肃穆的玻璃展柜，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里面一只看起来华丽之于略显粗壮的珠贝发钗拿出来递给了她。
  “这，不会犯法吗？”
  她略显迟疑，也不敢接过。
  吸血鬼好似听见了今晚最好笑的事，直接将发簪塞到她手里，“拿着它不会犯法，但是如果损坏了，就会。”
  她顿时觉得自己接了一件烫手的山芋，老实讲长这么大，她也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触碰到文物，顿觉身体哪里都不适，但是还未等她想明白，吸血鬼就突然关了这馆里的所有灯，然后用一双冒着血光的眼睛拉着她在漆黑的黑暗中往外走。
  “你浑身都在发抖么，手心也出汗了。”他边走边嘲讽她。
  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手里只敢紧紧地攥着那根发钗。
  头顶的一双红眼顿了一秒，突然在黑暗中将她揽入一个密不透风的冰凉怀抱。
  “是我不好，因为你今天一直不理我，所以想和你开个玩笑。 ”
  ……
  “我保证不会咬你，也不会有别的吸血鬼来咬你，这里也不会闹鬼。”
  ……
  “不要发抖了，你看，窗外月光很亮。”
  “.…..快走。”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吸血鬼闷闷地笑出声，将她整个罩在怀里，半搂半抱地拖着她往外走。
  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刚刚觉得没多大的展厅，也仿佛一直没有尽头一般。
  幸好越往门口窗户越多，月光越亮，然后她突然胡思乱想着，初见吸血鬼的那个晚上，好像就是这样明亮的月色。
  那时他便做事突兀不讲逻辑条理，他说“我是你的爱人”，他又说他等她良久。 第二十三章故事   睡了一整天，又出门吹了一晚上风，她清醒得像只夜猫子。
  但是坐在和前天相同的地方，最让她觉得尴尬的，是她此刻盯着对面吸血鬼的脸竟然不觉尴尬。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有多不受人待见，所以也不打扰她，而是在她对面摆了一地的古董物件，拿起来一个个擦拭保养。
  她握着手里略有分量的簪子，仔细摩挲它的珠玉，深深陷入遐想，不知它曾挽起过怎样的一头秀发。
  虚假的壁炉火光下，吸血鬼修长而白皙的手被镀上一层温暖的光线，他在身边的矮桌上放了一袋正在解冻的血，一边用软布擦拭着手里的玉瓶，一边时不时像喝奶似的吸两口。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用手机在他再度叼起那袋血时偷拍了一张。
  “嗯？”这只鬼同往日一样敏感，支棱着身子斜歪着头看她，示意她给出合理的解释。
  她讪讪地收了手机，慌不择路地看向他脚下的古董，“这些也是从博物馆里来的？”
  “不是，这些是还没送去的。”
  说完他便低头继续擦拭，不知为何，她有些不敢问他为什么要给她这根簪子。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他头也不抬地问。
  “没什么，就是坐得久了有些无聊。”她说完又后悔，生怕这人听完之后，再给她找些不无聊的事。
  “哦。”他将手里的玉瓶放下，又拿起一个看起来年代久远，又保养得十分得当的檀木匣，“那要不要听故事？”
  她沉默了，看着吸血鬼，屏住呼吸等待他的话。
  吸血鬼的故事比她想象中更长。
  他说，从前这块土地上没有高楼，尚还有山川，密林，荒野，河流，数不清的野兽，和生产力低下的贫民，人手。
  后来又说了很多，她总结了下，应该是那时他便如现在这般高傲且自负，所以隐匿于暗夜，搅弄于朝局。
  除了无法走于人前，他在暗地里的勾当既随心所欲又肆意妄为。
  帝王亲自将他豢养，供奉于暗堂，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加明了他周围人心的忌惮和畏惧，但是他彼时还是一个纯粹又年轻的吸血鬼——这里倒是原话，所以他自然享受人类的惧怕。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这里也是原话，又很明显是在糊弄她，但是她猜也能猜到，帝王豢养野兽，必是有求于他，他既然应了请求，必然会去做些杀人的事，而这些事又会引来其他的仇敌，定是有人想保他，有人想除掉他，有人想算计他，还有人想谋害他。
  “然后呢，你是怎么做的？”
  吸血鬼皱了皱眉，思索了一番，“我为什么要做？现在是夏天，如果你在夏天的晚上，受到了苍蝇和蚊子的干扰，你会怎么做？”
  她沉默，看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不过后来，有个人为了向我示好，竟然献上自己的女儿。”
  她挑了挑眉，心中了然，没错，这肯定才是刚刚那一切铺垫的开始。
  吸血鬼亘古的生命和杀戮中，出现的不一样的开端。
  “那女儿有什么不同吗？”她的声音干巴巴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怎么说呢，一开始因为眼神很明亮，就当宠物养在身边了。她小时候身体孱弱，我费了些精力将她送往其他地方，在她长大之后才终于将她治好，她看我的眼睛便开始变得复杂，明明有害怕，畏惧，迟疑，但每次同我讲话，又一副坚定又不畏死的模样。”
  噢，她大约能理解。
  “后来她到我面前，说她想当下一代皇后，她想走向这国家权力的最顶端，请求我安排她去当皇妃。”
  “你同意了？”
  “嗯，她的请求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她的父亲对她和她的母亲都不好，她想手握权力，将她的父亲踩在脚底，我明白。”
  她听着，不在胡思乱想，变得很专注。
  “然后呢？”
  “我达成了她的心愿，看着她受封中宫，然后我突然又在想，我为什么要将她交给别人，我为什么要将我费心养大的孩子交给别人，她想要的东西，跟在我身边，我都可以办到。”
  她垂下头，深思了两秒后缓缓开口，“这样勇敢坚毅的人，她请求离开你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你答应了她，不应该后悔。”
  “可是我后悔，很后悔。”
  吸血鬼擦拭完木匣的表面，终于将它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少女式样的朱钗，似是在透过火光看着上面的玉石脉络。
  “然后呢？你既然后悔，是不是做了什么？”
  她看着吸血鬼，面容平静，既然他孑然一人跨越千年，不知为何走到她的面前，那么她相信，故事的最后，肯定是一个悲剧。
  “是啊，我不小心杀了她。”
  噢，果然。
  她明明早就猜到了这种故事的结局，但是等到真的听到真相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心思震动。
  “为什么？”
  吸血鬼将珠钗放回匣中，再看向她的眼神，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我想杀了那个娶她的男人，可是她想为了那个人杀了我，她趁我不注意从背后偷袭，我出手太快，发现是她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哦，是了，她心里的最后一个心结也解开了。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隐隐猜测，她一直知道，吸血鬼看着她，就想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不过她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在故事的最后，那个被吸血鬼笼罩的恐惧下长大的女孩终于爱上了别人，但是这只自负到失明的吸血鬼，竟然在千年之后，仍然不愿意从心底里承认。 第二十四章请求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
  “她想杀我，我却杀了她。”吸血鬼轻飘飘地说出这么一番话，她愣了半响，才突然意识到他表达出的意思，身上的肌肉一点一点抽紧，情不自禁地往身后的沙发上靠。
  吸血鬼，真的会杀人的吸血鬼。
  萦绕在他周身一切旖旎的梦幻泡影层层碎裂，有的，只是他杀过人的事实。
  “能不能别和我说这些。”她有些心力不济地，第一次哀求吸血鬼。
  吸血鬼用近乎包容的眼神看着她，但是言语间却并未随她的心愿，“你在害怕吗？人类也会杀牛，杀羊，你也会害怕吗？”
  “如果我是牛，是羊，也许也会感到害怕。”
  她握着那根簪子，紧紧攥在手里，用几乎在主动找死的方式追问他，“你杀了她，难道你不害怕？”
  吸血鬼的眼神变了，她一直在聚精会神地观察他的动作，所以才会捕捉到他眼中，像是来自一只高傲野兽身上的亘古悲凉。
  “在挥手而出瞬间，我嗅到了最熟悉的血味，那一瞬间，我的心里被恐惧侵蚀，我甚至不敢回头。”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硬梆梆的声音，“对不起，我没杀过人，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你。”
  吸血鬼颇为勉强地勾了勾唇，“没关系，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那后来呢？”
  “你还想再听下去吗，我可以换个时间给你讲。”
  “没关系，继续讲吧。”她拉开茶几的抽屉，拿出一瓶酒，给自己斟满一整杯喝了下去，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的动作哆哆嗦嗦的，洒了不少酒液出去。
  “我想听到最后。”
  “你们，对于这种超出自己能力之外事情的欲望和贪婪，竟然还是如此相像。”
  吸血鬼这样评价。
  她不欲和吸血鬼争执下去，只催促他，“请继续说下去吧。”
  于是吸血鬼又说，失去她后，他不再思索永恒，存在于时间之中的意义，对他来说，只剩下茫然和空虚。
  脚下的土地变得千篇一律，再多的血液也无法令人欢喜，他的脑中，好像一直有个噪音在嗡嗡地转着，一会儿告诉他停下来，一会儿又告诉他你要继续，后来不论他走到哪里，世界都变得陌生无比。
  “那时我在想，也许我该结束了，结束这无聊又漫长的一生，我走了很远很远，想找一个在林间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等候一抹像她一样明亮的日光将我杀死，我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那样的地方，但却又被一群活腻味的凡人打扰。”
  “然后你……又杀了他们吗？”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吸血鬼的神情竟也有些委屈，“当时我已经厌倦了杀人和那些杂在一起的血液的味道，我根本不想动手，是他们先来打扰了我。”
  她将脸埋在自己的双手中，按揉着太阳穴以缓解忽如其来的晕眩感，她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不要慌，我没有杀掉他们。”吸血鬼善解人意地解释。
  ……
  “那是一个很特殊的族群，他们供奉着一位活着的灵巫，我用永远不会伤害他们一族人的约定和灵巫做交易，换来一次穿越时空的机会。”
  “穿越时空？”
  “对。”
  “所以你是……”
  “所以。”吸血鬼起身走向她，单膝跪在她面前。
  “请你杀了我。” 第二十五章自我   “你你你，你疯了吗？”她再也绷不住了，连脚都缩到沙发上，想要离他远些。
  他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开怀的笑，“我疯没疯，你难道不是最了解，你在和我重逢的第一天，就报警抓我。”
  重逢，他用了这样的字眼。
  “你是不是还想说，我是她的转世？”她哑口无言地看向吸血鬼。
  “是啊。”他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将她圈在沙发上的一小片空间内，一脸意味深长，“我等了你好多好多年，等到一度怀疑那灵巫是在骗我，但是他们没有骗我的理由，毕竟他们和其他人类一样，都想要我死。”
  “好多年，在再次嗅到你血的味道那一刻，我欣喜若狂，这么漫长的时间，我已经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为什么，那些人，你遇到的那个灵巫，究竟对你说了什么？”她的情绪有些崩溃。
  吸血鬼分外满足地笑着看她，眼中闪烁着她读不懂的，压抑着的狂热，“那个灵巫说，只有再一次遇见你，实现你死前最后的愿望，我才能获得跨越时空的机会，去修正那段过往。”
  她愣愣地，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吸血鬼耐心地解释给她听。
  “你死前最后的愿望，便是杀了我。”
  她看向吸血鬼的眼神多了分悲悯，明明白白地传递着他疯了的意味，但他视若无睹。
  “现在想想，幸好是我杀了她，所以才有能力再来改变这一切，如果换做是她杀了我，她也无法像我这样，跨过千年来找到改变一切的办法。”
  她此时听罢真的一言难尽。
  但他好像是真的为自己所求的这件事感到自满。
  “你……”她心情复杂万分，“想不想就……就这样，好好生活呢？”
  吸血鬼如何好好生活？
  她其实很迷茫，难道她想和他一起？不，她如何能跟吸血鬼一起生活，他是不定时的炸弹，他是她绝对控制不了的隐患。
  吸血鬼摇了摇头。
  真是罕见，她好像还从未看到过他的拒绝。
  “可是，你怎么知道你真的能成功，如果我杀了你，你却真的灰飞烟灭……”
  “没关系，我愿意一试，我身上已经带着那灵巫赐予的祝福，这样的机会太过诱人，我不是多有耐心的性子，却等了你千年。”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是我？”她莫名地哭了。
  “为什么，从来都不顾我的意愿，昨天也是，为什么，为什么……”
  “是前天。”吸血鬼看着她，唇齿间呢喃着冷静得愈发过分的话，“前天我不顾你的意愿……昨天，你看起来好像也很开心。”
  她忍无可忍地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从我面前消失，立刻，马上。”她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我累了，让我安静地待一会儿。”
  吸血鬼像块牛皮糖一样，脾气倒是出奇的好，“你是在为我流泪？”
  他又笑，用温凉的手指缓缓覆上她的双手，让她一手握着钗头，一手握着钗尾，用手带着她缓缓握紧，轻微的咔哒一声，原来那微粗的钗尾中，竟然藏了一把银刃。
  “当初你就是想拿这把簪子刺向我。”
  ……
  他以谦卑的姿态跪在她面前谆谆善诱。
  “我相信，现在你也一定可以，再次拿它刺向我。”
  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到几分期待，令她顿觉支离破碎，令她备感惶惶不安。 第二十六章彷徨   第二天，她摸索了好久才找到这座高级公寓的大门，然后离开这里，走之前她看见饭桌上摆着看起来刚做好的饭菜，不过她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才离开几天，却让她觉得恍如隔世。
  手机已经没电了，想起几天前和吸血鬼走得匆忙，连根充电线都忘了带。
  她的衣服被吸血鬼撕扯下来不知道扔去了哪，现在身上这件，也是从那个公寓里带过来的。
  她脱掉身上的衣服扔进脏衣篓，如游魂一般走向熟悉又安心的床铺，恍惚间，像是一头回到简陋巢穴中疗伤的野兽。
  至少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用想。
  手机的电源接通后，过了几分钟才开机，一打开便嗡嗡了几声，她木然地打开，发现是几条信息，有人分叁次，往她的账户里打了叁笔数额可观的钱。
  噢，大约是吸血鬼买她当凶手的钱。
  原来真的有人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自己的死亡，这下她信了。
  她根本没有道理拒绝这样慷慨的金钱交易，麻木地点开手机，麻木地还清所有贷款，房租，水电，看着那些瞬间被清空的数字，怔了几秒，突然发疯一般将手机砸向墙壁，然后蒙住头缩到被子里。
  怎么办，为什么，不知为何，她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她原本不应该被蛊惑。
  她其实一直都很清醒，她其实一直都有疑惑。现在她清清楚楚地明白了，爱字有多奢靡，从一开始，吸血鬼就只是从她身上寻找着，等待千年的爱人的影子。
  只有她亲手杀死他，他才能回到自己的爱人身边去赎罪。
  呵。
  好过分，真的是好过分。
  她以为这辈子，活到现在，已经足够坎坷。
  可是原来，就连她被称之为主角的戏里，也还是只能做替代品和旁观者。
  她好羡慕，羡慕吸血鬼，他可以用千年时光来寻求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但是她又突然回忆起上一次说羡慕，吸血鬼隐隐生气的样子。
  他好像不曾达成所愿，即使自由奔走在全世界，也恍若坐了千年的牢笼。
  他一定很痛苦。
  不知道他们两个，谁会更苦一些。
  ……
  再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用毯子裹着靠在一个冰凉的怀里，四周刮着入夜的寒风，他们坐在一处峭壁的边缘，凑着篝火的火光和天上的星光往四周看，四面都是黑黢黢的荒野。
  她忍不住打了和寒颤。
  “你醒了？”吸血鬼隔着毯子在她的肩上拍了拍，仿佛在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下次不要再吃过量的安眠药了。”
  他顿了顿，又似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我不知道，我的请求会让你这样痛苦，你从前明明很想杀死我，这曾是你的心愿。”
  她张了张口，竟然有些疲于反驳，也不想计较为何她会被带到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想喝水。”
  “唉，没有水，要不要喝我的血？”
  ……
  在她即将到达忍无可忍的边缘时，吸血鬼却突然大笑，“我从来没见过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原来这么有意思。”
  他将保温杯递给她，还细心地又添了火，亲昵地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十分放松地闭目养神。
  “这是哪？”
  “无人的荒野。”
  “我知道这是荒野，可是，怎么回去？”
  “嗯？你还想回去吗？我以为你不想。”
  “我……”她有口难言，真的很难和吸血鬼说到一起去，良久后，才终于平静下来，“我是个人，很难做到和你一样洒脱。” 第二十七章永恒   吸血鬼却突然不说话了。
  月朗星稀，没有草木遮挡的荒野很容易平地起风，她听着风呜呜刮过的声音，却觉得周遭过于安静，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她能听见他沉稳却慢于常人的心跳，甚至在他体内流动着的冰凉血液的声音。
  他用手指隔着毯子摩挲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却不知道他突然间在出神想些什么。
  “你难道，是在担心我会消失吗？”
  他的话里仿佛带了丝小心翼翼，像是在确认些什么。
  ……
  她闭了闭眼，心思既平静又烦乱，“难道不该担心吗，一开始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曾接触，是你，非要过来……”
  “我也不知道。”吸血鬼似有些无措，“我一直以为，你想让我去死的心愿那么强烈，所以才不惜亲自动手，甚至赔上了自己的一切。这么漫长的时间，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忧心我的消失。”
  ……
  “……我，真的和她很像吗？”
  她抬头观察吸血鬼的神色，他却对着远处的月亮笑，“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血的味道，说出来的话，露出的表情……”
  ……
  “可为何你却和她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她也摇了摇头，又释然地笑了，艰难地从毯子中抽出手来，摸了摸吸血鬼的侧脸，“也许是你不一样了。”
  “我不一样了？”
  “你不是说，在她死之后，你便厌倦了血的味道，还度过了漫长的日日夜夜。”
  吸血鬼也低头看向她，眼神中流露出几丝茫然和费解。
  她又笑着安慰他，“你不是要回去改变一切么，你为她改变，她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吸血鬼的眼中终于映出她的身影，疑惑却更甚，“你，你的意思是……”
  她从吸血鬼的怀里直起身正视他，又勉强笑了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真实回答我。”
  “好，我从不屑于扯谎。”
  “她死后的漫长时间，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往周遭看了看，“一开始是山崩海啸，后来就像这片洪水退后，只剩风吹过的荒野。”
  “那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回到过去？”
  “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能活到现在的原因。”
  “好，我帮你。”
  她默默低下头，有些自嘲地笑，“我懦弱，无能，孤独，迷惘，你突然闯进来，还非要我受你那么多恩惠，那我也应该助你达成心愿。”
  吸血鬼拉起她的手，神色颇为认真，“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想过了，我还可以等，我可以陪你一段时间，甚至陪你到死亡的前一刻。”
  她确实心动了。
  她看着面前这张俊美而近乎真诚的脸，嘴唇嗫嚅了半响，才又开口，“你很想见到她，对吗？”
  “对。”
  “那你能不能再陪我叁个月，让我有些心理准备。”她对着吸血鬼无力地笑了笑。
  “一个月后入深秋，两个月之后或许会有初雪。”
  “一年太长，我怕我会过于习惯你。”
  “一个月又太短，我怕我没法做好准备。”
  “我想叁个月最好，我体会不到你生命中永恒的煎熬，更无法分享你永生的痛苦，但是我可以尽我最大的努力，将它缩短到最后叁个月。”
  “好。”吸血鬼轻声回答她。
  “那就还来这里如何。”她扯着笑，“等到这里下第一场雪，我们还来这里，到时我送你离开。”
  “雪……”吸血鬼的语气轻柔到似是不忍心伤她，“其实我不像人类那样喜欢雪，寒冷下四肢变得不协调，很多时候，到了冬天我都会去冬眠。”
  “那这不是正好。”她的笑容越扯越大，“我就当是送你去冬眠。”
  ……
  “好。”他又这样回答，也许是被她感染，看向她的笑容亦又几丝惆怅，“到时你实现我的心愿，作为交换，我将拥有的一切都送给你。” 第二十八章荒野   叁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充实，在她看来也不算太快，毕竟吸血鬼在这叁个月里实现了她很多的心愿，在她接近空洞的人生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果每天都有事可做，时间倒是走得很充实，生命也是如此。
  他们延着吸血鬼曾经走过的足迹去往世界各地旅行，看遍了不同的人生和绚烂的色彩，她放下了心防，也像吸血鬼吐露了一些现代人的勾心斗角和倾轧，不过吸血鬼不算理解——他本质上一直是一个来自遥远过去的人，在他和皇帝们认真斗争的岁月里，他们出手便是尸殍遍野，那时的人们都很畏惧死，现在明明死亡变得很奢侈，他不明白人们为何又要想着法的用其他方式来折磨自己。
  她听完只好笑，这样也没关系，吸血鬼不懂现代，只当个听众也能给她带去慰藉。
  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无意间翻了一本关于阴阳五行的古书，讲季末进气，怪不得她在这个月底感受到了冬天的第一股寒风。
  她对吸血鬼的担忧开始转变成一种絮絮叨叨。
  “你说你回到过去之后，是不是还会去杀人？”
  “.…..我总要进食。”
  “你……那你别杀人呢？人总会自己死的，你趁他们死掉的第一秒去喝血，这样不可以吗？”
  “哈？那跟人类吃发霉变质的食物有什么区别？”
  “那，你养些血仆呢？你给他们钱，让他们给你提供血，这样各取所需，不过一定说好了，不要伤他们性命。”
  “.…..”
  “噢，还有好多疾病都是通过血液传播的，但是古人不懂这些，你能尝出血的味道，回去之后可以用这个办法帮他们救助他们。”
  “……我是吸血鬼，又不是活佛。”
  但是她对此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颇多执念且耿耿于怀，以至于绞尽脑汁地帮他想各种办法。
  “还有别的办法，那里的牢里还有死囚，还有那些大奸大恶之人，你可以去取他们的血。”
  吸血鬼十分费解，“你在吃鸡肉，羊肉，牛肉，猪肉的时候，也会先看看他们是不是圈里最坏的那一只吗？”
  她被噎了一刻，不过又摊了摊手，“但是我没有爱上过一只鸡，一只羊，一头牛，或者一头猪。”
  “.…..”
  “你看，你本来就不算正常，所以总得做出些妥协。”
  “.…..好吧，我答应你，我会听你的，不伤害他们。”他的语气里好像有些不情愿。
  她沉默了，叹了口气寻求退让，“至少不要杀死那些善良的人和孤苦的人，不要杀死那些一人要支撑全家的人，不要杀死那些需要奉养老人的人，不要杀死那些家里有孩童需喂养，有病人需依靠的人。”
  “.…..总之，不要杀死那些平凡又想活着的人，可以试试那些活得痛苦，又一心求死的人。”
  “.…..”
  “历朝历代总会有那么一些的，你神通广大，可以多花些心思去找一找。”
  吸血鬼表现得出乎意料地顺从，“好，我会听你的。”
  “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他也笑，“我早就厌倦了杀人，如果不是为了活着，血液也只会让我感到无聊。”
  “何况我在这里学到了许多医生取血的方式，所以你也不用担忧。”
  好吧……
  既然这件事不用再操心，她便开始用猪肉做练习，一开始她在炒菜之前会用水果刀将一块带皮的五花肉划得七零八碎，她手上没力气，下刀时又带着恐惧，心里更是煎熬。
  但是她想着，务必要干净，利落，一定要是准确的一刀，不要让他再遭受更多的痛苦。
  她试了各种肉，鸡肉，牛肉，羊肉，猪肉，一开始天气预报说荒野那里七天后会下雪，那段日子她见到肉都有些想吐，后来七天后雪却没来，他们已经在荒野里扎好了帐篷，又不得不再度返回城市。
  她的心情很复杂，竟也没有多欣喜。
  黄昏下，他陪她漫步在城市的街道上，路人时不时投来惊艳的目光。
  “你觉得这座城市怎么样？”
  吸血鬼这样问她，脸上竟然还挂着笑。
  她默默看向他，他的身量很高，离得近时，她需要抬起头仰望他，只有离得远一些，她才能看清楚他的全貌。
  一直在等的雪没有来，他心里很失落。
  “为什么这样问？”
  “我只是在想，你今后或许可以常来，本来是随便找到的地方，但是我查到了这里去年的雪景，也许你会喜欢。”他拿出手机——很少看见他用，然后给她看网上的一段雪中视频。
  “噢，这个我看过，当时它的配乐烂大街似的风靡了好一阵子，什么‘零下已结晶的誓言不会坏’……”
  她沉默了，又笑着安慰他，“没关系，这里离寒带那么近，雪一定会来。”
  ……
  “你看，我呼出的热气也会在晚上化成雾……”
  说着说着，吸血鬼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惊讶于吸血鬼的手机会响，然后他和对方在路边进行了一番严肃专业的谈话，谈的是财产转赠的事情。
  “都给你吧，我要这些已经没有用了。”他这样说，所以在此前半个月里找人公正了他的所有财产，打算划到她的名下。
  ……
  然后荒野里就真的下了第一场雪。
  比往常更静，更加杳无人烟，吸血鬼在大早上将她扒拉醒，然后到了将近中午时，他们到了熟悉的荒野。
  天上还在不住地往下飘着雪，所以日光还算昏暗，吸血鬼打着一把黑伞耷拉着眼皮，这样冷的天气令他打不起精神来。
  他在来之前喝完了最后一袋存血，嘴唇红艳艳的，衬得雪里的肤色更加冷白。
  雪在他的身上不会因为体温而融化，她站在原地想多看一会儿。
  “必须要现在开始吗？”她握着簪子，有些紧张。
  “要。”他的眼神在冰冷的雪地中显得格外清醒理智，“这里远离人，我离开后，你一个人出去会很不方便，天黑后还会有危险。”
  “哦。”他说的有道理。
  ……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但是吸血鬼看起来比她更会照顾自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碎碎地念叨着，干巴巴地说着一些嘱咐的话。
  “要我帮一帮你吗？不要慌。”他用冰冷又僵硬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解开自己领子上的纽扣，露出脖子上的血管。
  “露出脖子，对吸血鬼来说是一种很高的礼节。”他竟还能笑，感觉又像是杜撰出来的话。
  他握着她的手，摆出扎向自己的姿势。
  “没关系，离我的血流干，也仍然有时间。”他还在笑，“毕竟如我这般强大的吸血鬼，很难去死。”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渴望和迫不及待。
  她的心开始狂跳，肾上腺素流向全身，在又一片雪花被风吹着落在他睫毛上也不会融化时，终于如他所愿，用那把珠钗做的银刀狠狠刺向他的脖颈。
  银刀穿破颈部动脉，原来如同切豆腐一般，怪不得吸血鬼怕银制的武器，怪不得他看着她这些天对着那些肉的练习一言不发又偷偷笑。
  她心口有些窒息，看着那些蜿蜒而下的血，逼着自己讲话，“你实现了她的心愿，现在也来听听我的心愿。”
  她努力地笑。
  “我希望你能和爱人相遇，我希望你能扭转过往，我希望你寻到你的永恒。”
  她开始不停地流泪，又努力地笑。
  可是吸血鬼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样子，好像睁开了什么枷锁，眉眼间尽是释然。
  “原来看着我的死亡，你会是这种反应。”
  “原来，杀死我的你，会是这种表情。”
  “我终于知道了，我终于明白了，我好开心。”
  “你有病吧！”她哭得越来越大声了，“都要死了还开心。”
  “对不起。”他笑。
  她没看到过吸血鬼的眼泪，他应该是不会流泪的，他在笑，不过恍惚间，她觉得他也在哭。
  他的躯体已经过于僵硬了，只能努力用手指触摸她的脸，染上她的体温。
  “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只对我说？”她焦急地问。
  “我不在的这么多年，你过得可还欢喜？”
  她笑着哭然后又哭着笑，“不欢喜，从来都没有过欢喜。”
  欢喜是什么，好像在长大成人后的近十年里，已经忘干净了。
  她是个悲弱的人类，理解不了他亘古的惆怅，所以只能在自己渺小的一亩叁分地之中，独自悲苦。
  不过好在，她还能，成全他一次。
  她又努力笑，“你都要走了，那，你就当我，很欢喜。”
  “……对不起。”
  “没关系，没，没关系……”
  “我好像真的要走了。”吸血鬼的唇色越来越苍白，但是看向她的眼神越来越让她感到温暖。
  她已经很努力不让泪水模糊自己的眼，以免看不清他的样子，“那你再听听我的愿望，我希望你能和爱人相遇，我希望你能改变从前。”
  这次，是我的愿望。
  即使命运已然帮我抉择，我将扮演我最正确的角色。
  “我爱你。”他说。
  他的身体一寸寸碎裂，化成了几缕消散在雪中的灰影。
  “我也是。”她对着空气说。
  再见。
  我的爱人。
  从此，我大约只能行于暗夜，不敢再睡有阳台的卧室，数着你遗留下来巨额的财富，在彷徨间，度过属于我的永恒荒野。
  这样很好。
  好在我在行至苍老时才遇见你，所以也许还能钝痛着活下去。
  她将冰凉的凶刃捂在胸前，磕磕绊绊地离开再难去面对的皓白色荒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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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给你留下亿万财产的男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抹泪）
  正文完了，还有一章彩蛋。
  2025元旦快乐！
  又是一年，真快呀。（抹泪） 彩蛋继承   “小姐恭喜你啊，在纳过税后，你便是亿万富翁了。”
  现在是他离开的两个月之后，她正身处一幢高级写字楼大厦的叁十叁楼，和她失业前上班的地方有几分相像，不过落地窗外的江景更显豪奢。
  对面是给她办理财产继承的律师，一头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很显绅士品味，跟寻常看到的普通人都有些不一样。
  这位律师是主动找上她的。
  “我，你……”她十分犹豫，“你对他的事情了解多少。”
  律师耸了耸肩，“官方的说法是，‘不多’，私下的说法是，‘全部’。”
  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又公事公办的浅笑，“他曾经帮助过我。”
  她捧着手里的咖啡杯，有种杞人忧天般的惶然无措和不安，“我，我难道不会犯法么。”
  她恍惚间好像瞥见他那堆文件中有死亡证明的字眼，她赌这位律师应该能听得懂她的话外音。
  “唔，怎么说呢，确实很难。”律师整理好手里的文件后，推了推眼镜。
  “首先他在我国并没有户籍，其次，你所继承的各类遗产，大多以法人的形式存在，你甚至可以说，他的存在形式也类似于法人。”
  “法人？”
  “以法律所创设的一种抽象类主体，拥有部分可以称之为‘人’的权力，比如公司和企业。看，这个公司以后就在你的名下了。”
  律师抽出一张营业执照的复印件给她看，上面写着主营为古董销售。
  接着他又展示了许多零零总总的动产和不动产，又建议她冻结账户内的一部分现金流作为税额，她听得晕晕乎乎的。
  “如果我自愿捐赠那些古董，能减免一些税额么？”
  “哦？”律师点点头，“是个慷慨的好主意，我们可以帮你联系博物馆。”
  “就给他常捐的那家吧。”
  “很可惜，那家要被拆除了，拆迁赔偿金我还没和地产商那边谈妥，估计要半年左右再通知你了。”
  “噢……哦……”
  “那里面的藏品都会被转移到市博物馆，到时候可以和新的捐赠一起进行。”
  “好，那就拜托您了。”
  “没关系，他已经帮您缴纳了您近二十年内所需的法律顾问佣金。”律师笑眯眯的。
  她和律师谈拢了一切有收藏意义的古董的交割，只留下了那把发钗。
  送她离开时，律师将一封烫金的欧式信封交给她，“他特地嘱咐我，要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将这个给你。”
  “谢谢……”
  “好好生活，你这么年轻，一点都看不出是叁十多的样子。”律师在电梯合上前又这样嘱咐。
  她神色放空地打车回到家——吸血鬼留给她的，如同巢穴一般的空阔公寓。不过她实在没办法了，打算装几盏亮堂些的灯。
  然后在壁炉前拆开了那封信，里面是一张泛着冷香的卡片，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坦诚的欲望正是我爱她的原因，你其实从来没有变，我爱你。”
  她的茶几上摊着许许多多的考古文献和资料，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拼凑出他的从前。
  她阅读着那些字里行间，漫步在他留下的那条长长的画廊，在那些穿越了时空的风景中，想象着他和她的故事，还有那些千年的孤独。
  也不算后悔成全他，也一遍遍祈祷他能和爱人相遇。
  她想着，吸血鬼是她的初恋，初恋难成正果是世间常态，也许等两年，叁年，她就可以疗愈完自身。
  她可以继续去环游世界。
  看很多风景，买很多东西，过富足的生活。
  曾经拥有的爱情已让她十分满足。
  她庆幸于自己的成熟和苍老，好在并未相逢在脆弱的年少。
  只是可惜人类这种生物。
  身体拥有了一切之后，空虚的灵魂便开始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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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还有另一个彩蛋环节，
  在叁年之后，女主度过叁年的充实又空虚的富婆生活之后，吸血鬼再一次造访。
  他确实扭转了从前，在陪伴过去的爱人到死亡之后又独自熬过千年的时光来奔赴今生的约定。。。
  不过太圆满又太熬鬼了，所以没写在正文里，嘿。
  谁让残缺美如此挠人肺腑。
  （狗头）